书名:[咒术回战]白桜飞鸟 作者:鱼纹青玉 文案一: 咒术届除了御三家之外还有一个不可提及的家族——渡源氏,这个家族的人血液吸引咒灵,擅长治愈术,祖传术式为起死回生。 渡源氏的人身上背负着诅咒,二十岁就会死亡,而两年前渡源本家一夜间倾覆。 砂糖白桜,本姓渡源。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却也是最纯洁的祝福。 泥土下埋葬的是腐烂的花,而我终将成为飞鸟。 文案二: 十六岁的白桜在二十八岁的五条悟耳边轻声说到: “能成为您的学生真是太好啦,五条老师。” 十二岁的白桜满嘴是血地躺在二十八岁五条悟的怀里叹笑道: “十二岁那年没能遇见您,真遗憾,五条先生。” 十七岁的白桜看着年仅十八岁的五条悟笑道: “五条悟,如果你把我忘了,我绝对会成为诅咒回来找你。” 后来,有的人说五条家的那位五条夫人是人,也有的人说五条夫人是诅咒,还有的人说——那些说法都不对,五条夫人其实是神明。 众说纷纭,怎样的故事都有,那么五条夫人到底是什么? 我是众生的救赎,而你是我的救赎。 入坑指南: 1.结局he,放心入坑 2.被旧制压迫过的妹x五条悟,双箭头,是团宠 3.剧情复杂需要耐心,不黑任何角色,中长篇,节奏不快,细节、铺垫多 4.主第一人称,副第三人称,女主也在成长 5.非温顺型女主,本质虚假圣母白纸型人格 6.要素很多,所有开头出现的遗憾在后面都会一个一个慢慢消失,苦甜都有,余下具体内容详见文章,看文嘛,随自己的心意就好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奇幻魔幻 少年漫 咒回 搜索关键字:主角:砂糖白桜,五条悟 ┃ 配角:伏黑惠,夏油杰,虎杖悠仁,钉崎野蔷薇等 ┃ 其它:咒术回战 一句话简介:所有人都会得到幸福,包括你我 立意:坚持自我,乐观生活 第1章 樱花与入学 四月的樱花开得繁盛,大叶早樱一朵接一朵地垂在枝头,粉白点缀在葱绿之间,这里一片宁静祥和。 我下了台阶顺着血腥味寻去,走到角落撞见四个身着黑色制服的人。 四人里我一下子注意到那位白发男性,他个子很高,双手插兜,似乎是散漫惯了,即使这样也抵不住他骨子里的那份贵气。 是哪家的少爷吗? 仅仅是见他背影我就这般想到,奇怪的是,我连他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心里却莫名空落落的。在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就想到了离别。 似乎是注意到我的走近他们向我看来,那位也慢悠悠地“看”向我。 戴着眼罩看得见吗?我略有疑惑,在注视下收了思绪将目光移到地上。 那里躺了一只黑色的猫儿,只有半截身体,血流了一地,奇迹的是它还有一息尚存。 真可怜。 我踩着木屐走向那只猫儿。 “这只猫它……它……”粉发少年似乎想向我解释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我站定微垂下头,习惯性说敬语:“您说,我在听。” “啊……”少年似乎惊讶于我的态度,挠挠头最后道:“不是我们伤害的它。” “嗯,我知道,是咒灵吧?” 咒灵由人而生,普通的人类是看不见咒灵的,除非是什么特殊情况或者是死亡才有可能看见。他们或许以为我是普通人,现在的我是也不是。 我取出巾着袋里的随身小刀半蹲下身面不改色地划开旁边咒灵的肚子。 “你……”短发少女欲言又止,看着我已染满鲜血的白色蕾丝手套没再说话。 我也不想弄脏我的手套,但是比起手套我更不想弄脏我的手。 咒灵的血腥味实在是太重了。 它的内脏掉了出来,我找到胃并划开它,最后取出了那只猫儿未被消化的后半截身体。 然后我将这半截身体与地上的猫儿拼合,我抬手,一阵浅色白光下那只小猫的身体恢复了原状。 我救活了它,用我现在仅存的可以自由使用的术式。 “好厉害!”粉发少年很直白地赞赏我。 我站起身,这只小猫似乎惊喜于自己的痊愈绕着它自己转了两圈最后向我走来。 它似乎是想要蹭蹭我,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它喵喵着向我走近,我仍旧往后退了几步,旁边的黑发少年上前几步将小猫抱在了他的怀里。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他冷漠地移开目光。 我不擅长应对他人的靠近,小动物也包括在内。 我低头看着自己满手的血,握着的刀,刀刃上附着的血。 “我叫虎杖悠仁,你叫什么呀?”粉毛少年一双眼睛干净明亮,名为青春的活力萦绕在他身边。 许是因为少年的干净与朝气又或是因为我还没回过神,我顿了顿无措道:“我、我叫砂糖白桜。” 一直没有说话的戴眼罩的那位不知为何轻笑两声,向我问道:“有兴趣入学咒术高专吗?” 咒术高专,我曾听过这个名字,也曾幻想过像其他的咒术师一样入学、上课、接任务,肆意享受作为咒术师的青春。 “那里……有五条悟吗?”我轻声问道。 “诶?”名为虎杖悠仁的少年疑惑出声。 白发男性笑了两声: “有哦,我就是五条悟本人哦。” 五条悟,咒术届最强,此时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我说不清我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只觉得眼前的世界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说起来我有些好奇,为什么在白桜你的身上我看不到咒力的流动,要不是亲眼看见你治愈那只小猫很难让人相信你是咒术师。” 野蔷薇坐在座位上对我问到,她的性格很外向,不过几天时间轻易就让我与她熟络起来。 这是我入学后的第四天,已大体了解了咒术高专。我所期望见到的五条悟便是那天的白发青年,而那天的粉毛少年是虎杖悠仁,抱起小猫的黑发少年是伏黑惠,栗色短发少女是钉崎野蔷薇。 “啊……”我刚想解释,门口的老师叫住了我。 是家入硝子小姐找我有事,她的工作似乎很忙难得有空闲时间耽误不得,于是我对野蔷薇道了声抱歉。 “没事,等你有空了再同我说。” 我点点头站起身离开教室,出了门向前走了几步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在教室的三人,不知虎杖说了什么,野蔷薇双手交叉环在胸前回了他几句,旁边的伏黑也张嘴说了些话,虎杖笑着做出夸张的动作引得伏黑无奈、野蔷薇不甘示弱。 他们看起来关系很好,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我仿佛感受到了不属于我的来自于他们的温暖的气息。 我在原地停了许久。 “白桜要去哪里?是找不到路了吗?”路过的辅助监督千奈小姐让我回过神来。 “千奈小姐。” “上次不是说了吗?叫我姐姐。” “好的,千奈姐姐,我是要去家入小姐那里。” “我来带路吧!” “不用麻烦您的,我可以自己去。” “没事,正好我也要去那个方向。” “好的。” 千奈小姐很热情也很乐于助人,之前我在高专迷路因为她的出现和帮助我才找到回去的路。 她笑着同我分享她的寻常日常,我安静地听着。她说她是家中长姐家里有弟弟妹妹要养,所以她很努力地在高专工作,她说西边的那棵树之前恹巴巴的不知道是谁这段时间去照料了一番那棵树现在的状态好多了,她说伊地知先生是她的榜样,有时候遇到麻烦事她就会去想如果是伊地知先生会怎么做…… 她的眼睛盛满了光,透过她这双闪亮亮的眼睛我感受到她对生活的那份炙热,她有在认真地活着。 好好活下去。 这是和子临终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我所背负的诅咒之一。 “到了,那我先走了。”千奈小姐摆摆手,我对她道谢后敲了敲医务室的门走了进去,并没有看见千奈小姐又在往回走。 家入小姐是想要了解我的治愈术式,她想要知道我能做到什么地步。五条老师会反转术式,但是他的反转术式只能治疗他自己,故而他把我交给更为专业的家入小姐。 我现在为数不多所能拿出来的东西之一就是这治愈术了。 家入硝子小姐以用反转术式治疗他人见长,作为内行人的她定能一眼看出我的治愈术的归属,一旦知道术式的归属就能轻易知道我的来处。 因为五条老师信任她,所以我没有任何掩藏地展示出我的治愈术。 五条老师是咒术界的最强,他所信任的人我也会选择去相信。 我离开医务室时家入小姐对我说没事的时候可以来找她聊聊天,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听明白了,她看出来了,我来自于何处。 她面容温和,没有丝毫的厌恶或恐惧,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我离开。 木制长廊里,阳光驱散了长廊一半的阴影,我走在明暗交接之处,踩过一半光柱一半黑暗。 好奇怪啊……为什么大家都是那么温柔的人…… “白桜你真的没有想买几件衣服吗?你的衣柜里全是和服浴衣,偶尔也尝试一下其它的风格吧?”野蔷薇提着好几袋购物袋对我说到。 和服,我脑子里出现了和子的模样,她常常穿着一身和服,她离世前我就一直穿着和服,她离世后我便从未尝试过新的穿衣风格。 “我习惯了和服。” 野蔷薇没再劝我,同我并肩走在街上,我们没有手牵着手也没有手勾着手,她给了我足够的距离。 走在街上,我的目光被不远处的游戏厅吸引,里面的抓娃娃机一下子夺去了我的注意力。 “你想去玩抓娃娃机吗?”野蔷薇问。 我摇摇头,我只是回忆起童年同和子一起偷跑出来,两个人在那天玩了很多东西,其中就有抓娃娃机。 和子很厉害,轻易就将娃娃机里的玩偶抓了起来,那家店里抓到十个就可以兑换一个大玩偶,她抓了九个。 而我,那天连一个娃娃都没抓起来过,最后因为时间不够没有能攒够十个,那九个娃娃也就寄存在那家店里了。 那天后我们再也没能一起回去抓起第十只玩偶。 “五条老师?” 一米九的大高个在人群里本就显眼,加上五条老师一身黑衣又戴了眼罩,人潮里让人一眼就能看到他。 他在向我们走来。 “我总有不好的预感。”野蔷薇道。 如她所言,是“加班”的时候到了。 难得的休息日,五条老师没有选择在家休息又或是自己跑出来放松一下反而是找了一处存在等级不高的咒灵的建筑,然后让他们这些一年级生去祓除那只咒灵。 严格上说,是虎杖、伏黑与野蔷薇三人去祓除,我只能守在后方。 我体能不好,普通人轻易就能让我受伤,对上诅咒我会很吃亏,我所能做的就是守在后方随时准备治疗受伤的他们。 不能和他们一起去祓除诅咒这事我也不至于有多失落,这样也好,和大家的羁绊也浅些。 我最多只能活到二十岁,如果大家都能好好活到那个时候,我离开时羁绊浅了他们也不会有多难过吧? “我们去玩抓娃娃机吧!” 五条老师是有听到刚刚野蔷薇和自己的聊天吗? 我抬头看了看他,他的眼睛被眼罩遮住,我看不出什么名堂,从前家里的婆婆常教育我要懂得察言观色,对于戴着眼罩的五条老师我没办法透过眼睛读懂他的情绪。 五条老师说的是陈诉句不是疑问句,并没有询问我意见的意思,只是告知我一声。这样想到,我点点头。 他满意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我腿没他长,他走一步我要走两步,不过没关系,从前我有被教导如何乖巧不失礼地紧紧跟在家主身后,即使是身着不便的和服。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五条老师的速度有放慢下来,步子也迈得小了些。 是错觉吧?是错觉吧。 第2章 娃娃机与小鸟 硬币一个接一个从机器里落出来掉进塑料兜盒里,在最后一个硬币落入盒中后五条老师将这蓝色小兜盒递给我。 是要我帮他拿着吗? 我双手接过捧着这小兜盒抬头看他,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虽然老师知道老师我很好看,但是一直盯着老师看即使是我也会害羞的哦。” 一点儿都没有害羞的样子…… 我歪头不解。五条老师买了那么多游戏币不去玩吗? “你不想玩娃娃机吗?”他问。 “啊……”刚刚野蔷薇跟我说的话五条老师是有听到的吧…… “可我玩得很差,我玩只是在浪费游戏币。” 五条老师似乎不太喜欢我这个说法,对我道:“不管玩得好还是差都没有浪费一说,玩是为了开心,不是为了结果。” 我眨眨眼看看他,我觉得我再拒绝回避下去会惹他不高兴,于是我点点头,走到一台娃娃机面前,看了看周围人的步骤,先投币再移动摇杆最后按下按钮等机械爪去抓下面的玩偶,玩偶出了洞也就是抓到了。 这和记忆中的步骤一样,我便学着其他人也按这样的步骤做。 爪子抓住玩偶,提起来,爪子松掉,玩偶跌落,没有出洞。这样的步骤重复了二十几次,五条老师一直在我旁边旁观。 “你很喜欢那只白色小猫吗?”他问。 我一直在抓一只小猫玩偶,它的毛色为雪白色,这和五条老师的发色很像,眼睛为湛蓝色,我不知道五条老师的眼睛是什么样,但是在看到这只小猫那刻我就很想抓到它。 如果我能抓起娃娃机里的娃娃,那我只想那只小白猫。 五条老师问我话的时候是我第二十七次失败,那只小猫玩偶一头栽到玩偶堆里,身体朝天,背对着我,嘲讽我似的。 “它太嚣张了。”我回道。 五条老师笑道:“要老师我帮你抓吗?” 我转头看了看五条老师,再次没办法直视到他的眼睛,我收回目光转过头。 “我再试试吧……第二十七次不行,不代表第二十八次的我也会失败,啊……稍微有点赌徒心理了。”我小声道,注意力集中在调整遥感的位置上。 按下按钮,摇杆抓起玩偶移动,摇杆松动,玩偶落下。 玩偶一半在洞口一半玩偶堆就这样落下,一半一半的概率下我盯着这只嚣张的小猫。 第二十八次,成功入洞。 在它接触到洞口围栏时我有紧张,好在它被玩偶堆里的一只小狐狸弹开成功入洞,那只笑眯眯的狐狸一脚将这只嚣张小猫踢入洞。 谢谢那只小狐狸让这只嚣张的小白猫最终被我捕获。 我取出小白猫,撇开它的嚣张不谈它长得真的很可爱,尤其是那双蓝色眼睛,像水像天空,我喜欢天空,也就喜欢天空的颜色。 不知道五条老师的眼睛会是什么模样的…… “五条老师来玩玩看吧。”我对五条老师说到。 我稍微有些好奇,虽然是最强,但是在这个方面也会是最强吗? 我承认我小看五条老师了,抱着一堆玩偶的我在想五条老师是不是有在计算这个娃娃机机械爪子松开的时间以及最大概率抓到娃娃的轨迹。 “老师,原来你们在这里呀!”解决完诅咒的虎杖君跑到我身边帮我分担了抱着的玩偶,“老师好厉害!不愧是最强!” “哼哼。”五条老师颇为得意。 “老板都快哭出来了。”野蔷薇道,这也是一种夸赞了。 五条老师气昂昂的模样和我手里这只嚣张的白猫颇为相似,我低头看着手里的小白猫,耳边听见伏黑惠小声道:“带学生来游戏厅玩真的是老师可以做的吗?” 考虑到老板的心情,五条老师之后没有再玩娃娃机,剩下的游戏币拿给了虎杖他们。他们三人都尝试了娃娃机,事实证明我玩得是最差的。 最后因为五条老师抓到的玩偶太多,我们拿了一大半去兑换,我留下了小白猫和刚刚的“功臣”小狐狸,小白猫是我玩娃娃机抓到的第一只玩偶,小狐狸是五条老师刚刚抓到的第一只玩偶。 我们兑换了一只大玩偶,身旁的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我们,征求了五条老师的意见后我们将那只大玩偶送给了那孩子。 “怎么留下了这只狐狸?”五条老师问。 “就小白猫一只太孤单了,总得有谁陪着它。” 五条老师沉默了一刻,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只那么一瞬又恢复了他之前的模样:“这可是我今天抓的第一只玩偶哦,要好好保存哦。” “我会的,五条老师。” 休息日总是短暂易逝的,那天后我们又忙于繁重的课业。我从未在学校里上过学,高专的课业对我来说很新鲜。 体能课上我坐在阶梯上安静地观看他们训练,野蔷薇喘着气虽然嘴上抱怨着却也没有丝毫地停下偷懒,精力充沛的虎杖君与认真的伏黑君自也是没有丝毫的松懈。 我一个人坐在一旁,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他们。 中途虎杖君有来找过我说话,他很擅长找话题聊,有他在永远不怕气氛尴尬。他们并没有把我丢在一旁只顾做自己的事,无论是他们三个中的哪一个都有来缓解我的无聊。 我略有不适应,我的身旁是否有人陪伴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早已习惯独处,不过……有了他们,剩下的这四年也许就没那么难熬了。 “一起去吃午饭吧!”不远处虎杖君对我说到,笑容灿烂,短短的粉色头发轻晃。 “好。”我站起身。 “砂糖你想去哪吃?”虎杖君又问。 “我随意。” “不如去新开的那家店试试吧?我看店里面的装修还不错的样子。”野蔷薇建议道。 “嗯。”我点点头。 “伏黑觉得呢?”虎杖君转头问向伏黑君。 “看评价还不错的样子。”伏黑君滑动手机屏幕,“去试试吧。” “好!”虎杖君兴冲冲道。 他们站在我的前方等着我的同行,我抬脚走向他们,跟上他们的步伐。 找回在神社里失踪的孩子。 高专上面的人委派了这个任务给我们一年生,因为只是单纯的寻找不涉及战斗,我没什么理由推辞不去,也就随大家一起了。 这间神社离高专不远,开车半小时就到了,或许有高专在深山老林中的原因。 世界上每天都有不少人失踪,这次一个孩子的失踪会委托给我们部分原因是那孩子是个大财阀的继承人。父母的心头肉,在能力的允许下必会不放过找回他的机会。 “实在找不到也没关系,尽力就行了。”辅助监督千奈小姐对我们说到。 为了提高效率,我们四人分成两组。野蔷薇和虎杖一组,我和伏黑君一组,一旦出现什么状况,能召唤式神的伏黑君更能迅速地联系大家,他也能够更有精力顾及到没有战力的我。 我和伏黑君走在神社的山林间相顾无言,没有虎杖君的活跃气氛,我与他都不知该说些什么话题只能沉默着找寻是否有那孩子的身影。 山路不太好走,好的是我穿着高专校服,并不是是平常的和服,女式和服让人束手束脚很不方便,我其实并不喜欢穿和服。 虽然是高专的校服,但是我的裙子要比野蔷薇的长一些,听伏黑君之前说过高专的校服可以根据个人喜好修改,我的是五条老师决定的。 “像不良少女的打扮。”这是在我换上校服后,野蔷薇对我校服的评价。 她说,很多中学不良少女会把自己的裙子弄很长,这样很方便打架,最常见的就是我这种黑色长裙。听完她的描述我也觉得自己这身校服的确有点像不良。不过这是由五条老师决定的,我也无所谓形制是什么样的了。 长裙或是短裙,校服又或是和服,我都无所谓。 我和伏黑君走在这交错的林间,阳光落在树叶上碎成一块块光斑跌在地上,泥土与植物的清香入鼻,满眼都是山林的翠绿。 这片刻是安宁的。 忽然,身旁的伏黑君停了下来,他低着头目光落在地上,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树下躺了一只雏鸟,一边的翅膀折断了,似乎是因为撞到了旁边的石头。 连羽毛都没有长齐还不会飞翔的鸟从鸟窝里掉出来这件事也不少见,这样的鸟很容易被自然淘汰掉。若有于心不忍的人类救助它,救助不当它会死,救活了放回去沾染人类气息的它很容易让它的母亲不再认识它。如果是留在身边养育长大,它要么是作为笼中鸟活着直到生命终结,要么是在被放归自然后因为没有足够的能力生存而死掉。 在它从鸟窝里落下离开它们的母亲时,它的命运早已被注定。 它与之前的猫儿不同,小猫是小猫,飞鸟是飞鸟,虽然同样是脆弱的生命,但它的羽翼更容易被折断。 我沉默着看着伏黑君,他站在原地垂眸望着那幼小的生命。 他的睫毛浓密纤长,皮肤很白,鼻梁挺直但也不至于线条生硬,他不说话时总有种内敛的美,唇角向下,带着隐约的疏远气质。 无论是他的骨相还是皮相都很出众,是典型的东方美人,想必父母的外表也是出众的。他的黑色头发乱蓬蓬地翘起,让人联想到海胆。 清俊少年此刻紧皱眉头,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总爱皱眉是会长皱纹的哦。”我这样对他说到,虽然现在的他才15岁。 “啊……”他回过神来看向我,我轻叹口气走向那只雏鸟。 柔光下那只小鸟的翅膀很快痊愈。 “麻烦伏黑君送它回它的家了。”我转过身对他说到。 “好。”伏黑君比了一个手影,一只长着翅膀的动物轻轻抓住这只雏鸟将它送回了它的鸟窝。 待树上的鸟鸣声又多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他这才收回那只动物。 我瞧着这术式觉得略有熟悉,搜寻了一下自己的记忆,这似乎……是十种影法术,禅院家相传术式之一。 “伏黑君,我代那只小鸟谢谢你了。” “应该是我谢谢你。” 我笑了笑抬头透过茂盛的枝叶看向清透无垠的天空,良久:“伏黑君,你很厉害的。” “嗯?”他似乎不懂我为什么会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我没有多解释。 “走吧,那孩子我们还没找到。” “……好。” -------------------- 作者有话要说:白桜那年没能抓起娃娃机里的玩偶其实也在暗喻她那年没有遇到五条悟,现在她第二十八次抓到了玩偶其实在说她在五条悟二十八岁这年才遇到了他,还有其它细节,等到大家发现啦 第3章 瑾川浅奈、入学的理由 “砂糖同学、伏黑?” 虎杖君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白桜、伏黑。”野蔷薇走近我们,“你们也没找到什么线索吗?” “有咒术的残留,但是没找到其它线索。”伏黑君道。 “那里我们还没去。”我指了指前方灌木茂盛树干粗壮光影暗淡的地方。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虎杖君吐槽道。 “走吧,去看看。”野蔷薇率先走上前。 拨开叶子长枝向深处看去——是咒灵。 外形奇怪丑陋,嘴里吐出支离破碎的语句:“救……救……我,救……救我……” 是失踪的人的意志情绪凝聚成的咒灵。 我退后几步,这不是我的战场,现在没有战力的我不能拖后腿。 我在往后退,他们在往前去。 虽然咒灵等级不高,他们三个配合也很默契,但是我还是紧紧关注他们每个人的状态。如果他们受伤了,我需要治疗他们。 不过,虽然我的治愈术很好用,但是我还是不希望他们有受伤。即使能够很快痊愈,但是在受伤的那刻还是会痛。 咒灵被祓除,我们发现它身后的树叶堆下埋了个孩子,枯黄的树叶遮盖住了他的身体与四肢,他只露出一张脸躺在那里呼吸平稳,是我们要找的孩子。 确认没有其它危险后我随他们走近那个孩子,虎杖君将孩子抱出来。 “是睡着了吗?”虎杖道。 这孩子右脚青肿,许是扭到了。我凑近他用我的术式治疗好他的右脚。 “是睡着了。” “我们回去交差吧!”野蔷薇收起她的钉锤。 “走吧。”伏黑君收回他的术式。 我们四人走出密林顺着平坦的山路走向神社,红柱高立,黄光在薄雾之中隐隐约约,两旁高大的树木像矗立的巨人。踏上上升的阶梯,屋庙逐渐进入眼帘,在踩完最后一层阶梯后,雾霭之中出现两道人影。 我们停了下来。 人影越来越近,身形逐渐清晰。 率先看到的一个老人。形容枯槁,皮肤苍老如树皮,双眼浑浊,弓腰拄着拐杖。她苍发披散,衣着朴素简单,神情麻木。 我知道她是谁。 她的旁边站着一个女孩,面无表情地搀扶着老人,黑发黑瞳,穿着高中生的校服。 薄雾渐渐散去,女孩在看清我后冷哼一声。 “白桜……白桜!” 老人颤颤巍巍地用拐杖重重敲地叫着我的名字,女孩握住老人的手轻声对她说:“奶奶,浅奈在。” 安抚好老人她又转过头来,看着我:“你还没死啊?” 我听出了她语气中的讽刺。 她们一个是和子的外婆,一个是和子的表妹瑾川浅奈。我没有回话,垂下头安静地听她说话。 和子因我而死,我能明白作为和子的家人的心情。 谩骂、嘲讽、不屑,我都经历过。如果这样她们能好受些,我没关系的。 “你这样可真让人火大。”瑾川浅奈冷着一张脸,张了张嘴似乎在思考想要说出的话。 她在迟疑,但是她很快又开口了:“他竟然没有把你折磨疯,你现在安然地站在这里打算什么时候偿还和子姐的命呢?” “你这人挺闲,她什么时候偿还和你有什么关系?”野蔷薇站到我面前。 “你!……那和你有什么关系?”瑾川浅奈不甘下风。 “的确和我没什么关系。”野蔷薇这句话让瑾川浅奈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发泄。 “谢谢。”我小声对野蔷薇护在我身前这事道谢,走到前方。 我不能回避,不能总躲在别人的身后。 “我会偿还的。”我看着瑾川浅奈的眼睛,“和子姐姐的未来本该充满无限的可能,她的人生该是光明而灿烂的,她才是那个应该好好活着的人。” 而我才是那个该死去的人。 我微笑着,态度放得足够谦卑。 瑾川浅奈看着我,收敛了咄咄逼人的气势,没有再对我言语,与我对视许久最后她扶着她的奶奶离开。 “祸害。” 这是那位老人离开前对我说的话。 我保持着如往常般的微笑。 “砂糖……”虎杖抱着孩子,眼里不掩担忧。 “我们把孩子送回去吧,他的父母应该担心坏了。” “好……” 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探究我的过往,装作没有发生过刚刚那个小插曲。 “哟!回来啦,白桜,刚刚夜蛾校长打电话来说我们回高专后你去见见他。”千奈小姐站在车旁对我说道。 “好的,千奈小姐。” “都说叫我姐姐了。” “……千奈姐姐。” “乖孩子乖孩子。” 这是我第一次出任务,也是第一次和大家一起出任务,如果不是见识过咒术师和诅咒的战斗我可能会因此误以为咒术师是个很轻松的职业。 这个任务轻松得像走个过场一样,很久之后我才想明白为什么会有今天这一出,不过这是后话了。 “为什么要做咒术师?”夜蛾正道校长很正经地问我这句话。 他的身后摆了很多玩偶,玩偶堆里的他稍微有些可爱……我曾以为他是那种不苟言笑的严厉长辈,现在见到了真人,不苟言笑是真的,严厉与否还不清楚,但是看得出来应该是个温柔的人吧? 不知道能不能把我那只猫猫玩偶和狐狸玩偶都做成咒骸陪我说说话,啊……算了,太麻烦了,他也不可能会为我做这样的咒骸吧? 我久久没说话,五条老师向我看来,我的腰背下意识挺直。 我没办法在五条老师面前放松,总是无端得紧张,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听,我听见他轻笑了一声,带着无奈的意味。 我微抬头想要看看五条老师但是还是选择低下了头,盯着光洁的地板。 “在死亡降临之前救治更多的人,这是渡源家的使命。” 房间里很安静,我没有听见任何惊讶的声音,意料之中,我很早就有猜到五条老师已经知道了我的来处。 他拥有六眼,五条家特有的眼睛,几百年才出一例。全方位远距离视觉,那双眼睛下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咒力的追踪与预测即使遮挡了视线也不会妨碍他的视觉,也能够直接分辨他人是否为术师以及能直接看穿他人的术式。 在我第一次使用治愈术的时候他就有看出来吧? 我本姓渡源,砂糖是我母亲的姓氏。渡源白桜,这是我原本的名字。 我父亲的家族——渡源家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渡源家的人都是一群疯子。咒术师因控制情绪凝聚咒力从而获得力量获得强大,而渡源家的人咒力强大到一定程度会继承家族术式——起死回生术。 起死回生术,那么诱人,条件允许之下可以让一个人得到长生。长生,古往今来多少人所追逐的东西,尤其是坐在权力顶端的人,他们对长生的渴望一如他们对权势的渴望。 渡源家的人越疯,治愈术越强。不是谁都能继承长生不老术,这个术式超脱于其它术式之外,难以继承又条件苛刻,使用时所需要的代价也不小,也就是说不管是存在还是使用,都很困难。 于是,为了渡源家术式的继承、使用以及强大,咒术届高层的人,一群权势滔天的咒术师,圈养并刺激干扰渡源一族,其中手段难以言说。 在渡源家,反社会人格、精神分裂以及重度抑郁症等等之类精神上有疾病的人不少,出过不少杀人魔、弑亲者还有极度自轻者。这里不是一个正常的家族,用疯人院来形容正合适。 疯子生下疯子,疯子养育疯子。渡源家的人在恶念中出生,在恶念中长大,除了皮囊一无是处,像开败的花落入泥土染了满身污垢最后腐烂掉直至消失。 死亡才是最好的归宿吧? 恶念中诞生的“神明”,承载着众生的欲望,背负诅咒长大,最后在二十岁死去。 “渡源家啊……”夜蛾校长像是在回忆什么,“两年前本家的人全员死亡无一幸免。” 嫡系全部死去,只留下偏远旁系。 “是的。” “即使身为旁系,也要警惕些好。”夜蛾校长提醒道。 这两年,仍然有人尝试激发旁系血脉的继承与觉醒,旁系也已人丁稀少。 “好的。” “你成为咒术师只是因为家族的责任吗?” “想要让能活下去的人好好活着,这是我成为咒术师的原因。” “……好。” 夜蛾校长并没有再问我更多的问题,我拉开门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对我说:“有悟在,你可以自由地享受你的青春。” “……好的。”我扬起如往常一样的笑容回道。 是啊,有咒术界的最强五条老师在,作为他学生的我是能够拥有自由的,但是对于十六岁的我来说,成为五条老师的学生稍微有些迟了。 成为他的学生,哪怕再早一年也好,就算是无法成为他的学生,只要我能早一点遇到他都是好的。 可惜世事不遂人愿。 那天之后,我在高专上课的日子又归于平静。我喜欢这样平静的生活,在这里,我不用担心今天是否做了不合规矩的事,不用害怕夜晚的到来,我可以自由地走动,哪怕是没出高专只能在高专的屋宅庭院间走动,比起从前的我要自由得许多。 治疗好两名受重伤奄奄一息的咒术师后家入小姐就让我休息了,她从不让我像她一样高强度工作。 我有时会想,如果我正常长大成为和她一样成熟的成年人会不会也是每天都有比作业还要繁重的工作要处理?尤其是在能够治疗他人的咒术师稀缺的情况下,我是不是也会熬出黑眼圈? 没有在批判家入小姐外貌的意思,家入小姐长得很好看,是个美人,我只是单纯的好奇。 我坐在庭廊上看风景,我记不得这是我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总会寻个没人的角落看着绿意盎然的风景放空自己以此打发无聊难熬的日子。 我注意到地上成群的蚂蚁,它们一个接一个排排走,井然有序。其中有只蚂蚁不知怎么,虫足缺失,以残缺的状态跟在队伍之中。 第4章 蚂蚁、虎杖悠仁的离开 我低头盯着那只蚂蚁,它步履缓慢显然落在在同伴们的后方。 这样轻易就会死掉的生命,雏鸟是这样,小猫是这样,人类也是这样。 大家都是这样,弱小、脆弱、易碎,艰难而无聊地活在这个世上。 我伸出手用术式治疗了那只还没指甲盖大的蚂蚁,恢复原状的它动了动触角又跟上了它同伴的脚步,身影湮没于蚂蚁队伍里。 “白桜在做什么?” 我听见背后传来五条老师的声音,身子一僵。五条老师的声音很好听,唤我名字的时候,我的心脏总会无端跳得很快,我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 “五条老师。”我向他打招呼,“我刚刚发现一只蚂蚁受伤了,就用术式治疗它。” “诶?蚂蚁受伤了白桜也会治疗它吗?”五条老师走到我身旁也注视着那堆蚂蚁。 “嗯,大家的生命都是一样的。”我回道。 甚至对于我来说,诅咒与人类的生命都是同等的。 “一视同仁啊……” 这是难得的我与五条老师的独处,我不太敢抬着头看他,只能低着头盯着那群蚂蚁,我不像虎杖君一样健谈会活跃气氛,只能沉默着,没有野蔷薇的自然,也没有常年和五条老师待在一起的伏黑君那样即使不说话气氛也不会尴尬。 我是个无聊的人。 我其实很想要去了解五条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但是我却难以开口,想要询问但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最后只能憋在心里。 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过他的名字,自他降世那刻他的名字早已在咒术届出名。敬畏与害怕,这是很多人在听到他的名字后所会出现的反应。 尤其是咒术届守旧派,听到五条老师的名字总会皱眉冷脸,即使他们再多么讨厌排斥他但都不得不屈服于五条老师强大的咒力之下。 他是咒术届最强,被很多人需要着。 从前的我怕是不会想到有一天我也会成为五条悟的学生,虽然他的学生不止我一个。 我是五条悟的学生,这件事我到现在听起来还是很恍惚,梦似的,有些不真切。 我曾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曾在门窗紧锁的房间里,曾在永远都走不出去的庭院里祈求着,如果死之前能见见传说中的最强先生——五条悟,就好了。 他是最强,代表着自由。 如果我能变成飞鸟就好了,灵魂脱离躯壳飞向无垠的天空。 我不再是什么渡源白桜,也不再是砂糖白桜,我只是我。 成为飞鸟,去想要去的地方,看想要看的风景,直到死亡的降临一切迎来终焉。 灵魂……躯壳…… 我抬起手,指尖柔白的光凝聚成白色的樱花飘荡在我的手掌中最后在触及我的手心消散开来。 “五条老师,我明白如何治愈灵魂了!”我抬起来欣喜地看向他,反应过来这样的激动不合规矩,“啊……” 在我想要低下头那刻一只大手放到了我的头上。 “白桜很有天赋,不愧是我的学生!” 我脸上热热的。 五条老师手很大,恐怕要比我的大上许多。 很安心,有五条老师在我很安心,也很……开心。 能来到咒术高专实在是太好了。 我刚学会如何治愈灵魂上的创伤就面对如何复活同伴的这个问题。 他们三人像往常一样出去完成任务,我守在高专,出门前虎杖君还对我说等有时间了大家一起去游乐场玩。 骗子。 我捧着他的心脏盯着他的尸身。 明明离开前还好好的,为什么……为什么? 他才十六岁,还有大好的未来,无限的可能,但是如今只能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没了心跳没了呼吸。 他的胸腔空荡,心脏冰冷,我无法治疗他。 我做不到,我没有足够的能力让他复活。 我不会起死回生术,会的只不过是肉体与灵魂的治疗术,但是这些对于已经死亡的虎杖君完全没有作用。 我起不了任何作用。 我没办法和他们一同战斗,也做不到治疗好我的同伴。 我能带给周围人什么呢? 我想到了和子,想到了我的哥哥,想到了渡源家,想到了那个恶魔。 我所带来的只有灾难吧? 我放下了虎杖君的心脏。 “家入小姐。”我的声音止不住颤抖,“我……没办法治疗虎杖君,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她这样对我说,走到我身边,“你还小,做不到也不是你的错。” 不是的。我张了张嘴,话语堵在喉咙口。 我又想到了那人。 黑卷中长发少年坐在正堂中央,他的眼睫卷长投下一片阴影,赤眸如血,右眼眼下一颗泪痣,眼睑下是浅淡的乌青,皮肤苍白,身着和服肩披羽织。 看起来脆弱又阴郁,像故事里会摄人心魂的妖鬼。 他抬起眼看向我,一双眸子里含了笑意。 我的堂兄,渡源崎月,他十三岁就会起死回生术了,但是他十六岁,也就是两年前,他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 如果他还在,也许就能复活虎杖君。 “抱歉……”我脱下塑胶手套,“失陪了。” 我低着头匆匆离去。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堵得慌,耳边是嘈杂的蟋蟀声,明明是炎炎夏日,我却感觉到冷。 虎杖悠仁坐起身的时候着实让家入硝子惊讶了一番,快速接受了他复活这事,五条悟同她说还是暂时将虎杖悠仁的状态写成已死亡。 两人一起走在木廊上,家入硝子明白五条悟为什么这样做,他在保护他的学生。作为非术师家族出生而又作为诅咒王两面宿傩容器的虎杖悠仁,他需要学很多东西,至少现在的他不适合放在那群人的眼皮下正常生活。 “那孩子因为没能救助得了虎杖很自责,你还是去看看比较好。”家入硝子对五条悟道。 “……嗯。” “她藏了很多心事,谁也不说,恐怕你得费些心思了。” “做老师真麻烦。”五条悟双手插兜,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但是你还是选择了做老师。” 五条悟没回话,两人并排着走了几步他便摆摆手说先走了,家入硝子也习惯了五条悟来去匆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叹道:“说到底还是高专时候的模样啊……” 她想到了另外一个,扎着丸子头的那个人。 稍微想抽烟了。她这样想到,又想起庵歌姬劝她不要抽烟,她叹口气。 一会下班了去喝酒好了。 五条悟找到白桜的时候她正站在一颗大树下的阴影之中背对着他,少女有一头卷长的黑发,总是利落干净地梳起与衣着相配的发型,她身着一身黑色高专制服,即使是这样的衣着也难掩她大和抚子的气质。 她露出来的脖颈白皙光洁,老实说她穿和服很好看,原本渡源家的人长相就很出众,她也不例外,一身和服的她很符合旧制下当家主母的形象,大气、安静、温婉,举手投足间都很合规矩。 但是穿着和服的她像个没有生气的人偶,那双眼睛里没有属于少年人的朝气,像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虽美但没有灵魂。 这是个被规矩束缚死的孩子。 五条悟讨厌咒术届上层的那些思想腐朽的人,一群剥夺了少年人的青春,固守在老旧的规则之中,自私无聊的烂橘子。 要好好享受自己的青春啊…… 他双手插兜走上前。 “五条老师?”我注意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五条老师很高,每次我都得抬起头来。 “要和老师一起出去散散心吗?” “啊……”在同伴刚刚死后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难道不用祭奠虎杖君什么的吗?“不用了,五条老师。” “在难过的时候摄入糖份有助于缓解情绪,所以和老师我一起出去吃甜品吧!”五条老师向我走近,“去嘛去嘛,那家甜品真的很好吃哦!” “五条老师……”这是在撒娇吗……?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是好难让人拒绝…… 虎杖君刚刚确认死亡,可是为什么看不出他的难过,是因为作为老师而不外露情绪吗? “白桜真的很不想去吗?”五条老师向我问到,弯下腰凑近我。 他的眉骨很好看,即使戴着眼罩也能猜到他五官不会太差。 五条老师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呢?我很好奇,那双六眼会是什么样子。 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眼睛吧? “如果真的不想去,可以直接说出来哦,不想要的东西可以直接说不想要,讨厌的事可以直接说讨厌。” “我想去。” “白桜想什么时候去呢?” “嗯……五天后,那个时候大家都有空的吧?伏黑君和野蔷薇他们。” “想带上他们一起吗?” “对于虎杖君的事,大家都很难过吧……困在一个地方总会忍不住回忆让人难过的事,出去走走也许能好受些,可以吗,五条老师?” “好,就按照你说的做。” 和五条老师约定好后在睡觉前我将这件事告诉给了伏黑君与野蔷薇。 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我在想和虎杖一起出去的伏黑与野蔷薇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脑子里的思绪很多,实在睡不着的我坐起身准备出去倒杯水喝。 “啊……野蔷薇。”我拉开门看到接水处的野蔷薇,还未等她向我打招呼又走进来一个人,是伏黑君。 “晚上好……” 大家都很默契地沉默着,各自接了水安静喝下。 “你们身上的伤还好吗?”我打破沉默。 “你的治愈术很有用,完全恢复了。”野蔷薇回到。 “嗯,都痊愈了,谢谢。”伏黑君回到。 “那就好。” 一时间又陷入沉默,果然,没了虎杖君在,气氛很容易冷下去。 第5章 “幼稚”的五条老师 熊猫前辈毛绒绒的实在是太可爱了,看起来抱着会很舒服的样子。 操场上,二年级的前辈们正帮助野蔷薇和伏黑君训练,虎杖君离开后二年级的前辈们正好回到了学校。 第一次见面,禅院真希前辈一句“惠,你怎么比平常更阴沉了?难不成是在守灵?”让我误以为她会是那种难以相处的人,好在之后了解到她是真的不清楚我们这边的情况才随口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自遇见熊猫前辈那天起我总忍不住去看它,我想起了宿舍里的那对玩偶,把它们从娃娃机里抓出来后我有好好清洗一遍,空闲的时候我还给它们做了小衣服,睡觉时放在旁边,软乎乎的手感很好。 熊猫前辈就叫熊猫,很有趣,平常只说饭团馅料的狗卷棘前辈也很有趣,最让我感兴趣的还是禅院真希前辈。 她的体术很强,她现在的实力完全不止四级术师这个等级吧? 瞧见真希前辈与等级不符的实力,我的思维扩散开来。 渡源家的人和禅院家的人结婚生子会不会有可能打破渡源氏诅咒诞生不再体弱而体术极强并且能够很好融合运用两家术式的孩子?甚至会不会出现在能够自愈的条件下成为与五条老师相反方向的强大存在?没有咒力,完全是另外一种极端的强大的那种存在,那么多年来难道没有出现一个吗? 啊……我在想些什么?是被那种讨人厌的思想给影响到了吗?怎么在考虑用婚嫁生育来造出一个咒力强大的孩子这种事…… 婚嫁生育。娶渡源家的人来尝试诞生强大的咒术师这事从前出现过不少,毕竟渡源家血脉里传承的术式很好用,嫁也有,但是一般稍微有点良心的父母都不会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进渡源家受苦受难。 渡源家的人一般都会英年早逝,并不适合做当家主母,于是常被娶作小妾,这是件很无可奈何的事。 说起来,当初我就有被推出献给五条家。他们想让我做五条悟老师的妾室……嗯……五条悟老师的妾室……不过被拒绝了,听说是被五条老师本人拒绝的……现在看来五条老师早已忘记这件微不足道的事了吧…… 不过这件事倒给我带来蛮大的影响的,这事以后再说好了。 我自小就被当作将来会成为当家主母来教养,虽然因为年幼气走了不少礼仪老师因此受了不少的苦,但自从和子离世后我学会了安分。 因为我出生的时候就咒力强大,很有可能继承渡源家代代相传的术式,于是我的父母以我为筹码换取了他们的自由,而我则被抱养在本家。 即使咒力再多么强大,只要是身为女性那么只有做妻子这条路走。 渡源家的长辈很多都对我报以我有可能会被五条家收下然后成为五条家家主的贵妾这样的期待,后来没送出去砸手上了,我的日子也难过了不少。 “真希姐平常是怎么携带咒具的?”伏黑君问向真希前辈,“我赞成使用武器来弥补近战能力,但为了施展术式最好能空出双手,刀具要收入鞘中也会浪费时间,禅院前辈经常携带多个咒具吧?是怎么处理的呢?” “平常都由熊猫拿着。”真希前辈靠在树下回道。 “早知道就不问了……” 一旁的熊猫前辈开口道:“听说有那种专门储存并携带咒具的咒灵存在。” “那东西很稀有吧?而且还要费心思去养熟它,还挺麻烦来着。”真希前辈看向熊猫,“不过要是你遇到了一定要告诉我哦。” “卡帕斯一年份。”熊猫接话道。 那边吵吵嚷嚷,这边低头沉思。伏黑君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低头垂眸,长长的眼睫蝶翼一般投下一片阴影。 只见他右手触碰台阶,不知是被触发了哪点,手穿透进他的影子之中。 “金枪鱼金枪鱼。”狗卷前辈指了指伏黑君。 “怎么了?”真希看向他。 “前辈。”伏黑君抬起头,难得露出笑容来,“我有办法了。” 领悟力好强……我在心里叹道。 伏黑君想到了用影子当兵器库,他想出这样的存储方法又很迅速地尝试使用。 他以创新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而我却深陷过往的思维。 真不愧是继承了十种影法术的人……我心里叹道。 晚饭的时候是伏黑君下厨,他做的肉丸很好吃,真希姐询问它的制作方法,他说是虎杖君教他制作的,在提到虎杖君的时候大家都沉默了。 “伏黑君的厨艺还不错。”我开口道。他看起来真的很贤惠。 “不,其实很一般,老实说虎杖和五条老师的厨艺很好。” 五条老师吗?稍微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实在难以想象他下厨的样子。 “他的确看起来不像是会下厨的人。”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将心里话说出来,我一顿,伏黑君似乎是看出来我的尴尬便转移话题:“五条老师是个除了性格外其他方面都几乎完美的人。” “悟的性格真的很糟糕。”真希前辈吐槽道。 “本质是无良老师。”野蔷薇也道。 “悟啊……是个让人安心但不靠谱的人。”桌下的熊猫懒洋洋道。 “鲑鱼子。”狗卷前辈也说到,似乎是在表达肯定。 啊……他们究竟遭遇过什么,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评价? 我还未撞见过五条老师恶劣的一面,大概吧…… 睡着前的我还在好奇五条老师究竟做过些什么事,以至于让大家一致肯定他的性格很糟糕,睡醒后我好像撞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我真的是无意撞见的。 我像往常一样洗漱完换好衣服后拉开窗帘迎接新一天,然后我低下头撞见一位一头银白发、戴了眼罩、个子很高的人手上拿着一件裙子离开。 那件裙子很眼熟,好像似乎大概是野蔷薇的裙子…… 我快速将窗帘拉上,深呼吸一口气又再次拉开。 那件裙子好像真的是野蔷薇的裙子……五条老师拿着野蔷薇的裙子是想做什么?难道……难道……不、不可能。 楼下的五条老师似乎注意到我的视线转过身来自然而自信地向我打招呼。 “早上好,白桜!” “早、早上好,五条老师。”我强迫自己忽视掉他手里的裙子,扬起一抹僵硬的笑容。 “老师还有事先走了哦。”他还是很自然地向我道别。 “再见,五条老师。” 在五条老师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我的眼睛里后我心里止不住冒出一堆疑问。 为什么他那么自然啊?不对,为什么他会拿着野蔷薇的裙子啊?这是一个老师会做出来的事吗?不对,这是一个成年人会做出来的事吗?不对不对,这只有那种顽劣的小学生才会有可能干出来的事吧? 小学生,这个词汇还是野蔷薇教给我的。 等我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后来到教室里,拉开教室门就看见下半身只穿了打底裤的野蔷薇。 “你们看见了我的裙子了没?” “我不知道。”伏黑君站在门口面无表情。 我走进教室站到伏黑君的身旁。 “白桜你来了,你有看见我的裙子吗?”野蔷薇问向我。 我脑海里出现今早的画面,对不起,野蔷薇,这种事我真的难以开口。 “抱歉,我不知道。” “啊……没事。” “我也不知道呢。”熊猫前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句话,然而他胖乎乎的身体都快把野蔷薇的外套给撑破了。 “这样啊。”野蔷薇一脸平静地拿出她的铁锤狠狠锤向熊猫前辈,“只有这种事是无法原谅的吧!” 可怜的熊猫前辈躺在了地上。 我撇开脸。 好巧不巧,房门被另外一个人拉开。 “芥菜!” 少年做出一个搞怪的动作,上半身仍旧是他的校服,下半身则是……裙子…… 毫无疑问,野蔷薇挥起了她充满爱意的拳头,狗卷前辈也倒在了地上,怒气冲冲的野蔷薇将裙子从他身上扒拉下来。 这个画面太糟糕了。 显然和我想到一块去的伏黑君也撇开了头。 “这是真希姐的裙子啊……那我的去哪儿了?”野蔷薇拿着那件裙子满脸疑惑。 “我……今天早上撞见了五条老师,他……”对不起,这样的事我实在说不下去了。 我说的声音很小,只有伏黑君听见了,他一顿,明显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果然啊……”他语气无奈。 不愧是和五条老师待了九年的人。 大概稍微能明白为什么大家会说五条老师性格糟糕了…… 他DK期会不会做出扯女生辫子的事啊…… 哦,DK这个词也是野蔷薇教给我的,指的是虎杖君、伏黑君以及狗卷……前辈这样的高中男生。 现在我也大概明白了为什么伏黑君会说前辈里他只尊敬现在人在国外的乙骨忧太前辈了…… 高专的大家都很有活力嘛……我干笑着。 早上的小闹剧结束后我们也就开始忙于学业了,他们去训练,而我则是去家入小姐那里。 我不擅长战斗,也没有好的体能,上次体测八百米跑到一半就很丢脸地晕倒了,比起五十米三秒就能跑完的虎杖君来说真的很差。 将我仅剩的时间耗费在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效果的体能训练上是没什么必要的,虽然锻炼能增强体质但是我身体像一个会吞噬精力的黑洞,永远让我的身体保持在比普通人还要弱一些的状态上。 既然这样就强化我的治愈术好了,让我的治愈术治疗速度更快效果更好不也能帮到大家吗? 不过,稍微有点让我在意的是我死后我的术式能否留下来再继续帮助到大家。 即使某一天我的□□消失,白骨成灰,我也希望我能留下能够帮助到大家的东西,哪怕是需要我剐肉剔骨,抽干血液,这些全都无所谓。 如果可以,我很希望我在死前能拥有起死回生术,不是用来救我自己,而是用来救其他的人,比如虎杖君,比如和子。 让那些死去的人活过来,地下太冷了,年华正好的年纪里该沐浴在阳光之下。 我站在医务室门前叹口气,现在先还是不要想这个了,先将眼前的事做好吧。 调整好状态后我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家入小姐“请进”的声音后这才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 作者有话要说:二十八岁年龄,十八岁外表,八岁内心,成熟大人五条悟 第6章 甜品日(上) 明天是和五条老师还有野蔷薇和伏黑一起出门吃甜品的日子,我洗好澡后换好睡衣站在镜子前确认我整个人的状态。 嗯,皮肤状态很好,头发刚洗过也并不干枯。 说起来这还是我十六年来第二次对明天的到来感到忐忑又期待,第一次是家里长辈说第二天有可能要见到五条家的最强先生再三嘱咐我要好好收拾一下的时候。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的我又是被安排全身沐浴,又是被抹各种面乳、身体乳,她们还将我的房间燃好了清淡的熏香,这样第二天的时候不用特地喷香水身体就能染上若有若无的香味。 洁面、修眉、卷睫,但凡所能想到的各种打理方式她们都用了。渡源家的人都是下眼睫浓密卷翘,上眼睫下垂,看起来很乖巧,她们又将我刻意打扮得更加乖巧些。那天,为了短暂的一次见面我早早被叫醒拉到梳妆台前打理,她们给我换上精致的和服,绾了个复杂的发型,还配有相应的配饰,拿了不少化妆品给我上妆。 那天围着我的人很多,满屋子都是人,像我要出嫁似的,她们细心到恨不得我的一根头发丝都是精致的。不过,是想要让我成功成为最强先生的妾室这也相当于出嫁了。 我还记得那天的和子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地看着我,我好奇于一群人打扮着我,在新奇之中我的目光撞入和子的眼中,我透过忙上忙下快把我围得密不透风的人墙看向在角落里孤伶伶的她。 我那时候还小,看不懂她的眼神,只心里疑惑着和子是觉得我这样不好看吗,还是她觉得我冷落了她?为什么要露出这样悲伤的表情。 为什么呢? 那时候的我不明白,但现在的我明白了,真真切切地明白了。 看着看着我摸上右眼正下方的泪痣,渡源家的人还有个很小的特点,就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有颗痣,我有和我表兄一模一样的泪痣,烙印一样。 那个恶魔也有。 许久我才离开镜子躺上床,床头柜上的夜灯让房间不再漆黑一团。 晚安,白桜,祝有个好梦,如果可以,希望一个梦也没有然后一觉睡到天亮。 我对自己说到,闭上了双眼。 我觉得老天就是有意和我作对,就很喜欢看我不如意的样子,比如现在。 我梦见了渡源家,那老旧的大宅,一个早已被烈火吞噬的地方。 我站在大宅的正门处,大门紧闭,我试图去打开那道大门走出去但是无果,门太重了,我用尽全身力气都无法推开,最后累得气喘吁吁的我将目光移到了墙上。 我试图翻墙,对,翻墙,我以前做过这样的事,在我很小的时候,比那次要见五条老师还要早的时候。 教礼仪的老师古板又严厉,动不动就要拿木条来惩罚我,打起人来真的很痛,嘴里还总说什么我的出路只有嫁给某家家主做妾室,即使我的咒力再强大,女人只是女人。 老实说我不喜欢听这样的话。拜托,你也是女人,为什么要这样贬低女性?我这样回过那位礼仪老师,气得她拿着木条追着我打,说我思想顽劣,不服教导。 不服气的我总是以各种方式反抗她,不是将她干巴巴的教学用书换成某败坏风气的禁书,就是把她喝的水换成浓度很高的盐水等等之类的事,让她一把年纪了气得晕厥过去好几次,而我站在一旁幸灾乐祸毫不悔过。 我换过很多的礼仪老师,无一不被我捉弄得拿我束手无策,我讨厌她们说我的价值只有生育,讨厌夫唱妇随的理论,讨厌什么走路的时候不能离丈夫太远也不能太近,说话时不能与他平视以致冒犯了他,等等之类的条条框框我都讨厌。 我也讨厌穿和服,束手束脚,当然,和服本身是没错的。 从前的我常穿着男式和服跑到各处玩乐,虽然男式和服也没方便到哪里去,但男式和服不知道要比女式的方便了多少。只是……自从和子去世后我就不再这样做了,我会乖巧地穿上女式和服,会低下头安静接受礼仪老师的教导。木条打在我身上很痛,规矩绳索般束缚着我。 我学会乖巧,我学会低头。我不喜欢穿和服,但我还是选择穿上了和服。 看到和服我就想到了她,她总是一身和服,乖巧温顺,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会惹她生气一样,她才是真正的大和抚子一样的人,而我一直在学习她的温柔顺从。 如果我生性良从,那么规矩束缚下的我不会感到难过,可我偏偏不是,却又出生在渡源家。有时,我也会想和子是怎么做到日复一日的温顺的。 直到来到高专,我才多了高专制服这另外一个穿着选择。 我尝试翻墙失败了,因为墙太高了。我被困在了这里,无论怎么样都无法走出去。没有办法我只好在这个空荡荡的大宅里四处走动。 对于这个我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我很熟悉,这里有我的快乐与我的噩梦。 我走遍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却一个人都没有看见,这里连夏日的虫鸣都没有,除了我这里没有其他的生命存在。 也是了,只剩下了我。 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并没有休息好,起床后走到镜子前。 还好,看不出来有多疲惫。 走不出来的大宅,某种意义上也不算什么好梦。我困倦地去换衣服。 今天的野蔷薇与伏黑君还有我都穿了私服,他们两人都很会穿搭,野蔷薇还特地扎了丸子头,看起来很青春靓丽,伏黑君的穿搭一看就是那种冷酷不苟言笑的DK,而我就很无聊了,寻常的和服,寻常的配套发型。 我那可怜的衣柜里也只有这些衣服。 我们三人走出去与五条老师会合,他依旧是那身打扮,高专制服,黑色眼罩。 其实,他那么高的一个人,站在人群里就很扎眼,这身打扮会引来侧目吧? 戴眼罩、一身紫黑制服看起来稍微有些奇怪的吧……然后再加上他的白发。 唔……白色头发看起来很软的样子,不知道手感怎么样…… “白桜?走了。”野蔷薇回头对我说到,伏黑君也看向我,五条老师一脸悠闲。 总有种五条老师他看出来了我刚刚有在想什么的样子……错觉吧…… “来了。”我跟了上去。 “没有选择奇怪的甜品店真是太好了。”伏黑君坐下后松口气小声道。 伏黑君你经历过什么? “今天是老师请客吗?”野蔷薇拿着菜单询问。 “是的哦!” “那太好了。”野蔷薇随即将注意力投入到菜单之中。 五条老师是最快点好甜品的人,伏黑君与野蔷薇也很快选好,我看着满页的甜品最后随便挑了一个。 我其实对吃甜品不太感兴趣。 甜品上来的很快,野蔷薇兴冲冲地让大家先别动勺然后拿出手机拍下甜品。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来合照一张吧!”野蔷薇道。 五条老师很配合地给出回应,伏黑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是也默许了野蔷薇,我自然也没有反对。 野蔷薇一把揽过我的肩膀,笑得灿烂,突然的接近让我无所适从,看着手机里她的笑颜我让自己逐渐放松下来。 这样干净的笑容,让人怎么拒绝啊……和虎杖君一样自顾搬着板凳不由分说地坐进来住进人心里,实在是太犯规了。 “来,cheese!” “那么,我开动了哦。”五条老师拿起他的勺子戳向了他的小蛋糕。 一米九几的大个子和小蛋糕竟然没有违和感……五条老师你幸福得都快冒粉红泡泡了哦。 我也戳了一勺自己的甜品,奶油在口腔里化开,清淡不腻。 真的很好吃。 “白桜。” 刷着手机的野蔷薇叫了我的名字。 “怎么了吗?” “为什么你的line上一条动态也没有啊?明明长得很好看不是吗?”野蔷薇凑近我,“你要知道你的脸不仅仅属于你,也属于大家,漂亮姑娘就请多多发照片,造福一下大家的眼睛。” 因为她语气太过认真而让我不知道怎么回。 “好、好的。”我不太会用手机,也不习惯于发布有关于我自己的东西,只想要在大家眼里我是个普通而无聊的人就好。 我想要成为普通的、寻常的、过眼就忘的人,多年后再提及我的时候大家会是那种迟疑着说出“原来还有她的存在吗”这样的话来。 我是个不太好的人,只想着自己在心里记住他们每一个人,又希望着他们不要记住我。 “野蔷薇长得就很可爱,看野蔷薇发的自拍就很让人满足了。”我顺势夸道。 “是吗?”野蔷薇高兴道,拿出镜子照了照又向我问到,“今天我这身打扮怎么样?” “很好看,丸子头扎得很有技巧,鼓鼓囊囊的,今天的口红颜色和衣服很搭。” 野蔷薇听后越发高兴,一口吃下勺子里的蛋糕,一脸满足。 我的目光无意识从野蔷薇身上移到五条老师身上,视线刚落在他身上就像被烫着似的快速移开不敢久留。 好奇怪,我这是什么反应? 是畏惧吗? 可是五条老师没有做任何伤害我的事,我也没有做什么坏事为什么会生出畏惧? 没有人教过我这是什么,我想不明白。 是畏惧吧。 吃完甜品时间还充裕,野蔷薇拉着我一起逛街,伏黑君与五条老师跟在我们身后。 对于平常下了课就见不到人的五条老师,我感到疑惑,他今天怎么有空来陪我们?明明自从虎杖君离开后他就忙得整天见不到一个人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合照的时候我没有拒绝野蔷薇的靠近,现在走在路上野蔷薇很自然地牵起我的手,她的手柔软而温暖。 她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兴冲冲地走在前面同我说她之前看见哪家哪家的衣服很适合我,哪家又上新了些什么,某个地方很适合拍照……我低头看着我们牵着的那双手最后也回握着她的手。 “感情真好呢,老师也想牵手手,惠和老师手牵手吧!” “?不要。” -------------------- 作者有话要说:惠惠欲言又止 第7章 甜品日(中) 我再次撞见了瑾川浅奈。 她被人当头泼了一杯黏腻的奶茶,奶茶顺着她的黑发滴落到她的制服上染污了她的肩领。 她垂着头一声不吭,同之前与我见面时气势汹汹的模样截然不同。 三个与她一般大的女孩围着她嘻嘻笑着,她双眼暗淡注意到我的注视抬起眼透过那三人看向我,我与她对上视线,她闪躲开来复而又抿嘴蹙眉回视我,像是在对我说走开。 “喂喂喂,你在看哪儿呢?你这什么表情?我在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为首的女孩伸出手准备去抓她的衣领。 “不良啊。”野蔷薇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 “你谁啊,快放开我!”女孩转过身来想要挣脱掉被抓住的手。 “你做什么呢!”她的两个同伴凑过来。 “你们欺负人的样子真丑。”野蔷薇嘴不饶人,松开那女孩的手。 “我们没有欺负人。” 这语气明显没有底气,尤其是在她们三人发现这位不好惹小姐野蔷薇身后还有一脸冷漠的伏黑与个子很高的五条老师后。 “你们意思是我眼睛不好看错了?” 野蔷薇与她们说话间,我走过去,墙角的瑾川浅奈往后一缩明显不想要我靠近她,我沉默着停下来捡起地上的刀。 “对不起!”三个人道歉得很快看起来很想要快点离开。 “要好好道歉哦。”我拿着她们掉的刀走近。 “实在很对不起!” “不是对我道歉,是对她。” “……”三个人很不情愿的样子,最后还是为首的女孩率先弯下腰:“对不起啊,瑾川同学,你一定会原谅我们的吧?” “是啊是啊,瑾川同学不会和我们计较的吧?” “瑾川同学,我们真的很抱歉,不该用卖女求荣来说你们家,不该诋毁你姐姐。”短发女孩倒是态度诚恳了些。 卖女求荣? 瑾川浅奈偏开头。 “这样就好了吧?”为首的女孩看了看我身后的他们又问向我。 “你们还说了什么?”我问。 三个人没有回话。 我看了看手中透着寒光的刀刃:“这把刀很锋利。” 她们没说话,双目紧紧盯着我握着刀的手,似乎在害怕我会用它来伤害她们。 我恶劣地握着这把刀速度很快地靠近中间这位女孩的脖颈,她惊叫一声往后一缩,咫尺之间我停下,女孩的脸都白了一个度,她身旁的两个女孩早已惊愣住。 “你在害怕?”我歪头问道,她身体僵硬不敢动弹,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良久,我轻叹口气收回手,女孩惊魂未定地看着我。 “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收起刀刃,“我拿刀靠近你的脖颈你会感到害怕,你拿刀对着其他人,那个人也会感到害怕。” 我与女孩对视道:“刀会伤人,人的言语也会伤人。” 我旋转小刀将刀尖对着自己递还给女孩:“还给你。” 女孩迟疑着伸出手接过小刀。 “下次再这样伤害别人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她沉默半响最后拉着她身边的两个女孩转过身去向瑾川浅奈弯腰致歉,最后又转向我们弯下腰告辞离去。 看她们匆匆离开的背影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想明白这件事。 “谢谢。”瑾川浅奈站起身,拿出方巾擦拭流在脸上的奶茶,奶茶已经干掉,她那原本柔顺的黑发此刻拧成一节一节。 她的嘴角青肿一块,我顺手给她消了肿,她一顿。 “回家先把头发打湿,再把洗发露弄在手上揉出泡沫后再弄到头发上最后再清洗掉,这样洗比较容易一些。” “即使你为我做了这些我也不会感激你。” 可你刚刚谢过了我诶。 “我依旧希望你去死。” ……好嘛。 “这样的话很伤人哦。”五条老师说话了。 我才反应过来五条老师还站在我的身后,而我刚刚在他面前拿着刀去吓那个女孩……我都做了些什么…… 瑾川浅奈看了一眼五条老师又对我道:“你不知道和子姐是怎么去到你家的?” 虽然她语气不善,但我还是和声回了一句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和子的过往,她也从未向我提起过她的往事,在我眼里她从来到渡源家那天起便是那样永远温良顺从的模样。 我十岁那年,她二十岁的时候她嫁到渡源家来。 我记得那天我的表兄渡源崎月面色不虞地对我说他的父亲又娶了一个人,我好奇于她是谁,于是我悄悄跑到她的院子里去瞧她。 因为她身份上只是个小妾所以婚礼很简陋,她仅仅是被简单地接回来然后就被丢在一边。 我趴在墙上探出头,她从昏暗的房里看过来,我站在阳光之下,她坐在黑暗之中。 好漂亮的人。 这是我见到她的第一反应。 她注意到我的存在一愣随即比出口型——你好呀。 满园春色正浓,我想要她走出来看一看。 我将她当作姐姐一样的存在,但是我从未能真正了解过她。 我不知道她二十岁以前都有过怎样的人生经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愿意来到渡源家,为什么会愿意在这已经完全烂透的家度过下半生。 “瑾川幸,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不知道。” 瑾川浅奈冷笑一声:“他是和子姐的亲弟弟,也就是我的表兄,十六岁遭遇诅咒,心脏停止了跳动而长眠不醒,渡源家有救活他的可能。” 我好像能明白接下来所会发生的事了。 “她作为交易内容之一嫁到你们家,”瑾川浅奈越说越激动,“我的姐姐,才二十三岁,二十三岁的年纪就惨死在你们渡源家。” 瑾川浅奈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瞪着我:“她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孩子,即使这样你们都没有放过她,她死的时候你是在场的吧?” 她力气出奇得大,捏得我手臂很痛。 “我在场。”我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 我在场,亲眼目睹她是怎么死的,哪怕已经过了将近三年我也没有忘记。 “果然如他们所说。”瑾川浅奈眼圈一红,“渡源白桜,你怎么忍心就这样看着我姐姐惨死?她连尸骨都不完整,血肉残破,白骨残缺,你是怎么忍心的?我的姐姐对你难道还不够好吗?对你们还不够好吗?” “她的尸身皮肉外翻,手脚残缺……她死的时候该有多痛啊……”瑾川浅奈的眼泪涌了出来,她愤怒地看着我,“渡源白桜,你现在能好好站在这里,可我的姐姐呢?” 她用力地一把推开我,我被迫向后退了两步一个不稳向后倒去,我原以为我会摔在地上却没想到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五条老师?”我错愕道,抬着头看他。 五条老师的唇角没有像之前那样带着笑意,我迅速站稳,弹开似的。 没等五条老师开口瑾川浅奈嘲讽一笑:“两年前渡源家的人都死了,全都死了,那场大火为什么没把你带走?为什么现在你还活得好好的?这两年你一定过得很自由吧?” “我没有。” “踩着他人的生命活着你难道不会良心不安吗?夜晚来临的时候你会不会做梦梦见我姐姐死时的样子?或者,你会不会梦见你的家人,渡源家死时的惨状?”瑾川浅奈以一种极其嫌恶的眼神看着我,“渡源白桜,你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活到现在?” 我没有心安理得,我没有活得很自由,我也有最无助的时候,我也有过惧怕着下一秒的到来的时候。 符咒贴满只有零星烛火的房间,铁链锁着我的手脚,身上全是被割开的伤口,血涌了出来,伤口因为动作而开裂,有些已经青肿化脓…… 他们没有任何治疗我的意向,因为我有治愈术,渡源家强大的治愈术。 可是我连治愈自己都极奇艰难…… 两年的时光不止这些。 我害怕着,恐惧着,希望有谁能结束我的痛苦。 遗憾的是,没有人。 大火烧尽了渡源家,我以为我的苦难结束了,而我的母亲又将我交给其他人,我的苦难这才刚刚开始。 我像那只从鸟巢里掉出来的雏鸟,被送回鸟巢后母亲不再相认。 那双抓着母亲衣角的手被她冷漠打掉,她转身离开头也不回,脚步都未曾有过任何停留,决绝而漠然。 两年的经历我不敢回忆,光是提起就让我觉得呼吸困难。 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觉得说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都是狡辩罢了。 “对不起。”我的眼泪控制不住从眼眶里流出来,我抹掉眼泪,“请再等一等,给我四年的时间,我一定能找到赎罪的方法。” 害死和子的不止渡源家的那些人,还有我,无能的我。 我得找到一个大家都能活得很好的办法,哪怕是以我自己为代价。 “我明白言语上的道歉毫无作用,人死去了不会因为这声对不起而活过来,但是真的很对不起,现在的我除了死什么都做不到。” 瑾川浅奈没回话,此刻一片安静,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道:“和子姐其实很不喜欢穿和服,也很讨厌那些条条框框。” 她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头也不回。 第8章 甜品日(下) “我们可以了解你吗?”瑾川浅奈离开后野蔷薇就轻声问到,“我并不觉得你是个坏人。” “诶?可是我刚刚还拿刀恐吓了那孩子。” “你的咒力附着在刀刃上的吧?如果刀刃不小心伤到了她,她被伤到的同时又会被治疗。”伏黑君难得开口说话。 “被看出来了。”我小声道。 “作为同伴,我们想要了解你。”野蔷薇拉过伏黑君看着我,一脸认真,“你愿意和我们分享你的事吗?” “不愿意的话也可以拒绝。”伏□□。 他们俩看着我,眼睛太过干净而让人难以拒绝。我手捏衣角,移开目光,视线落到五条老师身上。 他仍旧是以随意的姿态站在那里,正对着我,双眼被黑色眼罩遮住,我无法透过他的眼睛读到他的情绪,只能通过他的嘴角上扬或下撇来判断。 “好啦好啦,先回高专再说吧!”他的嘴角又扬起,像平常一样笑道。 坐在回高专的车上我沉默不语,透过车窗玻璃看向霓虹灯闪烁的街道,人来人往间甚是喧闹。 车内倒是很安静,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 我好像搞砸了今天出来放松这事。 我转头看向副座的五条老师,他的侧颜线条分明,一双薄唇粉嫩干净,不笑时总让人感到无端的压力,那种疏远感比伏黑君带给我的还要强烈许多。 关于是否要告诉大家我的事其实我不是不乐意,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从哪里说起。 我收回视线却又撞见正默声看我的野蔷薇与伏黑君,双方都一愣又默契地偏开头谁也没说话。 回到高专,古朴的大门高耸在层层楼梯之上,两旁满目青葱,灯笼里的幽光照亮了夜晚的山路。 五条老师踩着阶梯走在前头,我跟在他身后不远处。他腿很长,走起路来很快,野蔷薇与伏黑君有意等我,都放慢了脚步。 阶梯很长,木屐很碍事,和服也是。我看着大家,生出这样的念头来。 五条老师的头发很白,因为他戴了眼罩,受眼罩的影响他的头发张狂而肆意地竖立散开,纵然是一身黑衣但夜幕下的他带着神衹般的清冷。 我该怎么样才能追赶上他? 我需要换掉身上的和服,脱掉脚上的木屐才有可能追赶得上。 透过五条老师的背影我又回忆起十二岁那年的事。 家里的人将我精心打扮了一番,让我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准备好要见那位五条家的最强先生。我穿着厚重繁琐的十二单无聊地数着屏风上有几朵花,花有几瓣。 因为戴了头饰又弄了极为复杂的发型所以头很重,早早被弄醒起来打扮的我昏昏欲睡,在我将要陷入睡梦之中时旁边的礼仪老师拿出木条啪得一声惊醒了我。 她并没像平常那样打在我身上,只是拍打了我旁边的地板。 我清醒过来又摆好姿势,百无聊赖地再次从头数起屏风上的花。 我今年十六,五条老师二十八岁,那年我十二岁,算起来那年五条老师是二十四岁,我们相差一轮。 二十四岁的他名声早已传遍了咒术界的各个角落,十二岁的我并没有见过他,对他的了解也只是止于他是五条家的少爷,在咒术届是很强的存在。 那时的我并不是特别感兴趣于他是怎么样的人,只想着如果家里面的人成功把我送出去的话我就努力一把让五条家的人把我扫地出门,然后带着和子离开渡源家。 那天我等了很久,久到香炉里的香都不知道是燃了第几根了他还没有出现,最后家仆来传,说:“别等了,五条少爷不会来了。” 不知道是谁的叹息声落到地上消散开来。 他不会来了,我从白日等到黄昏,斜阳橘黄的光照进屋子里,庭院里的树被吹得沙沙作响。 真是遗憾,十二岁那年的我没有等到五条老师。 踏上最后一层阶梯,野蔷薇与伏黑君站在原地等我跟上他们,而五条老师也站在不远处等我。 他站在延伸很远的鸟居之下平静地看着我。 “我能救到的只是那些已经准备好接受他人救助的人。” 他的语气很轻松,没有严厉的说教意味。 “是,老师。” 我向他们走去,从缓步到急步。 和服和木屐真的很麻烦啊……我这样想到。 五条老师又扬起笑容:“你们快点跟上啦,老师我想要休息了。” “知道了。”野蔷薇回道。 “来了。” 伏黑君见我跟了上来这才转身继续走向五条老师所在的方向。 再次面对夜蛾校长,他的旁边坐了五条老师。夜蛾校长坐姿端正,一板一眼很是严肃,旁边的五条老师与他形成鲜明对比,懒散随意地靠在门墙上。 “你刚出生的时候就被你父母送到渡源本家了?”夜蛾校长问。 我点点头,我本无意隐瞒,只是之前从未有人问过我也就没提起。 “你怨恨你的父母吗?”他又问。 我想了想:“不怨恨。” 母亲拍开我的手那个画面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只是会有一点失落,但还不至于到怨恨的地步,他们也只是没有选择我而已。” 五条老师看向我,夜蛾校长又开口道。 “两年前你在渡源本家吗?” “在的。” “渡源家的灭亡……” 我垂头弯下腰:“抱歉,校长,只有这个我没办法回答。” “……是因为‘束缚’?” 与他人结成某个“束缚”,如果违背了这个“束缚”,在某时某刻便会受到不可预料的“惩罚”。 我点点头:“我没办法告知其他人渡源家那天发生的事。” 夜蛾校长思索片刻又道:“和子是谁?” “瑾川家的长女,渡源家主的第九个小妾,二十岁来到渡源家,二十三岁死亡,也就是三年前。” “三年前啊……那时悟也才二十五岁,她还年轻。” “嗯,她还很年轻。” “你亲眼目睹她的死亡?”五条老师问向我。 “是的。” “三年前你十三岁……她为什么而死?”夜蛾校长问到。 我张了张嘴,最后轻呼出一口气:“她想要带我离开渡源家,可惜的是她没能做到,也因此在被鞭笞了五十鞭后又被丢进了饥肠辘辘的咒灵堆里。” 夜蛾校长迟疑片刻,又问:“那时的你站在旁边目睹全过程?” 刚刚五条老师已经问了这个问题,现在夜蛾校长又再次问起。 “是的,我被捆住手脚、封住嘴巴站在一旁亲眼目睹全过程,他们的鞭笞,咒灵的撕咬,我全部看见了。” 我深呼吸两下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夜蛾校长与五条老师没有说话安静地听我讲诉。 “他们说,我永远无法脱离渡源家,我走不出那个大宅,也不能够走出那间大宅,我的一生,哪怕是死亡都将与渡源家捆在一起。” “你怨恨渡源家吗,又或者你怨恨创造出渡源家这样的咒术界吗?” 夜蛾校长似乎很想弄明白我心里对咒术师以及咒术界的看法。 “夜蛾校长,渡源家已经消失了。”我抬起头看着夜蛾校长,平淡道,“不仅是嫡系血脉,所有旁系血脉,除了我全员死亡。” 夜蛾校长一惊,皱眉道:“只剩下你了?” “只剩下我。”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问。 “一年前。” 这事很少人得知,也不知道夜蛾校长在考虑什么,眉头皱得更深了。 两年前渡源本家全员死亡,一年前渡源姓的人除了我全部死亡。 “你的咒力呢?” 夜蛾校长显然发现了我除了使用治愈术的时候身上看不出一丝咒力。 啊……这个该怎么解释…… 我看向五条老师,五条老师曲着腿,手肘放在腿上撑着头歪头懒懒散散地看着我。 我记得五条老师有六眼吧?看穿一切术式的六眼。他没有同夜蛾校长说吗? “其实……” 我同夜蛾校长详细讲述了为什么我的咒力平常让人无法察觉到。 我出生的时候伴生有强大的咒力,是饱含人的正面情绪的咒力,这是独属于渡源家的力量。 因为负负得正生成积极效果,从而有能够治愈他人的反转术式,因为咒力天生饱含人的积极情感,从而让渡源家在治疗方面足够强大。 渡源家本该是生于善念长于善念的家族,这里的人本该大都是和善温良的人。可惜,渡源家背负的诅咒太重了。 人对长生的欲望,对死亡的不甘,对能够复生的嫉妒等等混沌的情绪向浪潮一般扑向名为“渡源氏”的一叶扁舟。 无法活过二十岁,只能维持极弱的体质,这些都是那些人对渡源家的诅咒带来的影响之一。 再而又是他们对渡源家力量的渴望,他们不停地折磨、打压、戏弄渡源家的人,逼疯了不止一个,又将这一个又一个圈养起来,保持着这个家族里的人以一种疯癫状态活着。 渡源家所盘踞的怨恨越积越多,越积越重。就像巨石压在蚂蚁身上,让人不堪重负。因此,渡源家拥有一个术式——同舟。 这个术式的作用之一即是:每一个渡源家的人,无论血脉的亲疏都将和他人共同承担积在渡源家的沉重怨恨堆砌起来的诅咒。 一只蚂蚁背负巨石太过沉重,但一百只,一千只的蚂蚁去背负巨石就没有独自面对那么艰难。但是每少一只蚂蚁,每一只蚂蚁所背负的重量就要多几分。 如果没有任何一只蚂蚁来背负这块巨石,那么当这巨石滚向蚂蚁窝时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而现在,渡源家除了我,没有人活着。 也就是说我一个人背负着几百年来渡源家的诅咒。如果我死前没有处理好这名为“诅咒”的巨石,那么当它散向世界是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我的咒力与身上凝聚着的这份诅咒维持着平衡,一个在天平的右端,一个在天平的左端。我没有强大到清除这团存在已久的诅咒,如果天平倾斜了,诅咒的那边沉下去,那么我会加速死亡。 我用我的咒力去维持平衡,现在所能自由使用的术式之一便就是治愈术。 所以,我曾祈求着死前能见见咒术界的最强——五条悟。 听完我详细说明我咒力的夜蛾校长脸色很不好的样子。 “一个乙骨忧太,一个虎杖悠仁,现在还有一个渡源白桜,悟,你真会找学生。” “我很厉害嘛!”五条老师完全没有任何的谦虚,我仿佛看见一只白色长毛大猫在愉快地缓慢摇尾巴。 夜蛾校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瞧见他紧紧捏着拳头。 一直以来,有这样的学生很辛苦吧,夜蛾校长。 -------------------- 作者有话要说:问题学生五条悟,从DK期就不让人省心,辛苦了夜蛾校长 第9章 夏日的伏黑惠 夜蛾校长听完我的讲诉思索了许久就让我离开了,五条老师也一同出了门。 他放慢了脚步与我同行,我矮他许多也没有抬着头与他说话。 我的人生在十二岁那年迎来转折,十三年那年和子死后我学会了收敛性子,如今我十六岁,终于见到了五条悟。 我说不清自己内心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感受,只是现在的我稍微有一点想要知道五条老师是否记得四年前渡源家曾想要将渡源白桜,也就是将我献给五条家这件事。 也许这件事对他来说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和问他是否还记得有人曾想要给他苦味的巧克力一样,对他来说没什么可特别记忆的。 从见到五条老师第一眼我便觉得他不是个墨守成规的人,在咒术界的高层眼里他应是离经叛道的。他很自我,不是说他自私,而是他的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即使有再大的困难阻碍他的前进他也不会退后半步。 他会一直往前走,哪怕是孤身一人。 我猜,他的心里装的该是如何教导出好的学生,如何去改变咒术界。 与我不同。 我只想着在活着的时候如何维持住渡源家沉重的诅咒,如何在这短暂的四年继承起死回生术然后让不该就这样死去的人好好活下去,那些死去的人本该有大好的未来。 我也只想着在我死后没有容器收纳、没有我咒力牵制的渡源家的诅咒该如何解决,像虎杖君、伏黑君以及野蔷薇他们那样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弄得满身是伤,那么我的这身治愈术式是否要流传下去,又该如何留存。 我只能勉强顾到我自身、我眼前,而五条老师,身为咒术界的最强,他所看到的所要考虑的会比我多很多,他的眼中看到的有成千上万的人,像青空下容纳了万千的生命,而我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五条老师遇到两面宿傩会赢吗?”我斟酌道,到底是没问出口他是否还记得渡源家四年前的事。 我知道虎杖君将两面宿傩的手指吞下这件事,虽然没有撞见过两面宿傩的出现,但是我知道两面宿傩是诅咒王,拥有强大的咒力。 渡源家的诅咒可能比不上两面宿傩,但也很棘手。 “会赢哦!” 语气很轻松,预料之内的回答。 “有老师我在,白桜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正经没一秒,“就算你剪掉夜蛾校长的胡子,在他脸上写。‘王。’字、画小猪,我也会帮你兜着的哦!” 顺口就来,这样的事五条老师你做过的吧……? “我不会做那种事情的了……”我抬头看向五条老师,他上扬的嘴角莫名让我觉得心情愉快。 不过其实在老师脸上写“王”画小猪这样的事其实我有做过,我记得当时那位礼仪老师气得头发都直了,我对她做了个鬼脸幸灾乐祸地在她拿着木条来打我前跑掉。 长廊尽头,朗日晴空下,野蔷薇与伏黑君站在前方,注意到我和五条老师的出现他们俩转过身来。 “白桜!”野蔷薇向我笑道,两眼弯弯。 伏黑君也看向我,和五条老师相似的动作手插着兜站在那里。 我同五条老师走出光线稍暗的长廊走向他们。 “诶——不给老师我打招呼吗?我会难过的哦。” 野蔷薇故意似的:“啊,五条老师,你也在啊。” “五条老师。”伏黑君简洁道。 五条老师瘪着嘴,委屈似的。 “好了好了,我们去上课了,五条老师一会儿见。”野蔷薇说到。 “再见,五条老师。”伏黑君仍然寡言少语。 “你们好冷淡,我在难过了哦。” 没有虎杖君和他一起闹腾的五条老师显然很寂寞。 我轻笑:“五条老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只给你一个人说哦。” “什么什么?”他弯下腰垂下头凑过来。 我踮起脚凑近他的耳边小声说:“能成为你的学生实在是太幸运啦!” 说完我就一只手拉着野蔷薇一只手拉着伏黑君跑掉了,并没有去看原地的五条老师是什么样的反应。 高专制服真的比我之前的和服要方便多了。我这样想到。 “好热。”坐在烈阳下的我感叹道。 喝掉瓶中最后一口水的伏黑君将瓶盖扭上,听到我的感叹后对我问到:“我帮你去自动贩售机那里买瓶水来吧?正好也给熊猫前辈他们带几瓶。” 想到他才刚坐下不久,我道:“我和你一起去好了。” “我也去我也去!”被像球一样抛来抛去最后掉在地上的野蔷薇站起来拍拍身体上的灰说到。 想着人多也好拿一些我点点头。 “麻烦你们了。”真希前辈走到树下的阴影处坐下。 “鲑鱼。”狗卷前辈也靠在树下,虽然天气很热,但是他还是穿着高领将半张脸尤其是他的嘴巴遮得严严实实的。 “休息了休息了。”熊猫趴在地上懒洋洋道。 走过两旁茂树高立的宽长石子路来到自动贩售机处,这里有建筑物的遮挡故而很阴凉,我喝下一口矿泉水目光投向外面。 烈日炎炎,蝉鸣不断,外面又晒又热,让人完全不想站在在大太阳底下做事,只想待在阴凉处懒洋洋躺着。 盛夏实在是让人内心燥热无法平静,如果这时候又正好再遇上什么事脑子里思绪很多心里想不通的话就会很容易地步入死胡同吧…… 尤其是心里想法很多但又憋着不告诉亲近的人的那种。 “就不能多安排几台自动贩售机吗?”野蔷薇拉开易拉罐。 “办不到的,能进来的工作人员也就那些。”伏黑君将空塑料瓶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我也走上前将矿泉水瓶扔掉,哐当作响,身旁又传来伏黑君的说话声。 “禅院前辈,您怎么会来?” 我转头看去,前方站了两人,一位是块头很大脸上有道伤疤的男生,一位是身材丰满外貌与真希前辈很像的女孩。 “果然是?我就说给人感觉有点像?姐妹?”野蔷薇道。 “是双胞胎。”伏黑君耐心解释道。 “真是的,伏黑同学,你那样叫,和真希不就不好区分了吗?叫我真依吧?”名为“真依”的女孩娇嗔道。 “这两人就是代替乙骨和三年级的吗?”男生一脸不爽,加上他很魁梧,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找伏黑君打架似的,我自动被他忽略掉了。 “因为担心你们,我们就跟着校长来了,你们有同学死了吧!很难过吗,还是说并非如此呢?”禅院真依一脸笑容。 “你想说什么?”伏黑君的脸色显然不好。 “没关系你也不方便开口吧?我帮你说。”禅院真依显然仍想继续找茬。 “。‘容器。’听上去是不错,说白了也就是一半是诅咒的怪物。” 我挑眉。 “那种肮脏的非人玩意,还在旁边不懂规矩地自称是咒术师,肯定很让人反胃吧?”她笑得灿烂,“死了反而让人大松一口气吧?” 野蔷薇很直接地翻了一个白眼,伏黑君皱起眉不满之色也很明显,我在心里叹口气。 “真依,别叨唠那些无聊的闲话,我只是想知道他们够不够格代替乙骨。”男生走上前,“你叫伏黑是吧?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完全没意料到会问这种问题,这位同学你的问题好怪。 伏黑君与野蔷薇也一愣。 “根据你的回答,我可能要在这里把你打个半死,乙骨最差也要逼三年级的参加交流会,顺带一提……”男生将外套扔到一旁一把将自己的短袖撕开,做出打架前的准备动作,“我喜欢高个子屁股大的女人!” 同学你真的好怪…… 高个子屁股大的,詹妮弗·劳伦斯那样的吗?我想到了虎杖悠仁。也许他们能有共同话题…… 不过虎杖君和谁都能聊得来吧? “为什么我非要跟刚见面的你聊喜欢的女生类型的话题啊?” “就是说啊,对这个闷骚来说太难了。”野蔷薇指了指伏黑君。 “你闭嘴。”伏黑君强忍无奈的怒气,“情况已经够莫名其妙了,你就别再添乱了。” “性格活泼开朗的是伏黑君喜欢的类型吗?”我插了一句话。 伏黑君一顿,迟疑着没开口。 那男生又开口道:“京都三年级东堂葵,我做完自我介绍了,这样咱们就是朋友了,快点回答问题吧,答案是男的也行。” 思想还挺包容。 “性癖能反应一个人的全部,对女性毫无兴趣的家伙也很无聊,我最讨厌无聊的人。” 这样的话,五条老师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女性呢?完全想不出来。 “我没什么喜好,”伏黑君选择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要那个人有坚定的人性就好,除此之外我没有什么别的要求。” “答得不错,要是回答巨乳什么的我就干掉你了。”野蔷薇满意道。 “吵死了。”一脸不爽的伏黑君看起来真的很不良。 对面的禅院真依笑得开心显然也很满意这个回答。 “满分回答啊……这样的话我就不算伏黑君会喜欢的类型了。”我小声嘟囔道,毕竟我不觉得自己会有坚定的人性。 “啊……不……”伏黑君话还没说完,东堂葵一脸伤感地打断他。 “果然,无聊死了,伏黑。” 他一下子冲了上来,速度快到我都没来得及反应,幸好伏黑双手护在他身前抵住了东堂葵的一次攻击,但冲击力太大他往后摔去。 东堂葵很强。 “伏黑!”野蔷薇担忧出声,但一旁禅院真依束缚了她的行动。 “哎——呀,伏黑君好可怜喏!”刚刚还一脸喜欢的样子,现在就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变脸可真快。 没有战斗力的我一时间不知道先帮谁比较好,两边都看起来不像是我能参与得进去的样子。 “白桜你先去伏黑那儿,我这里不用担心。”野蔷薇对我说到。 我思考了一下点点头追到外面去,或许是觉得我手无缚鸡之力禅院真依对我没有丝毫的阻拦。 这样打下去会受伤的吧?我想到刚才东堂葵手下毫不留情的动作,我不过是慢了几步出来就不见伏黑君与东堂葵的身影,我四顾左右听见一旁的建筑物传来不小的“哐哐”穿透声,我急忙赶去。 这样打实在是太疯了。我经过严重受损的梁柱跑向远处的伏黑君,不知那二人说了什么一股强大的不详感让我一顿,我感受到了来自于伏黑君的禅院家的力量。 那样的感觉只是一瞬,像突然被打断似的消失不见,在我气喘吁吁赶到他们身边时伏黑君已经被狗卷前辈扶起。 “熊猫前辈、狗卷前辈。”我向他们打了招呼,绕过毫发无伤的东堂葵走向伏黑。 “下手太重了。”我治疗着伏黑君身上的伤,他半张脸都被血染红,看起来伤的不轻。 这都不知道他是第几次受伤了,真是的…… 准备转身离开的东堂葵看了看我的治愈术,略有好奇似的。 这个术式是和反转术式不太一样,作用时会发出浅色的白光,被他那么盯着看我下意识想要收掉手中的术式,想了想又硬着头皮把伏黑君治疗好了才收回术式。 看就看吧……就算看出来了什么名堂,反正现在那个恶魔已经失踪了,况且就算有什么我还有五条老师。 我收回术式后他就转身离开了,也不作多的停留。 给伏黑君治疗过几次,我发现他虽然是个远程,但体能也不弱,不过……好像每次都是他伤的很重,大家都也都很喜欢来找他麻烦…… 我拿出方巾递给伏黑君,想让他擦一擦脸上的血。 “谢谢。”被治疗好的伏黑接过方巾向我谢道。 “没事的……啊,还有野蔷薇那儿。”我又准备赶回去。 “野蔷薇那儿真希去了哦。”熊猫道,“不用着急的。” “有真希前辈在让人放心了很多。”我放缓脚步,“我还是去看看野蔷薇有没有受伤吧。” 我能做到的事不多,所以总想着尽自己的可能多为他们做些什么。 “……我们一起去吧。”好转的伏黑跟上来。 “我们一起好了。”熊猫也慢悠悠地跟了上来。 “鲑鱼子。” 我们四人一起下了木制阶梯,走过那条石子路向野蔷薇那里走去。 林间的阴影投了下来,光影晃动间跃在伏黑的身上,他眼睫下垂,蝶翼似的,微低着头将半张脸埋在黑色高领之中的样子和五条老师很像。 做这样动作时的五条老师是少见的难得的安静,透露着疏远的气质。我也不太明白自己怎么老想到五条老师,透过伏黑君去看五条老师这件事我真的很失礼。但每次见伏黑惠做出和五条老师相似的动作时我总忍不住将视线落在他身上,我不敢将目光在五条老师身上停留太久,却敢于将目光落在伏黑惠身上。 虽然他们在一起生活过九年,有些方面会很像,譬如他们插兜的动作、垂头埋在高领时的模样、不说话不微笑时的气质……但是他们到底还是两个人,两个不同的独特的存在。 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直白,伏黑君转过头来问我:“怎么了?” “啊……没什么。”被“抓包”的我找借口道,“伏黑君,你的脸上还有血,没擦干净。” “是吗?在哪儿呢?”伏黑一脸平静地摸上自己的脸。 “这里。”我指了指自己脸上的左边眉尾。 “这里?”伏黑拿出方巾擦拭。 见他还是没擦掉,我停下脚步:“我帮你擦吧。” 因为渡源家的人血液极受咒灵的喜爱,所以我潜意识里有不能在身上留下血液的痕迹,否则会招来麻烦这事。 于是我上前一步踮起脚抬起头,拿出自己的备用方巾替他擦掉眉尾的血迹。 我清楚听见他呼吸一滞。 是吓着他了吗? 我见血迹被擦干净了急忙后退一步离他远一些。 “我、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只是想要帮你擦干净。”我瞥见他耳尖都红了。 我刚刚果然是吓到了他了吧?突然靠近什么的…… “没有……你没有吓到我。”伏黑君轻咳两声。 “哦呦!”后面的熊猫前辈出声道,带着起哄的意味。 “金枪鱼。”狗卷前辈小声帮腔,虽然我完全不知道他的意思。 我满腹疑惑,想着既然伏黑君说没吓到他的话就算没吓到他好了。 “我们赶紧去野蔷薇那里吧。”我向前走去。 “你不是没有坚定的人性……”伏黑的声音很小,被夏日的微风吹散,我完全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什么?”我歪头看向他,“抱歉我没听清。” “……没什么,我们快走吧。” “唔……好。”他不想说就算了。 第10章 疲惫 “熊猫前辈,乙骨前辈很厉害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在治疗好与禅院真依发生冲突的野蔷薇后,我向熊猫前辈问到。 我已经好几次听别人提起过他的名字了,迄今为止我所知道的只有他是五条老师的学生和真希前辈他们同一届这一点信息。 在操场上趴着的熊猫前辈坐起身来,挠挠它自己的腰慢悠悠道:“忧太很厉害,他是个性格很温和的人哦。” “嗯。” “他的咒力可以说得上是无限的,忧太还会反转术式,之前还创造出特级咒灵。‘里香。’,还有哦——”熊猫前辈一脸神秘,“术式的复制忧太也可以做到。” “术式的复制?”我起了兴趣。 “对,之前他复制过棘的咒言术,效果还不错来着……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是想让忧太复制你的术式吗?”熊猫前辈问。 “是有这方面的想法。” “复制你的治愈术吗?”熊猫前辈挠挠头似乎很不解我的行为,“忧太会反转术式,反转术式和白桜你的治愈术效果都差不多吧?感觉没有太大必要。” 其实治愈术做到极致会很接近起死回生术,但只是接近并不能完全成为。 之前家入小姐多次比较过她的反转术式与我的治愈术之间的差别。虽然我的治愈术消耗的咒力与精力要比反转术式要多上许多,但是恢复效果要好上不少。 强度可以达到哪怕身体成了两半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可以被治愈。将分离的部位拼合便可以治愈,受伤的人生命状态回到最佳状态,不过所需要治愈的人受伤越严重,我所需要付出的咒力与精力就越多,后续所需要休息的时间随消耗的增加而增多。 我想了想没把术式说透于是回了句:“的确,不过其实还可以恢复灵魂,效率方面的话要比反转术式高一些。” “诶?灵魂?”熊猫前辈看着我,“每个咒术师都有自己理解的世界,根据理解的不同而拥有不同的咒术,白桜眼里是有灵魂的存在吗?” “嗯。”我点点头。 “诶?那白桜眼中我的灵魂是什么样子的?”熊猫又问。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三个存在。”透过它的躯壳我瞧见熊猫前辈的内里有三个灵魂。 “哎——这个也看出来了吗?!”它很惊讶又趴回地上,“算了,被看出来也无所谓了。” 这可能涉及到了它的术式,于是我没再说下去。 “灵魂的治愈,现在我们好像还没遇到可以造成灵魂损伤的咒灵或者诅咒师来着。”熊猫嘟囔道,“不过让忧太多会一点术式也是好的。” 它又坐起身:“但是不是还有白桜你在嘛,有你在的话忧太会不会你的治愈术都没什么所谓的吧?” 我一愣,反应过来恐怕现在知道我最多只能活到二十岁的人只有三个,一个是五条老师,一个是家入小姐,还有一个便是夜蛾校长。而熊猫、野蔷薇他们还不知道我的身世,也就还不了解我所背负的诅咒。 “前辈你刚刚不是说了嘛,乙骨前辈多会一点术式也是好的,会的人多一点获益的人也多一点。”我随意搪塞了过去。 “也是。”熊猫点点头没再纠结这个问题,“现在乙骨人在国外,要见到他稍微有点麻烦,需要等一等了。”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与熊猫前辈很快结束这个话题。 “大家的干劲都很足嘛!”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心脏漏跳一拍转过身看去。 “五条老师。”我笑道。 夏日的烦闷与燥热在见到他那一刻起荡然无存,刺眼的日光笼在他身上都变得有几分柔和,夏日的风轻轻吹动他张扬的白发。 他该是最受光明所喜爱的存在。 他该是永远站在光明之中的人。 他是目光聚集之处,该永受世人的尊崇。 我站在阴影之中看着他,我与他之间有条界限分明的线将我们分隔开,他沐浴在阳光下,我站在黑暗之中。 五条老师实在是太耀眼了。 “白桜今天的马尾很配衣服哦!”五条老师随意道,“看起来很精神。” “很精神是个什么形容啊?”野蔷薇在一旁吐槽道。 “野蔷薇衣服上的破洞是跟随最近的潮流吗?”五条老师又道。 “不是……破洞什么的是以前的潮流吧?” “这种事情无所谓啦。”五条老师走到大家面前,“一个月后我们会和京都姐妹校一起举办交流会。” “这件事刚刚我们已经知道了。”伏黑一脸冷漠。 “诶——?我还专门过来给大家说呢。”五条老师低下头观察伏黑,“我怎么感觉惠刚刚被人揍了一顿?” 伏黑移开视线。 “没看到惠被揍的样子真可惜。” “?”伏黑脸一黑语气不善,“揍你哦?” 五条老师没有任何被冒犯生气的模样反而轻笑一声:“惠到时候好好表现哦。” “知道了。”明明一脸不高兴却纵容着五条老师揉他的海胆似的黑发。 我站在五条老师身后轻呼出一口气。 “到时候白桜会很忙哦。”五条老师转过身来。 “啊……嗯。” 我回过神走了出来目光一直落在五条老师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伏黑君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 “夏天快过去吧。”野蔷薇躺在沙发上伸出两只手臂比对肤色,“虽然涂了防晒但是感觉还是变黑了啊。” “马上到九月份了,气温会慢慢降下去。”伏黑惠翻了一页书淡声道。 野蔷薇看了一眼伏黑惠:“你好无聊。” 伏黑惠充耳不闻,选择性忽略野蔷薇对他的评价。 她拿着手机坐起身拿起茶几上的小饼干:“说起来最近白桜好像热衷于烹饪,还制作了各种各样的甜品。” “嗯。” “五条老师有时也会指导她这方面的事,白桜做的东西越来越好吃了,现在我相信五条老师的确厨艺很好了。”野蔷薇吃下小饼干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伏黑惠随意聊天,“我到现在都无法忘记白桜第一次下厨做的东西的那个味道,那次伏黑你能面不改色吃下去我挺佩服你的,里面还有红辣椒吧?” 红辣椒,伏黑惠不喜欢吃的东西。 伏黑惠翻书的手一顿,回想起白桜端着盘子抬头目不转睛看着他的样子脸上一红,轻咳两声。 “有时也会羡慕白桜她不用像我们这样在大太阳下辛苦训练。”没注意到伏黑惠的反应,野蔷薇边刷手机边说到。 “她有时也会遇到很难治愈的咒术师,忙到很晚,第二天早上黑眼圈很严重,说话都轻飘飘的。”伏黑惠声音很轻。 野蔷薇叹口气:“大家都很忙啊……五条老师也是,越来越难见到他了。” “他的话或许是跑到哪里玩了。”毕竟五条悟喜欢将任务推给其他人去完成,美其名曰锻炼后辈。 “真好啊……”野蔷薇拍拍手上的饼干屑,半晌,“要是虎杖在的话我们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那么无聊了。” “……嗯。” 气氛凝固,两人都没再作声,即使过去了很久他们仍旧记得虎杖悠仁。 一旦成为了同伴就无法将他从记忆里抹去,偶尔也会在想如果他还活着现在会是什么样。 咒术师很忙。诅咒由人心而生,人存在而诅咒也就存在,祓除诅咒的咒术师总要不停地去解决各种各样的诅咒。 即使是短暂如昙花般的情谊也会被一直铭记,在匆忙向前的步伐中偶尔也会停下来回头看看那些早已离开的人。 “我们要带着虎杖的那份变强啊……”野蔷薇吸吸鼻子又回到平常的模样。 “嗯。”伏黑惠垂下眼。 “最帅气的五条老师来了哦!”五条悟一把推开房门,兴致高昂。 “五条老师是有什么好玩的事要带我们去吗!”实在无聊的野蔷薇将期望放到五条悟身上。 “是哦!非常有趣!” “非常有趣?”野蔷薇眼睛一亮。 “非——常有趣!” 明白五条悟性子的伏黑惠选择默不作声。 “这次大家一起去,白桜呢?”五条悟这才注意到砂糖白桜没和他们待在一起。 “她估计还在休息吧?昨晚撞见她很晚才回寝。”伏黑惠回。 “是又去治愈哪个咒术师了吧?”野蔷薇接话。 五条悟手捏下巴:“压榨劳动力,太可恶了。” 他又道: “那么现在我们一起去叫醒她吧!然后大家一起出门。” “好耶!”一听出门的野蔷薇精力充沛了起来。 不忍扑灭野蔷薇内心的激动,伏黑惠还是选择了沉默。 他觉得五条悟将要带他们去的地方不一定非常有趣……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的伤员急剧增多,家入小姐的任务都加重了不少,不忍见她眼下乌青越来越重的白桜选择替家入小姐负担起部分的治疗任务。 伤员里受伤有轻有重,家入小姐无一不面不改色地为他们治疗。她的目光平静,仿佛不会为谁而感到难过。 她似乎早已习惯了坐在空荡荡的医疗室里接收伤员然后治疗他们将他们送出去,再而又独自待在医疗室等待。 等待、接收、治疗、送出又再重复等待、接收、治疗、送出。她坐在那里面容平静、双眸平淡。 只能自由使用治愈术的白桜站在家入小姐相似的位置上,十六岁的她会因血腥味过于浓重而皱眉反胃,会因同伴的伤口过于惨不忍睹而难过,会因日复一日地重复治疗他人而感到疲惫,也会因无法让同伴活下来而感到自责无助…… 十六岁的白桜有在想十六岁的家入小姐是否也曾像她这样过,而如今的家入小姐又是怎么踏过她的青春变成现在这样温柔可靠处事不惊的成年人。 白桜不清楚,连日的疲惫让她半梦半醒,她又梦见了渡源大宅,这次的正门半掩,似乎轻轻一推就能打开,她走上前去。 第11章 孤儿院(上) 透过门扉我瞧见一位个子很高身穿高专校服的少年背对着我。 他有一头白发,和五条老师一样的发色,个子很高站姿并不端正,懒散随意,躬腰双手插兜,问题儿童的气质很明显地出现在他身上。 他是谁? 我不认识他,只见他身前又出现了两道人影——一位短发少女,一位个子和他差不太多的丸子头少年。 那位短发少女眼下有一颗美人痣,五官和家入硝子小姐很像,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她眼下的乌青没有现在的家入小姐那么严重。她指间夹着一根烟,虽然个子没有旁边两人那么高但是气势完全不输他们二人,是个美人。 另外一位,丸子头,额前一缕刘海,稍显奇怪,但是很有特点。他笑眯眯地看着背对着我的白发少年,笑起来的样子让我想到五条老师从娃娃机里抓起来的那只狐狸玩偶。 “狐狸?……狐狸。”我小声道。 黑发少年更有特色的是他的耳垂,生得宽大,又带了黑色圆形耳钉,某种意义上说和佛相有几分相似。如果他穿上袈裟定不会有违和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不太愿意见到他穿上袈裟的模样。 虽然我不认识他,但是见他笑颜和善,没有五条老师那样有让人不敢靠近的气质,我心里觉得他会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如果能成为朋友的话,他一定是个让人极为珍惜的朋友。 “悟。”黑发少年道。 诶?悟?我看向那位背对我的白发少年。这么看来的确有点像五条老师……但是比现在的五条老师少了亲和感。 “杰!” 熟悉又带了份青涩的少年音传入我的耳中。 他是五条老师,或者说我现在所梦见的是年少时的五条老师。 之前我无意中听伏黑君提到过家入小姐与五条老师是同期生,那么那位短发少女也就是家入小姐了。 那……那位黑发少年是谁?我从未听谁说到过有他的存在,是和五条老师的同期生吗?但是为什么在高专没有见过他?也没有看见过五条老师有和叫“杰”的人来往…… 他是谁?这位扎着丸子头有着奇怪刘海的少年是谁? 我一时好奇走上前伸手想要推开大门,手还没触碰到那厚重的大门它就突然“砰”地一声关上。 我被关在了这空荡荡的宅子里,没能走出去。 那高耸几近云间的扭曲围墙我无法翻越,于是我收回手安静地站在原地。 我想,我该从梦里醒过来了。 “五条老师,这个诅咒气息。”站在白桜门前,伏黑惠紧皱眉头。 “五条老师,白桜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野蔷薇明显也感觉到不详的气息缓慢袭来。 他们触及诅咒一角,一瞬间精神恍惚,一种极为压抑扭曲的情绪气势汹汹想要把他们吞噬一样。 这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呢?就像是你身在人潮里却被世界孤立。你能听见嘈杂的人声,看见数不清的模糊人影从你身旁擦肩而过,他们或高兴或难过,但是他们一切与你无关。 你像一个透明人立于这个人潮之中,一切的喧嚣像是有意识绕过你一般,那种被世人所遗忘的感觉异常强烈。你不被注意,你不被关心,就连忽视都不是,是看不见,是遗忘,你被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遗忘,哪怕是光,是声音。 随之而来的是窒息感,像坠入看不见底的深海。你被冰冷的海水吞噬,耳边不只有水浪声,细碎的人声在你耳边争先恐后地涌来,有撕心裂肺的哭泣声,有凄惨刺耳的惨叫声,还有各种各样的乞求声哀求声等等它们推阻拥挤着冲入你的耳朵之中。 喧闹嘈杂,难过压抑,像是饿鬼见了吃食一般扑来,漆黑的海底想要将你吞入腹中,你无法反抗只能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去死”两个字带着极重的怨恨像讨厌的电脑弹窗般不停出现在一片空的脑子里。 这个感受只有一瞬,短暂到估计连整整一秒都没有,但是冲击力之大很难让人想象人待在这样的氛围之下时间久了会不会被这种东西逼疯。 那样沉重的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的感觉让人一点儿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让伏黑惠与钉崎野蔷薇缓过神来的是破开房门的五条悟,在那样的感觉压来的一瞬他就抬脚踢开了门,毫不犹豫。 “五条……老师?” 房门倒地的声音很大,我迷糊坐起身,见到五条老师脚下那可怜的已经碎成几块的房门我一脸茫然。 “醒了呀,白桜。”五条老师笑道。 我还处于刚醒的状态,疑惑地将目光投向伏黑君与野蔷薇他们,他们脸色苍白像刚祓除了特级诅咒一样。 房间安静了几秒我反应过来仓促下床,因为太匆忙而中途被不薄的被褥绊了一跤,惊慌失措之中我见五条老师向我走近两步,我忙撑着床站稳,他停下了脚步。 “对不起!”我很少有那么慌的时候,连拖鞋都没有来得及穿光着脚跑向他们。 我意识到我所背负的诅咒刚刚可能不慎泄露出来伤害到了他们,忙跑到两人面前抬起手分别抚上他们的额头,柔光之中我将混入他们脑中的诅咒收回我的体、内。 野蔷薇与伏黑君都很安分地看着我,见他们脸色好转确认诅咒回到我这里后我收回手。 “对不起!”我弯下腰又再次道歉。 “你不用道歉的啦。”野蔷薇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现在感觉非常好。” 伏黑没说话,我犹豫着抬起头看他,他正一声不吭地看着我,仿佛在思索又仿佛想询问,最后,他才道: “没关系的。” “什么事都没有哦,快把鞋穿上吧!”五条老师仿佛不知道我再晚一秒醒来便极有可能造成他人精神崩溃一样语气轻松。 “嗯……”我声音微弱低头走回床边穿上拖鞋。 “好了好了。”五条老师拍拍手让大家目光聚集到他那里,“我们现在去一个非——常有趣的地方吧!” 伊地知先生驾驶的车上,我低着头紧盯我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坐姿端正宛如坐在教室一样。 “现在没有在上课白桜可以不用那么端正地坐着啦。”五条老师从副驾驶那里侧过身来说到。 “好的,五条老师。” 我低着头等没有再感觉到有视线落在我身上后这才抬起头,五条老师双手交叉以极为舒适的动作靠着椅座。两旁的树木向后飞驰而去,汽车驶入隧道,黄白灯光间明暗交织间不知五条老师在思索些什么,半张脸被眼罩遮挡我什么都瞧不见,只能看见他嘴角勾起惯有的弧度。 一想到我那可怜的房门我就心烦意乱,连日的为治疗受伤的咒术师而作息混乱以至于我没维持好体内的诅咒与我的咒力间的平衡,差点闯下大祸…… 我差点伤害了伏黑与野蔷薇他们五条老师有生气吗?有生气吧……毕竟他虽然平常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实质是个很看重学生的人。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得出他很看重学生这点的,明明整天都不见一个人影,但是就是心里觉得他的轻浮之下有对学生的重视,这大概属于第六感吧。 “所以……非——常有趣的地方是面前这个看起来很不妙的地方?!”野蔷薇再一次受到了五条老师的“欺骗”,愤愤道,“欺骗少女的混蛋!” “哎呀哎呀,里面可是有一级咒灵哦,非常有趣的!”五条老师站在明显向外散发着浓厚诅咒气息的废旧孤儿院门前脸不红心不跳道。 “一级咒灵?!就连现在的伏黑都才是二级术师吧?”野蔷薇深吸一口气,“解决起来真的很麻烦啊。” 她说的是麻烦而不是做不到。 五条老师满意地笑了笑:“老师我会在旁边给大家加油的!” “花球是从哪里拿出来的啊喂……”伏黑在一旁吐槽道。 “加油、加油!”没有虎杖,犯傻的只有五条老师,他自己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尴尬。 “自顾自兴奋的大人……”野蔷薇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我忍着笑意,抬头问他:“五条老师,那我是和大家一起去祓除诅咒吗?” “是的。” “三个人?”伏黑皱眉。 “三个人。” 伏黑看看我又看看五条老师,眉头紧锁:“好吧。” 我犹豫地又瞧了一眼五条老师,最后在心里叹口气跟上明显不太高兴的伏黑。 “不用担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伤的。”野蔷薇在我旁边说到。 “谢谢。”我笑道。 走了几步我又回头看了看五条老师,我不太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他应该是知道我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如果我一时没把握好平衡伤害到了身边的伏黑与野蔷薇怎么办? 而且我现在的话只能算作最低等级的咒术师吧?带上我一起祓除一级咒灵吗?我不明白。 然而五条老师只是站在孤儿院的大门口兴致盎然地看着我们。 眼罩好碍事,完全看不到他的眼睛,根本没有办法透过眼睛揣测他在想些什么。 得不到答案的我选择放弃探究为什么,乖乖地跟上伏黑与野蔷薇。 真想将那碍事的眼罩拿开……我闷闷想到。 第12章 孤儿院(中) “总是皱着眉头是会长皱纹的哦。”我又一次说到这样一句话,“我会努力不拖大家后腿的。” 伏黑一顿,眉头舒展:“我不是在觉得你拖后腿,只是觉得五条老师太乱来了……你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嗯……” “白桜你最近都在忙着帮家入小姐吧?治疗别人的同时也要注意自己的休息啊,透支自己的精力对你来说不是个好选择吧?”野蔷薇点到即止。 “我下次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不过老实说家入小姐的工作实在是令人感到疲惫无聊。”走在他们中间的我感叹道。 “的确,永远只待在装满医疗机械的房间里,每天除了治疗同伴就是治疗同伴。”野蔷薇接话道,“不过好的一点是比起其他人可以更少接触到长得奇形怪状的咒灵。” “是的。”我顿了顿转移了话题,“最近受伤的咒术师比之前多了很多,其中也有不少辅助监督。” “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吗?”野蔷薇疑惑道。 我摇摇头:“我不太清楚。” “唔……反正有五条老师在,我们就不用操心这些了。” 咒术界的大家都知道他是最强,无所不能。 野蔷薇四顾左右,又道:“那只咒灵到底在哪里啊?走了那么久连影子都没看到。” “就是在这附近。”召唤出玉犬的伏黑回道。 这里四周昏暗无光,满地的灰尘,墙皮脱落,木梯老旧,就连地板都有翘起的地方。这里已经荒废了很久,不过从废旧的物品摆设、房间的格局以及空旷程度来看从前是家不小的孤儿院,会是那种资金充足的孤儿院。 “这附近吗?”我话刚说完在黑暗之中感觉到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脚腕,唰的一下我向下掉去。 “白桜!”率先注意到的伏黑伸手想要抓住我,但我与他的手交错开来彻底坠入黑暗。 我重重摔在地上惊起地上厚厚的灰尘,这股灰尘味夹杂腐木味向我袭来引得我咳嗽了好几下。我手撑地板想要坐起身却无意触碰到某样东西。 这……这不会是?!我一惊弹起身来,心跳加快而呼吸急促。 空荡黑暗的房间里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以及——脚步声。 那个脚步声慢慢向我走来,一步一步,我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控制不住非常明显,然而,那个脚步声忽然停下。 就在我想要松口气时我感觉到它一种急促的方式向我快速奔来,咚咚声踩在木板上离我越来越近,黑暗之中的我找不到任何方向,于是——我选择待在原地。 “救——救我——救救——我……” 扭曲的字眼从它的齿缝间挤出来,这模糊难听的声音在我耳朵旁传来,我与它只有咫尺之间。 这里没有光,我什么都看不到,我完全不知道在我面前的是什么模样的咒灵。我独自站在这里,感觉到有无数只手抓住我的脚腕、手臂,再而又有扯住我的头发、衣角的手,力度很大紧紧将我禁锢。 似乎因为见我没有任何反应,无数只手一把将我拖摔在地,我又再次摔在地上,灰尘扑鼻。 它们嘴里在说着救救它们的话,却做着伤害人的事。 它们拖着我向更暗的地方走去。 没有人出现,没有人来救我,我只能靠自己,就像当初一样。 然而明明是面对极为未知的危险,我却没有感到任何的恐惧。无数的手拖拽着我恨不得将我像玩偶一样拆卸掉,我不得不思考在伏黑他们找到我这里之前我能做些什么。 手上微光亮起,我试图用治愈术那微弱的光照亮这片黑暗,至少我得看清这里是什么地方。巧的是我手上的光惊得禁锢我双手的那些手仓皇放开。 “你们怕光?” 我坐起身,看清周围都是些什么——无数的手脚裹在一起形成略似人形的肉、球,人的五官镶嵌在于其上,这只咒灵长相实在不雅。 我将光靠近那些试图上前抓住我的手,那一只只手快速缩回去像是触碰到火一样,不同的惊叫声此起彼伏。 我尝试将治愈术分散开来包裹住我的整个人以保证我被微光笼罩它们不敢靠近,我收回视线观察四周,这里四周墙上都挂满了医疗器械,中间一张巨大的铁架床,上面还残留有乌红的血迹,顺着那张铁床往下地上有不少残肢断节。 “你们想要肢解我?”我平静问到。 “救——救我……”这只咒灵的声音明显弱了下去。 我盯着它没吭声,这只嘈杂的咒灵身上一张张嘴逐渐闭上,最后只剩下一张粉白小巧的嘴在轻声说话。 “对不起,请您救救我。” 我拂开不知什么时候散掉的马尾长发,蹲下身与那张嘴“平视”,面无表情道:“怎么救你?” “请您将我杀、死。”童稚的声音却说着冷漠可怖的话语。 我看着这张小巧的嘴许久,久到我都快要觉得伏黑他们是不是迷了路找不着我这里了。 “你的灵魂很漂亮,但是——”我站起身轻笑出声,“我不会让自己的双手沾染上送走生灵性、命的血哦。” 这只人形肉球扑通一声像是跪在地上,像是想要来抱住我的腿却又畏惧我身上的光而不敢靠近,最后它弯腰曲背埋下“头”。 “求您杀、死我!” 它身上无数只眼睛里无不充满热烈的渴望,像是见到神明的信徒,捧着最虔诚的信仰满怀期待地祈求神明的垂怜。 这位信徒祈求着它的神明杀、死它。 可惜的是,它不是人,我不是神。 我只是个普通的只会一点治愈术的低阶咒术师。 在这黑暗混沌之中我将声音放轻,换上记忆中和子那样一脸温和的笑容,轻声道:“抱歉,我没办法做到。” “求您了!”它呜呜哭着,所有眼睛都流出了眼泪,身上的所有嘴巴都发出孩童哭泣声。 好吵…… 我深呼吸两下努力保持平常那样温顺的模样。 “求求您……渡源家的诅咒实在太折磨人了……”无数只手又想攀附上来却又畏惧这连烛火的光都比不上的微弱光芒。 “渡源家?”我冷下脸,再次仔细观察眼前的咒灵。 虽然它的外表丑陋奇怪,肥圆而难以入眼,但是透过它的躯、壳我能看见它拥有一个纯白的灵魂,是一个小女孩。很可爱,可惜只有一半。 一缕黑烟萦绕她眉间,是渡源家诅咒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渡源家的人除了她应该全死了才对,为什么现在一只咒灵体内会和她一样背负着渡源家的诅咒? “你是谁?” 时间已过去半日,野蔷薇与伏黑惠皆气喘吁吁,面前的咒灵显然不止一级,它拥有着小女孩的外表,身上萦绕的怨恨之重直让人喘不过气。 攻击力倒是没有多高,麻烦的是它速度很快很会躲藏,咯咯笑着像是在和他们两人玩捉迷藏似的。 很烦人,尤其是他们现在需要去找砂糖白桜的下落,更加心烦于这个咒灵的出现。 这只咒灵每次攻击都带给他们很强烈的疲惫感,像是被它夺走了自己的咒力与精力一般,随着时间的流逝五感都变得迟钝,它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损害。 伏黑惠靠着墙,头上的血又流的满脸都是,他想,如果白桜在的话恐怕又要走上来治疗他,嘴里念叨着伏黑君怎么又受伤了之类的话。 他靠着墙关注着还在追击咒灵想要将钉子钉到这只咒灵身上的野蔷薇,这只敏捷度很高的咒灵显然很让他们吃瘪。 野蔷薇身上同样也伤痕累累,疲惫得上下眼皮打架,她强撑着将一颗钉子钉入自己手掌心以换取精力集中,血液涌出,她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 明明两人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每天做的事却是一个正常孩子不该做也不会做的事。他们原本该像同龄人一样待在寻常学校正常上学下课,参加社团活动,和朋友嬉笑打闹,享受人一生之中难得悠闲的时光,享受少年人的青春。 然而出生在咒术界的他们,身为咒术师的他们,不得不背负祓除因人而生的诅咒这一责任。受伤也罢,落得独自一人也罢,只有死亡才能让他们停下。可笑的是,咒术师的死亡是没有无悔恨的死亡。哪怕是死,都带着遗憾。 咒术师一生活在仓促之中,谁也不例外,哪怕是最强的五条悟。 五条老师究竟在做什么啊……伏黑惠气闷想到。那家伙是跑哪里去玩了?等他回去了他绝对会揍那家伙一顿的,绝对。 伏黑惠转而又再次思考如何让那只咒灵能老老实实显出身来,他晃悠悠站起身来,之前那只咒灵率先攻击了他的头部,让他几乎要昏迷过去好在他身、体、素质够好。 野蔷薇被那只咒灵狠狠推砸在墙,她重咳几声,伏黑惠又比出手影准备再次召唤式神,那咒灵的咯咯笑越来越大声。 局势不妙一阵很轻的脚步声在楼里响起,咯咯声消失,一只黑色皮鞋率先进入他的眼帘。 她的黑色百褶长裙的裙角沾了灰尘,上衣衣角也有了褶皱,一丝不苟束起的高马尾披散开来,黑色长发浓密卷翘。 伏黑惠还从来没有看见过砂糖白桜披下头发的样子,白光从屋顶的破洞透了下来落在地上跃在她身上将她半张脸照亮。 她携幽光而来,皮肤白皙,双唇赤红,那双眼睛像鸽子血宝石,低眉抿嘴,像是有浓稠的怨哀萦绕在她眉间,颇似圣母垂泪之容。 那颗眼下泪痣又为她平添艳色,宛若夜幕低垂下的鬼魅,如果再仔细些你能发现她和顺外表下的漫不经心。 她谁都会关心,却也谁也不关心。不由让人好奇她温柔顺从的外表下所掩藏的真实面容,又或者她是经历了什么遇见了什么人才有今日的温顺,替代她真实性格的温顺。 伏黑惠以手撑墙喘着气看向砂糖白桜,只见她注意到他们的存在脸上的冷意散去不少走上前来。 “伏黑君,你怎么又受伤了?还有野蔷薇也是……” 你看,她果然会说这样的话。伏黑惠靠着墙坐了下去。 “伏黑君,你怎么又受伤了?还有野蔷薇也是……”我走上前先将近距离的伏黑惠治疗好,拿出口袋里的手巾递给他然后跑到远处的将还在顽强抵抗的野蔷薇治疗好,“你们每次战斗也太拼命了……”我小声嘀咕,见钉子钉入野蔷薇的手掌心里,很是无奈。 “白桜?”野蔷薇上下打量我,“你没事实在是太好了,你是怎么……回来的?” 她瞧见我身后那只外形丑陋的咒灵咻的一下站起身冲到我和咒灵之间将我护住。 “怎么还有一只咒灵?!”野蔷薇拿起她的钉锤,“五条老师在搞什么啊?!” “一级咒灵,它才是我们今天的任务目标吧。”伏黑惠走近我们。 “那另外一只是什么?”野蔷薇皱眉。 语音刚落,那咯咯笑又充斥整个大厅,那只一级咒灵缩成一团浑身颤抖。 “她来了。” “她来了。” “她来了。” 这只咒灵身上的嘴一个接一个地张口道。 “这家伙怎么回事?”野蔷薇疑惑。 “小心!”伏□□。 一只黑影冲了上来撞向野蔷薇的眉心,千钧一发之际野蔷薇偏头躲过这次攻击。 “谢了。”野蔷薇站稳。 那只一级咒灵不住地尖叫,吵闹异常。 我对它嘘声,它又将自己缩得更小更圆只颤抖着不吱声。 “看来是个顽皮的孩子。”我温和笑道,看向伏黑,“伏黑君,能借我一把刀吗?” “……好。”伏黑从影子里拿出一把短刀递给我。 我接过短刀毫不犹豫地划开我的手心,鲜、红涌出顺着掌心纹路流下滴落在灰尘之中。 我伸出手,温声道:“乖孩子快出来吧。” 一个穿着红裙的小女孩走了出来。 第13章 孤儿院(下) 渡源家的人血液会吸引咒灵,就像罂、粟上、瘾的人看见罂、粟一样,不由自主、难以控制。 这只咒灵毫不意外地显出身形站在我不远处,伏黑与野蔷薇疑惑于这一点但又旋即站到我身前。 就像之前瑾川浅奈质问我后他们选择相信我,即使我什么都没有和他们解释。现在的他们同样什么也没有追问,挡在我身前将我护在身后。 已经过去多久了呢?像现在这样有人挡在我面前将我护下。我恍惚想到又笑了笑。我可真是……不就在不久前吗? 这份无条件信任与维护我想紧紧抓在手里。 “把你的身、体、给我。”小女孩这样对我说到,双目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小,她没有嘴巴,嘴部处是一道割裂开的伤口。 “给了你你也不能减轻痛苦。”我耐心道,“你的灵魂仍将永远留在这里,你永远也走不出这间孤儿院。” 你永远也走不出渡源家。曾有人这样对我说过,现在的我也在说着这样残忍的话,但这是事实。 咒灵的天性、就是要留在出生地,她也不例外。在这间孤儿院里死去,死后成为咒灵,永远留在这里。 “真可怜。”像当初遇到那只被啃食掉一半身、体的猫儿一样我说出同样的话来。 她被激怒,身上涌出极强的怨念,浓厚的诅咒气息扑面而来,精神上的压迫海浪般拍打过来,气势汹汹。 “我的另一术式——同舟,部分功能是以情感或血脉为联结,能够短暂地单方面转移精神上的感受。”小女孩退后一步眉头紧皱,我笑道,“不过,虽然只是短暂的,但是转移也需要双方心甘情愿。” 我站到伏黑与野蔷薇中间:“野蔷薇、伏黑君,你们可以将现在的精神感受转移给我吗?” 两人看了看我,略有迟疑,他们可能在想我一个人去承受他们两人的再加上我自己的共三人份的精神感受会负担不了,毕竟刚刚他们也真切体会到了眼前咒灵精神压迫带来的疲惫感。 他们迟疑这会那只特级咒灵又想冲上来,我身旁的一级咒灵颤抖着冲了上去一把将她扑倒在地,无数只手努力去禁锢她。 “没关系的,不是还有五条老师在吗?” 五条老师,光是提到他的存在就能让人安心。 他们点点头回了好,束缚达成,那两份夹杂怨气的精神感受冲我而来。 我想做的不止这些。 “将自己承受的痛苦施加给别人是不好的行为哦。”我保持笑容。 这只特级咒灵折断那只一级咒灵身上的好几只手一脚踢开它,瞪着它,一级咒灵尖叫着捂着它的“头”疼痛难忍地左右翻滚。 一声声尖叫尖锐刺耳,她在伤害她自己。 是的,特级诅咒的体内是女孩余下的一半灵魂,和那半的纯白不同,这一半是纯黑的,是彻底坏掉的纯黑。她体、内拥有渡源家剩下一半诅咒,我需要回收。 在这只咒灵消散前我需要收回她身上来自渡源家的诅咒,不能让这诅咒散落开,这是我接下来的任务。 “伏黑君、野蔷薇,还请你们将她祓除。”我对因为将精神感受转移给我而现在丝毫不受影响的二人说到。 “好。”伏黑回。 “包在我们身上。”野蔷薇目光锐利。 得到两人的回复后我思考罩在孤儿院的“帐”的质量,我刚刚将手心划破,没有像寻常那样涌来一群咒灵,只吸引了“帐”内的咒灵,那么我可以尝试将那东西释放出来,如果波及到了普通人五条老师一定会像早上破开房门那样冲进来打断我。 想到这儿我见那只特级咒灵又要开始躲藏于是我又拿起刀狠狠划向原来的伤口。 很痛,如果可以我并不想受伤。 渡源家的人受了伤,伤痛感也要比其他人强烈许多。 血液的吸引让她止步,她向我冲了过来,野蔷薇与伏黑自然没有放任她的靠近。 我慢慢收起平衡体内诅咒的咒力,术式同舟的能力越发强大,我与伏黑、野蔷薇之间的“束缚”越发稳固。天平倾斜,浓厚的怨气向她压去,她一愣,想要逃开却又无法抵御咒灵天、性、里对这份血液的渴望。 血液的吸引,诅咒的倾泻,来与去无法抉择,她被迫驻步原地,像案板上的鱼,刀刃落下都无法逃离。 伏黑君式神的利爪、野蔷薇的尖钉狠狠穿透她的、躯、壳。那拥有一半纯白灵魂的咒灵发出的尖锐叫声穿破这座孤儿院所有的玻璃窗,凄厉的叫声中玻璃破碎间她倒了下去落在这玻璃碎渣间,像只破败的玩偶毫无生气。 特级诅咒,祓除成功。 我走过去蹲下身,她大睁的眼睛里充满了不甘,我将她的双眼阖上。 可怜的、永远走不出去的咒灵。 那只一级诅咒也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救救我,求您……”它颤颤巍巍向我伸出手。 她存在于生与死之际,我站起来。 “将这份诅咒给我吧。” 我的咒力外泄,无数纯白的樱花凭空出现落在它的身上变为淡红色,无名的风将这一朵朵淡红樱花卷起又飘向我。 这一刻起,渡源家所有的诅咒全部真正集中到了我一个人的身上。 一级诅咒,祓除成功,任务完成。 樱花消散,那只咒灵的手垂了下去。我体内的善恶天平晃动,平衡重新调整。我将咒力收回,术式同舟的联结断开。 我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嘈杂的声音穿透进我的我脑袋里,我跪坐在地吐出一口血。 我要止血,不然会引来咒灵。我这样想到。然而我体、内秩序混乱,身、体、沉重,刺啦金属声贯耳般头很痛。 我捂着头紧咬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混乱的记忆涌了上来。 阳子。 那个六岁小女孩的名字。 她出生于盛夏,四岁那年被丢弃在这间孤儿院里,从此她再也没有见到她的父母。 被父母所遗弃的孩子都在这里长大。 这间孤儿院条件很好,孩子们的吃穿用度没有受到任何的苛刻,只是每一个夜晚的降临都令他们恐惧。 人体实验,圈养的小白鼠。 锋利的刀割开血、肉,“老师”们僵硬的笑容冷漠的眼神,器、官移位的疼痛以及……被侵、犯的恐惧。 地下室的光是暗淡的,铁床是冰冷的,那些医疗器材是让人畏惧的。 也许明天能变好,痛苦将结束,他们将走出这份黑暗。他们如此期待着。 然而他们所期待的每一个明天都和他们所经历的每一个今天一样,困在这里,战栗着,颤抖着。 本该依偎在父母怀里享受童年的他们日复一日活在恐惧之中,逐渐绝望,逐渐麻木。 这里太远了,太偏僻了,光不会降临,神不会到来,有的只是此起彼伏的哭声、凄惨的尖叫声。 想要走出这家孤儿院,想要回家,想要去找她的爸爸妈妈,这是阳子的愿望。 纵然身上布满了缝合线、针孔眼,经历无数次的实验、折磨,阳子仍然满怀希望。 这里,被诅咒了未来的孩子烂泥一样活着,陷在泥潭里慢慢下坠。阳子在这泥潭里不停挣扎、不停反抗,幼小的身躯不肯屈服倒下,她固执而坚持。 或许是因为她日复一日地抵抗引人瞩目,又或许是因为她那双眼睛里的不屈太过炙热让冷掉的心重新跳动,有人向她伸出手说——我们一起逃出去吧! 从这里逃出去,找到一个能够重新好好活着的地方,大家一起逃出去,逃离这恶欲丛生的地方。 起先是一个人的加入,随后是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无数个孩子站了起来,牵着彼此的手去反抗那些恶人。 如果这里没有神明的话,阳子就是他们的神明,承载大家的期望与爱意前行。他们将自己最美好的愿望,对美好明天最深厚的爱意传递给她,祈望着这孩子从这里逃出去,结束余生的折磨。 哪怕最后只有一个人逃离这个地方他们也是满足的。 总有人得到救赎了不是吗?哪怕只有她一个。 火光满天,是恶人的怒吼,是对囚笼之中鸟儿反抗的不可置信,是不甘的惨叫声。 带着大家的祈愿与爱意阳子跌跌撞撞向那道铁门奔去,美好的明天就在眼前,光明的未来只在这咫尺一步,最后——她倒下了。 走不出去,走不出去,永远也无法离开这个地方,永永远远,哪怕是死后变成了咒灵也无法踏出那道铁门。 变成咒灵的她,曾祈求见到光明的她却畏惧着光,触碰到哪怕只是烛火般微弱的光也如同触碰到烈火一般。 想要见到光,死后却畏惧光;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死后却只能待在这个地方。 所有孩子都被埋葬在这里,这些孩子本该有无限的未来。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 阳子死后成了咒灵,永远困在这间孤儿院里,独自等待明天的到来。 阳子,她的父母是渡源氏的旁系。渡源氏家的人二十岁会死亡,即使是成功逃出去的她也回不了家见不到她的爸爸妈妈了。 我不停咳嗽,呕出猩红的血。 “白桜!你还好吗?我带你去找家入小姐!”野蔷薇扶着我招呼伏黑,“伏黑,你快来把她背着去找五条老师。” 伏黑走到我面前,迷蒙之中我迷糊见到他眉头紧皱,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倒映出我的模样,头发杂乱,满嘴是血,眼睛里不停涌出眼泪。 渡源白桜,你看你多狼狈啊…… “我背你。”伏黑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声音太大了会伤到我似的。 我摇摇头,扯出一抹笑容,晃悠悠站起身。 “白桜,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野蔷薇的眉毛也皱到了一起,凑过来想扶住我。 我向那只一级诅咒走去,拿着小刀划向它。 我将她的部件拼合,抱着这只特级诅咒晃晃悠悠走向孤儿院的门外,走向那道铁门。 我的头很痛,呼吸也很痛,嗓子也是,心脏跳动也很困难,胃部也很痛,浑身每一个部位都很痛,我的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我想带她出去,带她走出这片黑暗。 “你在哭吗?” 一位个子很高的人双手插兜慢悠悠出现,语气轻佻,话语恼人。 他站在阳光下,光为他镀了金边,清风拂过他的发尾。 五条悟,沐浴在光明之下的人啊…… 我张了张嘴,想对他说很多很多的话,有用的、没用的都想给他说,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从哪儿开始。 “白桜。”他低下头看着我说出我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委屈,鼻子一酸,眼睛像拧开的水龙头不停地涌出眼泪。 “五条老师,你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回不了家的孩子,这是白桜第二次哭 第14章 变成了小孩 他就站在我面前,几步之遥的距离,可我觉得他好远、好远,遥不可及。 阳子身上的诅咒与我身上的诅咒混杂在一起,无数人难过的过往在我脑海里不停涌现。 “我没有在哭。”我回道,走出孤儿院的黑暗大厅。 阳光逐渐落到我的身上以及我怀中小女孩的身上,她的身、体逐渐化作粉末随风飘逝。 一步一步,在我走到那道铁门时她的身、体彻底消失。 她走出去了吗?我带她走出这个地方了吗? 我低着头,怀中空无一物。良久,我垂下手。 渡源家的诅咒,我背负着诅咒里最大的恨意,阳子背负着诅咒里最大的爱意。这孩子原本该活得比我好很多,至少不会有我这样日日受恨意的折磨而不得不经常用自己的咒力维持精神的稳定,但是……她死了。 她还那么小那么年幼,我轻易就能抱起。然而厄运降临在她的头上,活着的时候受尽折磨,死后也难逃痛苦。 生不能获得幸福,死不能得到安生。 “五条老师,渡源家的人不配得到幸福吗?不能逃离这既定的命运吗?不能像个普通人好好活着吗?” 我抬着头紧紧看着五条老师的脸,那碍事的眼罩让我完全捉摸不透他现在在想什么。 “为什么?凭什么?” 我发出一连串的问题但并没有想得到五条老师的回答,我只是……有点难过……有点不甘心。 浓厚的负面情绪从我的脑子传向每一个部位而引发强烈的疲惫感然后是疼痛,我浑身上下都在痛,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既然这样大家就都一起痛苦好了。” 我身形不稳向前倒去。 大家就都一起陷入痛苦,一起在折磨之中步入死亡,一起变成无法去天堂的恶鬼吧…… 我怨恨地想到,然而在跌入五条老师怀里时那些阴暗恶毒的想法又瞬时停顿住。他身上有好闻的香味,不浓烈不冷冽,像春日的朗月,夏日的清风,秋日的银杏,冬日的暖阳,这份浅淡的味道将紧紧我包裹。 我不喜欢别人的靠近,但我不讨厌这个拥抱。 再抱抱我吧,五条老师…… 困意袭来,我沉沉睡去。 “我会创造一个白桜能得到幸福的世界。”五条悟抱着砂糖白桜说到,然而女孩已经昏迷过去并没有听见他这句话。 女孩的手失力松开,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一直在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像怕他消失一样不肯松手。 “五条老师一直在哦。”五条悟横抱起她,低头轻声对她说到。 怀里的女孩没有任何反应,五条悟轻叹口气。 他又抬头对一言不发走过来的两个人道:“大家状态还不错嘛。” 他的声音有特地放轻。 “哪里不错了?”虽然野蔷薇现在还很生气,但她的声音也放轻了不少。 伏黑惠目光从砂糖白桜微蹙的双眉移到五条悟抱着她的双手上,他很快收回视线垂下眼眸将半张脸埋在高领里。 “嗯。”他轻轻回道。 “好,任务大成功,回高专啦!” 高专,医务室外。 “五条老师,你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一路都有咒灵跟着我们吗?”野蔷薇握锤的手用力了几分,“开车的伊地知先生都是一路哭着开回来的啊。” 伊地知洁高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一路飙车回来,车内还有某位恶意吓唬他说再不快点是会死掉的哦这样话的人。 今天也是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辅助监督伊地知洁高。 “哦,这个啊——因为白桜是渡源家的。”五条悟语气轻松。 “渡源家?”野蔷薇觉得耳熟,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听过,除了那次瑾川浅奈称呼白桜为渡源白桜而不是砂糖白桜,当时她心里疑惑这点,现在又听到五条悟提起这个姓氏,她总感觉在很久远之前她也听到过这个姓氏。 “?”对于被五条悟保护得很好的伏黑惠感到疑惑,他只在瑾川浅奈口中听到过这个姓氏。 御三家之外的咒术家族吗?他心里猜测到。 “渡源家的人血液对咒灵有吸引力。”五条悟向伏黑惠解释道,但没有说出更多的东西。 “渡源家……渡源家……”野蔷薇越想越觉得耳熟,好像自己是听奶奶提起过。 “等等,五条老师,你不会说的是那个渡源家吧?!”野蔷薇一惊,反应过来自己声音有点大,虽然是在医务室外但她还是减弱了自己的音调。 “是的哦,就是咒术界的渡源家。” 被称作这辈子最好不要接触的疯子家族、恶人家族,外人有去无回,内里自相残杀。光是提到这个姓氏都会让人缄口不言,这是咒术届禁忌一样存在的家族。 野蔷薇是不清楚渡源家具体情况的,只是很小的时候听她的奶奶无意间提到过,她记得当时她的奶奶最后叹息一句让野蔷薇千万不要和渡源家的人扯上关系,遇到了也要避而远之。 应该避而远之的,渡源家的渡源白桜。 野蔷薇选择不那么做。她从来都不是会在意别人评价的人,其他人怎么说都是其他人的事,白桜是怎么样的人,要不要避而远之,她自己会分辨。 “这样哦。”野蔷薇平静了下来。 对于显然还有所隐瞒的五条悟以及野蔷薇,伏黑惠没有选择追问,但是他从野蔷薇刚刚的表情以及语气,再加上白桜平常使用的姓氏为砂糖而不是渡源猜测出他尽量少在白桜面前提到渡源二字,最好是不提。 “情况有些不妙。”家入硝子打开门说到。 三人一顿。 “我无法治疗她。” “无法治疗?”野蔷薇不可置信。 家入硝子点点头:“我的反转术式不起任何作用,她不仅手上受了伤,内脏也受了伤,心脏也跳得很慢,我治疗她,她似乎会将我的咒力吸收掉。” “她伤得很重……”家入硝子想告诉五条悟如果白桜还不能被治疗的话会有生命危险,但是野蔷薇和伏黑惠还在场。 伏黑惠与野蔷薇都下意识看向了五条悟,五条悟将半张脸埋在他的高领里默不作声,这下完全无法让人得知他的情绪。 家入硝子斟酌道:“她身上的诅咒气息很重,但也不是不能醒来,还是看她自己。” “嗯。”五条悟走了进去,伏黑惠与野蔷薇紧跟其后。 “你在做什么?” 我站在渡源家后院的长廊里,这里有棵巨大的樱花树,樱花开得茂盛,片片淡红花瓣洋洋洒洒飘落下来,树下站了个小女孩,手里拿着一把断掉的斧头那是我,十二岁的我。 “我想砍掉这棵树。”她转过身来面无表情,“但是这把斧头断掉了。” “那怎么办?” “去找更好的工具。”她利落扔掉手中的斧头,拍拍手看着我,“总不能守着坏掉的斧头站在这里一直干看着吧?这样猴年马月才能砍断这棵讨厌的树?” “也是。” “所以你快去找更好的工具啦。”她催促道。 “知道了。” 一阵风过,卷起铺满庭院的樱花也吹散了她的身影,这里又归于平静。 走进房间的五条悟一眼看见在床上坐起身来的小女孩。是的,是小女孩,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有一头浓密的黑色卷发,海藻似的,一张小脸带了点婴儿肥,因失血过多而惨白,下垂眼很乖巧,正迷茫地看着他。因为缩水了以至于衣服尺寸并不合适,松松垮垮地搭在她身上。 她面无表情,看起来娇小可爱,特别是有一个一米九几的五条悟做对比,显得女孩像个小玩偶似的。 “好可爱……”野蔷薇小声道。 五条悟向前走了几步,女孩开口,对五条悟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叔叔,你是坏人吗?” “?”五条悟一顿。 “你穿了一身黑,还把眼睛遮住,很像故事里的反派。”小白桜嘴不饶人。 “我是坏人,但我不是叔叔是哥哥,我看起来很老吗?” “哦。”小白桜冷漠道,选择性听他说话,低下头发现自己受伤的手,小声嘀咕,“怪不得我那么痛,原来是我受伤了。” 她抬起手将自己的伤口治疗好,仔细检查了自己手上的伤口后她又抬起头。 “那么现在是绑、架吗,还是拐、卖?” “你觉得是什么?”五条悟顺着她的话说,完全没有反驳。 “绑、架?让我受那么重的伤是卖不出好价钱的,不过……是绑、架的话,我建议也不要让我受伤比较好。” 五条悟坐到床旁的凳子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一本正经和自己讨论正确绑、架她的方式的小白桜,不时点点头像把她的话认真听进去了一样。 眼见话题逐渐向奇怪方向发展的伏黑惠站了出来。 “不是绑架。” 小白桜这才注意到伏黑惠的存在。 “你长得和和子姐姐一样漂亮诶。”她眼睛亮亮地看着伏黑惠。 伏黑惠脸上一热,咳嗽了两下。 “诶——我不漂亮吗?”五条悟将自己的眼罩摘了下来,凑近注意力被伏黑惠引走的小白桜。 那碍事的眼罩终于被摘下,五条悟的脸完整露了出来。从入学那天到今天,几个月的时间里十六岁的砂糖白桜没有见过五条悟完整长相,而现在,变回十二岁没有十六岁记忆的砂糖白桜终于见到了他究竟长什么样。 被十六岁的她猜中了,他拥有世间最好看的一双眼睛。像无限延伸到很远很远天空般的眼眸,很干净,青蓝宝石一般通透。 白色的浓密纤长眼睫镶嵌于其上,蝉翼绸扇一样。他五官生得很好,深得造物主的偏爱。这张脸找不出任何缺点,硬要说的话就是年轻得不像一个二十八岁的人,然而这也成为不了缺点。 他的美一下子就能抓住人的眼球,让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带有极强的侵略性,无法将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 白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双眼睛,这双眼睛是青空,是她喜欢的天空。 对于小白桜的反应五条老师感到很满意,格外神气地将自己的眼罩完全脱掉。 伏黑惠沉默。 “你的眼睛很好看,像天空一样。”小白桜眨眨眼一双眼睛像携了星辰。 “所以嘛,要叫我哥哥不是叔叔。” “好的——叔叔。”小白桜两眼弯弯,笑容灿烂。 检查完小白桜身体状况确认她一切恢复正常后家入小姐就放他们离开了,毕竟她还有其它的工作要忙没办法像五条悟这样那么“闲”。 伊地知洁高紧急去买了小孩子能穿的衣服,天知道导购小姐一脸笑容夸他真是个好爸爸还专门来给女儿买衣服时他是喜是悲,他只不过是个比五条悟还小两岁的社畜罢了,看起来很像是一个有十二岁女儿的父亲吗? 换好衣服的小白桜伸出手抓住五条悟的两根手指很努力地牵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五条悟而有雏鸟情结很黏五条悟,和不会主动靠近他人的十六岁白桜很不一样。 “叔叔、叔叔,这里就是高专吗?” “叔叔、叔叔,刚刚的医生姐姐好温柔哦,和和子一样温柔,我好喜欢她。” “叔叔、叔叔,刚刚给我送衣服的叔叔看起来很怕你的样子,你经常欺负他吗?” 她快步跟上五条悟的步伐,即使五条悟有特地放慢脚步然而对于个子矮小的十二岁白桜也难以和他保持同频率。她很努力牵着他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头上还有根翘起的头发随她的动作而一晃一晃的。 跟在后面的野蔷薇和伏黑惠对于这样活泼型的白桜很不适应,这太不像她了。十六岁的白桜是安静的,是寡言少语的,笑容是像练习了很多次一样标准无趣,她温柔而内敛,与谁也不会过分亲近。 而现在的变回十二岁的白桜与十六岁的她判若两人。虽说家入小姐说了白桜之后会恢复正常,不用太担心,但他们想知道恢复后的白桜知道自己现在是这个样子会是什么反应。 “叔叔、叔叔……” 五条悟弯下腰一只手捏住她的两边脸颊。 “说了要叫我哥哥啊。” 被迫嘟起嘴的白桜挣扎开揉着自己的脸生气道:“我不要。” “叫我哥哥我就把这根棒、棒糖给你。”变戏法似的五条悟手里拿了根棒、棒糖,蹲下身和她说话。 “我已经十二岁了,才不会因为一根棒、棒糖屈服。” “两根。” “哼。”小白桜撇开头。 “三根总行了吧?只能三根了。”忍痛割爱似的五条悟又拿出第三根棒、棒糖。 “成交,哥哥。”小白桜接过三根口味一样的棒、棒糖,拿着它们跑到伏黑惠与野蔷薇面前。 “给。”她一人递了一根。 “诶?给我们吗?”野蔷薇没猜到小白桜会这样做,毕竟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他们还是陌生人。 小白桜点点头:“我喜欢你们。”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很直接说出喜欢二字,一双眼睛里倒映出野蔷薇与伏黑惠的面容。 太干净了,她的那双眼睛太干净了。 五条悟看着这幕嘴角上扬,野蔷薇与伏黑惠接过她给的糖。 “不给我吗?小白桜是不喜欢我吗?”五条悟的语气带了点撒娇,“我好难过。” “喜欢,我喜欢你的。”她转过身一脸认真地回答道。 五条悟一顿笑容灿烂:“是吗?” “是的,不过你要吃糖就自己买啦。”小白桜将糖纸剥开、含、住那颗棒、棒糖,“和小孩子抢糖吃可不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会做的事。” 人小鬼大。 夏天暖阳的光洒在她身上,从她的发间滑到她的白裙裙角,簌簌轻风掠过层层绿叶,耳畔传来声声蝉鸣。 第15章 十二岁的她 “所以我是入学了高专,并且因为在祓除诅咒后诅咒反噬变回了十二岁,而你们是我的同学伏黑与钉崎?”小白桜又将视线移到五条悟身上,“还有我的老师……五条……老师?” “对哦,最强是你的老师高不高兴?”五条悟懒懒散散地靠在墙上。 “啊……”小白桜没有正面回答五条悟的话,现在的她对于五条悟不是每句必应,低垂眉头像是在思考什么。 “高不高兴嘛,快回答我啦!” “高兴的高兴的。”小白桜忙道。 “那么勉强的吗?” 这位最强先生五条悟真的和她想象中的很不一样啊……他才是这里的小孩子吧?小白桜在心里感叹。 “我很高兴的,五条老师。”为了不再麻烦,她一字一句都说得极为清楚,但也没有过多的夸赞之词。 “算了。”五条悟轻声道。 “那……现在是一八年吗?”小白桜又再次确认。 “是一八年哦。”五条悟很耐心地回复她。 一八年啊……她看看五条悟又看看伏黑惠与钉崎野蔷薇。 五条悟不知何时将他的眼罩又再带起,只让她瞧见他下半张脸,而伏黑惠与钉崎野蔷薇的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 对于现在因诅咒而变回十二岁的她来说,记忆混乱下的她是没有之后十六岁的记忆,她像是在十二岁那年长眠了很久才醒来一样,现在的记忆也只有十二岁那年的记忆,一时间让她接受现在的局面让她略有无措。 她现在的记忆停留在她辛苦打扮了一通结果五条悟没能来的那天。她睡前还想着家里的那群人之前对五条家报以的期待那么大,现在五条悟人都没出现他们估计愁得头发都要掉光了。 不知道他们头发都掉没了是什么模样,这样想着“一觉睡醒”后却被告知她已经入学咒术高专了,今年她本该十六岁。 五条悟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吗?她是怎么从渡源家出来的? “咦,和子呢?她没有和我一起来高专吗?”小白桜四顾左右一脸疑惑。 和子。伏黑惠与钉崎野蔷薇又再一次听到了这个名字,不久前那位叫瑾川浅奈的女孩咄咄逼人地说了一通,他们大概能了解到和子的死与白桜有关联,他们不知事情的全貌不会随意评判,又虽然从未听见白桜向他们仔细解释过这个人但他们很清楚她对于白桜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就像纱织对于野蔷薇,津美纪对于伏黑惠来说,和子也是白桜重要的人。 和子已经死了。他们该如何给现在变回十二岁的白桜说出这样的事实。 她一双眼睛干净澄澈,不像十六岁的白桜那双眼睛变成毫无波澜的静潭般。这样一双眼睛下,两个人沉默了。 “嗯……是因为她才能不够所以没能来吗?”小白桜问。 “是因为她的年纪。”五条悟出声道。 小白桜点点头:“这样哦。” 她没再追问。 五条悟虽然常常会把事情推给其他人做,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得他自己去处理,于是陪了三人整一天的他将小白桜交给伏黑惠与钉崎野蔷薇就摆摆手离开了。 有人想要引白桜去那家孤儿院。 他原本得到的消息是上层想要派伏黑惠、钉崎野蔷薇以及砂糖白桜三人去孤儿院出任务,那群人又想故技重施将他调开,但这次他不会让之前少年院虎杖悠仁这类的事再发生。 他这双六眼下任何东西都难以躲藏,所以带三人去孤儿院祓除诅咒时他是清楚里面不止有一只一级诅咒的。特级诅咒,危险的存在,稍有不慎,可能丧命。他清楚,但他让他们去了。 一年前,夏油杰举行百鬼夜行攻打咒术高专,五条悟以狗卷棘、熊猫为激发乙骨忧太潜能的媒介让两人在可能会丧失性命的情况下直面夏油杰的攻击。 现在,他也没有让一年级的三人一直躲在自己的羽翼下,他需要的是紧跟自己脚步的同伴,高层的那群人想要让他们去孤儿院祓除诅咒那就让他们去好了。 不过,虽然他这样做了,但是一年前的他是在相信反叛的夏油杰所坚持的主义不会滥杀年轻的术师情况下派出狗卷棘与熊猫的,现在的他是在确保他们三人有他在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而让他们去往孤儿院的。 同样的,如果他手上有两面宿傩的手指,他会让虎杖悠仁吃下,孤儿院的那只咒灵身上有渡源家的诅咒,他也会让砂糖白桜收下这余下诅咒。 这就是五条悟,这些就是他会做的事。 现在砂糖白桜的状态是如那群人所愿还是出乎那群人的意料,五条悟暂时也不清楚。 倒是个会给人挖坑的小孩。他这样想到。 他之前去查过瑾川和子,她的才能可不低,之前高专有意录取她,可她最后没入学。而十二岁的砂糖白桜刚刚那句“是因才能不够所以和子没来高专吗”,看似为迟疑没回答她和子在哪里的二人找了不错的借口实则是在推测和子的状态。 “做老师真麻烦。”他这样说到,“好,奖励自己一盒喜久福吧!要毛豆生奶油味的!” 没由来的奖励,他哼着歌走远。 “哦哦哦,是狗狗耶!”小白桜一脸兴奋地抱住伏黑惠的式神——玉犬,浑,蹭了蹭玉犬毛茸茸的黑色颈毛。 “果然小孩子都会喜欢这样的小动物吗?”野蔷薇感叹道,“伏黑,做得不错,哄小孩子很有一套嘛。” “嗯。”伏黑惠坐在一旁冷淡回道。 虽然他年纪不大,但在很多方面都很靠谱。 “小孩子什么的好麻烦。”野蔷薇虽然嘴上“嫌弃”但是目光紧追小白桜,心里怕玉犬一个不注意伤到她,尤其是现在小白桜正举起玉犬爪子捏着它肉垫。 “漂亮姐姐可以带我去其它地方转一转吗?”小白桜向野蔷薇问到。 “好!” 野蔷薇上一秒还在说小孩子好麻烦下一秒就热情牵着小白桜的手兴冲冲向门外走去,小白桜笑吟吟地跟上野蔷薇。 “哥哥不一起来吗?”她回头问。 “来了。” 伏黑惠站起身走到两人身后相距一步,小白桜向他伸出手,伏黑惠一愣迟疑片刻随即牵上她的手。 真的很不一样啊……他心里想到。 “这样子好像一家人哦,妈妈和爸爸。” “妈妈和爸爸,我和伏黑吗?”野蔷薇弯腰低下头,“长得会在沾满石油的海鸥堆里点火的臭屁男生我可没兴趣哦。” “这是什么形容啊喂?!” “我只是把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告诉了她嘛。”野蔷薇笑道。 “原来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是这样的吗?!”伏黑惠欲言又止。 “我明白我明白,哥哥是姐姐你的重要同伴。” “嘛……”野蔷薇没反驳,“是这样了。” 小白桜笑着牵着两人的手往天气正好的庭院里跑去。 “好了好了,我们快点出去玩嘛!” 白色裙角散开像花瓣绽放一般,女孩转过头笑容灿烂地对身后的黑色玉犬说:“狗狗也要跟上来哦!” 花瓣一样的裙角又像洁白的鸟翼一般随风扇动,明明是夕阳暮色,却丝毫不让人感到苍凉。 玉犬嗷呜一声紧跟三人身后,踩着三人的影子摇着尾巴心情很好的样子。 “软乎乎,软乎乎。”小白桜抱了抱熊猫,“熊猫是熊猫吗?” “熊猫不是熊猫哦。”熊猫揉了揉小白桜的头发,她那根翘起的头发被压了下去,它松开手那根头发又翘起晃晃悠悠。 “熊猫不是熊猫。”小白桜重复了熊猫所说的话,狗卷棘凑上来。 “海带。”你好。 “海带!”小白桜不知道具体含义但也跟着狗卷棘说到,眨眨眼一脸笑容。 “变小了吗?和之前判若两人啊……”熊猫对身旁的伏黑惠说到,“很少看见白桜有那么高兴的时候。” 小白桜正骑上玉犬,玉犬确认背好她后跟随她的命令和狗卷棘打闹,她笑声肆意张扬,像夏日的风吹过屋檐下的风铃一般清脆悦耳,这是十六岁的她不会有的笑。 她一头长卷发散开,绸缎似的。动作随意,完全没有她还穿着裙子的意识,好在下身穿了安全裤并不担心走光。 “嗯。”伏黑惠轻轻回道。 “这样挺好的。”野蔷薇道。 “她身上这个诅咒大概什么时候消失呢?虽然现在的她看起来蛮开心的,但总不能一直活在梦中吧?”禅院真希说到。 “真希,你好煞风景哦。”熊猫慢悠悠道,“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了……不是还有悟在吗?他会考虑这方面的事吧?” “他真的会考虑这方面的事吗?”禅院真希又道。 “……好吧,难说。”熊猫不得不承认五条悟那跳脱的性格真的让人难说会怎么做。 “珍惜现在吧。”最后它道。 “不要跑远了哦!”它又向不远处的两人道。 “知道啦!” 远处的那抹白色身影向它晃了晃手,表示自己明白了。 树林间,小白桜从玉犬背上跳下来摸了摸玉犬的头。 “乖狗狗,快回去找你的主人吧。” 玉犬低声呜呜着没有离开,伏黑惠让它跟着她。 “我不会跑掉的啦,只是想一个人走一走,快回去吧!”小白桜笑着又揉揉它的头,“狗狗乖,回去吧。” 玉犬仍旧不离开,她想了想又道:“那你在刚刚的地方等我,我叫你的时候你再跑过来好不好?” 玉犬蹭了蹭白桜,白桜又凑到它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它这才转身向之前的地方走去,它转过头看了她两次后才离开。见玉犬离去,白桜向更远处走去。 夜晚的光不是很亮,前路暗淡,她尝试用治愈术的光勉强照亮,忽得一愣站在原地顿住,一瞬间她好像隐约间明白了什么。 “白桜是迷路了吗?”千奈小姐走了出来。 “你是谁呀?”小白桜一脸疑惑抬起头天真问到。 千奈犹豫再三蹲下身同她说到:“我是千奈姐姐哦。” “你怎么知道我叫白桜?”她又问。 “五条先生把你因为诅咒而变小了这件事告诉了我们。”千奈耐心道,“大家正在找你,晚上路那么黑快和我回高专吧。” “姐姐你好像诱拐犯哦。” “是吗?”千奈无奈笑道,“那我打电话给五条老师让他来接你好不好?” 说着她拿出手机点出通讯录里的五条先生正要拨通,小白桜笑道:“好啦,我相信你,千奈姐姐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坏人。” 她牵起千奈的手,双目含笑:“我们快回去吧,不然大家要等急了。” 千奈迟疑了一下,见小白桜模样乖巧,那双眼睛干净无害,于是道:“好。” 夜色越来越浓,回程的路越来越难看清,两人走在这山林间。 “白桜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爱迷路啊……”千奈随口道。 “我之前经常迷路吗?”她抬起头问。 “是的哦,你入学第一天就迷路了,迷路次数……我数数……”千奈想了想,“我所知道的大概有十次了吧?” “那么多吗?” “是的,所以之后你记住了固定路线,每次都按照记住的路线走。” “那我之后应该就没有迷路了吧?” 千奈笑了笑:“你之后还是迷路了几次,不过比刚入学那会儿好了很多。” “那我真够笨的诶,连路都认不清。” 千奈低下头看着个子娇小的她,恍惚之中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弟弟一样。她蹙起眉尖,眉尾向下,小白桜抬起头正好撞见她这副神色,她急忙回过神来。 “千奈姐姐有个妹妹吗?还是弟弟?” “啊……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她回。 “这样吗……”小白桜漫不经心道,“千奈姐姐真的还要继续带我往前走吗?” “嗯?白桜在说什么啊?”千奈笑道。 “这条路不是回去的路。” “白桜记错了吧?这条就是回去的路。”千奈握紧牵着白桜的那只手。 “现在的我是认得路的。”白桜停下来,“而且我是故意落单的哦。” 千奈沉默片刻,天上不知何时飘来一片乌云将月光遮住,天地间暗沉无光,她们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抱歉,我必须救出我的弟弟。”千奈抓着白桜的手像是抓住了她弟弟活着的机会一样,“我们都在等他回家,我再不接他回家他就活不了了。” “嗯。”白桜轻轻回了一声,千奈听见她拾起东西的声音,随后一阵血腥味冲入鼻腔。 “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的声音清淡,带了孩童的天真又带了无名的冷意。 乌云飘散开,月光又再次撒向林间,个子娇小的女孩左手拿着一块尖锐的石头,右手手臂有一条长长的瘆人伤口在不停往外冒出鲜红。 “快把伤口治疗了,他们有放咒灵进来!”千奈惊道。 女孩像感觉不到疼似的,歪头疑惑:“他们是谁呀?” “我不知道,你快把你的伤口治愈了,不然会把那些咒灵……”引过来三字她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四周树叶簌簌声响起,不少咒灵围了过来。 它们都闻到了血液的味道。 伏黑惠等人跟随玉犬而来,林间的诅咒气息很浓。 “明太子。”小心。狗卷棘出声。 “看来麻烦不小心啊……”熊猫小声道,“悟这才出去不久吧?” “尽给人添麻烦的诅咒。”野蔷薇拿出她的钉锤,“要是伤到了白桜,我定把它们一个个都给祓除了。” “走吧,祓除诅咒。”真希道。 玉犬嗷呜一声向前奔去,众人跟在其后。高专内的夜蛾正道也注意到了异常,放下手中正在制作的玩偶咒骸站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 作者有话要说:离变回不久了 第16章 再见 “什么嘛,你一点反击力都没有吗?”小白桜站在千奈的身后语气平静道,对于她自己身上的伤口完全没有任何的治疗意向。 “我只是一个辅助监督。”千奈皱眉回道,拿着手中的长刀勉强打退扑上前的两只咒灵。 她竟不知变小的白桜性格会那么恶劣,一副无事可做的悠闲模样,对于现在的她是这群咒灵垂涎的食物这事看起来也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你不怕我丢下你自己一个人跑掉吗?”千奈两只手握着太刀神情严肃,手心冷汗直冒让她几要握不住刀柄,她目光紧盯咒灵的动向,“你不怕死吗?” “你不会丢下我的。”小白桜站在她身后虽然没有帮忙但也在有意避开咒灵的扑食,她轻飘飘回道,但她没有回答千奈第二个问题。 “我右边口袋里的手机,你拿出来联系伊地知先生。”千奈身上的伤不少,小白桜也完全没有治疗她的意向,“我的弟弟叫井一郎,山口井一郎,如果我死了,请你……救救他,恳请你救救他。” 身后的白桜没吭声,千奈一刀砍向冲上来的一只咒灵,身上又多了道不浅伤口。 “快拿出手机,求你了,我必须让你活着。” 面对数不清数量的咒灵,对于千奈来说异常吃力,她生来咒力不强,并不适合战斗。她可以死但是她不能让渡源白桜死亡,只有让渡源白桜活着她的弟弟才有活下来的机会,她弟弟活下来,她那赌鬼父亲才有可能放过她的母亲和她的幼妹。 她没办法将渡源白桜交给那个人了,不能完成任务的她现在连护下渡源白桜的性命都很吃力,她完全没想到渡源白桜会完全不顾她自己的安危引咒灵涌来,血液诱惑下的咒灵可没有人好说话。 如果她现在死了她一定会诅咒那个夺走她弟弟的人,也会诅咒那个让家庭支离破碎的赌鬼。 又有三只咒灵尝试扑上来,千奈执刀硬着头皮将它们逼退,刀刃划过咒灵的触感让她忍不住颤抖。 她曾经会害怕锋利的刀刃会伤害到自己不想伤害到的人,害怕锋利的刀刃护不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然而,现在的她就在伤害他人,也无法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弱小,无能,这就是她啊……她自嘲想到,眼圈微红。 “快把手机拿出来!” 正说话间她的太刀被打落失力跌坐在地,惊诧下一只身形庞大的咒灵张开血盆大口向她扑面盖来。 要这样死掉了吗?她这样想到下意识紧紧闭上眼。好不甘心…… 咒术师常与死亡相伴,普通人的,同伴的,以及自己的,即使是作为旁观者的辅助监督也会被波及。 她绝对会诅咒那个人以及那个赌鬼的。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没有迎来,只听见扑哧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她睁开眼,十二岁的小白桜正执着她落下的刀挡在她身前,白裙飞扬,神情冷淡,而前秒还张着血盆大口的咒灵此刻躺在地上毫无生息。 “姐姐的刀好重哦。”她这样说到,又利落砍向冲过来的咒灵,长发在空中划起一抹弧度,“你的弟弟自己去救啦,我可不想身上又多一份诅咒。” 她末尾句话说的很轻,轻到千奈没能听清。 刀不是很顺她的手,开始几招她略有不适应,堪堪躲过几只咒灵的攻击后她才找准适合的握刀姿势。 她动作熟练招式干脆,一看便知练习过很多次。这和千奈所了解的白桜很不一样,之前的白桜在体能课上一个简单的跑步都会晕倒了过去,而现在……变回小孩子的她竟要比十六岁的她要强上许多,明明是同一个人,却是两种存在。 她出招不重力气而重敏捷,明显教导她的人有因材施教,这位必定是个在刀剑之术上很有才能的人。 这孩子一脸笑容,自信而肆意,似乎玩得很开心?这样紧迫的情况下她完全没有任何的忧惧,生与死的概念被她抛开,她像个得了玩具的孩子一样。 好奇怪,千奈总感觉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身影,张扬,从容……是在哪儿呢? 千奈看着这抹浓夜下的白色身影愣在原地,簌簌落下的树叶花瓣般被卷起,女孩虽身形娇小但丝毫不弱小,双目含笑,眉头舒展,那柄太刀在她手下发挥了最大的用处,月色下她似舞伎执扇歌舞。 十二岁的白桜是浓艳的色彩,是甘醇的烈酒。 “你们——”她声音清淡,“很弱哎。” 是了,千奈想到此刻的白桜像谁了,是五条悟,那位咒术界的最强。 她曾远远地瞧见过五条悟祓除诅咒时的模样,他狂傲从容、随意张扬,即使是令所有人束手无策的特级诅咒在他面前也弱小的与蚂蚁无异,他轻易就能左右所有咒灵的生死。 如果这孩子能正常成长的话是能够跟上五条悟的脚步成为他的伙伴吧? 可是……很可惜。 血腥味越来越浓,在伏黑惠他们赶到时只见满地的咒灵尸体。 四下安静,夏日的蝉鸣声一丝也没有。鲜红染透了棕黑色的泥土,地上躺满了奇形怪状的咒灵,有一级咒灵也有不少二级咒灵,再往前看去——月色幽光下身形娇小的女孩手执泛着寒光的长刀,鲜红像绽放的花瓣挂在她的白色长裙上,她蓬松微卷的黑色长发上也落满了鲜红,细眉浓睫,赤眸朱唇,那颗眼下泪痣此刻让她少了几分清淡多了几分旖旎。 皮肤苍白,夜色中的她好似那妖怪物语里会食人心的鬼魅,林间暗得不能再暗的红黄灯笼又为她平添诡异感。 她站在咒灵的尸体堆中悠悠看过来,人群里她一眼就找到了伏黑惠。 目光相接,那双好看的眼眸里褪去冷淡盈了笑意。 “你来晚啦,惠惠。” 惠惠,这是她第一次那么称呼他。她谁也没看,那么多人里她第一眼只看到了他。她眼里的冷淡在看到他的那刻瞬间消失,携了盛夏的暖意。 伏黑惠清楚感觉到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在快速跳动,他感到非常地无所适从,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将大半张脸掩在高领里。 “我来晚了。” 他轻声回道。 “剑术不错嘛。”姗姗来迟的五条悟手里还拿着半个喜久福,他将这半个吃下夸赞道。 “什么嘛,五条先生……”小白桜目光很快移到五条悟身上,“你是在你的学生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去买喜久福了吗?” 伏黑惠看了看白桜又收回目光低垂双眸。 “猜对了。”五条悟走向她。 “你再不出现我是真的会死掉的哦。”小白桜声音疲惫。 “所以我现在出现了嘛。” 五条悟的话音刚落,伏黑惠只听见刀掉在地上的清脆声响,抬眼望去小白桜倒在了五条悟的怀里。 “我没有摔在地上欸……”小白桜声音微弱,孩子气道。 “因为有老师我在。”五条悟横抱起她,走回人群。 “有五条先生做老师的话什么都不用担心吧?” “嗯,我可是最强。” “五条先生,我刚刚是一个人祓除了那些诅咒的哦,我很厉害吧?” “很厉害,白桜才十二岁就能祓除那么多诅咒了,我都被惊讶到了哦。” “哼哼,我还把叛徒找出来了。” “白桜真的很厉害,帮我们解决了很大的麻烦啦。” 小白桜没有再说话,四处归于安静,就在跟着五条悟回高专的熊猫他们觉得她可能睡着了,大家都尽量把声音放轻时她又开口道:“什么嘛……五条先生明明很温柔,为什么大家都要说你是个很恶劣冷漠的人……” “他们是在嫉妒我吧。” 小白桜轻轻笑了两声,明显能感觉到她气息微弱。 “五条先生,那天我坐在和室里等了你一整天,从破晓到日暮,我把屏风上的花数了一遍又一遍都快将上面的画背熟了你还没来。” 五条悟停下脚步。 “等我?” “嗯,等你……你不知道吗?渡源家……想送你一个妾啦。”小白桜明显自己也感觉略有尴尬。 五条悟完全不知道有这件事。 妾?伏黑惠皱眉。 所以现在还是有那种思想腐朽的家族存在,令人生气啊……钉崎野蔷薇自然也听到了。 二年级的三位没吭声。 “然后呢?”五条悟没对她说他完全不知道。 “然后家里的长辈就很失望啦……”小白桜缓了缓,她身上每一处都在痛,尤其是脑子,支离破碎的记忆纷杂涌来,口腔里也随之涌来铁锈味。 “然后……然后……”小白桜停顿下来,微微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又闭上,轻呼出口气叹气一般,“五条先生,再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吧。” “……好。” 五条悟低下头,小白桜伸手摘下他的眼罩,他那双苍蓝色眼眸很干净,眼眸中倒映出的是满嘴是血的她。 “你的眼睛很好看,像天空一样。”小白桜两眼弯弯,“真遗憾,那天没能等到你来。” 五条悟低着头看着她,站在他身后的伏黑惠他们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知道他沉默着没说话。 “五条先生,我醒来的时候头就很痛,我能听见好多人的说话声、哭声还有惨叫声,真不知道十六岁的我是怎么平衡体内的这份诅咒的……”小白桜低头靠着他的胸膛,清楚听见他的心跳声,她胡乱说着。 “其实,”她阖上双眼,声音越来越小:“我原本打算去了五条家后带着和子一起离开渡源家,然后被你嫌弃后再找个新地方重新生活,去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没想到一开始就被你嫌弃啦,连你的面都没见到……” 她轻轻笑出声,又叹出口气。 “再见了,五条先生。” 再见了,她一直期望见上一面的五条悟。 十二岁的白桜彻底陷入长眠,永久不会再醒来的长眠。 再见了,十二岁的渡源白桜。 “白桜她?”野蔷薇走上前,不掩担忧。 “睡着啦!”五条悟将眼罩戴好,转过身,“好了好了,你们快去休息吧,我带她去硝子那儿检查一下。” 他语气轻松一如往常,眼罩遮住了他的双眼让人无法从眼睛读到他的情绪。 第17章 醒来 庭院里的樱花洋洋洒洒落的满地都是,屋檐上、长廊里全是这颗樱花树上的樱花,铺天盖地的淡粉将这屋宅一角装饰得静谧淡雅,这样的景色我已经看了许久。 我找了很久,从正厅找到偏宅偌大一个家我竟然没有找到任何可用的伐木工具,于是我又走回了这座庭院。 我在长廊一角坐下叹出口气,我想我该醒来了。 身体很沉重,我的意识在一点一点恢复,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我的昏迷而让我忘记用咒力平衡体内的诅咒,秩序混乱下我浑身都在痛。 医务室的消毒水味略有刺鼻,我缓了缓睁开眼,入目的是干净的天花板,我察觉到身旁有人,将视线移了过去。 白发青年双手交叉背靠在椅子上低垂着头将脸埋在高领间,他身后的窗户大开含了夏日灿烂的阳光,光柱像怕惊扰了青年的休息很轻地飘落在他的身上,晨间的光圣光一般笼罩着他。 五条老师是在休息吗?我怕惊醒他于是躺在床上没动,只偏着头安静地看着他。 五条老师也会休息,也会感到疲惫。我瞧见他呼吸平稳心里这样想到。 我就这样盯着他看了许久,久到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我很喜欢这一刻,甚至萌生出想要长久地拥有这片刻安宁的念头。 “白桜醒了。”许久,他醒了过来,精力充沛道,“早上好哟!” “早上好,五条老师。”我手撑着床准备坐起身,“嘶……” 我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右手手臂上多了一道伤,虽然被包扎过但是因为我的动作又渗出血来。 这个伤口是哪里来的啊……? “怪不得我觉得痛,原来是受伤了。”我小声嘀咕道,伸手将纱布解开,但因为结绑得很牢单手略有不便。 在我准备不顾伤口强行扯开纱布时一双大手出现在我的视线里,耐心地为我松开纱布。 我呼吸一滞顿了顿,收回左手盯着那双大手小声道:“谢谢五条老师。” “不用谢我啦,需要我帮忙是可以说出来的哦。”他语气温和。 “嗯……” 在纱布完全被解开后狰狞的伤口曝在我眼前,我一声不吭地将自己治疗好。 可能是划到什么地方了吧……我没放在心上,又想到自己这是躺在医务室里昏迷不醒,五条老师守在一旁坐在椅子上睡着了,自己手上又有伤口,血液又会吸引咒灵…… 我是不是又给他添麻烦了?我垂下眼眸。 “你没有给我添麻烦。” 我听见他这样说到,惊诧抬眼看向他,他的面容撞入我的眼里,嘴角上扬,我像被烫着似的慌忙收回视线,我又听见他似有无奈的轻笑将头垂得更低。 “好啦,我们去找惠和野蔷薇他们吧!”他和声道。 我点点头下床穿好鞋,他双手插兜站姿随意地在一旁等着我,足够地耐心。 我和他并排走在灯光暗淡的长廊里,步伐不慌不忙没有了最开始为了跟上他脚步的匆忙。 “白桜从前会剑术吗?”他问。 “嗯?啊……对。”我迟疑片刻心里疑惑五条老师怎么知道这事,想了想又道,“但是现在不会了。” 所以现在的我在祓除诅咒方面帮不上太大的忙,说到祓除诅咒之前孤儿院那件事五条老师也太乱来了。我一时不知该说五条老师是对他自己足够自信还是对我足够相信,还是两者皆有。如果是信任我什么的还是请再三考虑一下吧…… “是吗?”他低下头看向我。 “是的,因为之前我被挑去手筋,治疗不及时落下后遗症了。”我平淡开口。 渡源家的治愈术虽强大,但很注重时间,拖得越久越难以生效,可以说渡源家的术式是与时间有紧密联系的。 他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气氛凝固,我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尴尬的事。 我干笑道:“不过还好现在双手没有完全废掉,还是会一点治愈术什么的。” 我忐忑地等待他的回应,总感觉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闭上了嘴。 “你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啊……”他的声音里带了细不可查的温柔。 出乎我意料但又合乎情理的回答,明明这只是个正常人会有的反应,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害怕什么。我好奇怪,一遇到五条老师就变得好奇怪。 这是为什么?我弄不明白,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些事。为什么我一遇到五条老师就感到莫名忐忑不安,手足无措?光是听见了他的名字,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就会忍不住地快速跳动。 想要靠近却又生出莫名的胆怯,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抬起头轻松笑道:“也没什么,五条老师,我们快去找野蔷薇他们吧?” 我快速结束了这个话题。 “……好吧。” 他如我所愿没有追问下去,只瘪着嘴看起来心里很不愉快的模样,我低下头松了口气忽略了心中微弱的失落。 又一次,我与他走出这暗光长廊,阳光明媚之处是一直在等待我们的野蔷薇、伏黑以及二年级的前辈们。我转过身抬头看向在见到野蔷薇他们后就停下脚步落后于我一步的五条老师,他站在那里嘴角上扬懒散随意地面朝着我,好像在无声地对我说“快去找他们吧”,我迟疑了片刻又转身回过头走向他们。 “好啦好啦,老师我要去忙了。”他说着又要离开。 我急急开口:“五条老师。” “嗯?是想要我陪在你身边吗?”五条老师手捏下巴语气轻浮,又是平常那样不着调的模样。 “不是啦……谢谢你,嗯……然后路上注意安全。”虽然他是最强。 “我会早点回来的。”他笑道。 “嗯……”我感觉到脸上一热,轻声道。 他笑了笑又转过身走回灯光暗淡的长廊,越行越远。我站在人群里看着他独自离去,望着他的背影,许久才收回视线。 五条老师偶尔也会感到落寞吗? 我回过神瞥见伏黑不是太愉快的模样。 他好像不太开心?但是伏黑很少有开心的时候吧? 昨晚被捕的山口千奈在查问下老实交代了她所知道的一切,她没有必要拼命为以她弟弟为要挟的人隐瞒,况且还是面对五条悟,正面反抗他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有人想要抓走白桜。对方的要求是不择手段地将她带过来,哪怕她只剩半条命,只要是活着的状态就好。如果山口千奈做到了,他们就释放她的弟弟并帮她还清她父亲的巨额赌债。 听起来是很寻常的绑架要求,见惯了的威逼利诱,完全无法分辨会是哪一方的人向山口千奈发出的命令。咒术界不少人都对渡源家的起死回生术有极大的兴趣,所有想要扭转生死的人都难逃嫌疑,但是——刚进高专的白桜用的名字是砂糖白桜,不是渡源白桜。 白桜的治愈术虽然特殊但是不是所有人都如五条悟一样能一眼看穿别人的术式,以及让五条悟注意到的还有一点——之前,给山口千奈下达命令的人让她找个借口带白桜走出高专,用瑾川浅奈以及她的奶奶来确认白桜是否是他们要找的人。 就像是在确认白桜是否是白桜。 会这样做的可不是那种不管不顾想要得到渡源家力量的人,而是认识渡源白桜的人。 在夜蛾正道以及伊地知洁高的协助下五条悟一晚上查清了这些,现在的他回到了五条家,正曲着一条腿手肘搭在其上坐姿随意地靠在和室的墙上。坐应有坐相,站应有站相这句话并不适合他,他不喜拘束,怎么放松怎么来。 “嗯?什么?你们没吃饭吗?声音大一点啦。” 跪了一地的人,都不敢再说话。深刻了解五条悟性子的老管家身子抖了抖,弓腰曲背硬着头皮道:“大人,我们真不知道四年前渡源家准备送一名妾室进来。” “说谎的人可是要吞银针的哦。”五条悟语气和善。 “大人,我们怎敢撒谎。”他们面对的可是五条家的家主,五条悟是他们看着如何一步一步成为咒术界的最强的,近而惧意愈深。 “好吧,都下去吧。”五条悟摆摆手,跪坐的那群人一个一个逃似的离开那间和室。 五条悟坐在空荡荡的和室里,手撑着头懒洋洋地看向绿意盎然的庭院,浅水流觞,白石高瓦。再美的景色看久了也会觉得腻味,五条悟伸了个懒腰站起身。 瑾川浅奈,瑾川和子,果然还是要从瑾川家入手吗? 他这样想到,走出了房门。 “伊地知先生一定很失望吧?”山口千奈坐在椅子上问道,“拥有这样的后辈。” 她语气失落又带着自嘲的意味。她曾敬仰着伊地知洁高,他是个很好的辅助监督,夹在五条悟与高层间将工作处理得井井有条。 他认真而负责,不像她,会做出这样的叛徒行为……也不知那孩子后来怎么样了……她这样想到。在被那孩子从咒灵堆里救下来后她就晕了过去,醒来就被好好盘问了一番。 她不敢去看伊地知洁高的眼睛,她怕看到那里面的失望。她也曾满怀期待地想要证明自己是个优秀的辅助监督,但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 高专的叛徒。她强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是很失望。” 果然……她将头垂得更低。 “对于你作为辅助监督做出这样的事我感到失望,但是对于你的家人你是个好姐姐。” 山口千奈惊诧抬起头,看见伊地知洁高正要离开的背影,她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开口。 “伊地知先生,能麻烦您给那孩子带一句话吗?” 伊地知洁高停了下来看向她。 “我一开始为她指路,是没有带任何目的的,只是单纯想帮她,” “好,我会把这句话说给她听的。”伊地知洁高走了出去手握着房门把手又转过身对她说到,“高专会为你保护你的母亲和你的妹妹的,剩下的就是你作为成年人该为自己行为负责的事” “谢谢你,伊地知先生。”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五条先生吧。” -------------------- 作者有话要说:五条悟守了一个晚上 第18章 喜欢 九年前,十九岁的五条悟找上还尚六岁正在上一年级的伏黑惠,询问他是选择入住禅院家还是有其他的打算。对于自己身在何处并不感兴趣的伏黑惠只问了一句他唯一关心的事,在他去了禅院家后津美纪会得到幸福吗?十九岁的五条悟很干脆地回答他“不会,百分之百不会,我可以断言”这样一句话。 去了那样的家族里津美纪不能得到幸福。当时的他只明白了这件事,皱起眉头。见此,五条悟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语气轻松:“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五条悟的这一句话让他安然度过这九年,而白桜呢? 伏黑惠垂下眼眸。 五条悟在处理他和禅院家的问题时曾把他带去过禅院家。 禅院家压抑沉闷,仆人们一个一个都垂头曲腰面无表情、动作乖顺,像一个一个提线木偶,没有喜怒哀乐,只有顺从,唯家主是从。他们恭敬无比不知反抗为何物,雕栏玉砌不过是一座巨大的笼子将禅院家的人关在那里。 咒术界等级森严,讲究阶级,而禅院家尤为严重。咒力不强的比咒力强大的要低一级,女性又要比男性低上一级,这里的制度固执扭曲又可笑。 那么,会想要把自家的孩子送出去做别人的妾室这样的家族又是怎么一个扭曲的存在呢?十二岁的白桜看起来可不是什么隐忍温顺的人啊……而且那时的她…… 伏黑惠想到了被五条悟抱在怀里的她,她那天说了很多的话,他不太明白十二岁的白桜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出“真遗憾”三个字的,这句真遗憾里又掩盖了哪些无法说清的过往。 良从、体弱,这是十六岁的白桜。 伏黑惠看向砂糖白桜,她正一脸温和听钉崎野蔷薇说话。 “从孤儿院出来后,我变回了十二岁吗?”我仔细搜索记忆,然而根本想不起什么来,“抱歉,我完全没有印象了。” “这样吗……”野蔷薇欲言又止道。 “嗯……我应该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我想到今早五条老师问我剑术的事。 “没有,小时候的你很可爱。”野蔷薇回。 “可爱吗?” “很可爱哦,你还坐上惠的玉犬和棘玩得很开心。”熊猫前辈说到。 “鲑鱼。”狗卷前辈一脸认同。 我竟然还做了这样的事吗?我略有尴尬。好像有点顽皮了…… “谢谢你,伏黑君。”特地召唤出玉犬陪我玩。我看向他,目光相撞他敛眸微偏开头。 “没什么。” 好冷漠的语气啊……果然在不开心什么吗?是因为玉犬吗?可是伏黑不是什么小气的人,难道是我伤到了玉犬? 伏黑原本有两只玉犬,之前他们去少年院回来后,他就失去了白色玉犬与大蛇这两只式神,一直陪伴自己的式神离开多少都会心里难过的吧? 习惯了它们的存在,习惯了它们的相伴,突然间有天发现它们已经消失了,即使言语上什么也没说,心里也会感觉空缺了什么。 如果我还伤到了他余下的这只玉犬岂不是很过分? “伏黑君是在不开心吗?”我走近他一步,想要对上他的视线说话,他似是没意料到一般往后退了一步,带着惊慌的意味,我立马停了下来。 伏黑君,你这样失措的模样是会激起他人对你的欺负欲的啊…… “我是伤到了你的玉犬吗?如果是的话真的很抱歉我可以试着为你的玉犬治疗。”我按耐住自己心底里的那份恶劣低下头诚恳道。 “不是,你没有伤到我的玉犬。”他解释道。 “好吧。”他说没伤到就没伤到吧。 “惠可能在闹别扭。”真希前辈这会儿才开口道,她刚刚一直在擦拭自己的咒具。 我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长矛上,轻呼出口气收回视线:“这样哦。” “我没有在闹别扭。”他又解释道。 “哦哟,是吗是吗?”熊猫前辈又是之前那副起哄的模样,勾搭上伏黑的肩膀,“放心,惠,悟的性格比较适合他一个人,而且也看不出他对什么类型的感兴趣。而且今年不是出了修正案嘛,三月份才出的那个,将女性的适婚年龄从16岁调到了18岁,你不用过早失望的。” 虽然熊猫前辈后面的话有特地放轻,但还是让我听到了。 悟?他们这是在说什么?熊猫前辈喜欢称呼其他人的名,和五条老师一样,所以它是在说五条老师吗?五条老师看起来的确比较适合一个人,但是为什么熊猫前辈又扯到了适婚年龄? 我正疑惑间又听见伏黑说到:“前辈是觉得我在想什么啊……我没有在想这个。” 他的语气里充满无奈。 “是吗?”熊猫前辈挠挠头。 “他们是在讨论喜欢的人这个话题。”野蔷薇对我说到。 “这样哦。”那和适婚年龄有关联吗?伏黑有喜欢的人了? “白桜有喜欢的人吗?”野蔷薇问到。 “喜欢的人?” 我其实不太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喜欢,和子告诉过我,喜欢一个人就是你见到了某个人会感到开心,就和我喜欢某件物品差不多。 我曾一直这样认为并深信不疑。 喜欢一件物品是什么感觉?是会感到快乐,也会有生出相应的或大或小的占有欲。某件物品属于我,我对它有占有欲,我为拥有它而感到快乐,这件物品就是我喜欢的,那么人与人之间的喜欢也是这样的? 后来我又发现人与人之间的喜欢是会让人痛苦的,是扭曲的。这同和子说的不太一样,我实在无法弄清究竟什么是人与人之间的喜欢。 我很困惑。 和子教会过我很多东西,但是在这个方面上她也只提过几句。 “我没有喜欢的人。”我这样回答道。 “欸?白桜没有喜欢的人吗?”五条老师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我心脏漏跳一拍转过身看向他。 我实在想不明白,于是回道:“没有。” “这样吗,明明昨天白桜才对我说是喜欢我的。”五条老师颇为委屈,靠近我,“那么快就不喜欢我了吗?” “啊……?”我还说了这样的话吗? “昨天白桜还说了喜欢我和伏黑的吧?”野蔷薇把我拉到她身边,“不要只说一半啊。” “她说的喜欢只是单纯的对老师和同学的喜欢吧?而且昨天的她是十二岁的她。”真希补充道,“理论上说,也算第一次见面。” “鲑鱼鲑鱼。” “那现在呢?”五条老师又问我。 我实在是一头雾水:“喜欢是会让人痛苦的,我谁也不喜欢。” 忽然一片安静,我瞧见五条老师嘴角微向下似在思索,不过片刻,他轻松道:“这样啊。” 说完他又凑近我几分,向我问到:“那白桜讨厌我吗?” “不讨厌。” “那就是喜欢了。”他站直身体,嘴角上扬。 “什么嘛……”野蔷薇无奈看向我,“白桜根本不明白什么是喜欢。” 被看出来了…… “五条老师那么快就回来了吗?”我试图转移话题。 “因为我答应过白桜要早点回来的。” 这样说的话,我之前好像无意中与五条老师形成了某种“束缚”,违背“束缚”是会受到“惩罚”的,所以五条老师根本没有必要答应我嘛。 “那……欢迎回来?” “太勉强了吧?不是应该超开心的吗?”他瘪着嘴,像一个没得到糖吃的小孩。 对于面前这位疑似心理年龄没我实际年龄大的大人,我不得不耐心地扬起笑容重新说到:“欢迎回来,五条老师。” 五条老师终于满意一笑。 因为再怎么样我们现在终究还是咒术高专的学生,是学生就有课要上,于是我们现在得去上课。 这又是一节体能课,我选择去家入小姐那里看看有什么帮的上忙的地方。 我来到家入小姐的办公室,她正端着咖啡翻阅某个档案,见到我来又将档案合上,档案上的编号是1150。 1150?好姻缘吗?我胡乱想到。 她温和向我笑道:“白桜,你来了。” 我想到了去孤儿院之前做的梦,年轻些的家入老师手里夹了一根烟,而现在的家入老师我好像从未看见过她有这方面的习惯。 “我来了,家入老师。” “嗯,稍微有些事情想问问你。”家入老师挪来一把椅子让我坐下。 “家入老师,您问。”我乖巧坐下。 “我的术式反转对你没有效果,如果要治疗你只能用你自己的治愈术吗?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是关于渡源家的问题吗? “普通人的治疗方式也可以,只是效果要慢一些。”我回答道。 对于这方面我没什么可隐瞒的,要不然等我彻底离开后,可能就没什么人了解渡源家了。 “至于为什么的话,这可能就是拥有治愈术的代价吧?“这个世界讲究均衡与代价。因为术师中出现了五条悟这样强大的咒术师,所有诅咒的力量也随之变强,因为渡源家的治愈术太过强大,随之而来的就是相应的代价,不可被其他术师治疗。 “从前好像没有这方面的信息。”家入老师思索道,看了看桌子上的档案。 所以1150是渡源家的档案吗?我心里猜测到。 “因为之前渡源家的人都还活着吧?”我语气轻松。 大家都还活着,都拥有治愈术,自身体质上的代价也就轻易被人忽略了。 家入老师看了看我,柔声问:“对于他们的离开,你难过吗?” “不难过。” “……好。”她点点头又换了个话题,“你是怎么看待悟的?” “五条老师吗?”我想了想,不太明白家入老师的问题,“五条老师就是我的老师吧?我很尊敬他。” 只是有时候会有如果他的学生只有我一个人就好了这样的微弱念头,但是我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先不说会不会有这样的可能出现,如果有,他的学生只有我一个人的情况下那我离开人世后岂不是会让他所有的心血都白付了?那还是不要了,而且能遇到伏黑他们我也感到很开心。 我低着头听见家入老师的一声叹息。 “也好。”她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体力不支的话可以给我说的,不用陪我待在这里治疗患者的,这多浪费你的青春,你可以多出去走一走,和伏黑、野蔷薇他们一起。” “可是家入老师一个人久了也会感到寂寞的吧?” 她手中的动作一顿,无奈地笑了笑:“你这孩子,在这方面倒是很敏锐。” 她揉揉我的头,又道:“我可是大人了,是会自己调节情绪的,你不用担心的。” “好吧,我明白了,家入老师。” “快去看看野蔷薇他们在做什么吧,老待在我这里多闷。”她又笑道。 “好的。”我站起身向她道别,又想起那个梦来,“家入老师,您的同学里有一位扎着丸子头的男生吗?就是一位眼睛有点小,笑起来很像狐狸的人。” 她整个人一愣:“有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啊……我做梦梦见了,稍微有点好奇。” “梦见的吗?”她放下咖啡,揉了揉太阳穴,“他叫夏油杰,是悟的……挚友。” 她的语气里带了某种怀念之情,像是在怀念这个人,又像是在感怀自己的青春,一字一句说的缓慢,夹杂了细微的名为悲伤的情绪。 “这样啊……”我没有再问下去,“那家入老师,我先走了。” “好。”她向我道别。 我将房门掩上,不知门内的她长长叹息了一口气。 --------------------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白桜一开始对人与人之间的喜欢的认知就有点不对劲一般情况都是两天更一章,如果有空的话会日更,私心想要评论qwq 第19章 两个笨蛋 往年,咒术界内,每隔一定的时间会有某个附属于渡源家的咒术家族将自家的女孩献给渡源家,就像古时候某些村镇会推出一名“新娘”嫁给河神一样的旧俗。这是献祭,向渡源家传达自己的虔诚。 瑾川家,就是依附于渡源家存在的咒术世家之一。那年本不该轮到他们献上一位新娘,但是瑾川和子的弟弟瑾川幸遭遇诅咒生命垂危,她的父亲束手无策之下向渡源家救助,交涉后双方达成交易,交易内容之一也就是将瑾川和子献给渡源家。 瑾川和子,善剑术。她十六岁的时候高专曾有意招她入学,让人可惜的是她拒绝了,在她二十岁的时候她被抬到了渡源家成为渡源家主的第九个妾室从此再也没有回过瑾川家。 在她余下的三年里瑾川家完全不清楚她都经历些什么,只知道最后送回来的尸身惨不忍睹。他们一声不吭地为她举办了一场葬礼,而后又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照常活着。 瑾川和子死后一年,渡源家被烈火吞噬。就此,世界上只有渡源白桜知道瑾川和子在渡源家的三年都经历了什么,同样的,也只有瑾川和子清楚白桜在渡源家都经历些什么。 以上,是五条悟让人查到的事。 兜兜转转一路查下来最后还是绕回了白桜,没有人能够清楚地知道她之前的人生经历。 十二岁的白桜曾被想要献给五条家这件事五条家这方完全不知情,然而那时候的她看起来并不是胡说,甚至可能这件事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五条悟沉思。 那么问题可能出现在传达消息的人身上,某个人阻碍了这个消息的传达,紧接而来的问题是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 以及,是谁与白桜结下“束缚”不让她说出渡源氏本家全员死亡的原因的?这个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渡源家又为什么会灭亡? 渡源家虽然是咒术界不可提起的禁忌,但是那群站在高层的人也不会舍得让渡源家灭亡。 还有,白桜从渡源家出来后那空白的两年又有着怎样的经历? 五条悟想到了那天白桜语气轻松地说出她双手曾被挑断手筋这事,他沉下脸。 所以说这件事又是发生在什么时候? 他又想到更早之前关于白桜父母将她送到渡源本家这件事,也许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他抓起一把方糖扔进他的杯子里搅了搅,本就齁甜的咖啡被他弄得更加甜腻,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丝毫不觉得甜过头了。 另外一边,还是假死状态的虎杖悠仁也让五条悟松懈不得。他在教悠仁很多事,也在调查另外一批针对悠仁的人,高专还有未查出来的叛徒,以及他还得时刻提防保守派那边的动作。 放下手中和糖水无异的咖啡,他最后决定得找个时间去见见乙骨忧太。 “老师准备过几天出国一趟?”我将做好的两盘泡芙放在桌子上问到,我是没想到他会告知我他的行程安排。 “是的哦。”五条老师说着伸手拿向我左手边的一盘泡芙,“很快就回来啦!” “这盘是专门给五条老师做的。”见他拿的是左边盘的泡芙吃下,我推上右手边的另外一盘泡芙,“甜味要多一些。” “白桜很懂老师嘛。”他开心地又拿起一个小泡芙塞在嘴里,嘴巴鼓鼓囊囊的。 如果人有尾巴的话,此刻的五条老师一定在开心地摇动他毛茸茸的尾巴。 “不过老师还是少吃一点甜比较好,长蛀牙的话可是会很难过的。” 说是这样说,但是我已经习惯了每天都给他做一份甜品吃,不过每次的量不会很多。因为吃的甜食太多而长蛀牙这件事放在五条老师身上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我每天都有好好刷牙的。”他将他那盘的最后一个小泡芙吃下又意犹未尽地看向我左手边那盘。 “这份是留给野蔷薇和伏黑他们的啦。”我无奈说到。 “我的那份分量也太少了。”他委屈地瘪嘴。 “甜食摄入太多对身体不好。”我颇为无奈,在某些方面他真的很像小孩,“您也太爱吃甜味的东西了吧?” 我叹口气。是因为经常用脑吗? 我将留给野蔷薇他们的那份从他面前端走,他将两只手臂放在桌子上又伸出一只手撑着下巴安静地看我收拾小厨房。 我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的双手上,被他这样安静看着我总感觉不自在。 五条老师是在想我这双手的事吗? 我失去的东西很多,对于不能再执刀这件事我现在也没有多少感觉了,只是一想到和子的一身剑术在我这儿断掉未免太可惜,也不知瑾川浅奈有没有学过这方面的东西。 我想起了那天她被围在角落里毫不反抗的样子,难说她是会还是不会。 “被挑去手筋后,你多久才得到治疗的?”五条老师突然开口问到。 “嗯……我想想。”我关上水龙头停下手中的动作算了算,“大概两个多月吧?” “两个多月?是谁伤的你?”一副要把那个人好好揍一顿的神情。 “是家里的长辈给我的惩罚,因为我不服管教。” 为了让话题不那么沉重,我又笑道:“现在我的手已经好很多了,平常的生活是没有什么影响的。” “……这样啊。”五条老师露出来的那下半张脸没有任何笑意,“渡源家主似乎活了不止二十年?” “是的。”我记忆中他活了很长时间,的确不止二十年,我曾好奇过,“很早之前似乎是用什么代价很大的仪式延长了性命?每隔一定时间就要举起一场仪式,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 我想了想,又继续道:“后来我的堂兄渡源崎月继承了起死回生术后就再也没有举行过那样的仪式。” “你的堂兄会起死回生术?”听五条老师的语气他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 “嗯,五年前他就继承了起死回生术,只是两年前他死在了那场大火里。”我无法告知他人渡源家那天发生的事,但是说出一个人的生死是可以的。 会起死回生术的渡源崎月,能逆转他人生死的他,最后还是不能免于死亡。 “五年前……两年前……”五条老师似乎在计算着时间,不知他是想到了什么,最后又道,“时间都很巧地错开了嘛。” 时间错开?难道五条老师有什么想要复活的人吗?我想了想,回忆起那天向家入老师问到的人——夏油杰。 高专内没有这位叫夏油杰的术师存在,身为五条老师的挚友却也没有看见过他出现在五条老师的身边,家入老师的反应也蛮让人在意。 我推测的可能不准确,也许这位叫夏油杰的术师已经离世了。如果是的话,五条老师是想复活他吗?但他又重复了我说的两个时间段,他的过往又发生了什么? 之后问问伏黑好了,他和五条老师一起生活了九年可能知道这方面的事。我放好擦拭干净水渍的厨具轻叹口气。 九年啊……这样算来伏黑六岁就见到了五条老师吧?稍微有一点羡慕,我也想拥有这样的九年。我在心里又自嘲地笑了笑。我在想什么啊……我统共也只剩下不到四年的寿命了,哪里还能凑齐什么九年?四年的寿命,高专是四年制,正正好我的青春以及余生都将在这里度过……我得在这剩下的时间里找到如何才能继承起死回生术的办法,我得洗去过往的罪孽。 瑾川浅奈还在等她的姐姐和子回家吧? 我看向五条老师,阳光偏爱着他,总是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给他罩了层光纱一般。看着他的眼罩我忽然意识到从遇见他那天算起我还没有看见过他整张脸,在我离开前希望能看见五条老师究竟是长什么模样吧……要不然直到死也没见过他长什么样这样的事越想越会觉得遗憾啊。 “算了。”他打住了自己回忆,将手以交叉式随意搭在他的手臂上又问向我,“是谁给你结下不可以说出渡源家那天所发生的事这一‘束缚’的?” “渡源崎月。” 听见这个回答的五条老师唇角上扬。 “竟然是他吗?” “嗯。”我轻轻回道,手里拿了一张毛巾擦拭着刚刚摆满材料的桌台。 “白桜不难过吗?”五条老师似乎是见我反应不大于是这样问到。 我想了想:“不难过,倒是觉得蛮可惜的,要是他还活着可以复活虎杖君吧?” “是这样想的吗?”五条老师看着我,良久,“你和他的关系很一般吗?” “我和他——” 我想到了那年,我爬上庭院的那棵樱花树,就是我梦中想要砍掉的那棵。我坐在树上,他站在树下笑吟吟地看着我。 他穿了一身传统的黑白和服,外披着一件黑色的羽织,穿着打扮看起来很无趣,只有我最清楚他那件衣服的袖子里被绣了一只绣线歪扭的白色小鸟,那是我刚学刺绣缝纫技巧时给他绣的。 我穿着粉白的和服坐在树上悠闲地晃着腿,一只手搭在旁边的树枝上,他站在树下很无奈地劝我:“白桜,你坐得太高了,摔下来可怎么办?” “那我现在跳下来,哥哥你接住我?” “你啊……好,哥哥在下面接住你,你放心跳下来吧。” 听到他说的话,我从树上站起,他两只手臂张开做出接我的动作。天空一片清明,树上的樱花大片大片地落下,我的衣袖在空中飘动,我带着满树粉白的樱花跳向他。 回忆的色彩淡去,我对五条老师道:“关系还算可以的吧?毕竟他是我的远亲,我们又从小一起长大。” 渡源崎月是本家的孩子,而我是旁系的孩子,血缘关系其实很远,不过我们都是渡源氏。 “这样哦。”五条老师靠向他的椅背,看着我,“也好。” 我略有疑惑,房间的门被打开,野蔷薇与伏黑他们走了进来,他们出门前我正在做泡芙,现在回来了正好泡芙也做好了。 “白桜你是一个人收拾的厨房的吗?”野蔷薇提着手中的袋子惊讶道。 一旁的伏黑正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拿过干净的擦桌布帮我一起擦桌子。 “嗯……怎么了吗?”我停下了手中擦桌子的动作。 “那么多东西都是你收拾的?” 我点点头,愣愣地看着她,虽然东西的确不少,但是我一个人应付得来也就是我自己收拾了。 “五条老师就在旁边看着吗?”野蔷薇又问五条老师。 “我还帮忙品尝了哦。” “什么嘛,五条老师你也太悠闲了吧?好歹帮个忙吧?”野蔷薇放下手中的塑料袋,里面装的是过会儿大家一起在房间里面看电影要吃的零食。 “诶?需要帮忙的吗?”我和五条老师异口同声道。 野蔷薇扶额:“两个笨蛋。” -------------------- 作者有话要说:离虎子的出场不远了看到有评论我还蛮开心的(o^^o) 第20章 像月亮 我们原本想选一部恐怖题材的电影,但是不管是我们四人——五条老师、伏黑、野蔷薇以及我中的哪一个现实生活中都已经见识过咒灵这样的存在了,对于恐怖题材其实也不是那么的感兴趣,于是最后我们选了一部名叫《迷路的孩子》这部治愈系电影。 电影的主角是一个男孩,父母因车祸早逝,由姨父姨母抚养。寄人篱下的他孤僻、厌世而阴沉,在某次他父母忌日那天他祭奠完父母后遇到一个因迷路而哭泣的小女孩,他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去帮助这个孩子,于是他牵起那孩子的手送她回家。 他们历尽艰辛,男孩一路都在保护这个小女孩,又因女孩的存在他从阴沉孤僻变得开朗爱笑。被送回家的小女孩对男孩说,为了感谢他她会送他一个礼物。一片白光之中男孩发现周围的环境都发生了变化,他回到了过去,回到了车祸发生之前的时间。他阻止了那场车祸的发生,看着阖家幸福的场面他的身影逐渐消失,他以为一切都迎来了结束于是闭上了双眼等待终焉的降临,然而最后他又醒了过来,在父母的温柔呼唤中醒来,他和他的父母都好好地活了下去。 影片的最后是男孩和他的父亲在院子里除草,他的母亲在厨房里为他们准备晚饭,男孩站直身体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和父亲聊天说笑,一辆车停在他们家的隔壁,他们有了新邻居。车里后座下来一个人,是那个小女孩,她扬起笑脸对他说了声你好。 电影的结局很好,皆大欢喜,无论是女孩还是男孩最后都找到了回家的路。 电影结束,大家都从这部剧里回过神来,我站起身发现五条老师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低着头将大半张脸埋在高领里。 是睡着了吗? “五条老师?”我用很轻的声音叫着他,他没有反应看起来似乎真的睡着了。 我将动作放轻地离开茶几处,伏黑与野蔷薇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在休息也轻手轻脚地和我一起走出房间。将房门轻轻关上后我们向前又走了几步,我这才开口说话。 “我去房间里拿一条毯子给五条老师盖上吧?”我说到。 “可以是可以,但是五条老师就算睡着了身上还是有无下限术式的吧?”伏黑回道。 “无下限术式?”我并不知道五条老师拥有这个术式,老实说我也只知道他拥有六眼。 “简单来说就是他可以靠近其他人,其他人不一定能靠近他。人也好,物也罢,都是一样的。”伏黑解释道。 这样的话我给他盖毯子能盖上吗?我心里真实疑惑着。 “我记得之前我入学的时候,虎杖不是有很高兴地抱着五条老师用脸蹭了蹭他吗?还有之后白桜有抱到五条老师吧?” 野蔷薇这句问话让我想到了那天我从孤儿院出来后在昏迷前似乎的确抱住了他,好像……还是五条老师的腰来着?没办法,他个子实在是太高了。但是……五条老师的身材的确蛮好,腰身没有过于削瘦也没有过于强壮,匀称有致。增之一分则太肥,减之一分则太瘦。虽然这句话是形容女性的,但很适合他。 “嗯,五条老师可以自己选择某个人或某件物品近他的身。”伏黑又补充道。 “这样哦。”野蔷薇回。 我思考了一下,还是道:“我还是去拿条毛毯吧?要是着凉感冒了就不好了。” “笨蛋是不会感冒的。”野蔷薇对我说到。 “这样吗……” “不过白桜你想去的话可以试试。”野蔷薇又道,“实在不行就把房间里的空调打开吧?调成睡眠模式。” 我点点头向他们道别很快回到我的房间里,从柜子里取出干净的特地在太阳下晒过的毛毯,原本想这几天自己用来着。我抱着毛毯走回那间房间,夕阳西下,我踏着晚霞走向五条老师所在的地方。 长廊因日落变得暖黄幽静,我轻轻打开房门。 五条老师仍旧靠在沙发上,我走近他试着将手上的毛毯盖在他身上,没有被阻隔开很成功地为他盖上了毛毯。 他之前好像不是这个姿势? 我仔细看去,五条老师正偏着头背靠沙发。 这个姿势睡久了脖子会难受的吧?这样想着,我试图寻找周围有什么枕头类的东西能帮他垫一垫,四顾左右终于找到了一个然而正被他靠在背下。 我盯着他不知该怎么做比较好,考虑了一下自己要不现在再回去一趟拿个小枕头算了?于是我打算再次离开,忽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让我停下了脚步。 那只手的温度从我手腕处传来,他动作很轻很快就放开了,不至于太失礼也没有过于亲昵。 触即离,带了点疏远感,和他这个人一样总给我莫名的疏远感。他平常聒噪又活跃,总是恶劣地去捉弄自己的学生或者其他他身边的人,也总是亲昵地叫着每个人的名,仿佛大家都与他关系亲密,谁都能接近他。 然而不是,五条老师也常是独来独往。他独自祓除常人难以解决的诅咒,很少与人交心,他身边同伴一样存在的人少而又少。 这样看着最热闹的人却也是冷漠的。 之前那间孤儿院里的事想必五条老师是清楚的,毕竟谁能掩藏于他那双六眼之下呢? 我想……他是知道里面有两只咒灵,一只特级一只一级,两只咒灵身上都有渡源家的诅咒。恐怕他这是在清楚这个情况之下仍然选择了让我去那家孤儿院将渡源家的诅咒吸收下。 对于虎杖君,五条老师让他吃下两面宿傩的手指;对于我,五条老师让我吸收下渡源家遗留在外的诅咒。做出这样的决定时,看着虎杖君吞下诅咒王的手指时,看着我吸收掉渡源家的诅咒时,五条老师又有着怎样的心情呢? 虎杖吸收了全部宿傩后会被处决,我吸收了渡源家的全部诅咒后会因诅咒的折磨而减少寿命加速死亡,这样的局面下五条老师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呢? 我不知道,想不明白。 五条老师实在是太难接近了。 我的理智告诉我,他做出这样的事没有什么不对,但是即使是我,也会想要拥有偏爱……来自于五条老师的偏爱…… “五条老师?”我看向他,“您醒了?” “白桜就这么忍心看着老师偏着头睡觉吗?”他很委屈,“这样脖子会很痛诶。” 太轻浮了,五条老师。 “既然老师醒了,我就把毛毯拿回去了。”我没回答他的问题,伸手去拿那条毛毯,然而他像被迫被叫醒不愿起床的小孩一样抓着毛毯不肯放手瘪嘴委屈,我收回手。 “白桜还没回答老师的问题呢。” 我叹口气:“我原本打算回去再给您拿一个枕头来的。” “白桜还是很关心老师的嘛。”他嘴角上扬,抱着我的毛毯歪头看着我,“老是叹气幸福是会被叹走的哦。” 我垂下眼眸,轻轻嗯了一声。 “白桜和我说话可以不用带敬语的。” “您是我的老师,我怎么可以不带敬语呢?” “可是这样感觉会很疏远,你和所有人交谈时时刻刻都带着敬语,虽然是很有礼貌了,但是让人感觉很不容易靠近。”五条老师对我说到,”白桜也太让人难以接近了吧?” “难以接近的是五条老师才对吧……”我小声回道。 “诶?我难以接近吗?” 他好像惊讶于我的回答。 “我胡乱说的。”我偏开头,将视线移到沙发一角。 “白桜为什么不看着老师说话呢?” 我又回过头看着他:“五条老师是怎么看待虎杖……和我的?” “你们都是我的学生。” 意料之中的回答,可我的心里却生出失落感。我想要他其它的回答,可是是其它的什么回答呢? 算了,也好。 “这样啊。”我轻松道,“您也是我最尊敬的老师。” 见我这个反应五条老师没说话,放下手里的毛毯,似在思索,片刻后才开口:“你和虎杖也是我的同伴。” 同伴吗?看来我之前猜的没错,他心里一直装着的是如何教导出好的学生,拥有能够一起改变咒术界的同伴。 他眼中有成千上万的人,而我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我明白了。”我笑着回答,“老师还有其它什么吩咐吗?” “吩咐?我感觉和白桜的距离又远了诶。” “是老师的错觉吧?”我仍然一脸笑容。 “错觉吗?”他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我今天晚上的飞机,白桜不对我说些什么吗?” 我疑惑不解。 “难道没有像‘早点回来’这样的话吗?”五条老师又开始委屈巴巴。 “早点回来,五条老师。”我如他所愿这样说到。 “好,我一定会早点回来的!” 我笑着低下头,脑子却在不停重复他的那句“你们都是我的学生”。我真的很奇怪,我到底要什么样的回复啊?这种奇怪的失落感是怎么回事? 学生吗?……五条老师,您实在是遥不可及,就像天上的月亮,只能让人抬头远望着。 “白桜是在难过吗?需要老师临走前的抱抱吗?”五条老师站起身张开手臂,对我笑道。 真的太轻浮了,五条老师。 我张了张嘴,想说出不需要三个字,可是话语哽在喉咙口。 我略有烦躁,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什么,我不明白,没有人教过我这些,即使是和子也没有教过我这些。 我抬着头看着五条老师,微微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五条老师。 我想……我现在只想要一个五条老师的拥抱。 他虚拢着我拍了拍我的后背,哄孩子似的。他的怀抱很温暖,我萌生出不想放手的念头,但这个想法不切实际,我终究得松开。 很短暂的拥抱,我松开后往后退了一步回到原来站的地方低下头。 “老师很快就回来啦!”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晚霞灼人,烫得我耳尖都红了。 -------------------- 作者有话要说:五条悟:学生白桜内心:学生吗?…… 白桜:老师五条悟:老师吗?…… 安利大家一首歌,梶浦由记唱的《ベルベットの祈り》,翻译过来是《天鹅绒的祈祷》 第21章 幼鱼(一) “家入老师,这些……曾经是人吧。” 面前的解剖台上躺着两只外形奇怪的咒灵,咒灵血液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它们身上有看起来很严重的伤,显然是咒术师为了祓除诅咒而在它们身上留下的。按理说咒灵有恢复自己的能力,但是从人转变成咒灵的他们似乎还未掌握恢复自己的办法。它们现在奄奄一息,表情因疼痛而扭曲。 “嗯……你能恢复它们吗?” “我试试。” 我率先走向一只心脏有损的咒灵,瞧见它两道眼缝里挤出了眼泪,看起来真的很痛苦,嘴里不停念叨着洗衣剂。 我将手放到它的额间,这是个被某种术式强行改变构造的人类,一般的治愈术没有什么用,但很凑巧的是在虎杖因少年院那事离开的时候我正好学会了灵魂上的治愈术,也就是说我的术式克制这种强行改变人体构造的术式。 之前熊猫前辈说还未遇到过会在灵魂上造成伤害的咒灵或者诅咒师,看来现在出现了。 白光乍现,左右两只变成咒灵的人类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她们昏迷在解剖台上,身上的伤也被我顺道一起治疗了。 这是个比正常治疗人的受伤还要让人疲惫的情况,好在的是数量不多。也不知是谁在这两人的脑干附近动了手脚,扭曲人的外表又让他们拥有咒力,始作俑者该是个很危险的存在。 “你真的可以做到。”家入老师似乎欣喜于我的这个能力,语气都轻快了几分,虽然面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她看了看解剖台上的伤者又观察了我的状态,又道,“这个术式会很消耗你的咒力吗?” “还好。”我回道,“这是我第一次使用灵魂上的治愈术。””灵魂上的治愈术。”家入老师重复了我的话思索片刻点点头,“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 “好的,家入老师。” 家入老师又将目光停留在那两个人身上,似乎在考虑着什么抬起头对我说到:“你先在我办公室等几分钟,我一会儿来找你。” “好。” 家入老师点开手机叫来几人将两名伤者抬去病床上,我也不作多的停留很快离开了解剖室。好在家入老师的办公室也就在医务室旁离解剖室不远,我走了很多次不用担心会迷了路。 年幼时的我不会迷路,不管多么复杂的路线我都不会迷失了方向很轻易就能找到目的地,自两年前渡源本家大火嫡系全部死亡后,我的头脑并没有从前那般好用了,我身上的诅咒在耗损我的身体机能。和子曾称赞我聪慧过人,可惜现在的我连路都认不太清。 我坐在医务室里百无聊赖,抬着头看着一望无垠的天空回忆起从前。 在渡源崎月成功继承了起死回生术那年,也就是我十一岁的时候,我向他问过为什么我没有能够继承这个术式。 论天赋,我要比他强上许多,不然也不会从旁系抱养到本家,也不会成为我父母换取自由的筹码。我被家里的那些长辈称作是渡源家最好的商品,百年难遇,他们说将我交给御三家的人他们就能够得到很多权益…… 然而渡源崎月十三岁就继承了起死回生术,而我十六岁了仍旧没有学会这个术式,留给我的时间并不多了。 那时听了我疑惑为什么他继承了起死回生术的渡源崎月只无奈地笑了笑,说:“白桜,你什么都不懂,你不懂善,不懂恶,不知恨,也不明白爱,你没有生死的概念,也不明白生命究竟是什么。” 十一岁的我生气地想反驳他我不小了,这些东西和子正在教我,话还没说出口他摸了摸我的头说,他希望我这一辈子都不要学会起死回生术。 他虽然仍旧一脸笑容,可是那双眼睛里却溢满了难过。 他说,他情愿我一辈子什么都不懂,只要能去了五条家就好,只要我去了五条家有五条悟在,我的余生都将活得快乐无忧。 他说,渡源家的术式太过折磨人,我只会普通的治愈术就好。 他说,起死回生术的代价太大了,逆转生死的术式本不该存在。 起死回生术不该存在,那么,渡源家其实也不该存在吗?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我的思绪被打断,家入老师走了进来,她似乎要告诉我什么。 “……虎杖还活着吗?”听完家入老师的详细解释后我轻声讶然道。 五条老师隐瞒了虎杖复活的事,并在这几个月内单独教授他咒术有关的知识。消息太突然,说不清是有震惊还是欣喜,或者两者皆有。 所以说五条老师一直瞒着我们?瞒得死死的就连夜蛾校长都不知道,参加葬礼也是,去吃甜品让大家散心也是…… “五条老师……挺厉害的。”我僵硬笑道。 “想要骂他尽管骂,我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给他的。” 家入老师……原来你是这种性格吗?实在惭愧,和您待了那么久才知晓您这一面。 我轻咳两声:“我不会骂五条老师了,是真的觉得他挺厉害的,瞒那么久。” 毕竟咒术界好多人都时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总想着他什么时候能从高处坠落下来,至于如果没有了五条老师世界上那么多难以祓除的诅咒谁去处理他们才不会关心,争权夺利这才是他们会做的。 “也是,你总向着他也不会说他的坏话。”家入老师笑了笑,“在白桜眼里悟有缺点吗?” “五条老师吗?”我想了想认真说到,“即使是有,在我眼里也不是缺点吧?” 家入老师像是发现了什么很有趣的东西,眼里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唇角止不住上扬。我很少看见她这个充满朝气模样,给我的感觉像是家入老师又回到了我梦里所见那个要年少许多的她。”怎、怎么了,家入老师?难道大家不是这样想的吗?伏黑、野蔷薇他们……”在家入老师的笑颜下我突然感觉到莫名的羞意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些什么。 虽然大家嘴上说着嫌弃但是心里应该都是这样想的吧?特别是作为五条老师学生的伏黑他们,难道不是吗? 看我一脸茫然,她又叹口气:“白桜真是什么也不明白啊……” 家入老师也对我说出了这样的话,渡源崎月、和子还有那个失踪已久的恶魔都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算了,你还小,总会有明白的那天。” “我已经不小了……”我很小声嘟囔。 “现在所有的感觉也许只是你的一时起兴,还是要你自己想明白才行。”家入老师对我说到,“不能过多干预你啊……” 她舒口气:“回归正题,一会儿你要见一个人——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一级咒术师,低五条老师一届的学弟,也就是五条老师的后辈。高专毕业后曾在企业里工作过,后来不知为什么又回来做咒术师了。 这是我得知的信息。 面前看起来一板一眼的成年男性坐姿端正,戴了夹在鼻梁上的眼镜,许是不想无意招惹某些会注意到咒术师视线的咒灵以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看起来要比五条老师要靠谱许多。 “您好,初次见面,我是砂糖白桜。”我低头弯下腰自我介绍道,语气恭敬。 他也弯下腰:“初次见面,我是七海建人。” 等他直起身后我这才抬头站直身体,等待他先开口说话。 “砂糖同学可以治疗被术式转变的人?” “是的,七海先生。” “除了治愈术,你还会其它的防身术吗?““我不会,抱歉。” “没事,这边需要你跟进一个任务,你只用保证虎杖同学不被这个术式影响以及恢复被转变的人就好。” “好的,七海先生。” “一会儿伊地知先生会来接你与虎杖同学汇合,如果出现了无法处理的状况就给我打电话,保证你自己的安全为先。” “好的。” 七海先生与我交换联系方式后便道别匆匆离开了,一刻时间也不肯浪费似的,看来是个很讲究效率的人。 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我忽然想到这两天都没看见千奈小姐,西边的那棵树又恹恹的,要是她看见了可能又会念叨几句然后上前仔细检查那棵树又是怎么了,她对那棵树那么上心是因为那棵树是她种的,不过她不在也许还是有人在去照顾那棵树,像之前那样,倒也不用担心那小树会这样死掉。 “是去忙了吗?” 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忙的事。 我不再思考千奈小姐的事,走出房间坐在长廊一角又再度抬头望向天空,安静等待伊地知先生的到来。 虎杖复活了吗?那颗心脏是他体内的两面宿傩给他恢复的吗?诅咒王两面宿傩……他可不会那么好心让虎杖就这样复活吧?会不会与虎杖结了某种‘束缚’?我的血液能够吸引咒灵,两面宿傩也不例外吧? 两面宿傩喜食,这是渡源家口口相传的事。虽然我一次都没有见过他的出现,但五条老师昨晚刚离开,为了避免产生不可控的局面我还得小心不要受伤,受伤了也要快速恢复。这样想到,我在心里再三确认自己接下来需要做的事。 -------------------- 作者有话要说:白桜:可是我觉得五条老师就是完美的哎…… 家入硝子:…… 第22章 幼鱼(二) 伊地知先生的车很快就来了,打开车后座的门我看见里面坐了一个粉毛少年,他眨巴着眼睛看着我,我坐了进去将车门关上。 “好久不见,虎杖。”我笑道。 他挠挠头嘿嘿一笑:“好久不见,砂糖!” 少年仍旧是当初的模样,朝气蓬勃、笑容灿烂。我与他只是许久未见,不是生死相隔。 虎杖还活着,这便是一件很好的事。 “之前电影院出现三名受害者,当时同在电影院的吉野顺平和这三位被害人在同一个高中。”我大概了解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嗯,然后就是我和七海海检查现场遇到了那两个……人。”虎杖微低下头似在为之前将那两个被术式转变成咒灵的人当作寻常咒灵祓除而自责。 七海海……是叫七海先生吗?这个称呼不愧是虎杖? “我已经将她们治疗好了哦,况且虎杖你也不知道她们之前是人类嘛。” “我刚刚听七海海说了,砂糖你能治疗好他们,好厉害!”他依旧什么也没变还是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恐怕和他待久了,自信心都增加不少。 为了让他安心,我又道:“所以虎杖尽管放心,只要有我在,被转化成咒灵的人我都可以让他恢复原来的模样。” “好!”他笑着回答到。 “虎杖这几个月都在做什么呢?” 他单独和五条老师待了那么久……怪说不得五条老师前段时间常常不见人影,两边都要照顾,五条老师您的时间规划很厉害。 “看电影!”虎杖脱口而出。 “看电影?” “就是抱着一个戴着拳击手套的小熊玩偶看电影,那只玩偶需要不断地注入稳定的咒力,不然就会醒来然后揍人。”虎杖揉揉脸,看来是被那只玩偶欺负过几次。 能想出这样不同寻常的教学方式也只有五条老师了,他的课总不会让人感到枯燥。 我轻笑两声:“看来那只小熊玩偶是只起床气很大的玩偶。” “嘛……然后也有平常的咒术教学啦。”虎杖看着我又道,“砂糖变开朗了不少哎。” “是吗?” “现在的笑容超nice!” 我笑了笑目光落在他双眼下方的两道红痕上:“虎杖醒来后身体有感觉什么不适吗?” “没有哎。” “那就好……那位有对你说些什么吗?” “两面宿傩吗?没有哎,他超讨厌我的,平常都不肯跟我说话。” “这样哦。”两面宿傩不喜欢虎杖,更加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复活他吧?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和其他人说话。” “有人陪你聊天就好,不然这几个月下来人都会憋坏的。” 我忽然想到很久之前五条老师拿走野蔷薇的裙子,他会这样做是不是想着为虎杖解闷?比如穿上裙子假扮野蔷薇什么的……这样真的很像五条老师会做的事。 “五条老师超有趣的,和他待在一起是不会无聊的。”虎杖笑道。 “是……的。” 我与虎杖说话间看到目标人物——吉野顺平出现在在前方不远处。 “找到了。”开车的伊地知先生说到。 虎杖凑上前:“咦?便服?” 按照正常时间,现在应该是在学校上课的时间,然而吉野顺平穿着白色短袖、黑色短裤,一身私服地走在路上,无所事事的模样。 他与我们差不多大,却周身阴沉,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半张脸。 率先吸引我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我注意到他的灵魂有被更改的痕迹,他身上留有那位能够用术式改变人类构造的咒力残垢。 残垢,如果可以那位根本没有必要留下这种痕迹,还是遗留在人的灵魂上。 “他好像最近都没去学校。”伊地知先生回道。 “那该怎么做?”虎杖问。 “用这个。”伊地知先生拿出一个小笼子,上面贴满了符咒,笼子里关了两只咒灵,外形与苍蝇和蛆虫差不多。 “这是咒灵?”虎杖疑惑道。 “蝇头,是连四级都算不上的低级诅咒。”伊地知先生解释道。 诅咒越低级,长相越奇怪,拥有人形的诅咒等级大多不低。 伊地知先生又对虎杖道:“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就让它们去袭击它,如果他是看不见诅咒的普通人,就请你去救助他,如果他看得见诅咒却不会对付的话,你也救下他,然后我们再询问他出事当日的情况。” 伊地知先生推推眼镜:“如果他用咒术祓除了蝇头,则需要立即逮捕。” 如果对方是诅咒师的确马虎不得。 虎杖问:“使用武力?” “使用武力,如果是我们误判,稍后向他道歉即可,只是如果他有二级咒术师往上的能耐,我们就暂时撤退,与七海先生汇合。”伊地知先生又看向我,“白桜你只用在车上等待就好,我们会与你保持联络。” 他想了想又郑重道:“如果你这边出现了什么状况,随时联系我,保证你自己的安全为先。” “……好。” 虎杖看看我又看看伊地知先生,说:“二级的话,我应该勉强能应付的。” “那是咒灵的二级。”伊地知先生尽职向他解释,“伏黑以前应该有说过,一般会分派与咒灵同等级的术师执行任务。也就是说,二级咒术师拥有和一级咒灵相当的实力,是理所当然能够赢过二级咒灵。” 见虎杖一脸懵懂的模样,五条老师似乎没有给他讲解过等级方面的事。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我都不知道……?” 伊地知先生一脸无奈,长叹口气。 可能对于五条老师来说,不管是什么等级都一样吧…… 伊地知先生将车速放慢:“再往前就要下车咯。” “自导自演让人提不起劲啊。”虎杖嘟囔道。 车子停下,伊地知先生与虎杖都下了车,走前伊地知先生特地将我这边的车窗稍微打开一点以便换气,他们俩与我道别后就跟着吉野顺平而去。 虎杖双手插兜,后背微向后倾,这样的动作和五条老师很像,也不知道虎杖这几个月向五条老师学了些什么。 我正思考间瞧见虎杖拿着一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裤子匆匆跑过,速度很快眨眼就不见了身影,很远处一位身材肥胖的男性吃力地追在他身后。 “我的裤子!”哪位男性带着羞意气道,停下来喘了几口气又吭哧吭哧跟上。 ……五条老师,你都教了虎杖什么?不是去找那位吉野顺平吗? 片刻前,吉野顺平踱步到家门口,看见坐在家门口的一位身材肥胖的男性,他的班主任外村老师。 “吉野,你去哪里了?怎么可以翘课呢?” “外村老师……”吉野顺平往后退了一步。 “干嘛往后撤啊?你听说了吗?佐山、西村、本田他们三人都去世了。”外村拿着手帕擦了擦汗,丝毫没有感觉到眼前的少年在听到这三个人的名字时下意识的厌恶,自顾自道,“你和他们很要好对吧?” “哈?”要好?我?和他们?吉野顺平心里涌上一股怒气以及不可置信。 那些家伙对他拳脚相加,带着最大的恶意耻笑捉弄他,以欺辱他为乐,他长长的刘海下是被那些家伙用烟烫出的伤痕,被逼迫吃下虫子,被踩在脚下挨打……他们高兴于他的狼狈,然而面前的中年男性却一脸轻松地说出“要好”二字。 “他们会经常照顾没有朋友的你不是吗?但是你连葬礼都没去,起码去上柱香吧?” 外村的话语拳头似的砸在他身上,吉野顺平感觉耳边嗡嗡作响完全不想听面前的这个人继续说话。 “所谓教师,学校毕业以后就留校工作,基本没有过足以称作社会经验的经历吧?”吉野顺平面无表情,语气不耐,像是在对外村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所以才会养出你这种巨婴啊!” “你在嘀咕什么?宅在家里变不正常了吗?开玩笑的啦哈哈哈。”外村并不觉得自己的话语在加剧眼前这位少年的怒意。 被欺压许久的吉野顺平伸出手,食指中指合并伸出做出使用术式前的手势,他想要好好将眼前这位男性教训一顿,然而一句超大声的“STOP”在耳畔响起打断了他下一步动作。 粉毛少年抓着蝇头飞跃而来,冲散了吉野顺平与外村之间混沌的恶意。 啊,他看得见吧?虎杖悠仁见吉野顺平愣怔的表情这样想到,于是急急向后停下,骨碌一下头撞到了一旁的电线杆上。 “好痛。”他一只抓着蝇头一只手捂着头,半蹲在地吃痛道。 “什么鬼?体操选手?”外村并不知道眼前的少年为他挡去了一场无妄之灾。 “有点事想问你,借一步说话。”虎杖悠仁站起身凑近吉野顺平,像极了不知距离感的五条悟。 这个纽扣……吉野顺平的视线落到虎杖悠仁的衣服上,是有漩涡状的纽扣。 之前他在电影院撞见了真人,真人扭曲了佐山他们的人体构造夺走三人的性命后扬长而去,他追了上去…… “如果是我干的,你会怎么做?”被追上的真人转过身来,“斥责我?那三个人对你来说,很特别?” 吉野顺平追上真人不是为了斥责,也不是为了重要的人复仇,而是为了—— “我也可以做到同样的事吗?” 如果他也有能够非人的能力,也许他就能将讨厌他的人从世界上抹除掉。怎样也好,让那群家伙消失。 真人说,生命没有价值或重量,就像水之于天地,生命也不过是这之间的轮回,他们都一样,没有意义也没有价值,所以无论做什么都无妨,想怎样活着都是自由。 “饿了就吃,恨了便杀。你及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给予肯定。” 这是第一次有这样一个人对顺平说这样的话,第一次有这样一个人全盘接受他并带给了他能够使用咒术的能力。 真人先生是个好人。 尚在迷惘之中的吉野顺平被如此肯定后这样想到。 “要是碰到了有漩涡状纽扣的学生,记得和他打好关系,他们是咒术师,一定和顺平合得来。” 吉野顺平记得真人对他说过的这句话。 咒术师是真人先生的敌人吧?他升起警惕心。 “慢着,真没礼貌,我还没跟他讲完。”外村打断了虎杖悠仁的话。 “啊——不,我这边的事很要紧。” “很要紧?小屁孩说什么大话?”外村一脸不相信皱眉回道,上下打量虎杖悠仁,“话说你那是哪里的校服?” 虎杖悠仁二话不说将外村的裤子扯了下来,出乎在场人的意料。 “咿惹,干什么?!你这小兔崽子!住手,快住手!”外村争不过虎杖悠仁跌倒在地,眼睁睁见虎杖悠仁夺走他的裤子跑掉,“不要拿走啊!” 外村好不容易站起身,迈腿向前跑去试图追赶上虎杖悠仁。 “什么跟什么……”吉野顺平刚提起的警惕心被虎杖悠仁那么无厘头一闹一下子变淡了不少,刚一转身撞见已经跑回来的虎杖悠仁,“呜哇,好快!” “我们走吧。”虎杖悠仁轻松道。 “也不用特地做那种事吧?把我拉走就好了。“吉野顺平说到。 “嗯——是吧,但是你讨厌那个家伙吧?”虎杖悠仁随意道。 吉野顺平惊诧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感受上……啊,我弄错了?!”虎杖悠仁刚想道歉。 “错是没错……” “你肯定不想被那个讨厌的家伙一直堵在家门口吧?” “……嗯。”被说中心里想法的吉野顺平回道。 “那我们——借一步说话?”虎杖悠仁挠挠头。 “好。” “哦,对了,稍微等一下。”虎杖悠仁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 我下了车将车门关好,不远的路口处虎杖正向我挥了挥手。 “白桜,这里。” 他身边站着吉野顺平,那个灵魂被动了手脚的孩子,我走向他们。 我们三人走向没什么人的河边桥下,已经打了好几通电话给伊地知先生的虎杖说到:“不行,伊地知先生没接。” “可能他正在忙?”我刚刚看见伊地知先生正拿着网兜去捉逃走的蝇头,不会是现在还没捉到吧? “那我先问了?”虎杖看向我。 一旁的吉野顺平一脸茫然。 拐弯抹角不适合虎杖,于是我点点头。 “你之前去的电影院有人死了,你有没有看到什么比如这种瘆人的东西?”虎杖举起右手握着的蝇头。 这只蝇头一脸呆相,其实看起来也不是很瘆人,不过对于不常见到的人来说的确会觉得很难接受。 我注意到吉野顺平一惊,然而他的回答是:“不,没看到。” 我什么也没说,只站在一旁观察着他的灵魂状态,如果他再被那个会用术式转变人体构造的人接触他是会死的。 “这样吗?我也是最近才变得能够清楚看见的。”虎杖碎碎念道,将那只蝇头揣进兜里在顺平旁边坐下,“那就没什么好问了!” 虎杖……你就那么自然地将蝇头揣进兜里吗? “呃……就没了。”吉野顺平对虎杖没有追问而感到疑惑,又看了看我。 我向他温和一笑,他挺直了腰背移开视线偏开头。 我没什么话说,虎杖便开始活跃气氛。 “不过可不可以等那个相当于我上司的人过来?” “嗯。”吉野顺平回道。 “你在电影院看什么片子?”虎杖很自然道。 “是过去的老片子了,说了你大概也不知道。” “没事的,说嘛!” 吉野顺平犹豫道:“蚯蚓人三。” “那个超无聊的!”虎杖气呼呼,又看向我,“害我被揍了好几次。” 因为他忿忿地表情太过可爱我轻笑出声:“看来真的很无聊。” “是啊……”吉野顺平对我道,“不建议去看这一部。” 我点点头:“那是一部什么电影?” “……一部血腥猎奇片。”吉野顺平慢吞吞回道,不知是不是因为我的在场。 “这样哦。”我平淡道。 稍微有些好奇五条老师的电影库都会有些什么? “你不觉得我看的电影题材恶心?”吉野顺平犹豫问到。 我疑惑眨眨眼:“个人爱好吧?谈不上什么恶心的。” “嗯……” “但是二还蛮有趣的!”虎杖兴冲冲道。 吉野顺平像是来了兴趣:“对,是蛮有趣的!只有二能让人看得高兴!” 两人兴趣盎然地讨论起第二部的内容,我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桥上走来一人,我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夏油……杰? 那人带了兜帽,露出来的脸显然是我梦中所见的那位少年长大些的模样,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他的额头有缝合线。 我与他目光交汇,他很悠闲地扬起手做出口型和我打了招呼。 有缝合线的会是夏油杰吗?我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他也不气收回手慢悠悠离开。 关于夏油杰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向伏黑询问,这次回去一定要去问问他。我想到。 -------------------- 作者有话要说:吉野顺平的遭遇蛮让人心疼的今天刚好有空就又码了一章 第23章 幼鱼(三) “下次如果有推荐的电影就带上我吧。”虎杖对吉野顺平说到。 “诶?”吉野顺平对虎杖的自来熟感到一惊,许是很少有人给他这份不带任何杂念的热情。 “啊,联系方式。”虎杖拿出兜里的手机递给他。 还未等顺平有任何反应,温柔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 “咦?顺平?” 来人有一头黑色短发,外貌温和,吉野顺平的五官与她有几分相似。 “妈妈。”吉野顺平向她打招呼。 “好稀奇哦。”女人手里夹了一根烟,走下台阶看了看我和虎杖,“朋友?” “才刚认识没多久。”吉野顺平向她解释道。 “虽然才认识没多久,不过应该会成为朋友的。”虎杖向乖宝宝举手发言一样伸出手道。 “伯母。”我向她打招呼道。 “你们叫什么名字呀?”女人笑着说到,看起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虎杖悠仁!”虎杖又看向我,“这是我的朋友砂糖白桜!” 女人点点头。 “伯母,你跟大葱一点儿都不搭呢!” 她乐呵呵道:“你很懂嘛,我的目标就是成为跟大葱不搭的女人。” “烟。”吉野顺平盯着她手中的烟小声提醒。 “啊,抱歉抱歉,答应了不在你面前抽烟的。“她将烟灭掉,又看向我们,“今天要来我们家吃饭吗?” “会给人添麻烦的吧?”吉野顺平直接道。 “哈?我做的饭是给人添麻烦?” 两人正要争执间虎杖肚子饿的“咕噜”声打破了这个即将不妙的气氛,两人都一脸错愕转过头看向他,虎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吉野顺平的母亲被逗乐了,带着笑意问到:“你们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我回。 “没有!”虎杖元气回道。 依靠于虎杖极强的社交能力我和他来到吉野顺平的家。吉野顺平的父母离婚,他是跟随母亲生活,缺少父亲的陪伴已久。 整个吃饭的时间段里因为有虎杖在笑声不断,吉野顺平的母亲在兴致盎然下多喝了几罐酒最后醉倒在桌上安睡。 见此,吉野顺平从卧室里拿出薄毯为他母亲盖上。 “顺平的妈妈人真好。”虎杖夸赞道。 “……嗯。”吉野顺平眉尖蹙起,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你们是咒术师吧?”他终于问起这件事。 “是的。”虎杖很直接回答道。 “你们杀过人吗?”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看着我们问到,他眉尾下垂脸上带了犹豫之色。 我没回答这个问题。 虎杖:“没有……” 吉野顺平见我没回答又将目光放到虎杖身上:“但总有一天会跟坏咒术师们战斗的吧?到那时候你怎么办?” 虎杖低下眼思考道:“……即使那样我也不想杀人。” “为什么?对方可是坏人啊?” “怎么说呢,一旦杀了人,‘杀人’这个选项就会闯进我的生活里。”虎杖的话语冷静又夹杂着无名的温柔,“生命的价值会变得暧昧不清,连重要的人的价值也模糊不清起来,我害怕变成那样。” 这是他的回答。对于虎杖来说,坏人也好,好人也罢,他都不愿意夺去他们的生命,他尊重着每一条生命。这也是虎杖所会吸引人的地方,看起来傻乎乎其实是个细腻温柔会尊重他人的孩子。 我想起伏黑曾说,他会不平等地拯救他人。对于伏黑而言,生命有轻重之分,他会选择让善人得到幸福,对于虎杖而言,所有人的生命都是一样的,无论善恶。 那……对于我而言呢?我曾回答过五条老师“大家的生命都是一样的”这样的话,可我清楚自己不是出于像虎杖这样的温柔善良,也没有伏黑那样的坚定…… 不要伤害他人,这是和子告诉我的话。我不太明白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也想不明白,只是在遵从和子教给我的东西。 我想不明白的事很多,只知道如果我做了恶事,和子可能会难过,那我还是不要伤害他人为好,以免扰了她的清静。 “这样吗?”吉野顺平迟疑道,垂下头思索。 我上前一步靠近他,他一顿呆愣地看着我,我伸手拂开他长长的刘海,他惊慌想要打掉我的手,白光亮起他的手停在了半空。 虽然他之前很努力地在掩盖他的伤口,但是还是被我注意到了。 “这是……”他看着我轻声问到。 “我的术式,能够治疗伤口。”我温声回答。 虽然他的伤口不是新伤,但好在不是非常严重,是在我可治疗好的程度内。 “……谢谢。” “顺平你……”虎杖犹豫道。 吉野顺平沉默不语,他仍旧选择什么也不告诉我们。见他这样我食指与中指两指并拢点在他眉心,又走到他母亲身旁将之前的动作又做了一遍。 “这是什么?”他问,虎杖也好奇地看着我。 “给你和你母亲的祝福。” “祝福?” 我不想多做解释,便道:“祝你们今夜有个好梦。” 他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之前和伊地知先生约好的时间要到了,我和虎杖便打算离开,吉野顺平送我和虎杖出了门。 “就送到这里吧。”我对他说到,“晚安,吉野君。” “嗯……晚安,砂糖。” “我明天来找你玩可以吗?”虎杖道。 吉野顺平无奈地笑了笑:“好。” 夜幕笼罩,虫鸣不断,我和虎杖走在黄白灯光下,街边的路灯将漆黑驱散,一天下来我才好好思考虎杖复活了这事。 “那个术式对你有伤害吗?”他转过头来问到。 啊……虎杖你也太敏锐了吧? “主要看吉野君那边吧。”我不打算完全瞒着虎杖,“这个术式会在二十四小时内保护他和他母亲免受危及生命的伤害,如果他们受到很严重的攻击,我这边会有一定程度的反馈。” 一定程度的反馈其实就是承受一定程度的伤害。我不常用“祝福”这个术式,一个是这个术式不能同时对多个人使用,一个人为最佳。另一个原因就是在这二十四小时内我需要不断消耗咒力维持这个术式的运作,这对我来说是蛮疲惫的事,我还需要平衡体内的诅咒拿不出太多余的咒力这样消耗。然后就是承受伤害这个问题了,被“祝福”的人最多可能感受到的只是纸张划破手指的刺痛,而承受伤害的这方则是刀割血肉的感觉,还有就是……我很怕痛。 我并不是在矫情,渡源家的人大多要比寻常人要怕痛很多,原因之一就是有了强烈的痛觉才知道自己受了伤需要及时治疗,不然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如果渡源家的人没了痛觉连自己是否受伤了都不知道是很危险的。这样的痛感是福也是祸,所以我不太会使用“祝福”这一术式。 “砂糖的术式感觉好像都是为他人而存在的哎……” 我笑道:“是的……我们快去找伊地知先生吧,刚刚他给你打来电话我可是很清楚地听见他的哀嚎了。” 虎杖挠挠头嘿嘿一笑:“好。” 我和虎杖不是回同一个地方,他是回到五条老师专门给他准备的住处,我是回到高专,他先下的车,下车前还特地跟我说了一句“祝砂糖也有个好梦”,我们互相说了明天见后便各自离开。 回到宿舍后我好好地洗了一下澡,待穿好睡衣后才走出房门在过道里吹着凉风。夜间的风凉意不浅,我抬头看着满天星辰,明天或许会是一个好天气。我想到。 “白桜?” 伏黑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转过身:“伏黑?你还没睡呀。” “嗯。”他走到我旁边,同样穿着一身家居服。 我们两人又再度陷入沉默,但比起之前要好的是少了几分尴尬。不知何时起即使我和他谁也不说话,也不会感觉任何一丝的不适,我和他都不是爱言语的人。 “白桜。” “伏黑。” 他和我同时开口。 “你先说。””你先说。” 我们又再度同时开口,他闭上了嘴似在等我开口。 “呃……你先说吧。”我对他道。 “……我只是想问你是不是今天很忙,一天都没有看见你。” “是有点。”我目视着他回道。 “我没什么想说的了。”他率先移开目光。 “嗯……”我想了想,“伏黑你知道夏油杰吗?” “夏油前辈?我知道他,怎么了?” “我想了解了解他。” “他是五条老师的挚友。” 我点点头一脸认真。 “一年前他率百鬼夜行攻打高专失败然后……离世了。” “攻打高专?”夏油……前辈原本是高专的学生吧? “嗯,他在零七年的时候叛出高专。” 五条老师的挚友……叛出高专…… “夏油前辈他……是怎么死的?” “被乙骨前辈重伤后由五条老师亲手……”伏黑没再继续说下去。 沉默,长久的沉默。 “这样啊……” 五条老师,你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接近了吧…… “嗯。” 我们俩没有再交谈,彼此沉默着看着夜空。 “要是哪天我站在了伏黑的对立面,比如像是变成了诅咒什么的伏黑会亲手祓除我吗?” “不会。”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诶?伏黑不怕我伤害其它无辜的人吗?”我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我相信白桜你是不会伤害无辜的人的,而且……不是所有的诅咒都需要祓除。” 他的目光坚定,眼眸干净,我不好意思笑道:“你也太相信我了吧。” 我刚想扯开话题,手机铃响起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抱歉,我接个电话。” 伏黑点点头,我拿出手机,界面显示——五条老师。 我点击接听键:“五条老师?” “白桜有没有想老师!” “呃……”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肯定在想老师!” 五条老师我还没有说话吧…… “五条老师是有什么事吗?” “难道没事不能给白桜打电话吗?我在难过了哦。”电话那头的声音含了委屈的情绪。 我忙道:“可以的,可以给我打电话的。” “那白桜想要老师早点回来吗?”语气又变得欢快了起来。 我拿着手机片刻没回话,五条老师也不着急安静等待我开口。 “五条老师之前不是答应了我会早点回来的吗……”所以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嘛。我嘟囔道。 “快告诉老师,白桜想不想嘛。” “想的……”我小声道。 “嗯?白桜在说什么,老师我听不清哎,再说一遍嘛。” 电话对面的语气像是小朋友在要糖似的。 “我想要五条老师早点回来。”我硬着头皮说到,感觉脸颊很热,低下头将脸掩在长发间。 晚风凉人却也没能吹走我脸上的热气。 我听见电话对面那头传来两声轻笑。 “好的好的,老师听到了哦,明天就回来啦!” “嗯。”我轻轻回道。五条老师根本没有必要跟我说他的行程吧…… “白桜还有什么想对老师说的话吗?” “没有了。” “诶?就没有了吗?”对面不可置信道,“真的没有了吗?” “没有了,五条老师。” “难道就没有像‘晚安’什么的话给老师说吗?” “老师你是小孩子吗?” “我想听嘛。” 我无奈道:“晚安,五条老师。” “晚安,白桜。” 五条老师终于满足地挂了电话,我松口气将手机收起。 “是五条老师啊……”伏黑垂眸道。 “嗯,对。”怎么感觉伏黑不是太开心的样子?我瞧见他又蹙起眉头,“老是皱眉会长皱纹的了。” 他一顿闷声道:“嗯……” “伏黑,咳咳咳……”我突然咳嗽起来,心脏感觉很痛,下半身瞬间失力,好在伏黑眼疾手快将我扶住。 “白桜?”他茫然道。 我下半身传来撕扯般的痛苦,像是骨肉被什么巨兽咀嚼般。 疼,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疼。 我趴在他怀里说不出一个字来,浑身不停冒出冷汗,这种钻入骨髓的疼痛让我什么都顾不上。 “白桜你怎么了?”伏黑的声音溢出焦急。 “我……没事……”我好不容易挤出这几个字,喘气说到。 我想要站起身,但剧痛让我完全使不上力,我浑身颤抖着嘴角溢出猩红,红色染污了他的衣袖。 “我带你去找家入老师。”他将我横抱起跑向医务室。 --------------------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520,发点糖(?) 这几天都是日更(o^^o) 有时候小说封面会消失,半夜的时候我会重新上传,文案什么的审核就需要点时间qwq 第24章 幼鱼(四) 如果想要救下一个与你交情尚浅的人的代价是你自己生不如死你会怎么选择? 所有的痛苦与折磨都由你来承受,就连让喉咙发声都很困难。骨血的痛楚让你只能将所有注意力放在痛觉上,意识模糊只想要一个解脱,生也好,死也罢。但是,偏偏你无从选择,你所能选择的只有忍耐或者放弃救下那个人。 这样,你又会怎么选择呢? 我再次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浑身颤抖发不出一丝声音,耳朵里嗡嗡作响听不清伏黑在和家入老师说什么。 不痛……不痛……一会儿就好了。 我这样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试图减轻自己的痛苦。 我的嘴里又涌上一股浓烈的铁锈味顺着我的嘴角下落染污了白色床单,我庆幸自己是在高专能免受惹来不必要的诅咒。 要是给大家添麻烦就不好了。 我闭上眼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想要开口说话,我之前使用“祝福”术式时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出现不可预料的状况,没想到那么快就有作用了。 不痛……不痛…… 不知过去了多久,我明显感觉到冷汗打湿了我的头发与衣服。 “吉野家……出事了。”我努力说出这几个字,猩红争先恐后涌出我的嘴。 好不容易我才看清我身边离我近一些的人——伏黑的那双眼睛里又再次倒映出我狼狈的模样。 “白桜。”他紧锁眉头,眼眸里的担忧都快溢了出来。 “……我马上联系伊地知。”家入老师明白我在说什么,很迅速地拿出手机走到一旁。 我强迫自己保持意识清醒,以免昏迷后“祝福”术式不能够维持运作。 腿疼到快要失去知觉了,像是下身被啃食一样,心脏被狠狠握捏般疼痛,而我身上那渡源家的诅咒我还在努力用咒力抵抗它的折磨…… 一会儿就好了……没事的…… 吉野顺平完全没意料到咒灵会出现在他家里。 一只长相丑陋怪异的咒灵正啃食着他母亲的下半身,他急急召唤出水母式神将他母亲救下,令人惊奇的是他的母亲只是昏迷了过去而身上的伤口正在快速愈合,他忽然想到之前治疗他的砂糖白桜。 忽然,一根看起来很不详的手指从她母亲手里掉出,他拾起。 “手指?” 又有几只咒灵冒出,吉野顺平抱着他母亲躲过它们一上来的攻击,不熟练地用水母式神抵御它们的扑杀。 “诶——我发现了有趣的术式哎!”走出一个蓝色长发少年模样的人,他的身上有不少缝合线。 特级咒灵,现任咒灵首领——真人。 但吉野顺平并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真人先生!”吉野顺平仓皇道,带了几分欣喜,“这些咒灵!……” 真人扬起笑容摆摆手让那些咒灵都退了下去,饶有兴味地走近吉野顺平与他的母亲吉野凪,吉野顺平对这些咒灵顺从的反应感到奇怪。 为什么它们会听从真人先生的指示?吉野顺平疑惑地看向真人。 真人弯下腰仔细观察吉野凪身上的术式,发现在刚刚承受伤害后变得略有稀薄,虽然术式还在但并不方便他观察,他失望地看向顺平又惊喜地发现顺平身上也有那样的术式。 他拿走吉野顺平手里的手指扬起一抹开心的笑容:”我发现了另外一件好玩的事诶!” 好玩……的事?吉野顺平愣住。 “七海已经赶去吉野家了。”家入老师走近我站在我旁边说到。 我支撑着想要坐起身奈何没有力气,家入老师动作温柔地将我扶起,我缓了好半天才说出谢谢二字。 没有人能够治疗我,我只能自己给自己缓解疼痛。我将手凑近我的双腿用治愈术来缓解,剧痛好不容易才有所好转,在我能够有余力交流后我收起治愈术以减少咒力的消耗。 疼痛并未褪去,只是在我所能忍受的程度内,我需要留下足够的咒力来维持术式“祝福”的运作。 “祝福”起作用了也就意味着吉野家不是吉野顺平就是他的母亲遭受了一次危及生命的伤害,我想到吉野顺平被更改灵魂构造的事,他去过那家电影院,电影院出现三名被强行更改人体构造的受害人,而他没有向虎杖或是我透露这方面的相关信息。 对还不相熟的人抱有戒心是无可厚非的事,但是他清楚我们是咒术师,并且向虎杖问出了“是否杀过人”、“与坏咒术师战斗”那样的问题……他是不信任咒术师还是觉得我们和他不是同一方的人? 不管怎样首要任务是让他和他母亲活下来。我得出这样的结论,又想到现在吉野家的两人中有一人身上的术式“祝福”已快消散,无论是谁他们都很危险。 见我状态有所好转后家入老师也没有避开伏黑向我问到:“白桜,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吉野家出事了?” “他们家身上有我的术式……”我还没说完腹部传来被刀捅入的痛苦,我吐出一口血以致医务室的这张白床一片狼籍,还没等我缓过来身上各处都传来剧烈的疼痛。 “白桜!” 家入老师与伏黑的声音嗡嗡传来,我又再次意识模糊。 与此同时,吉野家。 “真的可以快速痊愈诶!” 真人发现无论他怎么伤害面前的少年吉野顺平,吉野顺平的伤口都能很快痊愈。 “那为什么另外一个的术式会消失呢?” 真人又好奇看向吉野凪,吉野顺平勉强支撑着护在他母亲身前,即使他在害怕。 吉野顺平现在才反应过来面前的真人是什么样的存在,真人像一个不知善恶只顾自己开心的未被教化的孩童一般恶意伤害他。在被真人伤害的那一瞬间他很痛,但是巨大的痛苦只在一瞬,随后也只是细密的痛,但是即使这样也让人难以忍受。 吉野顺平清楚他敌不过真人,性格懦弱的他却依旧选择护在他母亲身前。无论是多弱小的他也有想要保护的人,如果没有了母亲,他恐怕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我知道啦!如果是承受了危及性命的伤害这个术式才会消失吧!”真人得出结论高兴道,“和那个人说的差不多哎。” “好想见见给你施加这个术式的人,应该能成为很好玩的玩具。”真人笑眯眯凑近吉野顺平,又将手变为刀刃,“刚刚是腹部,这次换成心脏怎么样?” 还未等真人下手,“轰隆”巨响传来,走进来一人——七海建人。 “咒术师,又见面了。”真人笑道。 他们已在某个下水道交手过一次,彼此都清楚对方的招式。 七海建人未开腔,推了推他的眼镜拿出他的咒具。 “七海海!”虎杖悠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伊地知洁高并没有能拦下他。 虎杖悠仁走进吉野家发现吉野顺平的母亲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浑身是血,吉野顺平正被真人控制住,同样是浑身是血,他和白桜离开前这里尚是干净温馨的家而因为真人的闯入变得一片狼籍。 “小孩子现在应该在休息。”七海建人皱眉。 “我不想七海海一个人面对。”虎杖悠仁反驳。 “唉。”真人抓着吉野顺平指示旁边的咒灵冲向闯入的二人,“稍微和你们玩一下好了。” 他呕出几个形态扭曲的东西扔向他们,那是被改变人体构造强行变成咒灵的人类。 “说不定今天能得到不少实验体呢!”真人开心笑道。 “不要碰到他的手。”七海建人击开冲向他们的咒灵提醒虎杖悠仁道。 “好的!” 真人笑着将手放在吉野顺平的头上,特地站在虎杖悠仁所能看见的地方:“无为转变。” 然而没能如他所愿,吉野顺平没有受到他术式的影响。 “?”真人一愣随后大笑,“太有趣了,实在是太有趣了。” 他又将手化作刀刃狠狠捅向吉野顺平的心脏。 我靠坐在床上擦去嘴角的血,漠声道:“术式·铃绪,作为联结能短时间内增强并延续我术式的运作。” 术式公开,能够增强术式的能力。 我不顾自己的疲惫继续道:“术式·祝福,能够替被作用人承担身体上的伤害,最大用处是让他二十四小时内免受一次危及生命的伤害。” “白桜你?”伏黑看着我,“吉野家的人身上有你的术式?你正替他们承受伤害?” 伏黑很聪明,一下子就猜中了。 “没事的,我还能忍耐。”我故作轻松地扬起笑容,“伏黑、家入老师,你们快远离我,越远越好。” 以免我没控制住身上的诅咒。 我能够自由使用的咒力不多,为了让这两个术式同时施展我决定挪用体内正与渡源家诅咒抗衡的咒力,在这短时间内这份诅咒只会伤害到我自己。 在我借用这份咒力的情况下渡源家的诅咒先会损害我的身体,等我这个容器坏掉出现缝隙后才会完全散向其它地方。大概,除了两面宿傩的手指没有什么能比渡源家的人更加吸引诅咒了。 渡源家的诅咒是贪婪的,一旦出现缝隙,这份诅咒就会肆无忌惮地冲向四周。 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真的让这份诅咒找到缺口我会停下术式的运作,但是如果控制得了,那我不会也不能打断术式的运作。 五条老师不在,我需要自己打算,想好可能出现的状况以及如何应对。 我还是不够成熟,在回来的时候就应该做好术式“祝福”起效的准备。 伏黑沉默着站起身,家入老师看了看我,两人都走出医务室站到门口。 在房门关上那刻我又吐出一口鲜红。 “术式·铃绪,术式·祝福。”我面无表情道。 我很小的时候曾问过和子,既然拯救他人会让自己痛苦的话为什么还要选择伤害自己救下他人。 不是谁都必须不管不顾地去救助他人的不是吗? 我记得和子叹口气温声对我说到:“因为责任,也为了自己在乎的人,即使会痛苦也会选择去做。” “那我还是不要有在乎的人好了。”那时的我这样回道。 和子笑了笑:“我不是白桜在乎的人吗?” “和子是例外嘛。” 她轻笑两声,眉间的愁绪都散去不少,摸了摸我的头:“白桜总有一天会遇到其他你所会在乎的人,到那时候你就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了。” 为什么在自己会痛苦的情况下还要救助他人呢? 吉野顺平的母亲离开了,吉野顺平会难过,吉野顺平离开了,吉野顺平的母亲会难过,而吉野家无论是谁离开了,虎杖会难过,虎杖难过了七海先生与伊地知先生会自责,他们也会难过,他们难过了……五条老师……也会难过吧? 我实在不想看见五条老师难过啊…… 即使他身为最强,可他也是人啊……人会难过,会疲惫,会孤独,身为人的五条老师也不例外。 我想要五条老师不难过,想看到他永远感到轻松快乐…… 我苦笑着看着满地狼藉擦去嘴角的血液。一会儿医务室收拾起来肯定会很麻烦,对不起呀……稍微给大家添麻烦了。 -------------------- 作者有话要说:自我催眠不会痛。 铃绪这个词是来自神社前的拉绳,就是去神社参拜的时候向赛钱箱捐钱,然后摇铃的时候所需要拉一下的那个拉绳 第25章 无数个四年 五条悟是坐凌晨的飞机回来的,上飞机前家入硝子将高专这边的情况都告诉了他——七海建人与虎杖悠仁从未登记的特级诅咒手下救下了吉野母子二人,砂糖白桜用术式保住了吉野母子的性命。 这次事件原本进展是没那么顺利的。吉野家突然闯入未登记的特级诅咒,如果不是砂糖白桜提前在吉野母子二人身上施展术式“祝福”很难同时保下二人的性命,而这名未登记的特级诅咒实力远超七海建人,能够强行改造人体构造,如果不是有虎杖悠仁在,七海建人也很难救下吉野母子二人。 七海建人,一级咒术师,也差点命丧这名诅咒的领域之中,是虎杖悠仁从外部不顾自己性命强行闯入领域救下他的。这名特级诅咒又因触怒了虎杖悠仁体内的两面宿傩被重创,才败兴而逃。虎杖悠仁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已被七海建人送到高专由家入硝子医治。而砂糖白桜……因为术式“祝福”的作用也受了很严重的伤。 据醒来的吉野顺平的口诉,当时他家里出现了奇怪的手指,他的母亲被闯入的咒灵啃食下半身,他自己也被那名未被登记的特级诅咒真人刺伤腹部、心脏等多处地方。虽然受伤不轻,但他们都好好地活了下来,其中有术式“祝福”的功劳。 术式“祝福”,五条悟知道这个术式的存在,是渡源家的公开术式之一。能够学会这个术式的人并不多,这个世界上拥有咒力并继承术式的人本就不多,再加上渡源家英年早逝的人也不少,渡源家真正能够使用这个术式的少之又少,而五条悟没想到砂糖白桜偏生就继承了这个术式。 从前,渡源家拥有这个术式的人会被御三家要求在御三家的家主外出作战时施展这个术式,使用这个术式的渡源家的人结局都非死即残。 家入硝子在电话里已经给五条悟说清砂糖白桜并无大碍,虽然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没必要赶那么早的飞机回来但是五条悟还是选择了早早回来。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做,只是因为自己想于是便做了,和之前那通电话一样,他想打电话也就打了。 是五条家的司机来接的他,他坐了四个多小时的飞机现在已是凌晨五点多,晨光熹微,街上的人没有多少,车因红绿灯停下,旁边驶来一辆黑色轿车在街道旁停下,下来一个女人。 他本无意关注旁人,只是因为有视野不受限制的六眼存在。他扯开眼罩望去看清那人,女人衣着精致华贵,打扮张扬,吸引他注意力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女人的长相,她的眉眼和白桜很像。 这是一个容貌漂亮的女人,她看起来大不了他多少岁,眉欢眼笑地勾着与她一起走出轿车的男人的手臂,正与身旁的男人谈笑着。 她笑着,幸福而快乐。 “美鸢”这是那个男人对这个女人的称呼。 红灯结束,司机又启动轿车,五条悟收回视线放下眼罩。 伏黑惠守了砂糖白桜一夜,家入硝子劝过他去休息这边有她在,但是伏黑惠还是留了下来。 深夜的时候七海建人送虎杖悠仁回来治疗,他们没有避开伏黑惠只是给他说了声帮忙保密后就带着虎杖悠仁去另外的病房里医治了。五条悟本就打算近期让虎杖悠仁回归,加上伏黑惠本身是个守口如瓶的人,他们也就没有瞒着伏黑惠的必要,情况紧急,先将虎杖悠仁治疗好为先。 家入硝子用反转术式治疗好虎杖悠仁,思考了一下还是选择暂时不让虎杖悠仁和砂糖白桜见面,于是伊地知洁高将还在昏迷的虎杖悠仁又送回原住处。同样被送来的还有吉野母子,家入硝子安排他们在另外的病房里休息。 晨间的第一缕阳光透进暗淡的长廊,艰难痛苦的夜晚已过去。 伏黑惠敲了敲门,屋内没有反应,他又敲了敲门,里面仍旧没有任何反应,他迟疑片刻握着门把手推开房门。 女孩倒在床上,卷蓬的长发铺散在染满猩红的洁白病床上,她面色苍白双目紧闭,晨光洒落在她不远处与她只有咫尺距离却也没有让她能够沐浴在阳光下。她因痛苦而昏迷,躺在黑暗之中。 伏黑惠突然想起有一年他路过一条开满花店的街道,百花丛中他发现一个制作精美的鸟笼挂在阴暗之里,里面有只小鸟,它长得很好看,羽毛洁白柔软。它躺在鸟笼底,双翅展开却不能够飞翔,毫无生息地安眠在黑暗之中,阳光与它也只有咫尺距离。 小鸟死了,死于生性爱自由,死于不甘束缚。 小鸟的主人走出来发现它已经死了,说了句“可惜了”便拿走鸟笼处理了小鸟的尸体。 伏黑惠抬眼上前两步想要去探一探白桜的鼻息,家入硝子走了进来。 她走上前仔细检查白桜的状态,松口气:“她没事了。” “嗯。”伏黑惠又低下头,“那我先回去了,家入老师。” “好,好好休息。” “嗯,再见,家入老师。” “再见。” 目送伏黑惠离开,家入硝子叹口气,转回头来看这里一片狼藉。 看来需要叫人来收拾一下这里了,让悟看到这一幕感觉会不太妙?她拿起手机走出门点开通讯录。 五条悟赶回高专走到医务室,打开房门便见女孩已经醒来,正盯着紧闭的窗户发呆。 她的侧颜线条柔和,黑发乖巧地耷拉下来,浓密的眼睫上跃满了晨光,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一身白衣衬得她单薄脆弱,像是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我回来了,白桜。” “我回来了,白桜。” 听见五条老师的声音,我回过神来转过头去看他,他踏着晨光而来,笑容悠闲。 “五条老师?你回来得好快。”我惊讶道。现在才是凌晨五六点吧? “白桜难道不想早点见到老师吗?”他问。 “啊……” “我听见白桜在说好想快点见到五条老师了哦。” 五条老师,你好轻浮。 “没有。”我面无表情道。 “诶——?真是伤老师的心啊。”他委屈道,“明明昨晚在电话里说了想让老师早点回来的。” 见五条老师委屈的模样我又忙道:“我想的,我想的。” 见五条老师嘴角上扬,我在心里叹口气。 真是的……五条老师你每次都会用这套…… 他随意扯过一旁的椅子,极为不规矩地将椅背朝前坐下,双手交叠放在椅背上。 “白桜很厉害,保护了吉野一家的性命。” 五条老师已经知道了吗?好快。 “也有七海先生他们的功劳。”我不好意思说到。 五条老师笑了笑,长久才道:“你可以不用做到这一步的。” “可是五条老师会难过。” “嗯?” “如果吉野家出了意外,虎杖会难过的吧,他难过了七海先生、伊地知先生还有——五条老师你……都会难过的吧?”我解释道。 五条老师一愣:“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吗?可是你会痛不是吗?” 我没有考虑自己会痛这点,只是单纯想着—— “只要能减轻五条老师的负担就好。” “……好歹为你自己考虑一下啊……”他无奈开口,“白桜和悠仁一样都是我的学生。” 他顿了顿,改口:“都是我的同伴。” 学生、同伴…… 我收回视线轻轻嗯了一声:“我明白了。” 气氛突然凝固,我察觉到但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最后在心里说了句算了。 “以后不要再用术式‘祝福’了吧。”五条老师打破了这个气氛。 “嗯?可是……” “老师我可是最强啊,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尽管交给我好了。” “但是老师也会累吧?我不想一直躲在老师的背后。” “白桜给老师的事不会让老师感到疲惫的。”他耐心道,“我明白白桜的想法,但是好歹依靠一下老师我吧?” 依靠……五条老师吗? 可是……可是……我从前想要依靠五条老师的时候您并不在…… 我低下头默不作声。 我曾如此地期盼你能出现,期盼你能注意到我的存在,期盼你能向我伸出手给我一点帮助,一点就好不用太多。 可是我十六岁才见到了你,在一个稀松平常的日子里因为那只受伤的小猫才见到了你。 “白桜现在是我的学生了,学生是可以依靠老师的,而且你的老师可是咒术界最强五条悟欸——!” “好的……” “白桜身为我的学生竟然不会偷懒。”五条老师叹口气,似乎对我不会偷懒这件事感到失望。 “知道了,五条老师。”我无奈道。 他嘴角上扬:“没关系,白桜不会的东西,我慢慢教。” 我的目光落在他的笑颜上。 我好像有点喜欢五条老师的笑容…… 这句话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失措地收回视线盯着洁白干净的被褥。 “可是我只剩下四年了,五条老师。” “白桜还会有无数个四年的。” 无数个四年吗?……那我有一天岂不是会成为老婆婆? “无数个四年我会成为老婆婆吧?到时候可能连吃饭都很困难,还是不要无数个了。” 五条老师笑了两声:“白桜不想成为老婆婆吗?白桜成了老婆婆,老师我大白桜那么多岁,那时候也成了老公公吧?” 老公公五条悟吗?我看向五条老师。实在想不出他老去时的模样,不过肯定是个依旧性格顽皮的老公公。 如果是和五条老师一起变老的话……我好像……也愿意? -------------------- 作者有话要说:白桜:五条老师每次都会用装委屈这套让我附和他……太犯规了 第26章 珍惜 和五条老师一起变老什么的我在想什么啊…… 我想到了四年前还未见到五条老师的面就被他拒绝的事,五条老师只是出于老师关照学生才会这样说吧……我真是想多了。 我垂下眼眸端着一碗奶白鱼汤吹了吹热气,是野蔷薇和伏黑惠送来的。 五条老师见过我后就去处理吉野家的事了,估计之后他还会去见虎杖看看虎杖的状态,就像回来后见我一样,我与虎杖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学生、同伴。 我又吹了一口浮上来的热气。 五条老师走前还问了我一句我母亲叫什么名字。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起这个名字,我老实回答了他,我母亲叫砂糖美鸢。 砂糖美鸢,很好听的名字,我母亲人如其名,是个很好看的人……只是可惜她似乎不太喜欢我这个女儿。 算了。 “白桜每次喝热汤都会先吹一吹呢。”野蔷薇说到,“白桜是猫舌。” “猫舌?”我疑惑道。 “就是舌头天生怕烫的意思。”她解释道。 我点点头,又从野蔷薇这里学到了一个新词。 “伏黑,你怎么看起来那么没精神?”她又问向一旁看起来很疲惫的伏黑惠,对于我为什么受伤的事伏黑似乎只给她简述了一下,并没有细说具体的事情经过。 “没什么,只是起早了。”他回。 是因为昨晚我的事所以没睡好吗?于是我开口对他说到:“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没事的,你先把汤喝了吧,补点营养,这是五条老师专门给你做的。” 专门给我做的吗? “五条老师吗?”我捧着手里的汤,汤闻起来很香,看起来味道也会很不错的样子,“我还以为是你们做的。” “是五条老师啦,我来之前尝了一点,真的很好喝哦。”野蔷薇道。 “我的厨艺没有五条老师那么好。”伏黑语气平淡道。 我看向他,笑道:“但是伏黑的厨艺也很不错的。” 他偏开头将半张脸埋在高领间,轻轻嗯了一声。 我移回目光见手里的汤热气已散去不少于是准备喝下,我还从未尝过五条老师下厨做出的食物,不知道手里的这碗鱼汤会是什么味道。 所有人都说五条老师是个除性格外一切都很完美的人,他的厨艺之前也被伏黑夸过,我很好奇手中这碗鱼汤的味道。 我喝下一口鱼汤,浓汤入口滑过舌苔。 没有味道。 我疑惑地又喝下一口,依旧没有尝到任何味道。 怎么回事?野蔷薇刚刚说她来之前尝过味道很好,为什么我尝不到一点味道?不应该啊? 我又慢慢喝下一口,仍旧没有尝到任何味道。我能闻到汤的气味,能感觉到它的热度,但是我无法尝到它的味道。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超美味!”野蔷薇夸道,“虽然知道五条老师厨艺很好,但是第一次尝到他做的东西后才真实感受到了他的厨艺真的很令人佩服。” 伏黑像是发现了我的不对劲看着我,默不作声。 “嗯,真的很美味。”我笑着回答。 我好像丧失了味觉?是因为昨晚的事吗?不知道这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 好可惜,五条老师第一次为我做的汤我却没能尝到味道。 我神色自然地慢慢喝下这碗汤。 算了,能闻到味道还有触觉也挺好的,只不过是失去了味觉而已。 待我喝完鱼汤,野蔷薇收拾好带来的餐具,门外响起敲门声。 “请进。”我说到。 进来一清秀少年,身上缠了绷带,着白色衣衫。 “谢谢你,砂糖。”吉野顺平开口道。 “没事,不用谢的。”我笑道。 “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地方,尽管开口。” “好。” 我没放在心上,有没有回报来说对我其实挺无所谓的,我会去救已经表明这个人在我眼里值得救下,对于我而言值得的事就不会计较过多。 他犹豫片刻:“我打算入学高专,今后可能就是砂糖的同学了。” “诶?”我们三个都一愣。 “新同学吗?”野蔷薇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吉野顺平身上。 “因为我已经有了咒术嘛。”他挠挠头笑道。 “可是咒术师所需要面对的危险是很多的。”我对他说到,他应该很在乎他的母亲,然而咒术师随时可能会面对死亡,如果某一天吉野顺平不在了,最难过的莫过于他的母亲吧?“要不你再考虑一下?” “我明白,我已经思考过这些了,变回普通人和母亲搬家移居另外的地方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似乎也不错,但是在经历过昨晚后,我想明白了……自己也许不是足够强大,但既然拥有了这份力量我想要去保护比我更弱小的人。”他看着我,目光坚定,“我想成为让他人摆脱诅咒的人。” 他想成为让他人摆脱诅咒的人,想保护比他更加弱小的人。 “即使是死亡?”我问。 “即使是死亡。”他回。 他放弃了普通人的生活,下定决心踏入这扭曲的咒术界。 我温笑道:“好,欢迎你来到高专。” 操场上,吉野顺平正听从真希前辈的建议跑圈锻炼体力。 距离吉野家的事已过去两天,一切尘埃落定,吉野顺平的母亲已由五条老师安排好了去处,吉野顺平也入学了高专,然而虎杖还未回归。 也许五条老师还有别的打算。我这样想到,坐在树荫下疲惫地轻叹口气。 到现在为止我对起死回生术还是毫无头绪啊…… 伏黑走到我旁边坐下,白皙的皮肤上挂了几颗汗水,他低眸垂首拧开瓶盖喝下清凉的矿泉水。 我自然地递上手巾给他,自从那次靠近他替他擦拭脸上的血吓到他后我就再也没有那样做过,都是只递给他手巾。 我常随身携带两块手巾,递给伏黑的这块墨蓝色的都快成了他的专用,之前替他擦拭掉脸上的血就是用的这块,那天他将这块手巾清洗干净后才还给我,后面的日子里也便是我给他用,他洗干净后还给我这样往复循环。 递给伏黑手巾这件事对我来说没什么特别的,也只是顺手的事,如果野蔷薇需要,或者真希前辈他们需要我都会拿出来给他们用,只是稍微养成了这个习惯。 他拿着这块手巾盯着上面的绣图默不作声。 “这个是我自己绣的。”我随口道,“绣工不是太好,一开始想着是自己用就没多在意这个。” “这只小鸟很可爱。”他回道。 “嗯……” 他沉默半晌,又道:“白桜,那天之后你的身体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吗?” “……嗯。”我想糊弄过去,然而伏黑抬起头看着我。 他的眼睛永远那么干净,虽然常感觉有无名的愁绪薄雾似的蒙在上面,但是每当他抬眼看向你时总会让人忍不住被他这双安静的眼睛吸引。 这双眼睛充满故事感,氲了似有若无的阴郁,让人忍不住停下匆匆离去的脚步。 停下来,留在他眼中。 比起开口说话,伏黑偏爱沉默思考,瞒着他完全没有必要。 我又想叹口气,想起五条老师说过总叹气是会叹走幸福的,又止住了叹息。 “我没了味觉,不知道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 “这样……值得吗?”他蹙起眉头。 伏黑蹙眉的样子总让我想起和子,和子也爱蹙起眉头,忧愁总凝在她的眉间。 我仍旧记得那个夏日我吃着手中的苹果糖悠闲地晃着脚转过头想给和子说今天都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然而我看见她盯着辽阔的天空蹙着眉尖。 屋檐的风铃被吹得叮当作响,清淡的风卷起她的散落下来的发缕,她似乎在想谁,哀容染面,下一秒眼泪就会从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流出一样。 可她在想谁呢?为什么会是那么难过的样子呢? 每一次,和子蹙眉的时候心情似乎都很不好,所以我不想要她蹙眉,伏黑也是…… 我抬起手迟疑片刻还是伸出手很轻地抚平他皱起的眉间。 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伏黑一顿,与我对视:“白桜?” 我回过神,急急收回手,低下头没去看伏黑。 真是的……为什么我总透过伏黑去看某个人啊……我实在是太过分了…… “用我的味觉换两条人命其实蛮值的。”我忙回答,“我失去的只不过是五感中微不足道的一个感觉,而吉野家得到的则是能够好好活下来的机会。” “可你一开始与他们也只是相识吧?只是相识就能让你为他们这样付出吗?明明那个晚上你也很难熬……”他声音小了下去,“这次失去的只是味觉,如果有下次呢?下次的你如果失去的是性命呢?” 伏黑一连串的问题让我不知怎么回答,那天晚上是我没处理好,应该提早做好准备的,这样也就不至于在伏黑面前那么狼狈,不过我这是在他面前第二次那么狼狈了吧? “我没仔细考虑这个。”我老实回答,见伏黑心情不是那么好于是又小心翼翼道,“没有下次了。” 五条老师也不让我再使用术式“祝福”了。 “白桜好歹稍微珍惜一下你自己吧?”他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很不好接近。 “伏黑还说我,上次京都校的东堂前辈与你比试,你最后是不是想用布瑠部·由良由良的招式与他以命换命?”比起我,伏黑对他自己的性命更加不珍惜,“你也好歹珍惜一下你自己吧?” 对于五条老师来说,伏黑也是他重要的人吧?毕竟有一个九年……伏黑就这样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他不在后,五条老师会难过吧? 我怎么老想五条老师?不行,我以后要少考虑这些了,明明自己已经不被他选择了,却总以他为重心……我只是被他认定为他的学生了,是学生的话,学生应该不会也不能老想着老师怎么怎么样吧? “你知道这个术式?” “这是禅院家的术式嘛……禅院家是御三家之一。”我随意道,想着说给伏黑听也无所谓,“我来自渡源家,渡源家是作为御三家的附属,也就对御三家的术式有大概的了解。” “御三家的附属吗?”他像是想起什么。 我点点头,挠挠脸不好意思道:“从前渡源家的女性会被要求嫁给御三家的某位家主或者三家里适龄的男性为偏房,也就会被要求必须了解御三家的相关知识。” 我将渡源家的故事讲给他听。 “你也被要求过了解御三家。”他道。 “嗯,但是我学的不是很认真,也就只知道一个大概了。”那时的我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完全没有任何想要认真的念头。 我又回到一开始的话题:“不管怎么说,伏黑你也要珍惜你自己的性命,如果你轻易就放弃了自己的性命我们都会难过的。” 我目视他:“伏黑,我想要你长命百岁。” 他看着我,就这样过去了很久,久到夏日的风都止住了声音。 “好。” -------------------- 作者有话要说:渡源家本身是个不会爱的家族,没有人教白桜什么是爱,她也不懂,但她也要慢慢学了上一章是—— 五条悟:白桜,你会有无数个四年这一章是—— 白桜:伏黑,我想要你长命百岁她和伏黑其实都是不太珍惜自己的人,有失去也会有得到,这个故事不是个悲剧,大家都会幸福的 第27章 不是害怕 “好羡慕白桜你啊……”野蔷薇走到我身旁坐下,也拿了一瓶水喝下,“可以不用在大太阳底下锻炼,我感觉这几天下来我都变黑不少了。” 与京都姐妹学校的交流会将近,他们这几天都未曾停下来休息过。 我笑了笑:“是吗?我感觉野蔷薇并没有变黑,还和以前一样白,倒是身材比起以前更好了。” 野蔷薇乐道:“看来我的防晒还是有效果的。” 跑完三圈操场的吉野顺平气喘吁吁地走到我身边瘫坐下来,我准备拿起身旁的水递给他,伏黑率先拿走一瓶递给了他。 “谢谢。”他对伏黑说到,喝下水缓了缓,“大家都好厉害,好像只有我比较弱诶。” 他挠挠头很不好意思。 我与他接触不多不知他过往经历了什么,但看得出来他不太自信。 吉野顺平刚报到的时候大家就有了解过他的术式,他属于召唤系咒术师可以召唤出水母式神,和伏黑算是差不多的类型。虽然咒术不比伏黑的十种影法术,但他也有他自己的特长,水母属毒性,对于无毒防的对手应对起来会得心应手很多。 吉野顺平也有自己的闪光点。 “不是哦。”我对他说到,“要是这样说的话,最弱的是我。” “白桜吗?”他略有疑惑。 我语气轻松:“我既不会召唤式神,也不能执起刀剑,会的只是一点治愈术。” 野蔷薇与伏黑喝水的动作一顿。 吉野低下头想了想:“白桜的治愈术也很厉害。” “所以说嘛,人各有所长,吉野君的咒术也很厉害的,你只需要一点时间来变强。” “也是哦。”他抬起头笑道。 “海带。”走过来的狗卷前辈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他似的。 我原先以为狗卷前辈会是那种冷淡的性格,直到那天看到他穿着真希前辈的裙子后就有所改观了……这个年龄的大家都很活泼呢……伏黑是个小例外。 真希前辈走过放下手中的咒具坐下:“吉野你的天赋还是挺不错的。” 被夸赞后吉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熊猫前辈也走到树荫下软绵绵趴在地上:“顺平将来也会成为一个很不错的咒术师的。” “是吗?”他又挠挠头。 “是的哦。”我回道。 夏日的风又吹起,散去不少燥热,枝头的树叶轻轻晃动,光影之间他浅笑着轻轻嗯了一声。 “好臭。”真希前辈对一旁的熊猫前辈说到。 “不臭。”熊猫前辈反驳。 “好臭。”真希前辈重复道。 “不臭。”熊猫前辈又气呼呼反驳道,见真希坚持它趴在地上很丧气的模样,“为什么要把我当作牲畜啊?” “因为你是熊猫啊。” “芥菜。”一旁的狗卷前辈开口。 真希前辈继续道:“浑身散发着那样的味道,都叫你洗澡了,你偏偏不洗。” “我讨厌被打湿。”熊猫前辈站起身解释,“我和你们不同,不会出汗,而且每天都坚持喷免洗喷雾,所以——我不臭。” “你们来闻闻看。”真希前辈看向我们。 大家凑上前,野蔷薇用朝气入鼻的方式,伏黑则是一脸冷淡,而吉野是微凑近,我站在一旁看着大家。 伏黑率先开口,语气冷淡:“不算臭吧?有点像太阳公公的气味。” 野蔷薇与真希前辈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伏黑:“太阳……公公……?” 伏黑一脸疑惑,我噗嗤笑出声。 我很好奇九年里五条老师到底是怎么教伏黑的。 “伏黑,你也太可爱了吧?”我轻笑道。 他对我的反应很疑惑又带了细微的不知所措,低下头将半张脸埋在制服的高领里,这样的反应越发让人觉得他莫名可爱。 之前虎杖与野蔷薇都一致认为瞒着大家悄悄喂流浪猫牛奶的事绝不可能发生在伏黑身上,他绝对会是那种一脸不耐烦说着“真碍事”然后踢开小猫的不良,当时伏黑一脸不耐地问为什么这种事不会发生,现在想来耐下心喂小猫这事说不准伏黑真的做过。 “呦吼,惠害羞了吗?”熊猫前辈又像之前那样似有打趣意味地对伏黑说到。 我见伏黑露出来的耳朵耳尖都红透了。原来这是在害羞吗? 我收了笑,歪头疑惑看着他。 “没有。”他偏开头,语气依旧冷淡,但是耳尖依旧很红。 不是在害羞吗?……他说不是就不是好了。 我想到自己似乎在五条老师面前也有过类似的反应。 这不是害羞的话是什么反应呢?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呢? 我略有疑惑,代入我之前的猜测,我对五条老师是畏惧吧?那……伏黑对我是畏惧?为什么? 啊……我怎么又想到五条老师了。 我走近伏黑小声问到:“伏黑,你是在怕我吗?” “嗯?”对我的问题他似乎很懵。 他疑惑看向我,我也疑惑看着他。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蝉鸣声与风声。树影晃动,几缕阳光透过叶隙飘在他身上。他翘起的发尾随风轻轻晃动,一双好看的眼睛盯着我久久不做声。 好半天他似乎才想明白,犹豫片刻舒口气下定决心般无奈道:“不是害怕,是喜——” “大家是在休息吗?”五条老师的声音从我背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伏黑的话语。 我下意识想要转头去追寻五条老师的身影,想着伏黑还未说完话动作停住又继续看着他,伏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我等待着,最后他道:“之后再给你说好了。” 声音很轻,带了细微的失落感。 我点点头:“好。” 他不想继续说下去,我也不打算追问他,既然伏黑说下次再说那就下次再说好了。 “不然呢?”真希前辈对五条老师冷淡道,“你这个笨蛋教师。” “诶,我怎么了?”五条老师走近我们,“我记得我最近可是没有惹真希你哦。” 真希前辈欲言又止,最后道:“没怎么。” “悟有时候真的很笨蛋。”熊猫前辈道。 “笨蛋教师。”野蔷薇也道。 “鲑鱼鲑鱼。” “我记得最近没对大家恶作剧啊?”五条老师双手插兜背微微后倾姿态以极其随意的方式站在那里问到。 “五条老师是有什么事吗?”吉野干笑着开口询问。 虎杖不在的日子里平常这种情况一般会是我来打破这个气氛,但今天我只是站在一旁沉默不语,五条老师面朝我这个方向“看了看”,而后收回视线似的又回过头回答吉野的话。 “明天大家一起出去玩吧!” “出去玩?好啊,正好去买几件新夏服!”野蔷薇高兴道。 “偶尔休息一下也好。”真希回。 “鲑鱼子!”狗卷前辈显然也很高兴。 “出去玩,好呀。”熊猫道“熊猫前辈也能出去吗?”吉野问向它,“不会受路人的围观吗?” “不用担心,大家只会把我当作穿着玩偶服的人。”它神秘道,“熊猫可不是熊猫哦。” “熊猫不是熊猫?”吉野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伏黑照常默不作声,我也没回话。 “伏黑和白桜呢?“他问向我们,“明天一起出去玩吧?” “好的,五条老师。” “嗯。” “真是的,你们两个一点也不积极诶。”他又委屈着,“难道对出去玩不感到高兴吗?” 五条老师不在或者忙碌的日子里我不会走出高专,除了很久之前和大家一起出任务外,这是为了避免给他添麻烦。按理来说好不容易遇上他有空的机会我能出门一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但是不知为什么我在见到他后感到很难过。 无端的难过与失落在我第一次遇见他时就萌生了这样的感觉,这样细微的感觉正日复一日的增加。想要接近他,却又畏惧。 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我在心里叹口气,温和笑道:“高兴的,五条老师。” “是吗?”他凑近我弯下腰,“我怎么感觉白桜在难过?” “是五条老师的错觉吧?” “错觉吗?”他站直身体,“好吧。” 他又恢复懒散的状态,摆摆手准备离开。 我想要他多留片刻,看着他的离去的背影低下了头。 走掉也好…… “对了。”他转过身,“白桜,硝子找你。” “嗯?家入老师吗?”又有被改变了人体构造的人吗?这两天的数量也太多了吧? “是的哦,我带你去找她吧?”他笑道。 “……好。”我上前几步跟上他,他轻笑两声。 我与他一起走向家入老师那里,五条老师将步伐放慢,迈出的步子也小了不少,让我很容易地跟上他。 耳边是声声鸟鸣,待在他身边夏日的燥热似乎褪去了不少,我微低着头盯着他那双干净的鞋。 “其实我可以一个人来找家入老师的,不用麻烦五条老师的。” “可是我想帮白桜带路诶。”他耐心道,“我不是说了吗,白桜给老师的事是不会让老师感到疲惫的,更加不会觉得麻烦。” 我抬起头看他:“五条老师,你为什么对我那么有耐心?” 他稍思索:“因为——我是你的老师?” “这样吗?……五条老师是一个好老师。”见医务室的门就在不远处,我又道,“五条老师就送到这里吧,你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忙。” “我不忙。”他回。 五条老师……你没听出来我话里的意思吗?…… “好的,您随意。”我敲敲医务室的门。 “请进。”家入老师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铁床上躺了好几个被术式更改人体构造的人,奄奄一息。 看来我有得忙了。 --------------------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畏惧啦,白桜 第28章 雨 一只只形态怪异的“咒物”躺在铁床上发出痛苦嘶哑的声音,他们曾是人类,因诅咒而被迫变成如今生不如死的模样。 我面无表情地走近他们抬起手,白光乍亮将他们包裹在内,他们扭曲的身体正一点一点恢复原状,窸窣声渐消,光亮淡去,所有人都恢复了原状。我再走近每一个伤者治疗他们看起来很严重的伤口,待治疗好最后一位后我的工作也就结束了,剩下伤势比较轻的则是家入老师用她的反转术式来治疗。 在我准备离开时一只很小的手轻扯住我的衣角,我回头看她。 “谢谢姐姐。”小女孩有气无力地笑道。 我换上温和的笑颜柔声道:“不用谢的。” 小女孩满足地睡去,手垂落下来我轻力接住以免她的手撞在床边,再将她的手放回她的身旁让她以安稳的姿势安眠,做完这些我这才打算离开。 五条老师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以慵懒闲适的姿态安静地旁观。 见他未离开,我在心里叹口气,全程被五条老师默不作声地盯着让我感觉浑身都不自在,我心里很是疑惑他为什么会那么空闲一直陪在我身边。 是……想多看看家入老师吗? 有这个可能,因为他和家入老师是同期生,算起来已经认识了大概十二年吧?十二年,正好是我与五条老师之间的年龄差。 我没有参与过他之前二十七年的人生,不知他的过往,同样的他也不知我此前十五年的人生,在过往的岁月里我们从未相遇。 在从前的年岁里,关于他的事迹我只略有耳闻,他像天上遥不可及的月亮,是我只能遥望而不可触碰、不可接近的人。 我与他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属于广阔的天空,沐浴光明,而我则浑身染满了污垢,在黑夜里下坠。 我垂下眼眸与家入老师道别,正准备和五条老师说再见他却站起身像是也要离开的样子。 不再多待一会儿吗?家入老师还在这里的吧? “白桜?” 他的声音很好听,声线华丽贵气又夹杂着他的那份轻浮,每次唤我名字时我总莫名感觉到细微的温柔。 怎么可能,是错觉吧。我总这样告诉自己。 我不想过多留恋这个世界,害怕四年后自己会在不甘中离开,要是化作了诅咒会给他添麻烦吧?我已经给他添了太多麻烦了。 “怎么了?”他问,“为什么我感觉你很难过?” “没有的,五条老师。” 我能对他说什么呢?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我该怎么开口呢? “好吧。” 我打开房门走出这间房间,五条老师也跟着走出来。 “悟。” 房间里的家入老师叫住了他,他停下脚步。 “你就是个笨蛋。”她说。 “哈?”五条老师一头雾水。 我也是,犹豫着还是选择先离开,向前走了几步没想到五条老师被家入老师没头没尾说了一句后没有追问她而是与我同行。 与我不同,他兴致看起来很不错,同我一起走在因夕阳而昏黄的长廊里,我的目光由干净的木制地板移到身旁的他身上,由下而上最后停在他的腰部。 他个子高我许多,大概一米九几的身高,比大多数人都要高,我需要抬起头才能看见他的脸,然而我选择了收回目光。 风从窗户吹进长廊,卷起我高束的马尾发尖,他曾随口说过我这样的发型看起来很精神,自那以后我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发型,我身上的制服长裙裙角也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想要时间停滞,停在这一刻,可惜并不可能。 最后我们站在长廊尽头,碧蓝的天空已被乌云遮盖,雨滴珠串似的一颗连一颗往下落砸在石砖上溅起水花最后消失。 下雨了,某种意义上我与五条老师同行的这刻也得到了停留。 神明啊……你是听见了我的愿望吗?我心里无奈。雨终究会停,我与五条老师终究会分开,这样的方式并不能长久地停留这一刻。 我是个贪心的人,好像一遇到五条老师就很想拥有很多有关于他的东西。 我想要什么呢?我想要——他多念几遍我的名字,多对我笑一笑,多陪我一会儿……我还想要他的拥抱,想看看他究竟长什么模样,想了解他的过往,知道他的一切…… 还想要什么呢?答案似乎呼之欲出,某个念头自心里涌出扩散至我全身丝线般牵动我整个人,我想要抓住这个念头弄清楚它究竟是什么却怎么样也抓不住。 想要的这些就够了吗?这些就够了吧? 倾盆大雨砸在绿叶上引枝叶晃动,我盯着那细细的枝叶对一旁的五条老师开口说话,打破了安静。 “五条老师。” “嗯?”他偏头看向我。 “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诅咒站在了你的对立面,你——”我张了张嘴,最后轻叹一口气,“您可以祓除我吗?” 和问伏黑时的问题不一样,五条老师也和伏黑不一样,他没有立即回答可以还是不可以。 我知道这个问题也许会很伤害他,他可能会想起夏油前辈,一年前他就面对过这样类似的问题。 我没有问他会不会祓除我,而是问他可不可以成为祓除我的那个人。 “有时候我很好奇白桜都在想什么。”他面向我,弯下腰没有距离感地凑近打量我,像是想透过我的神情来看透我在想什么。 距离太近了,我仿佛都快感觉到他的呼吸,那碍事的眼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他五官线条都很好,露出来的余下半张脸皮肤白脂似的细腻,双唇像是涂了唇膏似的看起来很柔软。 造物主实在是太宠爱他了,赋予了他许多普通人所想拥有的东西。 随五条老师的靠近我微往后一倾,呼吸一滞愣愣地看着他。 他叹口气站直身体,我才得以缓口气。 “果然是在难过吧。” 话音一落我刚想反驳却被他轻轻抱住。 “乖孩子、乖孩子。”他轻轻拍着我的后背,耐心道。 我涨红了脸伸手想推开他,心里却有个声音在阻止我这样做,我低下头闷声道:“我不是三岁小孩,我已经十六岁了……” 我的声音越说越小,耳边的雨落声都渐远,我似乎只感觉到这个拥抱的存在。 他身上有浅淡好闻的香气,总会让我感到安心。 “十六岁也还是孩子嘛。” 还是……孩子吗? 我轻轻推开他,往后退了一步:“嗯。” 我没去看他的表情,瞧见雨雾中一道熟悉的人影。 伏黑正举着伞站在不远处,也不知他何时到的,杵在大雨里既不上前来也没有离开。 他站在那里,眉间又萦绕着无名的愁绪。 好奇怪,他是在难过吗? “伏黑?”我小心翼翼问道。 “……我想着下大雨,你没有带伞。”他解释道。 “我正好需要。”我忙道,“谢谢你。” “没事。”他走近我们,又向五条老师打了声招呼。 五条老师看看我又看看伏黑,略有思索。”五条老师要一起走吗?”我问道。 伏黑打了一把伞,手里又拿了一把伞,正好够我们三个人用,虽然五条老师身上有无下限术式可能并不需要伞。 “不用了,你们先走吧,我还有其它事要忙。”他回道,嘴角的笑意比起平常要浅了几分。 “五条老师再见。”我和伏黑齐声道。 “再见。”他看着我们。 我接过伏黑手里的伞回头看了看五条老师。 刚刚还很有空现在又有事要忙了吗? 他嘴角笑意不变,我收回目光撑开伞,转过头对伏黑说到:“我们走吧?” “好。”他也撑开伞。 我们一起踏出长廊尽头走入雨中,往前走了几步我回头去看,五条老师向我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是去找家入老师了吗? 我忽略心中的失落又回过头与伏黑走向前方。 “路有点滑,小心脚下。”一旁的伏黑对我说到。 “嗯,好。”我温声回道。 雨声嘈杂,扰得人心烦。 “白桜是怎么看待五条老师的?”伏黑问。 又是这个问题,家入老师也曾问过我。 “五条老师就是我的老师,我很尊敬他。”我说出同样的回答。 “老师吗?”不知他在想什么,他又问,“你怎么看待钉崎的呢?” “野蔷薇吗?”我想了想,“她是个很棒的人,告诉了我很多我从未了解过的东西,是重要的同伴。” “那我呢?”伏黑停了下来,“白桜又是怎么看待我的?” 他看着我,与我对上视线。 “伏黑也是重要的同伴。” “……还有其它的吗?”他垂下眼眸低下头,又将脸掩在高领里。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我曾无意撞见过五条老师做出同样的动作,至今都未曾忘记那个画面,该说他们不愧是一起待了九年吗? 伏黑似又要习惯性蹙起眉尖,雨雾中我晃眼仿佛又见到了和子,我一时竟分不清伏黑是像和子些还是像五条老师些。 我在想什么啊,是被诅咒烧了脑子吗? 我能明显感觉到伏黑的难过,心里思忖伏黑是想要什么样的回答,什么回答才能让他开心。 我犯难了,让伏黑开心实在是太难了,和夜蛾校长要求五条老师准时一样难。 “伏黑心里是怎么看待我的,我就是怎么看待伏黑的。”我这样说到。 这样的回答应该不会有错吧? 他一顿,咳了几声,脸上与耳尖都染了红霞,我疑惑地看着他,他将伞面低垂遮了我的视线。 “我们快回去吧,雨越下越大了。” 也不知这个回答他满不满意,他没再追问我也不探究下去。 “好。” 雨下得很大,白桜转回头不再看五条悟时五条悟转回了头,女孩的身影逐渐远去消失。 她将他推开了,他莫名感觉心里很不愉快。 她不喜欢孩子这个说法吗?五条悟思索着,伏黑惠与她离去的背影出现在他脑海里。 九年,他很了解惠。 伏黑惠是个寡言少语的孩子,他不需要开口说话五条悟就能想出他在想些什么。 惠是……五条悟打住了自己心里的这个想法,走向家入硝子处。 家入硝子刚关上房间的门走到长廊里就瞧见五条悟一脸不愉快地走过来,她笑了笑。 “一脸吃瘪的表情。”她丝毫不收敛自己眼中的笑意。 “你很高兴?” “能让你不高兴,我就很高兴。” “硝子,你是被歌姬同化了吗?” 家入硝子没说话走向自己的办公室,打开门走了进去,五条悟也走了进来。 家入硝子坐回自己的座椅上,悠闲道:“白桜呢?那么大的雨你不会让她一个人回去了吧?” “怎么可能。”五条悟自己找了个座椅坐下,“她和惠一起回去了。” “惠啊……让人一点也不意外。”家入硝子见五条悟没吭声,又道,“你应该早就察觉到了吧?毕竟你很了解惠。” 家入硝子像看热闹一样:“说起来悟你当初如果没有带回惠的话,惠是会回到禅院家吧?禅院家也是御三家之一,渡源家会让自家的女孩嫁给御三家适龄的男性,按照之前白桜透露的信息加上你查到的信息——” 她故意似的,观察着五条悟的反应:“五条家拒绝了渡源家,惠回到了禅院家,又正好与白桜差不多年纪,说不准现在会是另外一种局面了。” “嗯。”他回道,周身气压很低,沉默着懒散靠在椅背上,半天才问道,“你为什么说我笨蛋?” “说你笨蛋还需要理由吗?”家入硝子不紧不慢道,“悟,你在不愉快。” 五条悟安静地听着,没反驳也没接话。 “我算是与白桜相处时间最多的人,眼睛一亮,这是她看见你后所会有的反应。”家入硝子靠向椅背,“我能感觉到她只有在你面前才会有明显的情绪波动。” “嗯。” “平常的白桜像是设定好了的程序,遇到某个状况后,她会揣测这个状况下人所应该有的情绪然后表现出来。”家入硝子想了想,”她不会因自己的失去而难过,也不会因同伴的离开而久陷于悲伤,当然,你是例外,一遇到你就会有不假思索的情绪波动然后情绪外露,又茫然失措极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悟,我想用不着我把其它的说明白你自己也能感觉到。” “她也许不是不会难过,而是不明白。” 家入硝子笑了两声:“你还是很清楚的嘛,既然这样的话你就别在我这里待着了,时间久了指不定她会多想吃醋。” “知道了。”五条悟站起身推开门准备离开,家入硝子又叫住了他。 “前段时间她向我打听过杰,说是梦见了他。” “杰吗……”所以今天才会问他那样的问题吗?他懒懒道,“知道了。” 家入硝子拿起手中的档案册,她这边也在查有关于渡源家主延长寿命的仪式这事,食指卷着发缕最后呼出口气。 “只剩四年吗?” 她其实也不想白桜的青春与寿命就停在二十岁……她想到了夏油杰,夏油杰离开了,不仅他自己的青春由他亲手结束,他也让周围人的青春跟随他而结束。 夏油杰在那个盛夏带走了所有人的青春,包括他自己的,又自顾自地率先离开人世。 “真是讨厌的家伙啊……明明你才适合做高专的老师,引导他人才对。” 家入硝子的声音含了道不尽的寂寞,跌在地上像雨滴一般消散开。 -------------------- 作者有话要说:五条悟其实真的很耐心了,不过白桜现在的状态也是有原因在里面的,不止是之前说出来的那些,她还有未说出口的经历,后面会慢慢写出来,关于她空白两年的人生经历其实在前面只稍微提过几句,后面会说的我以为这章可以写到出去玩,没想到得到下一章了,前面写的剧情到后面还是会有用的,我也想过要不尽量快一点,但会显得太仓促,故事嘛慢慢讲诉好了最近收藏的人数增多了诶,开心(o^^o) 第29章 最讨厌的人 一场大雨后夜风很凉,落叶、细枝、糜烂的花瓣恹恹贴在地上,花草香沁鼻,虫鸣声又起。 我将床头的小白猫捧起揉了揉它软乎乎的脸。 在我和伏黑一起离开后五条老师没多久也回来了,不知为什么他不在家入老师那里多待一会儿,但是那会儿他也只是出现了片刻在接了一通电话后就匆匆离开一直到晚上都没再回来过。 我在期待着他回来能再次出现,但我并不清楚为什么我会期待。不知何时起,我竟无意识将期待放在他身上。 这是不好的事。 我看向床头柜上的小狐狸沉默良久最后走向它将小白猫放在它身边。 还是……让他陪你好了。 我将房间的灯关上,纵然没有睡意也强迫自己睡下。 我一直在想着起死回生术的事,也在想着夏油前辈的事——上次我在吉野家附近撞见的那位额头上有缝合线的人是谁?为什么会和我梦中的夏油前辈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思绪繁杂,我浑浑噩噩醒来后发现已到第二天的早晨,想到今天是和大家一起出去玩的日子于是坐起身下床洗漱。 镜子里的我因睡眠不好而面容略有憔悴,我在镜子前缓了很久用治愈术褪去不少疲惫,这种程度的精神疲惫还尚可以被治疗。 待完全整理好仪容后我换上温和的笑容这才打开房门向约好集合的地方走去。 昨天刚下过一场雨,今天的天气没有太热也没有过冷,正正好。我原以为自己会是最先到的,没想到伏黑比我还要早。 树荫下的他微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又或许什么也没在想,只是在单纯地等待。他沐浴在光影之中,睫毛卷长掩了一半的眼眸,身着白色宽松衬衫的他倒有些青葱少年的意味。 我在心里笑了笑,我在想什么啊……伏黑他本就是少年。 不管在何种故事里白衣少年最是让人难忘。他什么话都不用说,什么事都不用做,只单单站在那里就能引人侧目,无端触动人心底里的某个角落。 伏黑站在那里等待着,沉默冷淡,像是在等一个永远也回不来的人。 他似乎注意到我的到来,抬起头看向我,属于少年人干净的眼眸里倒映出我的身影。 “早,伏黑。”我笑道。 “早,白桜。” 他的声音带着骨子里的冷淡,像是夏日山林中的潺潺清溪。 我走近他和他一起站在树荫下。 “你的手巾。”他递上我昨日给他的手巾,手巾显然已被清洗过,“谢谢。” “没事。” 我伸手接过,突然之间五条老师出现,站在我们中间。 “诶——?这是白桜绣的小鸟吗?” “嗯。” 还未到约定好的时间五条老师就出现了,着实让人惊讶,原来五条老师也会早到吗? 似乎是看出来我在想什么,五条老师笑了笑:“我也不是每次都会迟到的哦,今天可是和白桜一起出去玩的日子。” 是和大家一起出去玩的日子吧? 我和伏黑位置本就近,五条老师插在中间让我们三人的距离都离得更加近了些,挤挤挨挨的。 没有距离感的大人。我往后退了几步。 “白桜帮老师绣一只小鸟好不好?”他问。 我没回答,他语气里带了份委屈。 “好不好嘛。” “……好。” “好勉强哦。” “我绣工不是太好。” “可我觉得白桜绣的小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鸟诶。” 世界上最可爱的小鸟什么的,五条老师你也太夸张了吧…… 他语气耐心:“所以——白桜给老师绣个小鸟吧,就绣在手巾上。” “好。”我无奈道。 五条老师这才心满意足。 “诶?!五条老师你竟然已经到了吗?”野蔷薇和真希前辈一起出现,她惊讶道,“这次居然没有迟到?” 真希前辈一挑眉:“难得一见。” 熊猫前辈与狗卷前辈也一起出现,反应一如野蔷薇。 “悟居然早到了。”熊猫前辈道。 “海带。” 随后出现的吉野略有疑惑,显然不知道五条老师总喜欢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七八分钟,几乎每次都是,某种意义上也挺准时。 “什么嘛,我也是会早到的,不要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他瘪瘪嘴。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真希前辈一脸平静。 “真冷酷啊,真希。”五条老师虽然嘴上似有不满,但完全没有被冒犯到的样子。 五条老师是他的学生即使在他面前骂他笨蛋也不会生气的人。 因为一起出去的人很多,这次换了一辆大一点的轿车,足够容纳下我们八个人,开车的不是伊地知先生,而是另外的辅助监督先生。 伊地知先生也许在虎杖那里,也不知五条老师想要虎杖何时回归。 我看向一旁坐在中间的五条老师,我是和野蔷薇还有真希前辈坐在一侧,对面是伏黑、狗卷前辈、吉野、熊猫前辈这样的分布。 他正悠闲地靠着座背,心情看起来很好的样子,真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让他难过、生气。 我收回视线,撞见对面的伏黑正看着我,我们都一愣双方急急收回视线。 又被伏黑撞见我在看五条老师……我又想起五条老师有六眼。那……每次我看五条老师,他都是清楚的吧? 明白了这点一阵羞意涌上来,我低垂着头。早知道我就坐在离五条老师最远的一个座位了。 “白桜,有家甜品店离游乐场很近,评价还不错,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尝尝吧?”野蔷薇对我说到。 “好。”我笑道。 她又道:“说不定白桜尝过一次后回来就会做了。” “我还没那么厉害了。”自从失去味觉后,前两天我都没有像之前那样每日都做一份甜品。 “白桜能做出那么多好吃的甜品已经很厉害了。” 我不好意思道:“多亏了有五条老师的指导。” 我也清楚自己最开始做出来的东西有多么地难以下咽,亏得有五条老师在,化腐朽为神奇。 野蔷薇看看五条老师:“五条老师的厨艺的确很厉害了。” “哼哼,我还会很多东西的哦,只要你们想学,我都可以教。”五条老师颇为骄傲,“什么都可以教哦。” 什么都可以教……我想起之前虎杖手里拿着不知那里来的裤子飞奔离开的事。五条老师那你都教了虎杖什么…… “不、不用了。” “嗯?”五条老师微歪头无辜地看着我。 我默默移开视线。五条老师别这样看着我,我到现在还记得你自然地拿走野蔷薇裙子的事,虽然猜到是去逗虎杖,但真的太幼稚了……你真的是一个成熟的大人吗? 大家聊着天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游乐场。和子曾带我去过一家游乐场,那天我们并未把每个项目都玩了个遍,她只是带着我去坐了摩天轮,摩天轮转到最高点时是我们离天空最近的时候。 没有将所有的项目玩了个遍是因为和子想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告诉我很多东西,她告诉我银行是存钱的地方,将钱存进去,需要的时候取出来用,医院是人生病了会去的地方,里面的医生拥有可以治疗人疾病的知识,如何买东西,一个人需要哪些日用品……她教了我许多,让我后来一个人生活的日子变得容易了许多。 她教了我独居的知识,告诉我如何融入这个社会,早已做好了离开我的准备,也早已……做好了带我离开渡源家失败的准备。 从踏进渡源家起和子就将自己的生路封死了吧? “白桜想玩什么?”五条老师的声音从我旁边传来。 “摩天轮。”我回。 “嗯……好,我陪你吧?” “好。” 我与五条老师一同走向摩天轮,我弯腰走进座舱坐好后注意到五条老师的手放在门上以免我撞到头,见我坐好他这才弯腰进来。座舱不是很大,五条老师显得更大只了。 摩天轮缓缓旋转,我透过玻璃窗看向下面的游乐场。 熊猫前辈的模样在这里很受欢迎,身边围了不少小孩子,孩子们的父母在为他们拍合照。真希与野蔷薇在玩打靶游戏,野蔷薇欢呼着,看样子真希前辈打中了很多,枪法也不错。狗卷前辈正推着吉野走向鬼屋,吉野一脸勉强的笑容但并没有生气,伏黑跟在他们身后,抬头向我们这边看来。 他似乎又不太开心了。 座舱缓缓上升,我离他们越来越远,越来越看不清伏黑的脸,最后的大家看起来越来越小,人声鼎沸的人群离我越来越远,座舱到达最高点我的身边只有五条老师。 “要是能再高一点就好了。”我小声嘀咕。 “可以哦。”五条老师回道。 “诶?” 他笑着说:“我可以让白桜到更高的地方哦,不过需要等一会儿。” 我愣愣地看着他,点点头:“好。” 摩天轮仍旧在慢慢旋转,我们的座舱在缓缓降下,不远处的一家人吸引了我的注意,座舱离地面越来越近,我逐渐能够看清楚他们,我身子一僵收回视线。 在座舱来到最低点时,我与五条老师走出来离开摩天轮。 “妈妈、妈妈,我想去坐旋转木马。”不远处的小女孩正牵着女人的手撒娇,撅嘴道,“你劝劝哥哥嘛,让他陪我一起去玩旋转木马嘛。” “爸爸陪你一起玩好不好?”男人蹲下身哄着小女孩。 “我不要,我就要哥哥陪我,妈妈你劝劝哥哥嘛。” 对于女儿的回答男人很丧气,女人笑了笑叹口气弯腰对小男孩柔声说到:“哥哥就陪陪妹妹去玩旋转木马可以吗?一会儿你想玩什么,妈妈一定陪你,好不好?” “好吧好吧。”小男孩答应下来,牵起小女孩的手,“真是对你没办法,谁叫你是我妹妹。” 小女孩开心笑道:“走咯,去坐旋转木马咯。” 这一家人逐渐走远,女人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的母亲——砂糖美鸢,正是这个女人,这个柔声哄着孩子的女人。 这是个多么幸福美满的家庭,一个没有我的位置存在的家庭。 十六年来,我从未有过任何一天拥有过母爱这种东西。我的母亲不是我的母亲,是别人的母亲,是其他人温柔和善的母亲,不是冷冷拍掉我抓住她衣角的手的母亲。 我从未被坚定地选择过,从出生那一刻开始。 被当作交换自由的物件送出,被当作献给御三家的筹码教养,被拒绝,被打压……在地牢里见不到光明,在祠堂里推不开房门,在失控的咒灵堆里救不下和子。被鞭笞,被束缚,被咒骂,被嘲笑…… 母亲啊……你既不爱我,为什么要生下我?生下我为什么又要将我抛弃?既选择让我活,为什么又让我去死? 算了。 全都算了,反正我总归活不久了,执着到最后什么都带不走。 我苦笑着望着远去的一家人,低下头。 五条老师之前问过我母亲是谁,昨天下午接的那通电话里传来“查到了”一句话,所以今天带我出来其实是为了……? 一双大手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将我的脸捧起,我被迫抬起头。 “我不知道她会出现在这里,我带你来这里是因为之前悠仁和你约定过要一起来游乐园,我只是单纯地想要你开心。” 他弯下腰向我解释道,语气难得正经。 什么嘛…… “你干嘛和我解释啊……你这样……”我终究没忍住让眼眶里的眼泪涌了出来,“你根本不用和我解释,不用管我开不开心,也不用那么耐心的对我。” 从我没有被他选择的那一刻起,我就与他没有任何瓜葛。 我与五条老师本该是永远不会相接的平行线,他有他的人生,我有我的人生。 “我不想被白桜误解,我想要白桜开心。” 他这样一说,让我更加控制不住眼眶中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泪水直往下掉。 如果没有得到任何的关心,我想我可以自己撑下来,就像从前那样,双手被挑断手筋躺在血泊中强忍着一滴眼泪都未曾流下。 只要让我一个人就好,放我一个人待着,所有的苦难与不愉快我都自己慢慢消化掉。可是、可是……可是五条老师偏生选择凑近我。 “你干嘛那么关心我了……”我偏开头。 为什么要关心我?为什么要对我那么耐心?为什么不想我误解?为什么会想要我开心? 既然这样,为什么当初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哪怕不想要渡源家的安排,只是单纯地见一面也不愿意吗? 十二岁那年能见到你就好了,或许就没有后来的事……哪怕被拒绝了,不被选择了,只要见上一面就好…… 所以嘛……明明是个很温柔的人,为什么就不肯在四年前来到渡源家见见我呢? 你能花费十亿日元将伏黑带出禅院家,却不愿意见一个束缚在渡源家的十二岁的孩子吗? 为什么呢? 我们还未见过一次面,你就讨厌我了吗? 为什么讨厌我呢?是我不配受到你的关注吗?不配被选择吗?那为什么现在又对我那么耐心?这些到底是为什么呢? 五条老师,我曾将期待全部放在你身上却连一个回应都没有得到,无数次的失去都在告诉我远离你,我无法靠近不可接近的你,你不会给我回应。 眼泪止不住流出,让我视线模糊。 “我最讨厌五条老师了。” 讨厌关心我的你,讨厌耐心对我的你,讨厌……仍旧想要靠近你的我自己…… 五条老师,你为什么就不能干脆对我一直冷漠呢?让我一个人度过这剩下的四年,然后在某个极为寻常的日子里悄无声息地离开,像腐烂的花混在泥里满身污垢地消失永远回不了枝头去不了远方…… 我最讨厌你了,五条老师。 -------------------- 作者有话要说:白桜其实对五条悟执念很深,快写到了五条悟在听过家入的那句“你在难过”后逐渐悟了感谢在2021-05-29 14:38:17~2021-06-01 21:1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丹秀 30瓶;料峭春风 5瓶;笑小言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诅咒的出现 五条老师轻笑着温声道:“白桜最讨厌我了吗?” 我偏着头不去看他,反正他也是带着眼罩,我看不见他那双眼睛,无法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他的情绪。 他捧着我的脸让我正视他:“为什么每一次白桜都不肯好好地看我呢?为什么每一次都很快地收回视线?要是白桜能抬起头好好看我就好了。” “我在畏惧着你,五条老师。”眼泪不争气地一直涌出,从我的眼角顺着脸颊滑落而下染湿了他的手。 他用手拭去我的泪水,似很无奈的样子:“我知道啦,白桜在讨厌我,在畏惧着我。” 明显是不放在心上的语气。 我心里很是不愉快,硬生生将余下的眼泪憋了回去又偏开头。 “白桜是在和我赌气吗?”他新奇道。 我没回答,他又问我:“白桜想要去更高的地方看一看吗?” 我仍旧没说话,他也不恼:“想不想嘛。” “……想。” “什么什么,是在说不想吗?我没听清楚诶,大声一点嘛。” 对于五条老师这样我又气又无奈,最后闷声闷气道:“我想去更高的地方看一看。” “我听见啦。” 他笑得欢快横抱起我飞向高空,我一惊下意识紧紧抱住身旁的他,揽着他的脖颈不敢松手,然而五条老师笑得更加开心了。 碧空如洗,下面的人一个一个都变成了黑色小点,房屋建筑在如此遥远的距离下像是微缩模型般,我第一次在那么高的地方俯视下方,毫无安全措施身边只有一个五条老师,不过五条老师本身就是令人安心的存在,有他在,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此刻的我像是飞鸟一般,在晴空下俯视尘世,人与人之间的悲欢与我无关,一切的难过与痛苦都在离我远去。 因为五条老师的存在,我沐浴在阳光之下,飞跃于这辽阔的青空之中。 这样的感觉让我感到甚是新鲜,我看着身下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栋建筑,风将我鬓边落下的碎发吹散开来,五条老师身上的香味一点一点沁入我的鼻腔。 原来这是五条老师眼中所会看见的场景吗?像神明俯瞰众生一样,若非有所交集哪里能知道每一个黑点的过往与经历呢? “谢谢你,五条老师。”我小声道。 “白桜不是很讨厌我吗?”他笑道。 我沉默着没去看他。 “好啦,我收到你的感谢啦。”他笑得张扬,“白桜还想做什么呢?无论是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完成哦。” “无论是什么吗?” “无论是什么。” “如果是让我的母亲不幸福呢?” 他一愣。 我笑了笑:“五条老师,我本不是个好的人,我的道德感、所有的善都是那位叫瑾川和子的人教给我的,您忘记了吗?我可是来自渡源家,那个被称作疯人院的家族。” 他沉默片刻,笑道:“如果白桜真的很想的话——” “我说笑的。”我语气平静,不勉强五条老师对我的要求作出回应,“我自小就离开了她,对她也没什么眷恋,有的只是不被选择的失落,她对于我而言也只不过是给了我生命的人,仅此而已。” “在她第二次将我交出去那刻起我与她再无牵连,我从未拥有过母亲,从始至终,对她也并没有到一定要她不幸福的程度。”我看着五条老师平静陈述我内心的想法,“这是她的选择,我与她成为陌生人,她的生死病痛与我再无关系,同样的,我的也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与我的母女情分早已被她亲手断掉。” “白桜可真是冷漠啊……不过,也好……”五条老师看着我,半晌才问,“她第二次将你交出去?” “加茂鹤川。”我说出这个名字,“老师知道这个名字吗?” “我想想——是加茂家主的弟弟?” “嗯,如果五条老师好奇我从渡源家出来的空白两年的话,可以去了解了解他。”我俯视着下方,淡声道,“老师,放我下去吧。” “不再多看看吗?我可以带你去更多的地方看更多的景色哦。” “不用了,谢谢。” “……好吧。” 五条老师抱着我下落,我的裙角因风上扬,我抬着头仰视他,他的下颚线的线条很完美,老实说,他就没有不完美的地方。 这样的一个人从不曾属于我。 我的父母在没有选择我的时候,我也放弃了追逐上他们,五条老师也同样没有选择我…… 和子说,人与人之间的喜欢就和我喜欢一个物品一样。喜欢一个东西是什么样的?某个东西属于我,我由此而生占有欲与快乐。五条老师不属于我,我不喜欢他。 喜欢与爱是痛苦的,我也不需要这个东西。我所背负的诅咒已经够折磨人了,我也不想要再多承受一份因爱而生的痛苦。我要为自己活着,在这转瞬即逝的四年里,我想要拥有快乐。 如果我的余生都活得痛苦,那我的人生也太遗憾了。 一靠近五条老师,我会觉得他离我忽远忽近,在他和其他人十分亲昵时我心里会很不愉快,每一次他对我足够温柔耐心时我又会回忆起他不肯出现见我一面的那天,也总会下意识不断地提醒自己我是如果度过那一个一个独自一人难熬的日子。 为了站到他面前在他的目光中停留片刻,我已用尽全力。 既不能成为飞鸟,那我起码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垢土吧? 落地后我很快松开圈住他脖颈的双手从他的怀抱里离开,退后几步与他隔开距离。 “白桜?”他见我远离他,似很疑惑。 不知何时熊猫前辈一行人已向我们走来,不远处的野蔷薇正向我招手。 “白桜!”她道。 我收回一直停留在五条老师身上的视线。 靠近你我会感到难过,因为不能拥有而难过,因为不被选择而难过,因为在不停地失去而难过。 我精疲力尽了,五条老师。 我只是想要一个轻松一点的人生,自己选择的垢土,可以吗?可以吧? 我低下头准备走向大家,却被五条老师阻了我的去路,他弯下腰让我能够平视他。 “为什么就不肯将目光多停留几刻在我的身上呢?”他凑近我,没有任何的距离感,语气里故意带上难过感,“你在远离我吗,白桜?” 他又开始撒娇了,他很清楚每一次只要他一委屈,我就会无条件附和他。 太过分了,五条老师。 我往后退了几步,想和他保持距离,他却恶劣地上前几步,逼得我又往后退了几步,他又向我走近几步。逃避不能,一定要我给他回应才行。 “白桜在嫌恶老师吗?”他委屈巴巴道。 “我在讨厌你。” “所以白桜在嫌恶老师吗?”他的声音越发委屈了。 “我在讨厌你。”我重复道。 太近了,距离太近了,五条老师…… “所以白桜没有在嫌恶老师咯?”他唇角上扬,像是笃定了我不会给出肯定的回答。 “我……五条老师,你太过分了。” 他站直身体,让我得以缓口气。 “知道啦,知道啦,白桜还是有点喜欢老师的。” “……没有。” “真是的,五条老师你在干嘛,好好听人说话了。”野蔷薇一把抱住我将我护住,上下打量着五条老师,颇为提防的模样。 “野蔷薇怎么这样看我,我又不是什么危险人物。” 野蔷薇毫不犹豫道:“没有危险的时候,五条老师就是危险。” “我又不会——” 五条老师话还未说完不远处一声“轰隆”巨响打断了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无数条黑色影子手像是八爪鱼的触手般摇晃着从不远处的建筑物破出,碎裂而下的砖石砸在地上引无数人惊慌失措,随即湛蓝的天空被黑色的帐遮蔽。 游乐园不仅有诅咒也有诅咒师,对方似乎知道五条悟的存在,帐的完成比起视觉效果优先选择了术式效果。 这里的人很多,尤其是小孩子,众所周知咒术界里五条悟是最强的,尤其是他一个人的时候,不知对方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弄这样一出,丝毫不顾游乐园里有多少孩子的存在,丧心病狂。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五条老师对我们说到,离开前又加了一句,“保护好白桜。” “有我们在不用担心。”熊猫前辈道。 五条老师这才赶去诅咒出现的地方。 因为诅咒的出现,肆意破坏着四周的建筑,无数的人逃窜而出向我们这个方向涌来,所有人都在逃离危险,只有五条老师逆流而去,向危险走去。 在无数惊惶之中,他远去的背影落入我的眼中。 他个子很高,立于人群让人一眼就能找到他,因为涌来的人实在是太多阻碍了他的前行,他飞至半空俯视不远处正为所欲为的诅咒,像神明俯瞰众生般,漠然而疏远。 他没有悲喜,只望着这凡尘众生仓皇,不过抬手便可护下每一个平凡生灵的性命。 他是这扭曲世界的神明,是我想要靠近的遥远存在。 五条悟,你会为谁而动容吗?会因谁而难过吗?你的脚步会为谁而停留吗?你的那双眼眸里会只倒映出谁的存在吗? 你离我实在是太远了…… “白桜,小心。” 伏黑的声音越过嘈杂的尖叫声、哭闹声落入我的耳中,一双白皙的手将我拉到他身前,我踉跄几步被他扶住站稳,抬起头撞见他那双干净眼眸倒映出我一个人的身影。 “人太多了,小心别摔了。”他轻声道。 --------------------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出现了! 第31章 绑架 “白桜?” 是砂糖美鸢的声音。 我转过身看向她——她随着人流而来,脸上的惊慌未褪。 “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一旁的伏黑皱起眉像是想起什么又舒展眉尖冷着脸看向她。 我笑道:“我还活着,砂糖小姐,或者该称呼您——秋野夫人。” “砂糖小姐?”吉野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往后退了几步努力掩饰对我的恐惧与厌恶,又看了看我身边的伏黑、野蔷薇他们,最后视线落在熊猫前辈身上。 她眼前一亮:“你们是咒术师?” “有什么事吗,阿姨?”野蔷薇漠然道。 “我的孩子与丈夫都被那只诅咒困住了,你们能救救他们吗?”她期待着,“是咒术师的话一定会去救他们的对不对?” “嗯,对,有五条老师在他们不会有什么事的,最严重也不过是缺胳膊少腿残废一辈子,秋野夫人只用安静等待就好了。”我温声道。 我明显感觉到身旁的大家一滞,似乎在意外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本不是什么好的人。 她看了看我又看向我身后的大家,迟疑着走向我温柔牵起我的手。 “白桜,他们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还有你的继父啊……救救他们吧?你可以做到的不是吗?“难得的柔声细语。 “秋野夫人,您怕是忘了我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又哪里能救得了他们?”我也和颜悦色。 “你难道忍心见你的弟弟妹妹陷入危机之中吗?他们可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 她双手用力地抓着我的手捏得我手骨疼,面上却强装着和善的笑容,我浅笑着抬起左手温柔地将她鬓边的落发别到她耳后。 “白桜,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血缘关系?就算他们在我眼前死掉我也无所谓哦。” 我的声音依旧柔和,愠怒从她的眼睛里涌出,她那张好看的面容染上嫌恶。 “你!” “秋野夫人,你的手捏得我很疼。”我收起笑容。 她收回手冷着一张脸,明显生气于我对她的态度,却又顾及围我身边的大家。 “我竟生下你这种白眼狼。” “原来母亲生下我是为了让我对你有求必应。”我与她对上视线,“你从我这里的得到的还不够多吗?” 她心虚地避开我的视线,我轻轻抚上她的脸,她一双眼睛大睁着盯着我一动不动。 “没有我,你这张脸哪里能回到从前那好看的模样?”我微偏头,面露疑惑,“母亲,你说——会不会哪一天我的术式突然消失了,你脸上的伤疤又回来了?” 她惊恐地拍开我的手,摸上自己的脸确认自己的脸仍然完好无损:“不会的、不会的……” “真可怜啊……”见她这个反应我轻笑出声,“自由、财富、美貌还有权势,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呢?” “……白桜,从前是母亲错了,母亲不该抛弃你,不该将你送到加茂家。我也是第一次做人母亲,还什么都不会,我也会犯错,你原谅我好不好。”她又抓住我的手,“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能弥补你。” 她在害怕。 “弥补我?十六年的缺席你拿什么弥补我?”我毫无情绪地问到,倒也没有生气。 “算母亲求你好不好,救救你的弟弟与妹妹还有继父,他们是无辜的,你对我有气就冲我来,我的孩子还那么小,我不在他们身边他们一定会感到害怕。”她哀求着我,“这是我好不容易拥有的家庭啊……” 我抽回手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有五条老师在,他们不会有事的。” “五条悟再厉害他一个人哪里救得了所有人?” “他一个人就能救下所有人。”我反驳道。 她又看向我身后的大家:“你们不是咒术师吗?咒术师的任务是祓除诅咒吧?” 熊猫前辈站出来挡在我身前:“话是这么说的了,但是有悟在不用担心的。” “夫人还是先去安全的地方避难吧。”伏黑说到,“在这里只是浪费时间。” 她不甘心地看向野蔷薇:“难道祓除诅咒只指望五条悟吗?你们就什么用也没有吗?” 野蔷薇眉头一挑:“阿姨,你对我们用激将法也没什么用。” “在你眼里你的孩子有危险,其他人难道就没有了吗?五条老师会公平地救下每一个人。”吉野直接道。 远处建筑物倒地的巨响震得人身形都晃了晃,在这人头攒动的乐园里五条老师的行动受到了限制,若是他稍不注意极有可能伤害到无辜的人,而诅咒则是肆无忌惮,它晃动着细长的触手击打四周,人类的乐园倒成了它的乐园。 “明太子!”狗卷前辈急急出声,四周冲上来咒灵。 “鵺!” 酷似猫头鹰的式神一把抓起我的两只手臂让我得以避开咒灵的围攻,咒灵数量不少来势汹汹攻击着地上的七人,他们六人相互配合又护住被卷进来的秋野美鸢。 来者很用心,投放了大量的咒灵,咒灵铺天盖地袭来,周围还有不少人在拥挤逃窜。 我被鵺护着悬在空中,地上尖锐的哭声,夹杂恐惧与愠怒的尖叫声竟奇妙地与我脑中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我看见父亲抱着孩子四处躲避,被挤开后怒骂着又忙不迭冲撞开周围人逃离到没有被波及之处。我看见年幼的孩子紧紧抱着自己的父母懵懂地看着这一切,被凶恶的辱骂声吓哭。我看见柔弱的母亲跌倒在地以极快的速度一把抱住自己的孩子以免他被践踏,纵然她的身躯瘦弱。我还看见与父母走散的孩子站在熙攘的人群里嚎啕大哭…… 不过片刻,乐园成了地狱。 我向远处的五条老师看去,他似有所感侧过身望向我,巨大的触手趁机对他攻击,他轻松躲过,那只诅咒不放弃继续攻击他,他又将注意力投入到祓除诅咒中。 鵺的叫声忽的穿透进我的耳朵,它的翅膀被无数含有咒力的利箭刺破,地上破出数不清的手飞速向上将它缠住用力将我往下拽,翅膀染血的鵺努力地向上飞,一只只粗长的触手只一瞬便将我们包裹住最后强行将我们拖入没有光的地下。 在看不见光的地方无数只触手将我整个缠住,受伤的鵺在尝试用利爪破开这些触手。我能感觉到它的疲惫,它那双受伤的翅膀一定很痛。 箭矢上的咒力令人感到熟悉。 我迅速对它道:“瑾川家。” 触手捂住我的嘴,又将我的双眼遮住,最后将我整个紧紧裹住把我拖往更深处。 鵺长鸣一声消失在黑暗中,我也彻底陷入孤身一人的黑暗里。 再次醒来时我正身处门窗紧闭的黑暗和室,手脚被绳索捆住动弹不得。 “抓到了?” “抓到了。” 门外响起细碎的讨论声。 “五条悟实在是太难对付了,迟一秒估计就办不成这事了。” “还是家主大人的计策好,用了特殊的帐并借普通人来牵制五条悟的咒术施展。” “我可听说这是另外的大人想出的办法。” “嘘——别说了。” “把门打开。”瑾川浅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门外没动静。 “我说——把门打开。”她又道。 “瑾川小姐,家主说了,只有他来我们才能打开这道门。” “渡源白桜弱的连你都打不过,你怕她逃?”瑾川浅奈反问。 “我们好不容易抓到渡源白桜,哪里敢在这方面疏忽啊。” “如果她以昏迷不醒的状态受伤了引咒灵狂躁怎么办?”她又问,“外面守了那么多人还怕她能跑出去不成?就算她跑了不是还有那东西在吗?有那个在她也逃不掉,除非五条悟来,如果五条悟都找到了这个地方,你们也守不住。” 门外的两人没有吭声。 “还不开门?” “好的。” 房门打开,瑾川浅奈提着灯走了进来,房门再次关上。 她跪坐下来与我平视,一身和服的她与和子有几分神似,只是和子会一直温柔地看着我。 她带来的灯将房间照亮,和室四周都贴满了符咒。 “我讨厌你,渡源白桜。” “嗯。” “你让我的和子姐姐永远躺在了冰冷的棺椁里,她再也不会对我笑,不会给我讲睡前故事,不会牵着我的手一去热闹的夏日祭典了,我真的真的很讨厌你……” “我知道你讨厌我。” “他们所有人都在说和子因你而死,渡源家的人都是令人讨厌的存在,我们应该怨恨渡源家,怨恨来自渡源家的你。但是……将和子姐姐送到渡源家的也是我们啊……”她看着我,“既然这样,我们所该怨恨的是不是也有我们自己呢?” 她丧气地垂下头:“恨来恨去,所有人都有错,那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和室里一片沉默,良久她才再次开口。 “我是个没用的孩子,除了恨你,我什么都做不了。”她自嘲地笑着,“好像只有恨你才能证明我还记挂着和子姐姐,很可笑是不是?” 她叹口气:“这样的我也在被你讨厌着吧……” “我无所谓。”我回,“讨厌也好,怨恨也罢,都对我无所谓。” 她抬着头疑惑地看着我。 “你我只不过都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罢了,我并不在乎过客对我看法,有这精力倒不如多花点时间在自己在乎的人身上。” “被那么多人怨恨着,你难道不会难过?” “被在乎的人怨恨着才让人难过。”我靠着墙盯着那盏灯,“在乎的人忽视你、不信任你、讨厌你,远离你、背叛你——” 忽的一下我想通了很多,笑了笑:“不选择你,这才令人难过啊……不过,只要将在乎的人变为不在乎的人,就可以不难过了。” 我将目光移回她身上:“那么——瑾川小姐是来做什么的?专门来对我说你讨厌我?” “我讨厌你,但我不想让你死。” --------------------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的伏笔和铺垫在慢慢收回啦 第32章 计划 我看向门口。 “和室里的符咒可以保证房间里的声音传不出去。”她解释道,凑近我将捆住我手脚的绳子解开。 “将我解开你不怕他们追责?”我捏了捏手腕抬起手尝试用咒术消去勒痕,白光亮起,看来在这间房间里我还可以使用咒术。 “他们足够自信你凭你自己是逃不掉的。”瑾川浅奈很快对我说到,“瑾川家主,也就是和子姐姐的父亲、我的姑父准备举行一个仪式将瑾川幸身上的诅咒转移到你身上,从而让瑾川幸醒过来,但是他本该已经死去。六年前他遭遇诅咒心脏停止跳动,我叔叔将他安置在了一个偏远小镇里,一个月前他被某个人带回了家,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我知道这次绑架你的计划是那个人出的主意。” 如今是八月份,也就是在七月的时候瑾川幸就回到了瑾川家。 “他们已经做足了准备只等着你走出高专。”瑾川浅奈低下头,“渡源白桜,早在四月份的时候你就已经被盯上了……” 四月末我入学高专,五月份由上层委派去神社寻找失踪的孩子,这途中遇到瑾川浅奈以及和子的外婆,六月份五条老师外出,我未曾跟随虎杖他们一起去少年院出任务,虎杖出事,之后我与五条老师、野蔷薇以及伏黑外出散心时再遇瑾川浅奈,五条老师与夜蛾校长得知我不仅仅是渡源旁系术血脉。 随后,七月份,在一段时间里大量咒术师受伤,家入老师为了治疗伤患忙得通宵达旦,而我为了缓解家入老师的压力协助她治疗,因为日夜颠倒透支精力而咒力不稳定。在这种情况下又去了孤儿院祓除诅咒,孤儿院的咒灵身上有渡源家余下诅咒,我接收后又因诅咒回到十二岁,正是对后来几年所会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的时候。 先不谈因为反噬变回孩童状态这事,光是在孤儿院那里吸收了渡源家余下诅咒的我正是最弱的时候,若非五条老师在恐怕还会发生点什么。 如今八月份,此时此刻的我正被绑架着。 “神社的那次见面你和你奶奶是在确认我是否的确还活着?”我问。 “是在确认你是否是我们要找的那个白桜。如果不是,谁也不敢承担随便将五条悟的学生掳走的后果。”她回道,“我们得知五条悟收了一个新的学生,名叫砂糖白桜,于是见过你的我和我奶奶便来确认你是否是我们要找的白桜。” “很幸运,你就是我们要找的白桜。”她笑了笑,带着自嘲与倦意,“为了抓到你他们尝试了很多办法……听说你有同伴在少年院丢了性命,是那位被称作两面宿傩的容器的人吧?他们本盘算着你会一起去出任务,正好借五条悟外出的机会将你掳走,可你那天没有走出高专。” 少年院的这个任务细想起来体内有两面宿傩的虎杖丢了性命反而是一个不坏的结果。在少年院里的是一只特级诅咒,如果应对不当一起出任务的虎杖、伏黑以及野蔷薇都将性命难保。 存活下来的如果是伏黑或是野蔷薇,正好顺了保守派的意,让体内存在两面宿傩的虎杖死亡。而留下的如果有虎杖,其他两个人任意一位受伤或死亡,那么保守派就能借此发挥大做文章,虎杖的境遇会很难,五条老师想要保下虎杖则更难。同时,不管三人里谁受伤或死亡都能够削弱五条老师的势力,最终受益的永远是保守派。 如果我跟去了被误伤死亡正好遂了诸如瑾川家这样咒术家族的意,依附渡源家存在的咒术家族与渡源家定下的束缚将消失。如果我没受伤活着被他们绑走,那我所要面对的就是现在的这个局面。 六月份我就被他们绑走的话,再想要见到五条老师估计是不可能了。 “你们倒是足够有耐心。”我面无表情地夸道。 “上个月他们也尝试过将你带走,让辅助监督山口千奈将刚接收完诅咒的你带出高专,但是失败了。” “山口千奈?……这样啊……”我平静道,“瑾川家这样做不怕违背束缚而遭到惩罚吗?” 拥簇着渡源家的咒术家族与渡源家之间存在着束缚,束缚的部分内容:不可违抗、背叛、伤害渡源家,必须永远无条件献上自己的忠诚。 “不止我们瑾川家,藤泽家、松溪家以及桃渊家都在,这里聚集起来的所有人都想脱离渡源家,仅仅是将你绑回来也不算违背束缚。原本渡源家没了,束缚也就消失了,但是——”她目视着我,“现如今你一个人就是整个渡源家,你活着,我们这几家与渡源家之间的束缚就还在,束缚还在就不可违背,不可违背就永不自由。” 瑾川家、藤泽家、松溪家以及桃渊家皆是依附于渡源家存在的咒术家族,虽是依附但是四家里每家的人数都不少,并不像渡源家这样人丁少薄。 咒术界由此还存在一个简称,叫“三家一院四部”,三家指御三家——五条家、禅院家以及加茂家,一院指被“圈养”着的渡源氏,四部便是指依附于渡源氏的瑾川家、藤泽家、松溪家以及桃渊家。 “自由?我并不会对你们发号施令。” “可你的存在是不被期待的,这里的所有人都忧惧着你。” “这样吗?”我轻笑出声,“那岂不是我每多活一日,你们就多怄气一日?这几个月里一定有很多人心里都气极了,却因为有五条老师的存在所以对我束手无策吧?这样想想倒是蛮有趣的。茶不思,饭不想,睡前醒来都念着我还活着这事,担心我随时会用束缚来控制你们,不知那些个家主有没有将头顶的头发愁秃。” “你果然还是像从前一样那么恶劣。”她道。 我看着眼前与我年龄相差无几的她,许久未见,她看起来比起从前要成熟了许多。 年幼的时候我曾与她见过几面,那时和子还活着。有一天我照常去找和子玩,发现一个小姑娘躲在和子的身后扯着她的衣角探出头怯生生地看着我。 看起来是个很好欺负的孩子。我这样想到。 果不其然,不过是逗她几下她就哇哇大哭,怎么哄都哄不好,哭闹着说她讨厌我。 如今的她遇到了我仍旧在说,她讨厌我。 “白桜,温良顺从并不适合你。”她小声道。 我轻轻“嗯”了一声。 她又道:“不仅仅是不自由,只要你还活着,我们四家似乎……仍旧必须为渡源家主,也就是你举行延寿仪式,我虽不知这个仪式的具体内容,但是长辈们都在为此忧惧,而将瑾川幸身上的诅咒转移到你身上,不仅能让瑾川幸活过来,还能让你陷入沉睡,你就会变成瑾川幸之前的状态,你的时间将停滞,处于生死的边界。” 见我没回话,她补充道:“诅咒转移仪式将在今天晚上十二点举行,由那位一直在背后出谋划策的人亲自主持,仪式的各项事宜都由那位带来的人来做,我们四家的任务只有守着你一人不让你逃出去。” “也就是说,整个流程下来诅咒转移仪式成功举行后,你们既没有违反四家与渡源家的束缚,又不用再次举行延寿仪式,倒是笔不错的买卖。” 她点点头:“绑你来的那只诅咒就是……和子的弟弟瑾川幸。” “瑾川幸。”我稍思索,问到,“那位一直为你们出谋划策的人耗费那么多心思是为了什么?瑾川幸是他在乎的人?还是有什么其它必须要为你们四家摆脱渡源家的理由?” 瑾川浅奈摇摇头:“我不知道他是谁,只有四家的家主与他接触过。”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三月份,率先联系了我们瑾川家,之后又联系了其余三家。” 我低头沉思,将现在的信息重新捋了一遍。 三月份这个人出现联系了四部,四月份我入学高专被盯上,五月份被确认身份,六月份少年院任务我没有一同跟去,于是他们第一次的绑架计划失败,七月份孤儿院任务由五条老师陪同我走出高专,随后他们的绑架计划又一次失败,如今八月份第三次绑架计划成功。 我心里很不安。 我是在上一年的十二月加茂鹤川失踪后逃离加茂家的,离开加茂家后我并没有想着去找四部也没有联系我的母亲而是选择一个人生活,期间有想过去找五条老师,但因为加茂鹤川才失踪不久,同时他的势力仍在搜寻我的存在,我并不敢贸然回到咒术界,只想着等风平浪静了再考虑去寻找五条老师,而在四月份遇见五条老师也属我预料之外的事。 那么现在这个不知抱有什么目的帮助四部的人会是谁?加茂鹤川那边的人?还是……加茂鹤川本人? 不可能……他应该已经失踪了,当时那么多人去找寻他的下落都没有找到,怎么可能还会回来? 门外突然响起咚咚敲门声,我看向门外。 “瑾川小姐,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您在里面待的时间太久了会让我们很为难,希望您检查好渡源白桜的状态后能尽快出来。“说完,门外又没了声。 “他们将这里守得密不透风,我现在出不去,一会儿会有人来为你沐浴更衣,里面会有我安排的人来帮你,你大闹一场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我趁机出去联系五条悟。”瑾川浅奈急急对我道。 我在这里暂时也做不了什么,于是道了句“好”。 瑾川浅奈听此这才站起身提起灯走向房门,她回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你可要活着啊……” 她声音说的极轻,说完她叹口气转回头打开门离去。 房门又再次关上。 -------------------- 作者有话要说:帮助四家出谋划策、举行仪式的会是谁呢 第33章 美鸢 这只诅咒的本体并不在乐园里,在这里肆意妄为的只是它的□□。 这是一只尚还不成熟的诅咒,才出生不久,身上带有渡源氏以及四部的咒力。 在五条悟祓除这只诅咒的那一霎那白桜被掳走,姗姗来迟的辅助监督们来到乐园收拾残局,五条悟带着伏黑、熊猫等人以及秋野美鸢回了高专。 高专和室内。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沉默不语,秋野美鸢见他冷着一张脸也不敢吭声,心里忐忑不安。 她现在面前坐着的是五条家的家主五条悟,那位咒术界口口相传的最强。她不是咒术界的术师,在遇到白桜的父亲之前并不了解咒术界,也就不知道五条悟。她第一次听见五条悟的名字是在很早很早以前,那是白桜诞生的时候。 白桜出生在新年的第一天——一月一日的凌晨十二点,正是新旧交替的时刻。她对接生她的医生咧嘴一笑,仿佛在高兴于来到这个人间。随后被医生拍打后她哭出声,她也就此降生。 刚出生的婴儿都是皱皱巴巴的,她那张小脸上的那双眼睛很是吸引人,明亮干净,盛着对世间万物的好奇,总是携了笑意。她对每一个人来逗她玩的人都扬起开心的笑颜,仿佛这个世上不会有什么东西会让她难过。 这个本该被爱捧着长大的孩子却被她这个母亲亲手交给了渡源家换取自由,她明白自己是失职的母亲,但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她仍旧会这样做。 渡源家的人说白桜生来咒力强大,只要渡源家将她教导好了,她就能够成为渡源家与御三家谈条件的最大筹码。 只要将白桜交给渡源家,美鸢他们不仅能得到自由,还能拥有数不尽的财富。如果不交出来,他们也会用强硬的手段,不仅如此还会让美鸢与白桜的父亲永远不相见。 那时的美鸢低头看了看怀中小小的正张握着小手捏玩她头发的白桜,没有和白桜的父亲渡源雅清有过丝毫商量毫不犹豫地将白桜交出。 她是如此地爱着白桜的父亲,不想与他永不相见,只当她从未有过这个孩子好了…… 被递出去的白桜没有任何的哭闹,只笑着扯了扯接手她的人的衣领,和善乖巧极了。离去时,她趴在那人的肩头微歪头望向美鸢,像是小兽在疑惑般,被这样一双盯着美鸢心里很不安,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冷着一张脸转身率先离开。 那些人说他们将会好好教导她,让她的天赋不被浪费,那些人说她这样天赋极高的孩子是不会受到任何的委屈,渡源家的所有人都将会小心将她捧起。 那些人说他们将会为五条家那位十二岁的五条悟培养这个孩子,只要御三家中的五条家接收了她,渡源氏的命运就能被更改,渡源家的悲惨宿命会因她而迎来转机。 五条悟。秋野美鸢望向正中央的五条悟。那孩子称呼你为老师,所以你现在成了她的老师吗? “秋野夫人,又见面了。”五条悟笑道。 昨日下午五条悟就找到了她向她打听白桜的事,秋野美鸢最开始对白桜闭口不谈,后来五条悟汇给了她不少钱她才对白桜最开始去渡源家的前因后果讲诉了一遍,单说了这个而后面的事就没有透露分毫。 五条悟离开后,她又收到一笔钱款,汇款人要求她在早上九点带着全家一起去乐园游玩,钱款数额虽不及五条悟向她打听消息给出的那么多,但是那边的要求有如果不完成他们一家都将迎来不幸,于是她照做了。所以在诅咒降临时她极为担心自己的丈夫与自己的孩子遭遇不测,后来遇到了白桜在惊讶之余想要求助她,然而白桜并没有帮她。 早在她将白桜交出去的那刻,她就与白桜没有任何关系了,不是吗? 现如今五条悟看起来客客气气不慌不忙,然而美鸢的丈夫与两个孩子也被五条悟带回了高专,看起来像是在保证他们的安全,但胁迫的意味很明显。 五条悟姿态随意,只笑着看着她,周身的气压让美鸢心里发怵。 她将视线移到一旁刚刚救下她的野蔷薇他们,然而他们也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尤其是离五条悟最近的那位黑发少年,正皱着眉头看起来心情颇为不愉快。 事到如今她也不能再隐瞒所有事情了。 “两年前,渡源本家被大火侵蚀,所有人都没能幸免于难,除了白桜。”在五条悟面前,美鸢说到白桜二字时有意放得温柔些,“有一位在大火之前就被赶出家的家仆藤泽润一郎带着白桜联系上我……” 她停顿下来,磨蹭着自己的手将头偏向一边斟酌道:“后来有一位叫加茂鹤川的人出现带走了白桜,我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白桜,直到今天,对于白桜这两年的经历我一无所知。” “不对啊,阿姨,你遇到白桜说的第一句话是‘你还活着?’,将她交给别人后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大多都会说‘你怎么在这里’吧?”野蔷薇道。 “你知道她丧失了自保能力。”伏黑惠毫无情绪道。 秋野美鸢沉默了下来。 “听说你那两个孩子好像受伤了哦,伤的不轻需要我们这边的人治疗诶。”五条悟轻松道,“可是这次受伤的人那么多,我们这边能治疗得过来吗?” 秋野美鸢这才忙道:“我说,我都说,所有我知道的我经历的我全部都说给你们。” 五条悟“和善”地笑了笑。 “我在白桜刚出生的时候就将她交给了渡源家换取自由,和白桜的父亲雅清移居国外,我们因白桜的事闹了不和,雅清在死前将我毁了容,后来我回国为了医治这张脸想要求助渡源家,那年白桜十三岁,我正巧遇上了一位叫和子的女孩,她想要带白桜离开渡源家。”美鸢弓腰垂头,“我……我让和子与白桜又回到了渡源家,渡源家没有帮我恢复这张脸……他们将和子投进咒灵堆里任她被撕扯。” 室内的气温一下子冷下去不少,明显的压迫人的气氛。 为了她的丈夫与两个孩子,秋野美鸢硬着头皮将这些过往尽数说了出来。 她回忆当时的场景,颤声道:“白桜原本是被绑着,后来她挣脱束缚提着长刀跳进了咒灵堆里,那天的渡源家血腥味极重,咒灵的血将所有都染红,白桜抱着和子的尸体走了出来,在她精疲力尽的时候大家又涌上去将她抓住,挑断了她的手筋用符咒束缚她的咒力将她锁进了渡源家的祠堂……” 秋野美鸢声音渐小。 “然后呢?”五条悟的声音冷了几分。 “然后……然后他们要求白桜服软,只要白桜肯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保证今后顺从渡源家的一切安排,他们就将白桜放出来……但是白桜不肯低头,她被关了两个月,是渡源家这边的人怕她双手彻底废掉这才将她放了出来治疗她。” 她太倔了,不肯低下头,或许也因为目睹和子的死亡受到了刺激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她不肯低头,那些人就将她的傲骨折去,践踏她的骄傲与自尊,毁掉她的自信,让她怀疑自己的存在,让她被绝望裹挟,生生让她跪下学会服从。 和子一死,渡源家最不乖巧的白桜也就学会了良从温顺。 “她知道是你告密的吗?”熊猫问。 秋野美鸢一顿,摸上自己的脸:“她不知道,你们可以不要告诉她吗?如果她知道了,我绝对会死的,绝对。” 她又摇摇头摸着自己的脸:“不,不是死,是会生不如死的。” “你这个母亲当得可真好。”野蔷薇道,满满的讽刺意味。 秋野美鸢沉默片刻,见五条悟没说话,惴惴不安。 “继续。”他道。 已经说了那么多,也不差后面的事,她心一横开口道:“我后来离开了渡源家,在两年前她十四岁的时候,渡源本家灭亡,藤泽润一郎带着她来找我……后来出现一个叫加茂鹤川的人,给了我一笔钱并表示如果我不接受他也会带走白桜……之后他将白桜带走后具体发生的事我也不知道了。” 秋野美鸢低着头没再说话,等待着有谁出声打破现在的沉默。 渡源雅清曾说过,她自私而愚蠢。她是自私的,只想拥有渡源雅清的爱,却怎么样都得不到。渡源雅清不仅仅有一副好容貌,他待人温和有礼却也疏远,与谁都不过多接近。 秋野美鸢花了极大的心思才有了白桜,渡源雅清这才肯与她结婚。渡源雅清说,他不想自己的孩子拥有一个不健全的家庭,至少他要做一个负责的父亲,他要让这个孩子在爱里长大,成为普通的、平凡的、幸福的女孩。然而,秋野美鸢在没有和渡源雅清有任何的商量下将白桜交了出去换取二人的自由,并让渡源雅清的余生都坐在轮椅上反抗她不得。 美鸢对渡源雅清的爱是扭曲的,扭曲到即使渡源雅清在死前让她毁了容,她也依旧爱着。直到渡源雅清死,她也没得到他的爱。 白桜因美鸢对渡源雅清的爱意而生,也因这份爱意被送到渡源家。美鸢因白桜而得到与渡源雅清的婚姻,也因白桜而终其一生都无法得到渡源雅清的爱。 她是愚蠢的,在抛弃掉白桜的那刻就受到了诅咒。这份诅咒将成为她心中的刺,永远扎着她,只要她忘不掉渡源雅清,这份诅咒就将陪伴她直到死亡。 这是比死还让她难受的事,一想到白桜的存在她就在不停地承受那份得不到的痛苦。 “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她说到,语气里带了哀求,“不管是什么样惩罚,我全都接受,但是……能让我的两个孩子、我的丈夫好好活着吗?他们是无辜的。” “那位叫和子的女孩也是无辜的。”伏黑惠说到。 -------------------- 作者有话要说:白桜因爱而生,因爱而失美鸢因扭曲的爱意而得到,也因扭曲的爱意而失去美鸢最大的优点就是样貌生得好,她对白桜的情感很复杂。白桜对她的话其实不算太在乎,对于白桜来说和子才相当于母亲的存在。 美鸢这个人物有原型。 这是个救赎文,虽然白桜失去了一些东西,但是她也在得到。比如美鸢离开了她,但是后来她又遇到了和子。比如十二岁没能见到五条悟,但是之前的章节里她变回了十二岁,以十二岁的状态见到了五条悟。还有其它的失去与得到,她也不仅仅只有失去,所有遗憾都在一条一条地消失。 第34章 诅咒与小狐狸 桃渊优子是瑾川浅奈联系到帮助渡源白桜的人。 桃渊优子会帮助渡源白桜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她只是觉得将瑾川幸遭遇的诅咒转移到渡源白桜身上这事对渡源白桜来说很不公平。 四部的长辈们忧惧着她,但是被忧惧的渡源白桜从未出现要求他们做什么。她既没有要求众人将她捧着,也没有要求他们做任何有违道德的事或是伤害他们的事,她对四部并不感兴趣。 渡源本家大火后,她从本家出来没有联系四部。如今她十六岁,二十岁死亡的诅咒将至,她依旧没有联系过四部要求四部提前为延寿仪式做准备。 思虑周全是好的,但他们的忧虑太过反而容易让这份忧虑逼迫渡源白桜做出他们所不想见到的事。四部血脉的人都清楚渡源家背负着诅咒,一旦诅咒外泄后果不可估量。 他们既担心渡源白桜的死,又不想要她活。那位为他们出谋划策的人为他们指了一条明路,让渡源白桜长眠,他们的利益由此而毫无损失,瑾川家的瑾川幸还能从诅咒中复生。 对四部来说这是笔不错的交易,但是桃渊优子很疑惑那位出谋划策的人为什么会那么好心地帮助四部?现在咒术界谁人不知渡源白桜是五条悟的学生,为什么那个人会冒着惹怒五条悟的风险来帮助四部?从这个层面来说对四部划算的交易对这个人似乎利益不大? 桃渊优子也有因为这一点而选择帮助渡源白桜,至少为自家求个护身符,不管仪式是否成功举行,一旦五条家追究他们四部,她也能让自家少承担一点过错。 四部每家派了两名年轻女性来为渡源白桜沐浴更衣为仪式做准备,桃渊优子便在其中。她走在队尾跟随其余七人一起走向渡源白桜被关押的和室。来之前她们都被搜过身,确保没有携带任何会威胁到渡源白桜的东西,也没有任何可以帮到渡源白桜的东西,最后她们按照要求换上统一的服装。按理来说桃源优子无法携带任何东西,但是瑾川浅奈早在衣服里准备好了小刀与地图并做了专门的记号,只有桃渊优子认得出来的记号。 盛上衣服的人没有细致到连衣服走线都会关注的地步。瑾川浅奈在衣领处做了记号,被桃渊优子一眼就认出来了,她为了不引起怀疑不慌不忙地取走这件衣服。 八人来到和室门前,都微垂着头带着细微的惧意与好奇。除开跟随渡源本家人一起离世的人,四部里接触过渡源白桜的人也只有瑾川浅奈以及瑾川浅奈的奶奶,其余的之前都未曾见过渡源白桜一面。 有传言说她因为那场大火毁了大半张脸,也有传言说她的性格就是渡源氏大多数人的性格——冷漠残忍,还有传言说她本身样貌不佳,之前五条家的那位因此连见一面都不愿意……说什么的都有,天花乱坠。 房门缓缓被打开,内屋的女孩进入她们的眼帘。 她穿了一身和服,黑色为底,上缀有白红金的花簇。盘起的头发柔亮乌黑,发质极好。露出的脖颈如蝤蛴般修长白皙,皮肤白玉一般。有几缕碎发落下,这样的白肤黑发极为惹眼。 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她,她转过头来轻飘飘将视线落在她们身上,一时间都很安静。 美人于幽暗之中看向站在阳光之下的人。 细眉眉尾微垂,那双下垂眼里是漫不经心,没有丝毫被绑架的惊慌,很平静地看着所有人。下眼睫卷长为乖巧的长相添了浓烈的艳色,那颗眼下正中的泪痣又增了哀容与凉薄。梳好的盘发因被绑架而来而散落至鬓边少许,然而她身上没有丝毫的狼狈。 是被关押的鬼魅,也是被束缚的神明。 这句话从桃渊优子的脑海里冒出,不由在心里想着。真不知道是哪个人在传渡源白桜毁容貌丑的流言…… 我见这几个人杵在门外一动不动,心里疑惑着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你们站在哪里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人。” 那几个姑娘听我那么一说这才向我走来。 我被她们围着走出里屋,所有人都低着头,只有一位中长发女孩抬起头向我眨了眨眼睛,我了然收回视线。 接下来就是无聊的沐浴更衣,我抬起手由她们为我系好绯袴、穿好鹤松纹的千早,不仅是这些,她们还为我梳好发型戴上前天冠。 前天冠多用于神乐舞和婚礼,这诅咒转移仪式还需要这个装饰吗? 待一切差不多结束,那位向我眨眼的女孩趁大家不注意递给我一张地图与一把短柄小刀,小刀纹理样式与和子之前送给我的一模一样。 和子曾说我的那柄小刀还有另外一把,她送给了浅奈。 浅奈考虑得很周详,只要我使用这柄刀,不管失败还是成功一旦四部追查起来她把所有的过都揽到了瑾川家,揽到了她自己身上。 我站起身又被她们围着走出屋门,此刻门外聚了不少四部的术师,似乎要护送我去某个地方。 一位术师冷着一张脸走向我,我速度很快抬起脚一脚将他踹开,他没料到我这突然一脚踉跄两步,在他惊诧的表情中我握着短刀靠近自己的脖颈,他急急靠近我。 “划下去了哦。”我笑道,作势又把刀靠近了自己几分。 他站定:“别,渡源小姐!”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紧盯我手中的刀,生怕我将自己弄伤。 见此,有几个人尝试上前夺走我手中的刀,然而都被我敏锐躲过。 “我只是不能正常使用刀剑,又不是四肢残废。”我好心道。 为首的这位立马换上柔和的劝导的语气:“这里有很多咒灵,不只是一级咒灵,渡源小姐有话可以我们好好说,如果你受伤了,我们也不一定能保证你的安全。” “保证我的安全?”我笑笑,“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谈的,快让开啦。““渡源小姐!” 他仍旧尝试阻拦我,旁边又冲上来一人,我侧身躲过。 “让开。”我笑盈盈道。 他见拦我不住,示意周围的人不要上前,退后了几步为我让了一条路。 “路那么窄,你让我怎么走?” 他张嘴像要对我说什么,最后又憋了回去,一声不吭地为我让出一条宽阔大道。 我心情愉悦地拿着小刀边看地图边往前跑去,不过才跑了五十米不到,身后的那堆人吵吵嚷嚷地追赶我。 “快去通知四部家主渡源白桜跑了,手里还有刀和地图!” 我笑着加快了步伐,尝试收回部分咒力暂时性增强体质。 “术式·铃绪。” 我用术式来短时间增加咒力的运转,将身后的人远远甩开。 他们惊怒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很是好笑。 我曾从被关押的密室里逃出,在加茂家用同样的方式摆脱追赶我的术师,急得加茂鹤川的手下又惊又恐。 那天的我是第一次尝试用这样的办法,还不是太熟练,好不容易摆脱掉那堆人却迷了路。 我走到一座院落里犹豫着是否要进去,不远处搜查我的声音渐近,于是我提起裙摆就往屋内跑去将袄门关上,转过身寻思躲在哪里好却撞见一位少年坐在书案前错愕地看着我。 他左手拿书,右手提笔,因为愣怔而致使笔上的墨水滴落在宣纸上染污了他的习作。 我是第一次见他,他眼睛细长像一只小狐狸,黑色中长发束起,穿着打扮酷似一位阴阳师。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加茂宪纪。”不同于外表的精明,他老实回道。 是一只呆呆的小狐狸。我这样想到。 院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忙对他道:“我在这里躲一会儿,你可别把我供出去。” 他一脸疑惑。 我对他眨眨眼:“好吗?” 他迟疑点头。 于是我环顾四周走到离他不远处的柜子前打开柜门藏了进去。 我刚关上柜门,房门被人敲了敲。 “宪纪少爷,你有看见什么人进到你的院子里吗?” 我听见他回:“没有。” “好的,打扰少爷了。” 听声响那人似乎要离去,我正松口气又听见一个声音。 “宪纪。” 我一滞。 这是加茂鹤川的声音。 “叔父?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可以进来吗?” 加茂宪纪没回话,加茂鹤川又将问题问了一遍。 “可以的,叔父。” 随后是房门被拉开、人进来的声音。 “叔父是有什么事吗?” “我来看看你。”加茂鹤川的声音离我渐近,在不远处书案的方位传来,“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将墨水滴在了习作上。” 听起来他像是和善极了,然而我清楚加茂鹤川温和有礼的外表下他那真实的性格。 他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我曾被咒具束缚着,全身都是伤,鲜红染透了衣襟,始作俑者就是他。 “我正打算重新写一份。” “这样啊……” 加茂鹤川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清楚感觉到自己心脏在不停跳动的声音。我好不容易从密室里出来,并不想回去。 “你这柜子——”我与他不过一步之遥。 “是我的衣柜。”加茂宪纪的声音在柜门前响起,他似乎正挡在柜子前。 “是你的衣柜啊……”加茂鹤川笑了笑,“你还有女式和服吗?” “还请叔父不要说出去。” 加茂鹤川轻笑两声:“好,我不说出去。” 随后他又同加茂宪纪说了几句话没待多久就离开了,待房门再次关上加茂宪纪对我道:“你可以放心出来了。” 我这才打开柜门,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衣角在慌忙之下被柜门夹住露在外面。 “谢谢你。”我这样对他说到。 那是我与加茂宪纪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唯一一次见面。 他问我从哪里来,为什么身上的诅咒气息很浓,我是一只诅咒吗。 那时的我还不能像现在这样掌握好咒力与诅咒间的平衡,的确让人难以分辨我是人还是诅咒。于是我随口胡诌自己是一只迷了路的诅咒,不小心闯进加茂家。 我没有害过人,我只是想回家。我胡乱说到。 他很认真地听着,沉思了很久。 “你是要祓除我吗?”我问。 他摇摇头,说:“不是,我只是在想怎么把你送出去。” 他好像真的信了我说的话,真的在认真地思考怎么把我送出去。 我看着他对他又说了声谢谢。 -------------------- 作者有话要说:是小狐狸 第35章 计划的进行 那是我第一次遇见加茂宪纪。 他不是加茂家主的正房所出,亲生母亲被指责不检点离开了加茂家,而他因继承了嫡子所没有的家族术式被对外宣称是加茂家的嫡子。 而加茂家的嫡子,我见过。加茂北彦,是正房最小的一个儿子。虽然他的身份是嫡子但因为咒力普通、没有能继承家族术式也就没有嫡子的待遇。 加茂北彦活得也不算好,受尽冷遇,嘲讽与不屑是家常便饭。人格的打压、能力的否定随处可见。我对他有所了解只是因为他被安排在加茂鹤川的手下做事,而被关押在密室里的我接触最多的人除了加茂鹤川也便就是他了。 侧室子加茂宪纪继承家族术式后被迫与母亲分离,正室子加茂北彦因没能继承家族术式受尽冷待。而无论是加茂宪纪的母亲还是加茂北彦的母亲,在咒术界这样的制度下她们也都同样深受其害。 众生皆苦,无一例外。这或许也是为什么咒术师里不正常的人会那么多的原因之一吧…… 然而这样的制度在咒术界存在已久,无人去改变它。 谁会想要让光照进混沌扭曲的咒术界呢? 五条悟。 那天我没能离开加茂家。 加茂宪纪的确将我送出了加茂家,但是从我闯进他房间的那刻起加茂鹤川已经很清楚我就在他的房里。 加茂鹤川很懂怎么毁掉一个人。 他让我的希望复生,又将我的希望摧毁迎接更大的绝望。他让我误以为我真的能逃离他,然而只是为了让我学会乖巧安分。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将我的希望踩在脚下,要求我向他低头。 所有人都在要求我低头,渡源家的大家是这样,禅院家的禅院直哉是这样,加茂家的加茂鹤川是这样……我所遇到的人里只有和子与五条老师告诉我——抬起头来。 瑾川浅奈对我说,温良乖顺并不适合我。 对啊,我可是渡源白桜,渡源家最不乖巧的一个。 被木条用力打在身上,也不会听从“价值只有生育”的教习婆婆的话;手筋被挑断关在祠堂,也不肯服软;浑身是难以愈合的伤困在密室里,也不肯示弱。 他们总要求我跪下,我偏生想要站着。 “渡源小姐,即使你翻过那面墙也从这里走不出去!”底下的人嚷嚷着。 此刻高墙下站满了想要抓我回去的人,很是热闹。 瑾川浅奈给我准备的地图的确没让我迷路进什么死胡同,但是四部的人实在是太多,里面会咒术的也不少,甩也甩不掉,光是让我自己维持能够疾跑的状态就已经很吃力了。 “我知道。”我坐在墙头笑答。 “渡源小姐,有束缚在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一位术师站出来,“只是现在这里可不止有我们四部的人,我们对你还算客气,但另外的人会怎么做我们可就不知道了。” 明显是威胁的口吻。 我莞尔道:“听起来会发生可怕的事诶……你说——我把我体内的诅咒放出来好不好?” 那人一怔。 “听说接触到这份诅咒的人轻则精神崩溃疯掉,重则——” “渡源白桜。”来人声线清冷,打断了我的话。 我默声望去。 他穿了袈裟,半扎着一个丸子头,细眼薄唇。 我见过他,额头有缝合线的那位。 上次的远远一望我并没有看清,而现在我这才得以看清这位外表与夏油杰几乎一模一样的人。 这具皮囊像是普度众生的佛,却又有着莫名的邪性。他面有和善,是崩坏后的和善。他的灵魂看起来很老很老,似乎已经活了许久。 是谁占了这具年轻的躯壳? 他向我走来,乌压压的人群散开,他们既恭敬又害怕地弯下腰让出一条路。 他身后领了三位术师与一只诅咒,看那三位术师身上的家徽似乎是四部的其中三位家主,而那只满身缝合线的诅咒,他身上的咒力我很熟悉。 他就是那只可以随意改变人类构造的诅咒,也是那天在吉野家不停伤害吉野母子让使用了祝福术式的我痛到失声的诅咒。 真人,这是他的名字。 真人见了兴奋地抬起手向我打了招呼,我视线轻略过他落在领头的那位身上。 “你是谁?”我问。 “你可以叫我杰。” 我挑眉:“你可不是他。” 他没反驳,又道:“建议你还是不要随便将渡源氏的诅咒放出来。” 我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这个地方里里外外关了不少小孩,如果你真的无所谓诅咒会波及到这群孩子,你可以试着放出诅咒。”他笑道。 皮囊是个好皮囊,灵魂不是个好灵魂。 “人渣。” 他像是被夸赞到的样子,笑得更加灿烂。 他的笑真是足够作践这具身体的,看得让人心烦。 “渡源白桜,不要作无谓的反抗了,我们将要做的事无论是对你还是我们四部都是件好事。”说话的人眉眼与和子有几分像。 “好事?”我笑问。 “今晚十二点仪式成功举行后你的时间将停滞,你也就不用担心二十岁会死亡这事。” “可真是一件好事啊……这种好事你自己怎么不上呢?”我揶揄道。 他不做声,我看了看他:“你是和子的父亲?” “是。”他睥视着我。 “别这样看着我,我渡源白桜欠的只有瑾川和子一人,不是你这个将女儿交出换儿子性命的人。” 周围沉默,他瞪起眼睛,冷声:“如果不是你们渡源家向我要我的女儿,我怎么会交出!有束缚在谁敢反抗!” 我笑道:“看来活得久也不是什么好事,这人的记性都不好了,当初可是你们主动找上渡源家的。” “你!……” “我?我什么我,别搞得自己像被逼迫似的,是你们自己上赶着要和渡源家做交易。” 他冷哼一声:“可渡源家娶了我女儿后也没有救活我儿子。” “但也没让他死。” 他见争执不过我,憋着气:“我不和你这种小姑娘计较。” “嗯,可真大度。”我端量道,“大叔,你可别忘了,我这个小姑娘现在可是渡源家主,你的态度很差诶,有上过礼仪课吗?” “你!……” 我悠闲地看着他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反应。 旁边那位自称是杰的人也一脸悠闲,观戏似的。 “好啦好啦,聊天到此为止。”真人走出来,对我笑道,“反正你也逃不出去还是自己乖乖下来吧?” 我与他对上视线,心里想着也不知瑾川浅奈有没有跑出去。 “我现在还不想伤到你啦,你最好自己下来哦。”他像看食物似的看着我。 不过,我这样的血液的确是咒灵的食物。 我从墙上站起,他期待地盯着我。 瑾川浅奈好不容易出了宅门,一辆黑色轿车拦了她的去路。她惶惶停下,轿车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她一惊,皱眉后退几步。 松溪家的家主正坐在轿车里。 “你是瑾川家的浅奈?怎么从宅子里出来了?”她一脸和善。 “松溪大人,瑾川家主给了我任务需要我去完成。”瑾川浅奈回道。 “哦?给了你任务吗?仪式成功前都是不被允许从这里出去的吧?什么任务那么着急需要你现在出去完成?” “我无法向您告知任务的具体内容。” “是这样吗?”松溪家主打量着浅奈,“需要我让人和你一起吗?” “不需要的,谢谢松溪大人。” 她似了然地点点头:“那你去吧,我也不耽误你了。” “好的。”瑾川浅奈向松溪家主告辞后努力用平静自然地姿态离开。 “等等。” 那边又传来松溪家主的声音,让她被迫停了下来。 已知现在这个宅子里有四部的人、无辜的孩子、眼前的这位特级诅咒以及化作诅咒的瑾川幸。 我站在墙上俯视那明显自见了我就很兴奋的特级诅咒真人,一个有自主意识可以随意更改人体构造的诅咒显然要比这里的所有人都要危险。 之前我治疗过不少被更改构造的人,我能救下的也只是被术式改造后还活着的人,如果在术式改造时就死去的人我是无法救下的。 我需要考虑这只叫真人的诅咒会不会对我造成伤害。他与我之间不存在什么束缚,虽然我可以用术式抵御他对我使用改造人体的术式,但是如果他不停地对我使用这种术式,为了应对他我自身的咒力消耗会很大。 之前为了闹那么一场我就移用了与体内诅咒平衡的咒力,现在精神很疲惫。渡源家的诅咒对我来说是极大的限制,限制我咒力的运转,但另外一种意义上说却又给了我保护。 “如果我真的受到了伤害可是不会管有没有无辜的孩子哦。”我笑道,“到时候大不了大家一起下地狱好了。” 细碎的讨论声响起,人群里充斥着对我的不喜之情。 “说不定到时候你们还能与自己生死相隔的亲人见上一面。”我恶劣道,兴趣盎然地观察他们惧怒的反应。 坐在高处墙头上的我对下面人的神态动作一览无余。有的人皱起眉头似在沉思,有的人怒视着我想发作却又只能憋着,还有的人只好奇地盯着我。 我从墙头上下来注视着这位“杰”:“戏看够了吗?” 他笑了笑,有礼道:“走吧?” 我跟着他向屋宅深处走去。 -------------------- 作者有话要说:按照设定来说白桜的真实性格不是温顺型的,她原本的性格大家也许能看出来一点 第36章 创造神明 我坐在和室里默不作声。 他们又让人为我重新梳洗整理了一番,换上新的红白巫女服,穿好新的千早,连头上的前天冠都换成了崭新的。 我被迫坐在和室里等待午夜十二点的到来。 我总是这样被关在一个地方等待着。 在和室等待五条老师的到来,在祠堂等待死亡的降临,在密室等待离开的机会。现在,同样的,在等待瑾川浅奈能够将消息传出去。 一直的等待很无聊,也很消磨人的精力。 其实现在的我完全可以靠自己走出去,只不过代价是这里的人全部死亡,无论是耆耄还是幼童无一幸免,更甚的是如果大宅周围还有其他居民,他们也不能幸免。 一个人活,万千人死去。又或者是一个人死去,万千人活着。 我不止一次面对过这样的选择。 我该怎么选择呢? 与我有血缘关系存在的渡源氏我也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们的灭亡,而四部的人与我毫无干系,他们甚至还惧怕厌恶着我,他们口中所说的那群被关押的孩子我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下我所看见的也只是象征着一条条人命的数字罢了。 在一与多中抉择,在我与陌生人中抉择,我该怎么选择? 我想到了五条老师。 如果他要救下一个人,但救下那个人有可能会直接或间接让无数人丧命,他又会怎么选择? 我不知道。 他愿意保护吞下两面宿傩手指的虎杖,却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叛出高专的夏油杰亲手解决掉。 他是因为什么而决定护下虎杖的?他在亲手解决夏油杰的时候又会在想什么? 他太难懂了……不,也许只是我太想弄明白他了。 我真的很想了解他,但我一想到他就感到难过、失落……我不想要这样的情绪。 因为在乎而生出这样的情绪,如果他成为不在乎的人我就不会有这样的情绪了。 真人摆弄着手中的扭曲小人,见我看着他,他笑嘻嘻凑近将手里这堆扭曲小人放到我面前。 “这是我新得的玩具哦。”像小孩分享玩具似的。 我随意拿起一个,小人不足我的手掌大小,枯如残枝,表情凄囧,显然是被粗暴地扭曲了外形。 “这里面有不少四部的术师哦。”他笑眯眯道,“你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些。” 我端详着不冷不热道:“谢谢,我很喜欢。” 他双眼一亮,问:“那你还要吗?我这里还有哦!” 我淡笑闲视他,只见他从嘴里呕出不少这样的小人,白色唾液沾了他满手。 “这些你都可以拿去!”他捧到我面前,唾液滴在榻榻米上。 “真人。”那位“杰”出声道,“不要弄脏了这里。” 真人收回手,不好意思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到这点。” 看起来有礼听话极了,然而他口中的玩具,手里捧着的这些小人就是被他术式强行改造的人类。 “没关系。”我拿出手巾擦拭他的嘴角,学着记忆中和子耐心的模样对他道,“这些可以送给我吗?” “可以!”他欣然,用衣服擦拭好手里的小人又推到我面前。 全程那位“杰”并没有阻止我,我也就将这一个一个小人收进口袋里。 “仪式结束后我可以尝尝你的血吗?”真人期待地问我。 果然……一遇到诅咒我就会面临这样的问题。 我如果答应下来,我与他之间就会形成束缚,我如果不答应他,现在这种情况怎么看都会变得不妙。 “仪式成功后我不是会沉睡吗?不用特地询问我的意见吧?”我问。 “你知道仪式的内容?”他立即明白过来,轻松道,“不会啦,仪式成功后你不会沉睡的。” 这与瑾川浅奈告诉我的出现了偏差。 “是吗?”我将目光移到那位“杰”身上,笑道,“你们花那么多心思可不是单纯想帮助四部吧?” 他安然端坐在那里悠悠道:“当然,我对替人祓除诅咒可没那么感兴趣,我只是想创造一个神明。” 我目光冷然与他对视。 “诅咒王两面宿傩以人的身份站在人类与诅咒的顶点,而咒力由积极情绪而生的渡源氏,这样的特殊存在的家族里可不可以出现一个与两面宿傩相反的强大的存在呢?”他言语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咒力强大,还是女性,两面宿傩拥有极强的由负面情绪而生的咒力,而你则有渡源氏强大的由正面情绪而生的特殊咒力,无论是哪个方面来说,你与两面宿傩不就是相反的存在吗?” 他的笑里带了丝疯意:“人造神,我很感兴趣。渡源白桜,我要让咒术界诞生一个由人创造的神明。” 这套造神理论我曾听加茂鹤川提起过。 “造神?” 我站起身,在他的目光中慢慢走向他,低头弯腰伸出手靠近他额头上的缝合线,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我与他对视,两鬓的散发滑落下来与他的脸只咫尺距离。 这是一张很好看的脸,像是会安静地听众生诉苦的神佛,细长的双眼带了细不可查的倦意,黑眸如曜石,一双薄唇微闭。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笑起来一定很好看,该是个温柔的人。 十七岁,正是这个与我相差无几的年龄,他叛出高专。一年前,正是二十七岁的时候迎接死亡。 你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离开,又抱着怎样的心情死亡的呢? 夏油杰,你在痛苦吗? 我抽回手,冷声:“你在害怕吗,脑花先生?” 他笑道:“没有。” 我盯着他的缝合线:“九相图就是你创造的吧?” 九相图,里面存在足够称为特级的诅咒。 明治初,一位女性有着能够怀上咒灵之子的特殊体质。某一天,她无故怀孕,周围人对她冷嘲热讽,她后来不得不抱着孩子的尸体投奔到某个存在咒术师的寺庙。 她原以为悲惨的命运就此结束,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加茂宪伦,是咒术界臭名昭著的咒术师,御三家的污点。他好奇于咒灵与人类生下的孩子——那位拥有特殊体质的女性九次怀孕,九次堕胎。 之后这位女性的命运是什么相关资料已损毁,无人得知。 他对我的问话没否认。 “说您人渣都是在夸您。” 他好脾气道:“放心,不会像对待九相图的母亲一样对待你,那样太过浪费。” 我冷声道:“这套造神论是另外的人告诉你的吧?” “加茂鹤川。”他说出我最不想听见的名字。 “他想让我们为他带句话给你。”真人凑上来,“他回来了。” 我后退几步,面前两人都笑望着我。 袄门打开,走进来一人。 瑾川浅奈对于松溪家主的帮忙很是不解,四部里无论哪个家主都同意了绑架渡源白桜的事,而松溪家主也发现了瑾川浅奈明显是去找五条悟的,但是她默许了,不仅默许了还为她提供了帮助将她迅速送到高专。 瑾川浅奈进入高专简述了大概的情况就带着所有人返回绑架渡源白桜的地方。 此刻,轿车上。 “你不是很讨厌白桜,想要白桜为你姐姐偿命吗?”钉崎野蔷薇问。 “我是很讨厌她,从小到大。”瑾川浅奈望向车窗外,“从见她第一面起我就讨厌她了,她性格恶劣,总爱欺负人,夺走了和子姐对我的全部关注与耐心……明明渡源家是那么压抑的地方,只要渡源家主一句话,不,只要渡源家里的人一句话我们这些四部的人轻易就会死掉,可她却能够活得张扬肆意……” “她咒力强大,不过短短时间就能学会并超越我苦练多年还未掌握的剑术,不仅如此上天还给了她很多,外貌、家世,哪一个不是极为出众的?”瑾川浅奈看向车内的大家,“在座的哪一个不比我好?” “我家也不是什么大家族。”钉崎野蔷薇道。 “海带……”狗卷棘轻声道。 “我原先也只是一个不会任何术式的人。”吉野顺平道。 “我只是个咒骸。”熊猫道,指了指旁边的禅院真希,“真希的咒力也同样不高。” 伏黑惠沉默着,五条悟也没说话。 “四部与渡源家之间是有束缚的,束缚的内容就有——不可违抗、背叛、伤害渡源家,必须无条件献上自己的忠诚,永远。”她苦笑着,“只要渡源氏的人一句话,哪怕是让我们去死,我们都得欣然接受。” 众人沉默着,听她讲诉。 “她拥有着我所没有的,是如此地自由,是多么令人艳羡的存在啊……”她垂眼,“我曾一直这样认为,但是后来我发现她也不是那么自由。她也需要上教习婆婆的课,也需要被迫听话,犯错了也会被惩罚……” 她眼圈微红:“我怎么就想不明白呢?那群将和子姐丢进咒灵堆里的恶魔怎么会好心地将和子姐姐的遗体送回来啊……是她,是她将和子姐从咒灵堆里抱回……没有人管和子姐的死活,只有她义无反顾地跳进咒灵堆里试图救下和子姐。” “四部人的性命在渡源家的眼里如草芥般,所有人都告诉我,我要怨恨渡源家,怨恨害死和子姐的她,可是被我们怨恨着的她是唯一一个肯想要救下和子的,她从未用束缚来控制四部。”瑾川浅奈眼眶中的泪水终究涌了出来,“我的叔叔,亲手将亲生女儿送到渡源家,享受着渡源氏一族带给他的荣耀地位,却在不停地告诉我错的是渡源白桜。” “渡源白桜有错吗?或许是有,但是始作俑者难道不是我们这些人吗?”瑾川浅奈自嘲笑道,“我们该怨恨的是我们这自私的人心啊……” “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尽数推给渡源氏,好像将渡源氏当作了情绪的垃圾场,肆意妄为地倾倒着每一个人的怨恨。” “进渡源本家的全部都是四部里不受宠的人,而四部本家的人既享受着自己用同血缘人的自由与性命换来的荣华富贵,又唾弃怨恨着渡源氏,弄得好像自己很无辜是受到迫害的人,可笑极了。” 瑾川浅奈长吁口气:“我曾以为渡源白桜会一直是那个矜傲张扬的女孩,她会像我们初遇的时候那般一脸傲气地说出‘渡源白桜,这是我的名字’。” “渡源白桜,这是我的名字。” 这是白桜在她们第一次见面时说出的第一句话。 那时的瑾川浅奈躲在和子的身后怯懦地看向面前束起高马尾的女孩,女孩抬起一张小脸笑盈盈地看着她。 渡源白桜不是个女孩吗?为什么穿着马乘袴披着明显是属于男性款式的羽织。 繁樱树下,女孩一双眼睛干净明亮望着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是她们的初遇。 那天的瑾川浅奈被恶劣的渡源白桜戏弄大哭,小小的年纪里心里就在想着她最讨厌渡源白桜了,最好以后都不要再见面。 可是……自和子离世后她没能如愿仍旧见到过白桜好几次…… 她见到一直不甘示弱的白桜在禅院家的那位禅院直哉言语刺人时只淡笑着沉默不语,一直自由的她被那位叫加茂鹤川关在密室里遍体鳞伤,再次正式见面时她已收起了满身的锋芒,像是被拔去满身刺的刺猬,只留下柔软的血肉…… “原来她也会变得乖顺啊……”瑾川浅奈低低笑出声,像是在感怀着渡源白桜,又像是在感怀着其它的东西,“三家一院四部,也许只有站得最高才最自由。” 她看向五条悟:“但好像——也不是?……” “咒术师都是一群疯子,彼此折磨,彼此诅咒,算计着、怨恨着,将爱与痛苦相连,以扭曲的方式活着、死去。”她脸上的笑意淡去,“这样的咒术界真无聊。” 五条悟想要改变咒术界,伏黑惠一直清楚这件事。 他曾不太明白,所有事情变得或好或坏其实他挺无所谓的,只是想着这样也许能让更多的善人得到好的结局,所以他跟在五条悟的身后不停地前行。 五条悟对他说,他要变强,至少要强到不会被他甩开太远。 五条老师想要同伴,能够跟上他的脚步一起前行改变这个咒术界的同伴。而这个世界还存在着诸如白桜、瑾川和子一样的人,不是所有的光都会照到世界各处,五条老师一个人无法将角角落落的恶驱散,而善人们需要着善人所该有的幸福。伏黑惠忽然明白了五条悟心中所想。 瑾川浅奈说的某些话也戳中了在场某些人的心,一时间车内安静无比,各有所思。 “加茂鹤川,你知道他吗?”五条悟开口问到。 秋野美鸢并不清楚白桜的空白两年,而面前的女孩瑾川浅奈显然要比秋野美鸢接触白桜多得多。 瑾川浅奈一顿,道:“我知道他,加茂家主的弟弟。” 她知道的东西不少。 “我曾在加茂家举行大宴时无意闯进一间密室过……他将白桜关在连窗户都没有的密室里,用咒具锁着她,让她浑身是伤。白桜因为体力不支精力不足没办法用治愈术治疗她自己……” 那天的瑾川浅奈见到密室的白桜时的确有被吓到了,她以为没被大火伤到的白桜会活得很好,但是并没有。瑾川浅奈那天沉默着拿出自己的手巾轻轻为白桜擦拭伤口,用随身携带治疗小伤口的药勉强给白桜上了点药,在被发现前就匆匆离开了。 会随身携带伤药这个习惯还是和子姐教她的…… “那天我被吓到了,就跑掉了……”她这样说到,“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那段日子,然后现在还好好地站在你们面前的。” “干脆把加茂家一锅端了。”五条悟不耐道,“然后把加茂鹤川也绑起来揍得他满身是伤。” “好啊。”禅院真希同意道。 “前不久我听说加茂鹤川已经失踪了,在去年的十二月份。”瑾川浅奈又道,“听说是去找什么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了,但是我听他对白桜说起过什么……人造神?” “人造神?”吉野顺平一头雾水,“人创造一个神明?” 瑾川浅奈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都是日更,自律(。) 第37章 逃脱 这里是很偏僻的郊区,宅院的大门还被人用术式掩去极难被发现。 一行人下了车走近大宅,五条悟抬手直接破开帐,黑色的浓帐褪去。 帐褪去那刻熙攘嘈杂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五条悟推开大门大步向前走去。 加茂鹤川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 狭长双眼,眼下一颗与我位置一模一样的泪痣,下眼睫卷长,挑眉朱唇,长相艳丽轻佻,白和服蓝羽织,袖角绣有一白色樱花刺绣。 那是我绣的。 他曾强硬地要求我为他很多件羽织绣上白色樱花,因为他见到过我为渡源崎月的衣袖上绣过一只小鸟。 对着他我没什么好脸色,只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便移开视线。 “白桜,”他温声道,“我回来了你不应该高兴吗?” “高兴?如果是听闻你的死讯我会非常高兴的。” “但是我还活着。”他打量着我,“这身衣服的确很适合你。” 我没理他。 “明明我离开前你对我还不是这个态度,可现在又变得那么冷淡,太过让人伤心了吧?” 我眉头一挑:“别说这些暧昧不清的话,让人听了反胃。” “是因为见到了五条悟所以底气才变得那么足了吗?”他与我对视,声音里的温柔散去了几分。 只要一提起五条悟三个字,他整个人的状态都会逐渐变得不对劲。 从前,他会一直向我重复五条悟绝对不会注意到我的存在这句话。 “是又如何?”我以极高傲的姿态打量他,“你的确哪里都比不上他。” 他冷着一张脸复而像是想起什么,又笑道:“你只是成为了他的学生而已,他的学生有那么多,你又不是唯一的那个。” “不是唯一的学生又怎样?我拥有着很多的同伴。”我反驳,并没有被他的言语打压到。 他盯着我的眼睛,喃喃自语道:“你还不是她。” 这样的话他也已说过太多遍,我早已听烦。老实说,加茂鹤川真的很有本事,让我一听到他的名字就感到很不愉快。 他冷漠地看着我,对一旁的两人说到:“仪式现在就开始举行吧。” 那位脑花,我不愿意称他为“杰”暂且就先这样称呼他吧,以及真人皆愉快地望着我,门外被唤来几名术师,他们都面无表情地向我走来。 此刻下午四点,在这个宽阔的地方我正站在正中央足足一米高的高台上,一旁是两具棺椁。 一具是被咒具锁着的木制棺椁,这具颜色老旧的棺椁正向外散发着极为不详的气息,另外一具则是形制一样的被打开的棺椁,里面铺好了素白的绸布。 四周围了不少四部的术师与非术师,旁边还推上来一具铁笼,巨大的铁笼里关了不少人,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孩子们。 他们带着惧意四顾周围的人,最后把目光聚集在我身上,怯懦的看着我,这与我记忆中孤儿院里的那群孩子露出的眼神如出一辙。 我冷漠地与加茂鹤川对上视线,他双目含笑。 “为了让你乖乖听话,我只能这样做了。”言语里倒显得是我的错。 “孤儿院。”我望着他冷然道,“你知道那家孤儿院吗?” 对于我的主动询问,他向来不会不回答。 “当然。”他淡笑,“在你十二岁那年,我创办了那家孤儿院” “是你创办的?”我蹙眉,渡源阳子的记忆已存在于我的脑海之中,她所经历过的痛苦我到现在仍旧记得,“加茂鹤川,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 他和声细语道:“为了让你成为神明我什么都会做。” “用无数人的痛苦与生命堆砌出来的不是神明,而是恶鬼。” “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好。”他云淡风轻道,“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不是吗?” 他笑着,丝毫不在意他那双手上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不在意多少人的悲剧因他而生,为了他心中想要得到的东西,他不择手段。 谁的生命他都不在乎,包括他自己的。 加茂鹤川之前的失踪有我自己的功劳在里面。 被锁在没有窗户的密室里是极为折磨人的,我遍体鳞伤连一丝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纵然能用言语来刺他终究是没什么用的。只要我想反抗他,就总会吃苦头,后来我明白在没有任何反击能力的情况下正面反抗他是不够理智的,于是我学会乖顺。 他总会盯着我的眼睛说,我不是她。 我当然不是什么“她”,我就是我自己,渡源白桜。 于是我向他问她是谁,他欣喜于我的主动询问,回答说:她是我,却又不是我。 这是个很奇怪的回答,但我没那么多兴趣去了解他的想法,只敷衍地说:既然你说她是我,你现在对我的每一次伤害,都是在伤害那个她,你又说她不是我,那么你为什么不去找让她回来的办法? 他说他找不到,十几年找遍了整个咒术界都没有找到让她回来的办法。 十几年,他如今也不过是未到三十岁的年纪,也就是说他很早就遇到了那个人,从年少的时候就在找那个人回来的办法了。 他寻找那人回来的执念太深,于是我利用他的这个执念引导他去了渡源氏某个有去无回的地方。 那个地方的诅咒气息很浓,积攒着只属于渡源氏代代的怨恨。他不是五条悟,没有那么强大的咒力与术式,我原以为他将永远不再回来,然而他却毫发无伤地回来了,此时此刻正站在我面前。 我漠然望着他。 他示意一旁的术师将笼子打开,不少咒灵从四部的人身后出现,众人皆一怔。数不清的咒灵挤上来,部分咒灵将笼子里的孩子带出来,部分咒灵守在四部人的身旁。 “真人大人?”瑾川家主满脸疑惑地望着真人,“这些咒灵?……” 真人只笑看着他,没回话。 藤泽家主与桃渊家主彼此对视皆惶惶地注视前方三人——真人、脑花与加茂鹤川。 “加茂大人?”瑾川家主又问向加茂鹤川。 他与在一旁观戏的脑花没理他,真人笑眯眯拍了拍瑾川家主的肩:“安静点。” 瑾川家主顿时噤声,忧惧地看向我。 “白桜,要么你主动让这些四部的人在这里献祭他们的性命,要么我们这边的咒灵就夺取这些孩子的某个部位,比如——他的手。”加茂鹤川温笑着牵起一个一脸惊恐的孩子幼嫩的手,“直到你主动开口为止。” 他这话说出,四下躁动不堪,四部的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帮什么样的人。 “果然我就说吧,他们平白无故帮我们肯定是另有所图!我们就是在与虎谋皮!” “那现在怎么办啊,这些咒灵我们根本打不过!” “我们绑架渡源白桜已经是违背束缚了吧!这就是束缚给我们的惩罚!” 吵嚷的声音在四周响起将我环绕,真人随意抓起某位术师。 “都说安静点了。”他笑道。 那位术师已被他改变构造躺在地上不再动弹,四下顿时雅雀无声,一双双眼睛注视着我。 “你伤一个孩子,对我的约束就少一分,即使你留下了他们的性命,只要这里的所有孩子都被你夺取了身体上的某个部位,我就会放出渡源氏的诅咒。”我平静地与他对上视线,“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渡源白桜,到底什么东西能让你在意?”加茂鹤川见我不为所动,又道,“你知道为什么那天瑾川和子计划得那么详密,可是还是没能带你离开渡源家吗?” 我一顿。 “我发现了她的计划,并在她带你离开的时候有意让你的母亲撞见,你的母亲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向渡源家告了密。”他饶有兴趣地观察我的反应,“在你跳进咒灵堆救瑾川和子的时候你的母亲在一旁目睹着全过程,她看着你被关进祠堂。” “你不知道这件事,并且在后面还被人带着去找她,你还为她恢复了容貌。”他笑着,“哦,对了,还是她主动联系我,主动将你交给我的,你生气吗?难过吗?还是仍然不为所动呢?” “我怎样与你无关。”我从腰间束带里拿出一把小刀。 “诶?什么时候?”真人疑惑道。 “拜托,不是所有人都会乖乖听你们的话。”我用力划向手掌,鲜红涌出,气味顿时引来无数咒灵的注目,旁边棺椁一晃。 我从高台下跳下,大声道:“保护孩子。” 四部的人见此拥挤而上一把抱住那些孩子就跑,成堆的咒灵向我冲来。 “渡源白桜!”加茂鹤川的惊怒声在背后远远传来,最后被咒灵冲上来的声音掩盖。 “术式·铃绪。”我又用同样的方法。 这堆咒灵显然要比之前四部的术师还要难以甩掉,幸好我从前只是被挑去手筋,虽然跑得艰难,但它们一时还不能追上我。 然而最大的麻烦是—— “渡源氏的血液真的很吸引我们诶。”真人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 他要比身后的每一只咒灵还要强上许多,我知遇到了他肯定跑不掉,只是想为那些孩子博个生机罢了。 他伸手想要抓住我却动作一顿。 “情况稍微有点不妙了,下次再见好了,渡源小姐。”他很是有礼貌,“再见咯。” 说完就消失了踪影。 能让他那么快逃掉的存在……是五条老师吗? 我在长廊里抓着袴角急急向前奔跑着,时不时避开身后咒灵的攻击。 是五条老师吗?是五条老师吧? 我今天已经消耗太多咒力,嘴里涌上铁锈味,心里暗想早知道刚刚的伤口就不要割那么深了。 在我快要力竭的时候,一个转角,迎面遇上我所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五条老师!”我双眼一亮飞扑向他一把抱住他,“有咒灵……” 在追赶我几个字还没说出口,身后的咒灵顷刻间就消失不见,我努力躲避那么久的咒灵只在他弹指间就被祓除。 强的实在是太过分了吧…… “白桜是想要老师的抱抱吗?”他轻浮笑道,虚拢了拢我,“好哦,老师满足你的愿望。” “五条老师……” -------------------- 作者有话要说:白桜之前的经历算是全了有一说一,我写到后面都把自己写笑了,这孩子某种意义上太难被人掌控了有时候打字快了容易出错qwq 第38章 惩罚 嘈杂声渐近,众人跟随五条悟走入长廊。 光从大敞的一边穿入落在长廊,走在木制地板上清晰的脚步声响起,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以及诅咒扭曲沉闷的声音。 一个转角,女孩的身影落入眼中。 她穿了一身干净的巫女服,双手拎着稍长的袴一角,在光阴暗淡的长廊里奔来。黑色卷长发如天边的霞云蓬松柔软在空中散开飞扬,衣角也随她奔跑的动作扬起。薄软的千早很衬她,精致的前天冠在暗光长廊里亮着浅淡的金辉,两旁的白色流苏随着她鬓边的发缕向后飞扬。 她身后紧跟着奇形怪状的诅咒,像是地狱里放出的恶鬼,像是妖怪物语里贪婪的吃人鬼怪。它们拥挤着,丝毫不肯松懈地追赶前方的少女,仿佛她是什么稀世珍肴,每一只诅咒对她的垂涎很明显,不由让人担心她若慢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她神色冷淡,没有丝毫的惊慌失措,然而在看向他们的那一刻双眼一亮,像盛了满天空的星辰一般。 无悲喜怒的神明只有在遇到某个人时才会有人的情绪,那抹风轻云淡只有在遇到那个人时会消失不见。 而那个人何尝不是这人间的神明,强大、疏远,庇佑众生。 神明在奔赴神明,神明在停下脚步迎神明入怀。 洁白身影扑入黑色身影的怀中,她身上的馨香也随之扑面而来。 野蔷薇很早就想说了,她觉得白桜和五条老师像是相反的存在——五条老师是雪白直发,白桜是浓黑卷发,五条老师是湛蓝似天空的眼眸,白桜是赤红如血的双眸,一个来自无人不知的御三家——五条家,一个来自不可被提起的禁忌——渡源家。 他们像是两个永不会相遇的存在,永远背道而驰,有各自的人生,喜怒哀乐永不会有交集。 可他们相遇了,两条线有了交叠的部分不再是平行线。 你我都成了彼此生命中的旅人。 野蔷薇收回视线注意到五条悟身侧的伏黑惠,他的目光落在白色身影上,只一刻便收回,神情一如既往地淡漠,随后他与野蔷薇对上视线,两人都默契地一声不吭移开目光。 “五条老师……” 我想说你好轻浮几个字但是反应过来是我自己扑向他的,没被他身上的无下限术式阻隔开真是太好了,要不然会很尴尬…… 因为躲避咒灵太急,我真的是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做出这样的事。见身后的咒灵一下子被祓除干净,我立即离开五条老师的怀里。 他弯下腰拿出自己的手巾为我擦拭嘴角,动作轻柔。 那么近的距离让我很无所适从,我呆愣地望着他。 他愉悦地轻笑两声,扯了扯我的脸:“好傻。” 我弹开几步,茫然无措地捂着被他轻扯过的脸侧过身低垂下头。 五条老师在做什么啊……脸好烫…… 我想起现在的状况立马正色回神。 “谢谢五条老师。” “不用谢我啦。”他回答,嘴角上扬。 我移开注视他的目光,看向他身后的大家,最后目光落在瑾川浅奈的身上。 “谢谢你。”我笑道。 她一顿,偏开头小声道:“不用谢我……” 见她这样,我也不再多说什么。 “对了,瑾川幸。” 我领着大家去往刚刚的地方,一路走过去,有些梁柱已损,屋瓦残破,显然可以看出刚刚追赶我的咒灵有多凶恶。来到高台,果然脑花、真人以及加茂鹤川已消失不见,高台上的仍旧摆放着两具棺椁,一旁是空荡的铁笼。 “这个笼子是关咒灵的吗?”吉野问到。 “是关小孩的。”我回。 他一愣:“那这些孩子……” “没事的。”我回。 他点点头。 “那我的父亲……”瑾川浅奈急急问到。 我回想之前的场景,瑾川浅奈的父亲站得离中心甚远:“他也没事的。” “……谢谢。” “没事。” 我走向那躺在地上之前被真人用术式改造过的术师,查看他是否还活着。 “这只诅咒也来了吗?”五条老师微思,见我要使用治愈术,又道,“他一时半会儿也没事,你才消耗完那么多咒力,过一会儿再治疗他也是可以的,不用勉强自己。” “但是他保持这个状态久了会很难受吧?”我回道,为这位术师披上他的衣服伸出手去治疗这位他。 “可他算是伤害你的人吧?这样你也要治疗他吗?”瑾川浅奈问。 “一码归一码,就让他那么死掉未免太便宜他了。”我笑道。 瑾川浅奈一顿。 五条老师乐道:“白桜很懂嘛。” 瑾川浅奈默默离远了我们几步。 术师回到原来的状态,仍旧陷入昏迷之中。 “你来照看着他吧,他应该是你们瑾川家的术师。”我故意对瑾川浅奈说到。 她又不得不上前几步走近我,一脸不情愿。 “白桜的性格原来是这样吗?”熊猫前辈小声道。 “嗯?熊猫前辈有说什么吗?”我疑惑问到,一脸无辜。 “没有……”它退后几步,“我去四周看看有没有漏掉的诅咒。” 见它走掉,我又看向平常与熊猫前辈十分亲近的狗卷前辈。 “昆布……”他也跟着熊猫而去。 我浅笑着叹口气,想起口袋里还有东西,于是全部倒了出来。 “那么多吗?”五条老师走上前来。 “嗯……” 瑾川浅奈见数量不少:“这些是……” “听说有四部的术师。”我随意道,伸出手。 白光乍亮,一个一个小人正逐渐恢复人形,五条老师的手挡在我眼前。 “这个画面白桜还是不要看比较好哦。” 被真人用术式改造后的人类是没有任何衣物的,同样的变回人形的他们…… “惠、熊猫、棘,你们帮忙把他们移到那个角落里,对,就是那里。”五条老师对三人说到,“快一点啦。” “知道了。”熊猫前辈慢悠悠道。 我只能看见五条老师骨节分明的手,这是一双明显属于男性的手宛如造物主精心雕刻般不失美感,比起我的要大上很多。 “好了好了,可以看啦。” 其实医者眼里,无男女之分。专心于治疗,也就不会顾及性别。 但五条老师不太想让我看这个画面那就不看好了,我的治愈术不需要用到视觉,这也不是什么非看不可的事也就随他所想好了。 “那上面是什么?”真希前辈说到,她正打量高台上的两具棺椁,“是诅咒吗?” “是诅咒哦。”五条老师解答道,像大猫跃上高地一般轻松走到一米高的高台上。 “白桜需要老师牵你吗?”他笑问我。 也不知怎么他今天很黏人。 我还未回答,伏黑推来一个木制楼梯放到高台一旁。 “这里有楼梯。”伏黑淡声道。 “不用了,五条老师。”我回道,又向伏黑说了声谢谢,踩着楼梯走上高台,伏黑在下面扶着楼梯,我又向他道了谢。 “你不用和我说谢谢的。”他回道。 “好的。”我回,并把这事记了下来。 “我也要来看看。”野蔷薇跟在我身后。 待她上来,真希前辈也走了上来,紧接着熊猫前辈与狗卷前辈还有吉野都凑了上来。 “你们先上去吧。”熊猫前辈对吉野和伏黑说到。 他们也没有推辞,扶着楼梯的狗卷前辈小声道:“明太子。” 他似乎是在提醒注意安全。 最后只有瑾川浅奈与熊猫前辈待在下面,所幸高台很宽足够容纳下我们几人,不仅如此还绰绰有余。 “看起来真的很不详啊。”野蔷薇凑近被锁住的棺椁。 “为什么这个是空的?”吉野好奇于另外一具空棺椁。 “好像是为我准备的。”我回。 “啊……”他没再出声询问。 “你要把它祓除掉吗,悟?”真希问向五条老师。 “好啊。”五条老师随意回道。 “等等!” 来人打断我们的谈话,是瑾川家主。 此时不少人从四面八方出现,是刚刚跑掉的四部的人,他们围聚过来,惊魂未定。 除瑾川家主外无一不垂头弯腰。 “渡源小姐,不,渡源家主,感谢您救我们一命!”有人出声道。 “谢谢。” “谢谢。” “谢谢。” 四面八方的感谢声此起彼伏,我第一次被那么多人感谢着。 怨恨也好,感谢也罢,其实我没什么所谓。 “那里面是我的儿子……”瑾川家主的声音淹没在感谢声中,最后他只忧虑地盯着那具被锁着的棺椁。 见我注意到他,他准备说话,我开口道:“你对和子的爱与对瑾川幸的爱是一样的吗?” 四下安静。 “我……”他急急回答。 “你不用急于回答我。”我平静道,“无论言语上给出怎样的答案,你的行动已经将你心中的答案说出。” 他沉默下来,良久:“我有过后悔,在看到她被送回来的遗体的那刻我第一次感到后悔。” “后悔也没有用了,她已经死了。”我面容平淡,“满园春色正浓时,她被抬到渡源家,同样,也是满园春色正浓时,她被抬离渡源家。” 她在盛春时节来到渡源家,离开时也是在盛春,来时没有带来任何东西,离去时也没能带走任何东西。 她的生命永远停在二十三岁,正当好的年纪。 他低着头:“如果能让你消气,给我怎样的惩罚都行,哪怕是剥夺我现在的家主之位,只是我的儿子……” “你很看重家主这个位子嘛。”我笑道。 他默声望着我。 现任瑾川家主,和子的父亲,是入赘进瑾川家的,能做上家主之位想必付出了许多。 我浅笑出声:“既然你那么看重这个家主之位那就让你继续做好了。” 他面露不解,不少人也目光疑惑地望着我。 “不过,瑾川家的一切大小事务全交给瑾川浅奈的父亲。” 我这话一说,他身后的一位男性迟疑着站出来感谢,高台下一直没说话的瑾川浅奈惊讶地看着我“不用谢我,这是你女儿瑾川浅奈为你得来的。”我温声道,再次重复瑾川浅奈的名字。 那位男性显然一滞。 “是。”瑾川浅奈的父亲明显了解了我的想法。 我又对瑾川家主道:“你还是瑾川家的家主,毕竟这个位子是靠你的女儿和子的性命得到的。” 他白着一张脸,现在的家主之位对他来说有名无实。 “你不仅要记得你的家主之位是靠什么得来的,每月十五必须去祭奠和子直到死亡降临在你身上,哪怕是腿脚走动不便需要拐杖轮椅,你也得去祭拜她,除非她活过来说原谅你。” 见瑾川家主这个反应我心情愉悦,笑望着他。 有时候死亡并不是最好的惩罚,活着才是。 他闭上眼颤声道:“是。” 对于余下绑架我企图用诅咒转移仪式摆脱束缚的四部里的人,我也不想过多费神。 “我原本是没想束缚你们的。”见他们没吭声,我又道,“算了,再有任何的背叛,背叛的人所受到束缚带来的惩罚加倍,漠视的人也算作背叛行列里。” 很多人一怔。 我笑吟吟道:“但是如果向我举报或者成功阻拦了某人背叛的行为或者意图,就不会受到牵连哦。” “是。”瑾川浅奈的父亲率先出声回应,随后紧接着就是无数的应答声。 束缚加固。 从此刻起,无论四部的人心里是否对我真实忠诚,他们都不得不为我忠诚。 现在的束缚比起之前还要让他们不自由许多,但是我所想做的不是为了我自己获得更多人的追捧,毕竟我要是在二十岁死亡什么也带不走,这束缚自然也就跟随我而消散。 我是为了—— 我看向身旁的五条老师,他一直在注视着我,见我看向他,他偏头对我笑了笑,我默声收回视线。 什么也带不走的我总得留下点什么。 五条老师很强大,这是咒术界人人皆知的事,但是他所要面对的不仅是难以祓除的诅咒,还有难以揣测的人心。 绝对力量面前,任何的计谋都没有用,但是以防万一,如果有人为了自己的某种目的想要将这绝对力量压制或者封印,被绝对力量庇佑着的我们总要有拿得出手与那群人抗衡的东西吧? 哪怕是不能完全压制对方,只要能阻碍对面片刻也是有用的。 是的,我想创造一个未来,一个五条老师能轻松前行的未来,即使没有我的存在。 “老师能打开这条锁链吗?”我站在被锁住的棺椁旁问到。 “可以哦。”他也不问我是想做什么,拿起锁链爽快地将它弄断。 我试图推开棺门,然而手部力量不够,棺门纹丝不动,我沉默了…… 五条老师轻笑着:“需要老师的帮忙尽管开口哦。” 他总是那么耐心。 “嗯……”我回道,听见他似有若无的一声叹息。 这声叹息太轻,让我觉得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他伸手轻易就推开了厚重的棺材板。 瑾川幸进入我们的眼帘,他额头上浅淡的缝合线极为瞩目。 我皱眉。 -------------------- 作者有话要说:白桜本身不喜欢依靠其他人,但是她已经逐渐会开口向五条悟寻求帮助,比起之前宁愿自己伤口加重也不愿意开口让人帮她取下绷带那会儿要改变不少以及白桜虽然年龄上还只是个孩子,但是已经会深思熟虑了,之前孤儿院那次收回诅咒的时候就有体现,还有靠自己离开加茂鹤川,看起来她是个菟丝子其实不是本性逐渐显露 第39章 仪式的真相 随着我打开棺椁,棺椁内的诅咒气息向四周扩散,高台下的术师都不约而同后退一步,只有瑾川家主仍站在原地紧紧关注着我们这边。 棺中的少年枕在素白绸枕上沉眠着,黑色的直长发柔软地铺开,他的眉眼与和子极为相似。 在十六岁的年纪就躺入了棺椁,甚为让人遗憾。 和子、夏油杰、渡源崎月、渡源阳子以及渡源家二十岁离去的人,所有人都在正当好的年纪里躺在棺椁里,躺在冰冷的地下。 我想要他们年华正好时沐浴在阳光之下。 我望着他额头上的缝合线。 是以正确的方式活着,而不是仅仅让躯壳活着,灵魂仍在幽暗的地下。 我想要打开棺门只是因为从棺椁里传来熟悉的感觉,像是许久未见的熟人在招呼着我上前。 忽然,少年的眼下出现一颗泪痣,他额头上的缝合线变得更加浅淡,淡到不仔细看便不会发现的地步。 他睁开眼,一双赤红双眸。 我往后退几步,同一瞬间五条老师将我挡在身后,我从五条老师身后探出头观察着坐起身的瑾川幸。 “醒了诶。”五条老师好奇地观察他,不慌不忙道,“很有意思的术式嘛。” 随着瑾川幸的醒来,霎时间属于特级诅咒的威压袭来,四部术师皆怔在原地。 高台上的大家只一顿,随后因为五条老师的存在便毫无任何的惊慌,只平静地打量着棺中少年。 他有着和我眸色一样的眼睛,又因眼下的那颗泪痣让我不由想起一个人——渡源崎月。 瑾川幸的五官与渡源崎月并没有什么共同点,但是乍看之下此刻的瑾川幸与渡源崎月有几分神似。 因为见过脑花的存在,此刻我略有不安。 “白桜?” “你是谁?” 我们几乎同时出声。 我蹙眉望着他,他如初生婴儿般一脸懵懂。 “你是谁?”我再次重复了一遍问题。 如果他回答出渡源崎月的名字,那他此刻就必须被祓除。 我清楚记得我有将渡源崎月的尸身葬在家宅后山……如果他说他是渡源崎月…… 我紧盯着他额头上的缝合线。 他仍懵懂地看着我,双目干净,重复道:“白桜?” 究竟是什么都不懂还是装作什么都不懂? “五条老师——”我抬起头看向五条老师。 仿佛明白我想什么,他揉了揉我的头,笑道:“它只是一只诅咒,谁也不是。” 棺椁里的少年只趴在木板上好奇地望着我,他身旁升起章鱼似的长长触手,这些影子构成般的触手正向外散发着黑色雾气,与在乐园所见到的要小上许多,像是乐园里的微缩版。 虽然他模样乖巧,但是周身笼罩着极为压迫人的浓厚的诅咒气息。 他见五条老师的手揉了揉我的头,身侧的触手很是胆大地击向五条老师,然后在离五条老师很近的距离停下怎样也无法靠近他,尝试多次都无法再近一步。 “白桜要我现在就祓除它吗?”五条老师悠闲道,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少年望着我,像是受了什么委屈般,触手仍在尝试攻击五条老师。 “请您祓除它吧。”我平静道。 瑾川家主张开嘴巴准备向我说些什么,却又咽了下去。 少年像听懂了一般,细长的触手绕过五条老师靠近我,但被五条老师轻松拦下。 黑雾触手掉在地上散去,断掉的部分又再次恢复。 “好。”五条老师抬起手。 “等等。”一道声音急急阻止五条老师的动作。 五条老师的术式已冲了出去,除了少年本体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外,他身侧的所有触手都被击碎,连不远处的砖瓦都震了震。 少年缩在棺椁里更加委屈地望着我。 “哎呀——差一点就祓除掉了。”五条老师看向来人,笑问,“有什么事吗,老婆婆?” 一直未见其人影的松溪家主拄着拐杖出现。 “五条家主,渡源小姐,我这里有一些关于瑾川幸的东西想单独跟你们聊。”见我没有任何动作,她又道,“至于瑾川幸——渡源小姐,他会乖乖跟着你的。” “请吧——” 如她所说,我未说一言同五条老师一起离开,瑾川幸默默从棺椁里出来跟在我身后,不知是不是因为惧怕我身旁的五条老师,他特地与我保持了一段距离。 熊猫前辈他们与四部的人留在这个地方,而我和五条老师还有松溪家主三人加上瑾川幸一起来到一间和室,屋门被拉上。 松溪家主开门见山道:“渡源小姐,这次的仪式的确是诅咒转移仪式,不过不是将瑾川幸身上的诅咒转移到你身上,而是将你身上的诅咒转移到瑾川幸身上。” 我的兴趣这才被挑起。 “仪式举行前的准备——一具适合承受诅咒的容器也就是瑾川幸,两具特制咒具——棺椁,渡源氏的血液,本家血脉为最优,越多越好,以及四部全族性命,最后还有必不可缺的一具神像。” 我冷下脸。 细想仪式所需:瑾川幸,六年前遭遇诅咒。棺椁两具来自于渡源本家,是流传已久的古物。渡源氏的血液,两年前渡源大火,本族无一幸免全员死亡。四部全族性命,之前的那三位以帮助四部将瑾川幸身上的诅咒转移到我身上来欺骗四部,将四部全族汇聚一堂。神像———— “那是什么神像?”我漠声道。 “无脸神像,听闻是渡源氏禁地深处的东西。” 渡源氏禁地,加茂鹤川之前失踪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我曾不止一次翻阅过渡源家的禁、书,没有看到过有关这个仪式的记载,或者……记载这仪式的正好是当初书里缺失的两页? “松溪织耶,不知渡源小姐是否听过这个名字。” 我知道这个名字,当初在书阁翻阅书籍时,我曾在某个书脊已损、纸页残破的书里见到过这个名字,当时也只是随意一瞥,并没有多放在心上。 “是她告诉你的?”我问。 “是的,织耶前辈已活了几百年了。”她望着五条老师,“她降生的那个时代正好是五条家主与禅院家主在御前比武中同归于尽的时代,也是渡源氏起死回生术最强盛之时————渡源葉,渡源氏历代家主里咒力最为强大的一位,他用起死回生术救下过无数的人,但是在御三家两位家主御前比武前不幸离世。” “原来是那个时代的么?”五条老师道。 渡源葉,我看到的那本残破的书似乎就在讲诉他的生平,但是那本书太过老旧,书页不齐,他的故事我也就不是很了解,所知道的也只有渡源氏的大家所会知道的事。 他性格温和却独来独往,未曾有过任何婚娶。 他咒力强大,能使用很多次的起死回生术。 在他之前的渡源家主里起死回生术的使用次数是有限的,毕竟扭转生死的事本就很难,在讲究代价均衡的咒术界更是难上加难。 以往的家主里,使用起死回生复活他人的,有以一命换一命的,有复活他人后半身不遂的,也有使用完这个术式后突然精神崩溃疯掉的……再多么凄惨的都有,人所能想到的,所不能想到的,都出现过,使用起死回生术后所要付出的代价因人而异。 而渡源葉,他不仅能不限次数地复活他人,使用完术式后仍旧安然无恙,有他在,御三家的家主们将无性命之虞,然而这样的他同样英年早逝。 他死亡后,在之后的御前比武,继承了六眼的五条家主与继承了十种影法术的禅院家主动了真格,同归于尽。 在那个绚烂的时代,他们的故事也就此划上了句号。 如今,我身旁就站着继承了六眼的五条老师,以及门外不远处继承了十种影法术的伏黑惠。 不知那个时代的五条家主与禅院家主为何会动真格,但是现在的五条家主与继承了十种影法术的伏黑惠应该不会走到这一步。 “白桜在想什么?”五条老师问。 “五条老师和成长起来的伏黑动起真格来,也能赢吗?”我问。 “成长起来的惠——”他捏着下巴,思索道,“难说呢。” “……五条老师应该与伏黑没什么过节吧……” “怎么说呢……”他像是想起什么,见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轻松笑道,“白桜是在担心会出现几百年前的情况吗?” “……不会出现的吧?我相信着您也相信着伏黑。” 毕竟五条老师将伏黑带离禅院家,九年。 一提到九年,我心里总会涌出很不舒服的感觉,像是在被蚂蚁啃食般没有过多的痛感,只有那种细密的不适。 “即使伏黑嘴上不说,他心里仍旧是尊敬着您的吧?”我补充道,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又问向松溪家主,“松溪织耶,她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五条老师见我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只沉默地望着我,按照平常夸他的时候他绝对会很自信地肯定夸赞他的话。 “她被那位渡源家主诅咒了,渡源家主诅咒她——长生不死。”松溪家主似怕我误会,又道,“但织耶大人没有怨恨着渡源氏。” “长生不死只是不会死去,但是年华会逝,容貌会老,只是不会迎来死亡罢了,几百年来都不曾怨恨?” 这本身就令人感到奇怪,若是真的,想必从前的故事很是精彩,若是假的,那他们是有所求。 “织耶大人不怨恨,只是她说……她想要渡源小姐给她一个结束。”松溪家主恭敬道,“自渡源家主起,由渡源家主止。松溪一族将为您献上所有,只求您能让她进入正确的轮回。” “只要您能答应,松溪一族会为您献上绝对的忠诚。” 她颤巍着跪下,我轻扶住她阻止了她的这个动作。 “好。”我淡声回道。 新的束缚形成,我不知道渡源氏的初代家主是如何让四部同意达成控制性极强的束缚的,也不清楚那位渡源葉有过怎样灿烂辉煌的一生,只知道现在渡源氏一族只剩下我一个人。 三家一院四部,我一人即是一个家族,我即渡源家主。 我的身后再无任何渡源氏的人,我背负着整族的诅咒,无论是诅咒里的怨恨还是爱意都是我独自承受,无人再帮我分担。 好像……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此时此刻我才恍然明白。 不再会见到色厉内荏的长辈,不再会受到之前那位渡源家主的管教,也不再困在渡源家四四方方的家宅里。 他们已离我远去。 很早前就离开了。 我重整思绪,仪式的准备一步步完成很难让人相信这不是有意为之,这一切都太过凑巧,凑巧到像已被计算好了,但是如果是谋划,谋划得是不是过于细致了?不仅如此,还得有好运的加成,说全是谋划也不准确,谋划、凑巧以及想要举行仪式的人的好运都在促成仪式准备的完整。 咒具棺椁先不谈,这是本就存在的东西。要想完成这个仪式先决条件得清楚这个仪式的存在,脑花存在已久,他若真有心想要了解,几百年的时间里也不是什么难事。 其次,必须不停找寻合适的容器,而六年前遭遇诅咒的瑾川幸……脑花一直在找这样的容器?但是,之前脑花提起“造神论”说是加茂鹤川的告诉他的,在这样的问题上他也没必要撒谎吧? 建立在脑花说的话是可信的条件下,造神仪式与现在诅咒转移仪式可能存在着某种关联,脑花并不是很早就在为这个仪式做准备,而应该是了解到“造神论”后才加入到仪式准备的计划中,那么在他加入之前得有某个人一直在为这个仪式做准备,且进展缓慢。 加茂鹤川。我想到了他。 他总对我说,我不是她。同时,他执着于寻找那个“她”,最重要的一点造神论由他提起。 根据已有信息推测———— 那个“她”可能是神明一样的存在,加茂鹤川在年少时与之相遇,不知何种原因对“她”很执着,而这个“她”已消失许久。加茂鹤川想要找到“她”,然而多年的找寻并没有什么进展,他通过某种途径了解到可以再见到“她”的办法,即——通过我创造出“她”,也就是造神论。 于是他为造神仪式做准备,然而可能因为仪式所需准备不够或者本身了解到的信息不足,这样的情况下他的造神仪式的进程不得不停滞。 随后脑花的出现可能为他补足了仪式所需准备或者补充了漏掉的有关于造神仪式的信息,不管是怎样的帮助,现在的准备一切充足,只等着举行仪式。 棺椁,容器,渡源氏的血液,四部所有人的性命以及——神像…… 为什么他会那么好运地在禁地里找到那座无脸神像,回来后毫发无伤? 他真的毫发无伤吗? 我没有能看穿一切的六眼,并不能确定这点。 所以……渡源本家的覆灭是加茂鹤川的计划之一,还是只是单纯的巧合? 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为这个造神仪式做准备的?还有诅咒转移仪式与造神仪式之间是有什么关联?以及瑾川幸,是否要立即祓除他?即使他曾是和子的弟弟。 “诅咒的转移可以不需要四部所有人的性命。”松溪家主向我说到,“但是缺少四部人性命的情况下,渡源小姐您仍旧最多活到二十岁,并且您与瑾川幸之间会有不能断掉的联结,他会一直跟着您,直到联结断掉。” “您仍旧能使用渡源氏的诅咒,瑾川幸将为你背负并承担诅咒带来的痛苦,如果你想要收回原来的诅咒或者他被祓除后您原来的诅咒加上他的那份诅咒都将回到你身上。” 也就是说……如果将我与瑾川幸比作盛水的杯子,将我体内的诅咒比作沙砾,瑾川幸身上的诅咒比作水,那么诅咒转移仪式在缺少四部全员性命的条件下,它能让我这杯中的沙砾倒入瑾川幸这杯中,而两个杯子间牵着一根线,让我们不可分离,如果我想要要回沙砾或者瑾川幸这个杯子坏掉,那么瑾川幸杯中的水与沙砾都将倒回我这杯子里,我这杯子的寿命全程不会有丝毫的延长。 瑾川幸,这个已变成特级诅咒的少年会因身上诅咒的增加而痛苦吗?不会吧?他本身就是诅咒……但他原本不是诅咒。 通过诅咒转移仪式,我可以将体内所有的诅咒全部转移到他身上,并依靠我与他之间的联结让他成为我手中的利刃,同时我自身的咒力将可以自由使用,我所需要注意的只有他是否会被祓除这个问题,做好他被祓除掉后新旧诅咒重新回到我身上的准备。 他身上的诅咒会让人陷入长眠、时间停滞,如果真的举起了诅咒转移仪式,我得考虑好自己余下的咒力是否足够去与这样的诅咒抗衡。 瑾川幸一直在角落里安静地摆弄自己身侧的触手,见我望着他,他抬起头对我扬起笑容。 曾是人类的诅咒…… 将自己的诅咒转移到他身上听起来似乎不错,然而归根结底只是暂时性转移,也只是给我一个可以自由使用自己咒力的机会。 少年额间有浅淡的缝合线,不知脑花对他做了什么,这样的他也具有极大的风险性。 还有,无脸神像此时在脑花他们的手上,想要举行仪式就必须去找他们。 “渡源小姐,您想要举行这个仪式吗?”松溪家主向我问到。 “瑾川幸,听说他之前被安置在某个偏远小镇里,那是什么地方?”我没回答她是与否。 “是一个小村镇,07年曾有一位叫夏油杰的术师将全村的人杀光,那里因此聚集了浓厚的怨气。” 和室里一片安静,我察觉到五条老师的沉默,这是比起之前还要更深的沉默。 他微垂头,制服的高领将他大半张脸遮盖。 07年,是夏油杰17岁的时候,也是五条老师17岁的时候。 杀光了全村的人也就不能再在高专待下去了,夏油杰也由此叛出了高专了吗? 他们的青春结束于此,此后便各自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 “瑾川幸的体质以及那里盘踞已久的怨恨让瑾川幸成为了诅咒转移仪式最合适的容器。”松溪家主出声打破了安静,“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缺少一个他也无法成为合适的容器。”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瑾川幸现在是特级诅咒的原因吗? 六年前,也就是12年的时候,那时和子二十岁,瑾川幸十六岁,瑾川幸遭遇了诅咒,后被送到那个村落里安置。 “是瑾川家主动送去的,还是谁让瑾川家将瑾川幸送去的?”五条老师开口问到。 “是渡源家让瑾川家将瑾川幸送去那个村落里的,听说是御三家的某位大人建议的。” “加茂鹤川?”我问。 松溪家主回想片刻:“对,就是这位。” 加茂鹤川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为他那造神仪式做准备了? --------------------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到这个设定了后面还有几个我个人很期待的剧情,只嫌自己码字不够快qwq每次写剧情的时候就会不停地去翻阅原作(,_。‘) 第40章 坦白 我没有答应诅咒转移仪式的举行。 渡源氏的这两个咒具棺椁放在高专并不安全,于是思量后决定将两具棺椁收到五条家。 现场并未找到任何盛装渡源氏的血液的容器,更没有无脸神像。 而瑾川幸,则是跟随我们离开。 他在五条老师面前很是安分乖巧,但即使是这样他特级诅咒的身份仍然存在,五条老师将他带回高专显然一会儿要去面对那些惶惶的高层。 五条老师会感到疲惫吗?我抬起头望着五条老师。 我与他正走在长廊里,瑾川幸与拄着拐杖的松溪家主远远走在我们身后,很远很远。 “白桜真的不想举行这个仪式吗?”五条老师低下头问我,“你将身上的诅咒转移到瑾川幸的身上后,我可以保证它不会被任何术师祓除。” “老师好奇怪,之前您让我收回孤儿院的诅咒,现在您又让我将诅咒转移。”我浅笑着望着他,目光疑惑。 “原来你知道……”他声音很轻,停下脚步对我认真道,“对不起,孤儿院的那件事的确是我做错了。” “您没有错,孤儿院里的那两只咒灵已濒临极限,随时可能将渡源氏的诅咒泄露出去危及周围的居民。”我和声细语,“没有容器装纳的渡源氏诅咒会如水潮般袭向所有的生灵,祓除起来很麻烦,这样的情况下让我收下诅咒是很明智的决定。” 他没有做错,只是这样做会让我感到难过。 我两眼弯弯地看着他:“这样做是对的,五条老师,您根本不用向我道歉。” “是我做错了。” “对于虎杖,您让他吞下两面宿傩的手指,对于我,您让我收下渡源氏的所有诅咒,你从来都没有做错,很公平地对待他和我。” “你们不一样。” “不一样?可是老师你说过,我们都是你的学生,嗯……还有同伴。”我心里出现一个疑问,“老师最开始是因为什么才将虎杖留下来的?为了让他吞下两面宿傩的所有手指后让他迎接死亡?” 他安静地听我说完,才道:“我的确有说过你们都是我的学生、同伴,但是你们不一样……我最开始留下悠仁是因为惠想要留下悠仁。” 果然…… “所以您是为了——惠留下虎杖?”我重复道,称呼伏黑为惠,这是我从未对伏黑有过的称呼,注视着五条老师。 他能亲手解决夏油杰,却能为了伏黑让虎杖生。 他显然也注意到了我对伏黑的称呼,微一顿:“……是。” 我轻笑两声:“惠被您关爱着啊……” “白桜?” “如果惠想要让你留下夏油前辈,您也会为了他让夏油前辈活下来吗?”我浅笑着,努力维持唇角向上,“您一定会的吧。” “杰和悠仁的情况不一样。” “不一样?我明白了。”我敷衍道,一直抬头看他很累,于是我低下头收回视线。 然而五条老师将我的脸捧起强迫我看着他,他弯下腰对我道:“你在难过,白桜。” 对,我的确在难过。 我已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五条老师,他戴着眼罩,我看不见他那双眼睛,但是他却能看见我的眼睛。 “您能花费十亿日元将惠带离禅院家,却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在我的记忆里我从未向五条老师提起过我十二岁没能见到他的事,但是现在的我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明白只想把心里所想的说出来,“您选择了他,教养了他九年,陪伴了他九年,而对我……只是见一面都那么难吗?……也对,比起惠来说我也不是您什么重要的人,我只是一个装纳渡源氏诅咒的容器罢了。” 我推开他的手,最后连敬称都不想说了:“很好笑不是吗?我曾将所有的期待放在你身上,满怀希望地等待,等待着等待着,结果全都不过是一场空。” 我退后几步:“夜蛾校长说,只要有你在,我可以自由地享受青春,是的,被你庇护着的人的确是自由的,但是我的青春早已结束。” “在渡源家大火的那天,不,更早,是在被你拒绝见面的那天。” “我的一生最长不过二十年,而我已经十六岁,早已过了半生。” “渡源家之于御三家与四部之于渡源家没什么分别,我是你连见上一面都不想的渡源氏的女孩,是被五条家拒绝的存在,是渡源氏投资失败的商品,我不被你选择。” “每次我伤得很重的时候都会想,为什么你不能来见见我呢?我是什么很可怖很可厌的人吗?还是我做了什么事让你对我避而远之,连见上一面都极为不愿意?” “我感到很奇怪,昏迷前清醒后都在想这些问题的答案,但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我甚至一度认为你是极难接近的存在——你像天上的月亮,我知晓月亮的存在,然而月亮不知道我的存在。” 月亮不会奔我而来,我也无法触碰月亮,甚至是接近月亮都是件非常困难的事。 “然而现在的你却对我足够耐心,耐心到也让人觉得奇怪,是不是只有进入你的眼睛里我才能受到你的一丝关注?不被你注视到也就不被你在意?” 我将一直以来的所思所想都一股脑儿地说出来,望着他最后疲惫地笑了笑:“为了能进入你的眼睛里被你注视到,我做了很多的努力,在你还不知道有我这个人存在的时候我就在为此努力着。想再多停留片刻歇一歇,可是我没有第二个十六年可以供我消耗。” 他不是伏黑,伏黑的那双眼睛会对我说——请停下来,请留在我的眼睛里。 而五条老师,我连他那双眼睛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很好笑,也很让人无奈。 夏日的风吹进砖瓦破损的屋宅,吹动我鬓边垂落下来的白色流苏,我的袖角、袴角也在轻轻晃动。 背对着长廊洒进来的光、正对着我的五条老师沉默着,夏日的清风拂动他的发尾,雪白的颜色在光下更加亮眼。 我承认,我想要拥有他。 和子说,喜欢一个人就像喜欢一件物品。 喜欢一件物品,首先这件物品得属于我。 他不选择我,不属于我,我无法拥有他。 “我可以理解为白桜是在向我告白吗?”他再次弯腰凑近我,手捏着下巴唇角上扬。 “是坦白不是告白。”我因他的靠近往后一退,反驳道。 “白桜在我眼里不是什么不重要的人,不是用来装纳诅咒的容器,不是可怖可厌的人,也不是避而远之的存在。”在我面前的他总会少几分不靠谱,多几分耐心,“你不是商品,你是人。” 我愣愣地看着他。 “你是一个既叫渡源白桜,也叫砂糖白桜的小女孩。”他伸出手擦拭我的眼角,“哎呀哎呀~怎么哭啦,是被我的话感动到了吗?” 他明知故问,仍旧像之前那样问出让人不想回答的话来。 “不愧是我嘛,能说出那么感动人的话来。”他开心地为我擦去不停涌出的眼泪。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在他面前我的眼泪总止不住,最后道:“我最讨厌五条老师了。” “我知道啦,白桜最讨厌我。”他不气反笑,“那白桜还讨厌着谁吗?” “……没有。” “那只讨厌我一个人咯?” “嗯……” 不知我的回答究竟哪里让他感到满意,他的笑容都变得灿烂了不少。 “白桜讨厌我?”他又问。 “嗯。”我回。 他乐道:“那白桜今后只能讨厌我一个人哦!” 好奇怪的要求…… 看着心情愉快的他,我一头雾水。 奇怪的五条老师…… “答应我嘛。”他语气里带了份委屈。 五条老师,你真的好奇怪。 “……好。”我还是妥协了。 他笑得开心:“只要白桜想,我可以为你花更多的十亿哦。” “倒也不必……” “有时候,白桜对我来说也像天上的月亮。”他声音轻了些,没有自称“老师”而是“我”,“你能将这些全部说给我听,我很高兴哦。” 讨厌你这样的话也令你高兴吗……? “白桜还年轻,只要你想你就可以重新获得你的青春,有我在,你还会有无数个四年,无数个十六年,你的余生还很长,试着重新相信我,可以吗?” 我真的弄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对我那么耐心,一次又一次足够耐心地引导我。 他在教我,却不会让我怀疑我自己,不会让我觉得我是个笨蛋小孩。 在高专里每一节他的课上他总会变着法儿地夸我,课上夸我课下夸我。 我清楚自己没有从前的聪明,连常走的路都记不太清,有时候自己的思维根本就跟不上所有人,复杂一点的知识总要想很久才能想明白,而且不太跟得上时代的潮流,很多东西对我来说是很崭新的存在。 这样的我却总能被他找到可以夸赞的地方。 我破损已久的信心与自尊在被他一点一点重塑。 他足够耐心,不厌其烦。 “好……”我轻声回道。 夏风停下,我两鬓旁垂落下来的白色流苏也算是勉强安分了下来但仍在轻轻摇动怎么也不能彻底静下来。 “白桜真的决定不举行诅咒转移仪式吗?”五条老师再次问起。 “嗯。” “好,我尊重你的选择,我可以知道是为什么吗?” “如果我举行了诅咒转移仪式,那我其实已经默认瑾川幸是接受诅咒的容器了,这样和把我当作容器接受渡源氏诅咒的没什么分别” 五条老师一顿,举手道:“我一直都没有将你当作容器哦,虎杖也是。” 我笑了笑:“我不知道瑾川幸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但是他死后被这样对待未免太可怜了吧? “而且这个仪式相当于只是让诅咒给我带来的痛苦减轻,我能够自由使用自己的咒力而已,仪式成功后我不仅和瑾川幸之间有不可断的联结,还要做好原来的诅咒和他身上的诅咒一起回到我身上的准备,要避免他被祓除,这样想来他不就强制性成了我的软肋吗?总感觉会很容易被什么人牵制。” “也是,不想举行那就不举行了。”五条老师应道,“总会有其它的办法的。” 我嗯了一声算作回答,跟上来的瑾川幸好奇地打量四周,见我看着他,他对我高兴一笑,我收回目光,与五条老师走回熊猫前辈他们等待着的地方,瑾川幸乖巧跟上,松溪家主也支着拐杖跟随在我们身后。 -------------------- 作者有话要说:白桜说的:你好讨厌你好讨厌你好讨厌五条悟听到的:喜欢喜欢喜欢五条悟猫猫大悟五条悟:你在向我表白吗? 白桜:? 第41章 术式的收回 我与五条老师以及瑾川幸还有松溪家主回到刚刚举行仪式的地方,四部的术师在整理被咒灵破坏的宅院。 见我们回来,四部里两家的家主又准备让所有人聚在一起等候我的指示,我对他们说了不必,做他们想做的事就好,他们也就作罢,自顾散去。 而那位瑾川家主盯着瑾川幸看了许久,自嘲地长叹一声。 “什么都没有了。” 他这样说着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我将屋内与松溪家主的谈话简单向熊猫前辈他们讲诉了一遍,也告诉了他们我背负着渡源氏诅咒这件事。 瞒着他们也没什么必要,于是我一切的将前因后果都向他们说清。 他们沉默了很久。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去孤儿院前……那天你体内的诅咒无意泄露出来了吧?那种感觉不是很难受吗?……而且仪式成功后你能自由使用咒力吧?”野蔷薇缓声道,“能够自由使用咒力的话你的治愈术也能强大几分吧?说不定能……” 我略有疑惑,安静地等待她说下去。 她思索道:“说不定能将所有难以愈合的伤恢复。” 所有难以恢复的伤? 我见她看了一眼我的手。 我的手?……野蔷薇是知道我这双手的事吗? 我想起五条老师问起我的剑术还有这双手的那天。 是五条老师告诉野蔷薇的吗?这样的话…… 我见大家也像野蔷薇一样欲言又止,明白过来这件事也许他们都清楚了。 “虽然恢复咒力是有可能让难以愈合的伤恢复啦……但是有些伤如果是特殊的咒具所伤其实不一定能治疗。”我笑道。 “也有白桜的治愈术所不能治疗的伤吗?”野蔷薇问。 “要是遇到既严重又拖了很长时间的伤能够治疗好的概率会很低。”我解释道,“而且——其实一开始我的治愈术并不好。” “嗯?”野蔷薇疑惑地望着我。 “我很小的时候并不擅长治疗方面的术式,在学会的术式中只擅长于铃绪这个没什么用的术式。”我不好意思道,“我没怎么学会渡源家的术式,反而将和子,也就是瑾川家的剑术学得比较熟练。”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吗?”野蔷薇。 “所以其实我也不用急于让自己的咒力恢复。” 野蔷薇点点头:“既然你是这样考虑的,我们也会支持你的选择。” 我笑了笑,“嗯”了一声。 因为天色已晚,一天下来大家几乎都已精疲力尽,于是我们准备回到高专。 走前,瑾川浅奈来找我,而不远处那位为我提供刀具的女孩正悄悄地望着我们这里。 “之前谢谢你们的帮忙了。”我向瑾川浅奈说到。 “不用谢我的。”她犹豫着回道,似有其他的话想要对我说。 “下周的夏日祭典,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她问,低着头不愿与我对视。 我想起她对我说,和子再也不能和她一起去夏日祭典。 “好。” 算算日子,正好是与京都姐妹学校交流会结束的时候。 她高兴地抬起头见我笑吟吟看着她,她又低下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那我们也可以一起去吗?”真希前辈开口问道,语气随意。 瑾川浅奈又看了看我,最后点点头。 回去时轿车里多了一个瑾川幸,上车前开车的那位辅助监督盯着五条老师沉默了很久很久。 太乱来了。从那位辅助监督的脸上我看到这句话。 坐在五条老师身旁的瑾川幸全程如坐针毡,像不幸被雪豹捕到的小山羊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委屈的目光一直紧盯着我,于是我移开了视线。 他与渡源崎月太过神似,尤其是那颗与我一模一样的泪痣。 对于渡源崎月,我说不上对他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他死了他的起死回生术也就消失了,令人感到可惜。 在渡源家发生大火前他曾问我—— “白桜会为我的离开而难过吗?” “为什么要难过?”我这样回的他。 他很无奈地笑了笑,又问我:“白桜明白什么是失去吗?” 我没有回答他。 他说:“失去就是你再也见不到和子,再也无法执起刀剑。” “嗯。” “失去是令人难过的……所以,你会为我的离开难过吗?” “不会。” “我好歹也算是你的哥哥吧?失去哥哥难道不会难过吗?” “不会。”我仍然这样回道。 他只叹息了一句:“也好。” “希望没有第二个会让你感到难过的人出现。”他这样说到,站起身踏着满地的落樱走远。 他离开时衣袖携了清晨的露水,木屐敲在庭院石砖上的声音沉稳,离去的背影最后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将他的尸身葬在了后山。 他说他不需要棺椁墓碑,让他就被大火吞尽。可我还是自顾地将他的尸身安葬在后山,葬在我第一次迷路他将我找到的地方。 我很小很小的时候顽皮跑到后山玩乐却迷了路。 山林间树木枝叶茂密,树影婆娑。那里没有什么烟火气,甚至带了莫名的寒意,像是下一秒会出现什么可怖的诅咒一样。 找不到路的我在原地等待着,黄昏将近,仍旧没什么人来到我这个地方。我等了很久,最后是他将我找到。 他提着灯莞尔一笑:“小白桜是在这里等着当诅咒的晚饭吗?” “是在等哥哥你找到我然后去吃晚饭。”我回道,“才不是什么诅咒的晚饭。” “哦——那下次不要乱跑了,就算真的很想跑出去玩也要先同我说一声,不然下次你要是真成了诅咒的晚饭怎么办?”他淡笑,“离开前好歹知会我一声吧?不然我去哪里找你呀?” “知道了,我们快回去吧。” 他无奈地笑了笑,也不再对我说教,只道了一声:“好。” 渡源崎月说失去是令人难过的。 怎样才能不难过? 和子曾说,如果你得到了,你就不难过了。 所以想要不难过,就去得到。 可是得不到怎么办?得不到又会难过,那不就陷入了一个循环之中了吗? 我陷入困惑之中,又看向瑾川幸,他仍旧是委屈懵懂的模样。 他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有缝合线的会是一般的特级诅咒吗? 盯着他那双眼睛,我想到。 果然,还是把他祓除了比较好? 我这样思考着睡意涌了上来,最后忍不住疲惫地合上眼睛。 白桜无意识靠着野蔷薇沉沉睡去,呼吸轻浅。 对于被白桜靠着肩这件事她感到很意外也很惊喜,最开始的时候白桜谁也不想接触,就连她治疗的那只小猫,她也不想接触。 然而此刻白桜正靠着她休憩。 车里很安静,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哪怕是什么都不懂的瑾川幸都十分安静。 五条悟显然也注意到白桜已睡着,他安静地看着她。 他们都难得有这片刻的清闲。 他原本只是打算带她出去散散心,结果散心不成还让她遇到了她的母亲,还让她被绑架…… 他身旁的瑾川幸正伸出长长的触手见五条悟注意到它,它立马乖巧,所有触手又再次消失。 被安置在那个小村镇吗?五条悟显然记住了这条信息。 瑾川幸额头的缝合线很奇怪,他身上的咒力也很奇怪,是渡源氏的咒力以及细微的瑾川家的咒力相混杂,还有加茂家的咒力残留,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然而无论是哪家都没有过什么会与缝合线相关联的术式,明显有人有意抹去了这个术式的残垢不想让他发现。 他决定从加茂家入手,并找个时间让四部的人好好给他讲诉今天在那个宅子里发生的事。 正好,藤泽润一郎是四部的人。 藤泽润一郎在渡源家大火前被赶出家门,后来又回来将白桜带走,这件事怎么想都不简单。 五条悟决定见见他。 他又想起秋野美鸢还在高专,思考着要不要让白桜见到她,最后他还是想让白桜自己做出决定,虽然他觉得还是不见好,但是这终究只是他觉得。 今天白桜在他面前学他称呼惠为惠,他心里莫名感觉不太愉快。 她一直称呼他为五条老师,都从来没有称呼他为悟过…… 她总在某些方面很敏锐,在第一句学他说话称呼伏黑惠为惠的时候就察觉到他的不愉快,知道这会让他不愉快后她故意似的在后面的话里全部将对伏黑惠的称呼从伏黑改成了惠。 白桜是个很注重对人的称呼的人,她就是在故意让他不愉快。五条悟明白这点后瘪起嘴巴。 但他又想到,白桜说在他不知道她这个人的存在的时候,她就在努力地让他注视到她。 好嘛,原谅你了。 我再次进入梦境。 仍然是在渡源家宅,面前是那棵樱花树。 我想要找工具让这棵树倒下,最好是将它的根都毁掉。 为什么我那么执着于这棵树? 因为这棵树下面埋了很多的尸骸,它汲取着无数人的血、肉活着。所以我想要毁掉它,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具。 现实里的渡源家宅里在同样的方位上也有这棵樱花树的存在,它曾被捧为渡源家的神树。 神树?这和加茂鹤川想要创造出的神明一样,靠着他人的血、肉而生的哪里会是神?是吸血的恶鬼,吃人的恶魔,最扭曲的诅咒。 我再次走向正门口,发现倒在地上的梯、子,我观察了它一会儿最后还是将它竖了起来靠向高墙。 在我将它靠向墙那刻,围墙一下子增高了不少,让我难以以这样的方式走出去。 “那你给我这个梯、子做什么?”我自言自语道,也不期待这里能有什么人回应我。 忽然身后传来房门被拉开的声音,我转过身去。 和室里只有微弱的灯光,里面是一个女孩。 不,称呼女孩并不准确,应该称呼为有着女孩轮廓的黑色人影。像光下的影子,只是它是立体的不是扁平的。 黑影被锁链束缚着,它现在很安分没有任何的动作,但我能感觉到它正在看着我。 我走上前注视它片刻最后将房门重新拉上,又回过头搬挪梯、子。 无论我将梯、子靠向哪面墙,它都会急速增高不让我出去。 “所以给我这个梯、子做什么?”我无奈道。 最后没什么办法,我将它放下。 我想我该醒来了。 “啊,白桜你醒了?”野蔷薇轻声道。 “嗯?诶?!我一直靠着你的肩膀睡觉吗?很辛苦吧?” “没事。”野蔷薇笑道。 “马上到到高专了,回去好好休息吧。”对面的熊猫前辈对我说到。 “嗯,好。” “白桜,你的母亲现在在高专。”五条悟开口说到。 “诶?哦……好的。”我缓了缓。 我想起加茂鹤川对我说的话,是他引导我的母亲撞见和子带我离开,而我的母亲不辜负他的期望向渡源家告发了和子带我离开的计划。 我之前对这些事一无所知还为间接导致和子丧命的她恢复了容貌。 “不想见她的话是可以不见她的。”五条老师又道,“毕竟她做了很多过分的事。” “鲑鱼。” “有些事情不必大度地原谅。”真希前辈说到,“不过还是得看你自己决定。” “……只有自己最清楚自己拥有过哪些不愉快的经历,不想要原谅的话也是可以的。”吉野不知回忆起了什么,笑道。 看起来秋野美鸢向他们坦白了一些事。 “其实对见不见她我很无所谓,只是——做错了事是需要受到惩罚的吧?”我淡声道,“向渡源家告密间接导致和子死亡这件事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很过分,但是仔细想想这也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啊……你已经知道了吗?”野蔷薇问。 “嗯,对,刚刚仪式举行上出现了加茂鹤川,是他告诉我的。”我想起我还没同他们说今天仪式上所发生的事。也不知道五条老师为什么不问我…… “今天仪式上出现了加茂鹤川?”五条老师开口道,“他没对白桜你做什么吧?” “他没对我做什么……除了他真的很想举办这个仪式外。”我回,我想了想犹豫着要不要将脑花的存在告诉给五条老师。 自己的挚友死后的躯、壳被这样对待会让人感到生气和难过的吧? 我斟酌道:“仪式上还有那只特级诅咒真人和——脑花先生。” “真人也在?”吉野一惊,显然真人给他留了很不好的回忆。 “嗯。” “你没什么事吧?”吉野打量着我。 “没事的,我的咒术克制他的咒术。” “那就好。” “脑花是?”五条老师问。 “额头上有缝合线的一位术师,脑花是我随便给他取的名字。”我回。 五条老师笑了笑:“很不错的名字。” 他又开始夸赞了。 “白桜想什么时候见你的母亲?需要我陪着吗?”他又问。 “就今晚吧?五条老师不用陪我的。” “真的不用我陪着吗?” “真的不用。” “真的真的不用我陪吗?” “真的真的不用。” “好吧,白桜不开心随时可以来找我哦。” “好的,五条老师。” “好冷淡的回答哦。”他委屈道。 “……好,五条老师。”我笑道,他这才满意。 到达高专后我们下了车,五条老师领着瑾川幸去见高层,而我则是到某个和室里去见秋野美鸢。 虽然刚刚说不用陪伴,但是大家都在隔壁的和室里等待,说只要我叫他们其中一个人不管是谁的名字他们都会立即出现。 将和室门拉开的时候我看见一脸疲惫的秋野美鸢。 “白桜。”她惨笑道。 “秋野夫人。”我走进和室将门拉上。 “你已经长那么大了啊……”她含着怀念的目光盯着我的眼睛,“你的眼睛很漂亮,很像你的父亲。” “哦。” 此刻的她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也不知道她自己在这里都想了些什么。 “我爱着你的父亲,深深地爱着,一直想要得到他却怎么样也得不到,他性格太冷了,就像你现在这样,看我的眼神总是冷淡的。”她自顾讲述起来。 “我们相遇于夏日祭典上,那时的我还是一个学生——我在祭典上与朋友走散遇到了诅咒,我虽是个普通人但是自小就能看得见诅咒,而且是个倒霉体质,总会遭遇诅咒。”她第一次向我聊起有关于她的事。 她带着怀念的目光将我带回她的记忆之中。 砂糖美鸢在夏日祭典上与朋友走散遭遇了鬼打墙,对,是诅咒缠上了她。 她是个倒霉的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诅咒缠上她,而且身边的普通人是看不见诅咒的,只有她能看见。 她的恐惧和困扰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那天的她坐在人声渐散的黑暗里丧气地等待着,想着就这样被诅咒吃掉也无所谓了,反正她也是个倒霉的人,今天从这里走出去了,下一次还是会遇到另外的诅咒。 然后这时,一个人提着灯出现了。 黑色卷发懒散地翘起,一双红色眼睛宝石般让人注目,皮肤苍白。 他神色冷淡,目光平静,仿佛对世间万物都不感兴趣。 “你是要吃了我吗?”她问。 “哈?”他打量着她,“我吃你做什么,你看起来也不好吃。” 灯光的淡黄跃进少年的眼睛里,砂糖美鸢从他的眼里清楚看见自己的模样。 真是一双干净的眼睛啊……她这样想到。 想让这样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自己…… “你还愣着做什么?真想待在这里等着被诅咒吃掉吗?” 最开始的少年是极为冷漠疏远的,没有之后的温柔有礼。 “啊……好的!”砂糖美鸢站起身急急跟上少年。 少年将她带离诅咒,让她重新回到热闹的祭典上。 “我叫砂糖美鸢,你叫什么名字?”砂糖美鸢向转身准备离开的少年问到。 少年回过头,冷淡道:“渡源雅清,这是我的名字。” “为什么就不肯爱我呢?”秋野美鸢望着我的眼睛自言自语道,“哪怕只是喜欢也好啊……” “我怎么知道?”我冷漠道,走近她,“你有你的过往,我有我的经历,你将这些告诉给我也没什么用,也消抹不掉你给我带来影响,是你间接导致了和子的死亡。” 她苦笑,伸出手想触碰我,我往后推了一步。 “真冷漠啊……和你的父亲一样。” “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我弯腰两指并拢点在她的眉心,“我要收回我所给你的,你最在乎的容貌。” 她一愣,惊恐往后一倾,然而没有什么用处,我已经收回了术式。 她惊慌地摸上自己脸,触碰到熟悉的伤口,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活着吧,带着这张脸和你的那些回忆活着吧。”我冷然道,“你将永远会是这幅相貌,没有人能够治疗你。” 我稍思索,又道:“我那早已去世的父亲,你也再也见不到他,得不到他的喜欢与爱,至死都得不到。” 她摇着头上前来扯住我的衣角,一如当初我扯着她的衣角一般。 如她所做的一样,我冷漠地将她的手拍开。 “带着不甘与怨恨活着吧。” 我转身拉开和室的门离开,身后是她凄哀的一声尖叫。 “渡源白桜!”女人摸着自己脸哭泣着倒在地上,“渡源雅清……” “为什么你们就不肯爱我啊……” “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冷漠啊……” “为什么啊……” -------------------- 作者有话要说:渡源崎月的一生……唉…… 算算后面的剧情点,虎子要出场了!:D我实在没想到连梯、、子这个词都会被ban掉…… 第42章 渡源家的打算 藤泽润一郎被松溪家主的女儿松溪华带到了五条家。 此刻,他正低头思考一会儿要怎么面对五条悟,内心惶惶。 他很早的时候被藤泽家送到渡源本家作为家仆侍奉渡源氏,他与渡源白桜的关系其实说不上很近。 很早前,他触怒了渡源家主,是渡源白桜让他逃过一劫免于一死。 后来渡源家发生大火前他表面上是被渡源崎月赶出家门,其实是被渡源崎月吩咐在约定好的时间点回到渡源家接走渡源白桜。 是的,他预测到渡源本家在他被赶走后会发生点什么,但他完全没想到会发生渡源本家人全部死亡的事。 依据他所了解的所看见的他能猜出其中的因果以及真相,但他从未对谁提起过,甚至藤泽家都不知道是他将白桜从渡源家带出来的。 渡源崎月在让他离开前不仅要求他之后回来带走白桜,还要求他如果白桜不知道想要去什么地方的话就带她去见四部的家主,让四部抚养她长大,如果有人想要伤害白桜,四部应对不了那就去求助五条家,也只能去求助五条家。 渡源崎月既没料到会有人帮助四部而让四部做出违法束缚的行为,也没料到藤泽润一郎会以不违反束缚的条件下为了他自己的私心将白桜抛下。 他有想过四部也许会不服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但是有束缚的存在再加上白桜本身的性格,他不觉得白桜在四部会吃亏。 而藤泽润一郎,白桜有恩于他,再加上他也是四部的人身上也有束缚,渡源崎月给他的也不是什么极为困难的命令。 这样的考虑下他已为白桜想好了将来。 在四部正常长大,做她想要做的事,去她想要去的地方。或者不去四部,依靠和子与他所留给她的钱财,她也能去做她想要做的事,去想要去的地方。 以白桜的性格,她总不会过得太差的。只要她离开渡源家,无人再能牵制她。 渡源崎月怀着这样的想法安排好了一切,然而他还是低估了人心与人性,以及加茂鹤川的执着。 藤泽润一郎因为束缚而不能直接将白桜交给加茂鹤川,于是他选择让另外的人帮他完成这件事,那个人也就是砂糖美鸢。 他对白桜说——你见过你的母亲吗?她一直以来都很想你,期盼着你能回家,我带你去见见她吧? 以这样的话术他在不违反束缚的情况下将白桜交给了砂糖美鸢,而砂糖美鸢后来将白桜交给了加茂鹤川。 他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在举行诅咒转移仪式时回到藤泽家跟随加茂鹤川做事,想着等仪式成功举行后他也能成功当上藤泽家的家主。 然后,他被真人随意地用术式强行扭曲了构造,回天乏术。 他一切的盘算在真人对他使用术式的时候全部崩塌,被改变构造成为了咒灵的他哪里还能得到什么权势地位。最后只能等待死亡,或是在战斗中被祓除死去,或是真人一个不开心就让他彻底消失。 但是白桜从真人那里要来了不少被术式改造的偶人,其中就有他。白桜治疗了他们,让他们重新变回了人类的形态。 她又救了他一次,即使她并不知情。 现在,松溪家主让她的女儿松溪华将他绑来了五条家,让他面对五条悟。 他自知做了亏心事,现在心里感到很不安。 他既想着五条悟应该不会和曾经的渡源家主一样残忍,又想着渡源白桜是五条悟的学生,而他做了那些事…… 他忧惧着,气自己被治疗后怎么不早点醒来从宅子里跑掉,怎么就被松溪家抓了来。 和室外的走廊上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他将头垂得更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逃掉。 那可是五条悟啊……咒术界的最强,御三家的五条家主。他心里想到。 和室门被拉开。 五条悟走了进来,屋内坐了两人,其中一位男性恨不得将他自己缩成一团。 “你……” “我全都说!”男人急急道。 还好吗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男人打断了。五条悟也不恼,走进屋内坐下,姿势随意。 和室的门再次被人拉上。 藤泽润一郎将他所知道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告诉给了五条悟,甚至将他从哪天进入渡源家都说给了五条悟听,是旁边的松溪幸提醒他,他才将很多对五条悟没什么帮助的东西咽回了喉咙里。 五条悟倒也不急,悠闲地听他讲诉。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将白桜小姐交给她的母亲让她被交给加茂鹤川的,我应该遵从崎月少爷的命令让白桜小姐去四部的。在遇到加茂鹤川的时候,应该第一时间向五条家求助的。”藤泽润一郎不停说到,恨不得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崎月少爷曾嘱咐过我,必须让白桜小姐避开加茂鹤川,而我没有按照他所说的去做,我是个罪人。” 违背束缚的他受到了惩罚,真人的无为转变是常人难以忍受的术式,如果不是白桜的术式,他将成为那扭曲的咒灵,以痛苦的状态活着。 “渡源崎月嘱托过你,让白桜避开加茂鹤川?”五条悟出声。 “是的,加茂鹤川他……”藤泽润一郎犹豫回答,“他曾对白桜小姐做过不好的事。” “什么不好的事?” 藤泽润一郎趴在地上:“在大人您拒绝见白桜小姐那天后,白桜小姐又被安排与禅院家的直哉大人见面,直哉大人很满意她,渡源家主……渡源原家主就没再让白桜小姐与加茂家的人见面,然后……然后后来加茂鹤川来拜访,买通了一些家仆。” 屋内安静无比。 “他让白桜小姐昏迷,脱去了白桜小姐的羽织想要以毁她清白的方式……” 藤泽润一郎紧张地吞咽口水,他清楚感觉到屋内气温降了不少。 藤泽润一郎连忙道:“但但但、但是好在和子小姐闯了进去,白桜小姐也只是被脱掉了外套,什么事都没有,虽然现在这个年代不讲清白不清白的事,但是如今的咒术界依然会注重这方面的东西,尤其白桜小姐的存在是……之后崎月少爷将想要毁白桜小姐清白的事自己担了去,被赶来的渡源原家主重重惩罚后也就没有让加茂鹤川得逞。” “下贱。”一旁的松溪华评价道。 五条悟一身不吭,身上的冷意很明显。 “不、不过白桜小姐不知道是加茂鹤川做的,她以为是崎月少爷,也、也就在之后远离了崎月少爷。因为这件事渡源原家主也将崎月少爷关了很久……然后,原本这件事是不被允许传播出去的,后来禅院家的直哉大人却知道了,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解除婚约,反而来看望白桜小姐……然后他们吵起来了,还动起手来……” 五条悟本冷着一张脸。 他很清楚当下咒术界的女性生存状况,尤其是诸如禅院家、加茂家这样的,咒力不高的要低于咒力强大的,而女性又要低于男性,这其中白桜一定吃了不少苦头,然而在听到白桜与禅院直哉打起来后他莫名感到好笑。 他想起之前变回十二岁的她,那样的她哪里会是什么软柿子? “她打赢了吧?”五条悟笑问。 藤泽润一郎一愣:“是的,白桜小姐打赢了,直哉少爷很生气地回到了禅院家。” “他把婚约解除了?” “没有……” 五条悟笑了两声:“竟然没有吗?” “没有的,大人。”藤泽润一郎摸不准五条悟的态度,继续道,“因为白桜小姐把直哉少爷揍了一顿,渡源原家主就惩罚了白桜小姐,对她更加严加管教……后来和子小姐试图将白桜带离渡源家失败,和子小姐不幸离世,白桜小姐被挑去手筋。” “然后两个月后你们才将她放出来。”五条悟嘴角的笑意又淡了下去。 藤泽润一郎忙道:“中途崎月少爷有尝试救出白桜小姐过,但是没能做到。” “嗯。” “渡源原家主想要白桜小姐低头认错,但是她不肯,被治疗好的她就又被惩罚了,直到她后来学会乖巧……” 藤泽润一郎又道:“从前的渡源家主其实对白桜小姐也没有后来的那么严厉,她原本是被捧着的……但是她后来一而再再而三的反抗惹怒了渡源原家主,日子也就没那么好过了。如果她一直像最开始的那样乖巧些,她也就不会遇到后来的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白桜小姐的反抗是错的吗?”松溪华冷冷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藤泽润一郎下意识皱眉望着她,带着轻视。 松溪华冷笑一声:“不是这个意思?说什么像最开始的那样乖巧些这样的话真是够让人觉得好笑的。” 松溪华上下打量了他:“哪怕不是在本家侍奉渡源氏的四部人都知道白桜小姐从小就有多叛逆——她气走了不下二十个礼仪老师,总爱爬到渡源家的那棵神树上,在渡源原家主迎偏房进门的时候和崎月少爷一起去闹腾渡源原家主,还曾把某位大人留了很久的胡子剪了。” 如果白桜在现场听此一定会沉默不语,自己小时的“丰功伟绩”全被抖落了出来,还是在五条悟面前。 “她做过很多这样的事,最开始时的确算是被捧着,但她绝不是乖巧。”松溪华肃声道,“她从来就不是乖巧的人,一直都不是。” “不是就不是呗。”藤泽润一郎道,带着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轻蔑,“反正白桜小姐最开始是被很多人捧着,那么多人都宠着她,而她做了后面那些事才逐渐让她自己的生活变难,后面也因为她渡源本家灭亡。” 松溪华反驳:“捧着?本家的那些大人是因为白桜小姐的价值才处处容忍她宠着她的吧?后面她的生活变难可不仅是因为她所做的事,而是因为禅院家的那位想要一个乖巧的偏房——” 她看得很透彻:“白桜小姐不管反抗与否,在她不被五条家选择后她整个人的生活都将彻底改变。” 五条悟望着松溪华。 松溪华直接道:“五条大人,渡源家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了白桜小姐与您身上,御三家已约束渡源家已久,他们一直想要通过您来改变渡源家的地位——您性格不拘约束,他们也就没有过多管束白桜小姐的性格,你行事自由,白桜小姐也就不被强迫必须规矩。” 藤泽润一郎疑惑地望着不卑不亢的松溪华,似乎在问她怎么那么清楚。 松溪华没理他。 “他们害怕性格沉闷的她会不讨你的喜欢,也就放任她,不压制她的天性。白桜小姐是他们难得的最好的筹码,渡源家好不容易等来的存在——内里咒力强大、天资聪颖,外里容貌出众、身材与声音也很好,浑身上下找不出什么太大的缺点,他们因此自信只要你见到了她一定不会拒绝。” “渡源本家将所有的期盼都压在了她身上,但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你连见一面都不肯。期待有多大,失望也就有多大,极为失望的他们也就相应地将这份怒气与不甘反馈到白桜小姐身上。” 松溪织耶很清楚渡源本家的打算,作为松溪家主的女儿松溪华自然也清楚。 “五条家不知道这件事。”五条悟回道。 松溪华一愣,锁眉沉思。 “渡源崎月会起死回生术?”五条悟问到。 “是的。”松溪华回,她疑惑于五条悟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后来想了想或许是白桜告诉他的,“想必您也知道历来会起死回生术的渡源氏会被怎样对待。” 渡源家除了那位渡源葉外,其他会起死回生术的人下场都不太好。 “崎月少爷的这件事没有传出去,但是也瞒不了多久,如果仍旧像之前那样上报给御三家,渡源一族仍旧会像从前那样没什么变化,依然被豢养着。” “所以,你们想通过白桜和我的婚约来让五条家与渡源家有联结,这样既能为你们保护渡源崎月,又能让你们通过我来改变渡源一族的地位?”五条悟语气平静,“你们这样的思想很老旧诶——可以直接来找我,没必要弄这些弯弯绕绕的手段。” “您太不可控了,过于随心所欲,必须让你有会在意而他们所能把控的存在。渡源氏已被束缚很久,再这样下去会彻底烂掉,他们必须保证有十足的把握来改变。”松溪华解释道,“而且——他们也期待着咒力强大的白桜与咒术界最强的您结合后会诞下怎样的生命,会不会是第二个您,又或者是比您还要强大的孩子。” 藤泽润一郎愣愣地望着松溪华,说实在他没有考虑过那么深的事。 好不容易出现的,继承起死回生术的人——渡源崎月。 自渡源葉去世后,渡源家在之后的年代里会起死回生术的能力越来越差,到最后甚至许久都没有再出现,而渡源崎月继承了起死回生。 这令他们欣喜,同样令渡源一族高兴的是渡源白桜的存在。 渡源葉离世前曾说,在之后的年代里这个家族会诞生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将咒力强大到足够与渡源一族背负的诅咒相抗衡,将获得人们的爱意与敬意,而不是怨恨与嫌恶。 这孩子将被爱、鲜花与掌声包裹,沐浴在暖阳中带着人们的崇敬活着。 而不是如每一个降生在渡源氏的人一样,被怨恨、被恐惧、被厌恶、被嫉妒,在沉重的诅咒中苟延残喘,互相折磨。 渡源一族在这个时代一连获得两个意义特殊的孩子,他们所期待的翻身的时刻到了。 而这个时代同样也有很特殊的存在——五条悟。 “……但是五条家没有收到见面的消息。”五条悟又道。 “有人阻拦了消息的传达。”松溪华想明白了,“那个人欺骗了整个渡源家,也促成了渡源本家的灭亡,甚至是渡源一族的灭亡。” 松溪华与五条悟没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但各自心里都有了答案。 “渡源本家大火发生的前因后果你再讲诉一遍。”松溪华对藤泽润一郎道。 藤泽润一郎看了看五条悟,道:“加茂鹤川与渡源原家主密谈了一个下午,后来渡源原家主打算断掉与禅院家的婚约,改成加茂家——再后来崎月少爷就将本家毁掉了。他将咒灵都放了进去,并放了帐让所有人都出不去,那天大火烧得很旺,咒灵肆意捕食着渡源本家的人,那里成了人间炼狱,活下来的只有白桜小姐。” 藤泽润一郎说完后就安静了,等待着和室里的两位出声。 -------------------- 作者有话要说:哥哥的术式不被外人得知这点在很早的章节有提到过:D松溪织耶对白桜后续的帮助蛮大的白桜的手要恢复啦,等她的手恢复后就是余下遗憾的消失啦直哉和白桜吵架最后打起来的剧情其实挺有趣的,之后会说哒其实瑾川浅奈、松溪华都在透过白桜在表诉她们自己的感受、想法每家都有自己的小算盘,秃头的只有可怜的我qwq 第43章 交流会前的准备 “你怎么还在这里?”我走近这人形黑影在它前方坐下望着它。 从它的外形来看,它颇似一个穿了和服有一头黑色长卷发的女孩。 像我光下的影子。 它被锁链锁着困在和室里走不出来,即使和室的门正大敞着。 “想要……出去。”黑影轻声道。 它的声音与我也很相似,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我沉默不语。 “想要出去……白桜。”它轻力抓住我的手腕说到,语气里带了无形的悲伤。 它好像在哭。 “原来是你啊……” “想要出去……想要消失……想要被祓除……” 它断断续续道,上前抱住我,像小猫贴着猫妈妈般蹭了蹭,颤抖着似在哭泣。 许久,我叹口气。 学五条老师之前那样,我虚拢着它轻轻拍了拍它的背。 “五条悟……祓除……”它抬起头小声道。 “好。”我回,声音在这空寂的宅院里落下消失。 我从梦中醒来,坐起身瞥见床头柜的小狐狸倒在一旁,小白猫颇为嚣张地脚踩着倒下的小狐狸。 我扶正小狐狸,戳了戳小白猫的脸。 “它可是你的好朋友,不要欺负它。”我面无表情道。 我一个人时并不爱笑。 小白猫仍旧是那副嚣张模样,我盯着它的那双眼睛看了很久最后才收回视线下了床。 昨晚我收回了在秋野美鸢身上所施展的术式,她的反应我尽收眼底。我说不上难过,也说不上喜悦,一如当初亲眼看见大火里的渡源氏的大家一样。 和子死时,他们所有人的冷漠、高高在上甚至是幸灾乐祸我也全都纳入眼里。 做错了事要受到惩罚——这是渡源家的大家教给我的。 人是可以允许犯错的,而有些错误是不需要付出生命来弥补的——这是和子告诉我的。 践踏和子性命的大家显然不知道这句话,随心所欲地支配他人的性命,并以此为乐。 和子对我来说是我在意的人,我会为她的死而难过,他们不会难过,因为在他们眼里和子与之前嫁进来的偏房没有什么分别,甚至是比她们还不乖巧安分的存在。 我曾未意识到他们究竟是怎样的人。 和子没来前,第八个偏房嫁进渡源家时,那时的我和渡源家的大家没什么分别——都是极为冷漠的人。 第八个偏房,她似乎是藤泽家的女孩,具体的名字我记不大清了,暂且称她为藤泽氏吧。 藤泽氏来到我们家时也正好是二十岁的年纪,她被抬进渡源家的大门时也是悄无声息极为简陋的。 那天我坐在家里的那棵巨大的樱花树上哼着歌晃着双腿望着极为辽阔的天空,然后一个人缓步走出长廊站在树下。 我的视线穿过繁茂的樱花看向她——她一身紫粉和服,姬发式黑色长发光泽柔亮,粉唇白肤,目光沉沉地站在樱花树下。 洋洋洒洒的樱花在空中飞舞着,我稍低头望着她,她微仰头看着我,我们对视许久都没有说话。 她是个长相清丽的美人。 “白桜小姐。” 她终于开口,声音空灵悦耳。 “你认识我?”我随意道。 她浅笑着:“只有您敢坐在这棵神树上。” “这样哦。” “我刚刚还误以为枝头上停着的是一只小夜莺,没想到是您。”她眼波盈盈,“您的歌声很好听。” 那是第一次有人夸我的歌声好听。 “你的声音也很好听,是迄今为止我所遇到的人里声音最好听的一个。”我这样回道,语气认真。 她涩然浅笑,小声道:“谢谢。” “藤泽小姐,该离开了。”她身边的仆从催促道。 “是。”她垂首回道。 她没有能在这里停留很久,我也没有挽留她。 在她离开树下后我继续坐在树上晃着双腿轻哼着歌,她回过头又看了我一眼最后才转回头离去,身影渐远。 她不仅声音好听,还弹得一手好乐器。 每次,她用象牙拨弄着三味线的弦线时,乐声纯净清幽,世间万物皆跟随她的歌声变得空灵飘渺。 她是夏日来到渡源宅的,日日弹唱,歌声将闷夏变得清凉,让无聊的夏日不再乏味。 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了有她歌声相伴的夏夜,习惯了她在炎夏里带来的平静与舒心。 后来? 后来在某个稀疏平常的日子里我照常哼着歌晃着双腿坐在树上仰望天空,注意到树下路过的她满脸泪痕,露出的双手红肿不堪。 她也注意到我的存在,抹去脸上的泪水对我笑道:“白桜小姐。” 我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您的歌声真好听。” 我看着她那双手,说到:“我可以帮你治疗。” 她一顿,将手收在身后,摇摇头叹笑道:“不用了。” 她那悦耳的声音刚落在地上就被赶来的仆从打散,仆从向我行礼后对她道:“藤泽小姐,该离开了。” 她点点头垂首离开,离去时也像我们初遇那天一样回头看了一眼树上的我,我哼着歌晃着双腿坐在树上继续望着湛蓝的天空。 后来,她再也没有同我说过话。 我见她神色匆匆地从树下经过。 我见她满身是伤地从树下经过。 我见她目光滞然地从树下经过。 我见她即哭又笑地躺在支架上被人抬着从树下经过,光泽柔亮的头发变得干枯杂乱,无暇的肌肤上满是难以治疗的伤痕。 再后来,她时而痴笑,时而大哭,被关在偏僻的院子里彻底疯掉了。 她的十指肿大,声音沙哑,再也不能弹奏三味线,再也不能哼唱出悦耳的歌声。 渡源氏的大家将这只夜莺的翅膀折断,歌喉毁掉,丢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潇洒离开。他们自顾欢愉着,任那只夜莺被蚂蚁啃食伤口。 我曾跑到那偏僻的院子里去看望过她,正好撞见家里的仆从将她的饭食倒在地上,辱骂着逼她自己捡来吃,说她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偏房,如今疯了被养在这里有得吃已经算很好了。 我挑眉叫住了那仆从,他惊慌回头忙为自己辩解,说自己只是手抖没有故意欺辱她的意思。 我没有听他的辩解,只面无表情地让这人将被他自己掀翻的饭食一点不剩地吃干净。 她呆傻地看着我,似在不解我的行为。 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在看见她被人欺负时心里略有不适。 她不该受这样的苦。 这样想的我将渡源崎月拉到这个小偏院里让他帮忙为她治疗,让她已恶化的伤口得到快速好转,让她干枯的头发变得如初时那般柔亮光泽。 她的模样又回到我们初识那样的干净整洁了,后来我盘算着将疯掉的她送出渡源家,然而渡源崎月却说我对她所做的一切都很没有必要。 我曾对此感到不明白,直到我撞见她残破的尸身被埋在那棵樱花树下。 她于盛夏来到渡源家,于盛夏死在渡源家。死后没能离开渡源家,被葬在我与她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棵樱花树下。 再也没有人会有她那般悦耳动听的歌声,再也没有人会在盛夏用悠扬的乐声为我驱走燥热带来平和,再也没有人会站在树下对我说——白桜小姐,您的歌声真好听。 当时的我茫然地看着她入葬,不解地看着轻松谈笑的大家,疑惑于为何自己心里感到莫名的失落。 后来,和子在盛春时分来到渡源家,我没有像之前那样自顾坐在樱花树上晃着双腿哼着歌,而是选择跑去看看这第九个被迎进门的偏房。 紧锁的房门阻了我的去路,于是我爬上高高的院墙向屋内望去——屋内那位漂亮的人撞见我后随即一愣,然后她比出口型说——你好呀。 你好呀,瑾川小姐,初次见面,满园春色正浓,你想要走出来看一看吗? 渡源家大火那天,我平静地看着凄声尖叫的大家,他们四处奔逃想要躲避咒灵的攻击,然而因体力不支被咒灵拖拽吞入腹中。 除了那棵樱花树一切事物都被火舌吞噬,渡源崎月也染了满身的鲜红,他将溅在我脸上的鲜红擦去目光温和地注视着我。 “从这里离开吧,白桜。” 渡源本家全员死亡,无一幸免,活下来的只有我这个来自旁系的渡源白桜。 他们在我面前凄惨死去,我的喜怒哀乐都随这场大火燃尽。那时的我说不上难过,也说不上喜悦,只是内心平静面无表情地目视这一切。 大家互相折磨,活着、死去。 我手握着门把手调整面部表情,扬起合适的笑容打开门走向门外。 “早,白桜。”野蔷薇站在门外对我笑道,栗色的头发在晨光下灼灼生辉。 “早,野蔷薇。”我浅笑。 “刚刚五条老师发来消息说五条家那边突然有事,他不能来上课了,今早的课是另外的老师为我们上。”野蔷薇收起手里的手机。 “好的。” 她自然地牵起我的手:“那我们快走吧,其他老师可不像五条老师一样总爱迟到几分钟。” “好。”我笑着回握她的手。 藤泽润一郎被安排到另外一个房间里待着,和室里只有五条悟与松溪华。 “五条大人,如果白桜小姐想要恢复她的手您可以带她回到渡源家,渡源家有间密室,密室里的东西或许能帮助到她,只是可能没有诅咒转移仪式来得轻松。” 五条悟稍思:“嗯。” 松溪华说完这些后就告辞起身,将藤泽润一郎交给了五条悟后就离开了,也不多停留。 五条悟站起身,家仆上前询问怎么处置藤泽润一郎。 “就按照叛徒处置。”他这样说到,双手插兜离开屋宅准备去往高专。 “是。”家仆躬身应道,也转身离开向藤泽润一郎所在的房间里走去。 “明天就是交流会了,穿什么衣服好呢?京都的话……和服?还是高专的制服呢?”野蔷薇兴致盎然道。 “嗯?交流会的话高专的制服比较好?”我迟疑道。 为什么感觉野蔷薇是要去好好京都玩一场的模样?但是这次交流会不是就在我们这里举行吗?要不要提醒一下她?……但会不会是我的错觉? “高专的制服比较方便,建议穿制服。”真希前辈道。 野蔷薇点点头,笑着应答:“嗯!” “熊猫前辈,这次的交流会对方都有哪些人呀?”吉野向熊猫问到。 “我想想啊……”熊猫前辈回忆道,“有——二年级的禅院真依、三轮霞、究极机械丸,以及三年级的东堂葵、西宫桃和……加茂宪纪。” 熊猫前辈说到加茂宪纪的名字时瞧了我一眼将声音放轻了些,我疑惑望着它,随即想到是不是因为加茂鹤川。 “加茂家……”熊猫前辈挠挠头不知如何开口似的,“那个加茂鹤川……嗯……他们之前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吧?加茂宪纪来自加茂家,到时候我们会帮你好好教训教训他的。” 我浅笑:“前辈能想着我为我出气真的很令我高兴,不过——其实加茂宪纪曾经帮助过我,加茂家不是所有人都因加茂鹤川而有错,当初有些人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好吧。”熊猫前辈想了想,又道,“那个加茂鹤川再次出现了吧?放心,有悟在,他会得到教训的。” “嗯。”我笑应,“我也相信着五条老师。” “明天你和吉野就等着我们胜利的消息吧!”熊猫前辈道。 “好。” --------------------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解释了对很多东西都不感兴趣的白桜为什么那天会跑去看和子,虽然言语上未表达出来,但是藤泽氏给白桜带来的影响蛮大的,她开始萌生一些意识,而后来和子教了她很多,她才明白很多东西,和子相当于她的母亲这样的身份了五条悟与白桜都在了解彼此的过去,我开始熬糖了,别急别急:D有时候打字很快,复查的时候又看漏了,就会出现错字……我准备和我的键盘打一架(??ì _ í??) 第44章 午饭时间 “是这样切的吗?”吉野向野蔷薇问到。 “对,小心别切到手了。”野蔷薇回。 “好。”吉野认真地盯着案板上的胡萝卜小心切着。 野蔷薇一只手握了一个汤勺一只手拿了一个锅盖,舀了一勺锅里的汤尝了一口点点头将盖子盖上。 真希前辈正效率很高地切着菜,刀工与她的体术一样出众,而狗卷前辈与熊猫前辈正在收拾长桌摆放碗筷与椅子,我与伏黑则是在默声洗菜。 “伏黑——你在家里一般会是谁做午饭呀?”我问道。 “大多是我的姐姐津美纪下厨,偶尔我也会帮忙……五条老师有空的时候也会下厨,但是很少。”他垂眸回道,一双白皙纤细的手正清洗着橙红的胡萝卜。 水顺着他嫩白的肌肤滑下,他十指纤长,骨节分明,如玉如脂,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 “伏黑的手很适合弹奏乐器。”我道。 他一顿:“嗯……” “伏黑很小的时候就和津美纪住在一起了吗?”我只知道他九年前被五条老师带离禅院家,这事还是熊猫前辈无意间提及的。 他抬起头看向我,似有疑惑。 “这个问题是太冒犯了吗?抱歉。” “不冒犯的。”他回,“只是白桜你很少主动问我这些关于我的事。” 我安静地听着。 他叹口气:“为什么你每次都会误解我。” “呃……抱歉?”我迟疑道。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的。”他回视我的眼睛,直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冒犯到我,你主动问起我的事我感到很高兴。” “好,我明白了。”我愣愣回道。 他与我对视,似还有什么想对我说,但最后又轻叹口气将视线收回。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亲就再婚了,我也就跟着他一起去了津美纪的家。”他回道。 “原来是这样……伏黑的父亲是……?” “我已经忘记他的名字了。”他淡声道,“我也好多年没见过他了,早已忘记了他的长相。” 他微低着头,长长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他很早前就消失不见了,津美纪的母亲也是,说明我们二人已经没有用了,也不知道他们是跑到什么地方快活去了。” 他将手里的胡萝卜放进篮子里,道:“他连我性别都没弄清楚就给我取名为‘惠’。” 惠这个字在名字中的确像是女孩子的名字。 “惠。”我轻声重复道,思索着将水龙头关掉。 他手上的动作一滞,耳尖微红。 “可是,会取这个字说不定是在说——你是上天赐予他们的恩惠。”我笑道,语气轻快,推测和子遇见这样的情况所会说出的话,道,“伏黑,你是上天赐予你父母的恩惠,你是被你父母爱着的孩子,至少是因为爱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他们消失不见也许是遇到了什么暂时无法脱身的事,再等等他们吧?说不定哪天他们就回来了出现在你面前。” 我再次与他对上视线,双目含笑。 “我被他们爱着吗?……”伏黑迟疑道,眉头又下意识紧锁,眉尾下垂。 “你被他们爱着。”我肯定道。 伏黑沉默着,似乎并不自信他自己是被爱着。 “总是皱眉是会长皱纹的啦——伏黑,你也不是什么没有用的孩子,你继承了十种影法术不是吗?几百年前,拥有六眼的五条家主与继承了十种影法术的禅院家主动了真格,最后同归于尽——伏黑,你拥有着很大的潜能。” 去神社寻找失踪的孩子那天我得知伏黑是继承了十种影法术,这样的他拥有着很大的潜能,并且他还是个天资聪颖的人。 我曾想过我离开后怎么样才能发挥我自己的最大作用帮助到他们以及……五条老师,而伏黑的术式能帮我做到…… 他看着我许久没有说话,水龙头的水流声不断。 “在我眼里,伏黑是被人爱着的,才不是什么没有用的人。”我温声道,两眼弯弯。 他被选择,被庇护至今,光是这两点就很……让人羡慕了。 我将手擦干净,将他紧锁的眉头展平:“所以不要难过啦……好吗?” 他呆愣一瞬,轻呼出口气:“好。” 午间的光透过大开的窗户洒进屋内跃在他的白色衬衫上,浅白的光扑在他翘起的黑发上。 他不曾追光,自有光追他而来。 光下的他纤尘不染,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目光柔和地望着我。 他似在难过,又似在高兴。 “哦哟——惠,这样太浪费水了哦。”熊猫前辈伸手管掉水龙头。 “啊……”他移开目光,脸上染了红霞。 “好多粉红泡泡在你们周围飘荡哦。”熊猫前辈兴致勃勃地望着我和伏黑。 “木鱼花。”狗卷前辈小声道。 “棘,难道你不觉得吗?怎么看都觉得……”它凑近狗卷前辈将声音放低了些,我只听见什么“般配”、“很合适”这样的字眼。 我疑惑地望着他们,狗卷前辈与我对上视线。 “鲑鱼。”他像是在对我说。 “对吧,我这样一说你也觉得越看越像吧。”熊猫前辈高兴道。 粉红泡泡?我一头雾水看向旁边的伏黑,虽然他一脸冷漠但是他身上的围裙的确与他很般配。 “好了好了,你们两位的任务完成了,快从厨房里出去吧。”真希前辈将我们洗好的蔬菜放进篮子里拿走,道,“你们再这样待下去厨房里飘的就不是食物的香味了,而是齁人的甜味。” “真希前辈……”伏黑欲言又止。 真希前辈笑了笑:“不打趣你们了,快去歇着吧。” 我虽一头雾水,但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与伏黑一起走出厨房。 “白桜,”野蔷薇举着汤勺,“我一直有个问题想了很久,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什么?”我停下脚步,伏黑看了我们一眼率先走出厨房。 野蔷薇凑近我,附在我耳边轻声道:“你的血液能够吸引咒灵,那么——你每个月那几天怎么办?”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她眨了眨眼似乎真的在疑惑。 “这个……其实我一直有在吃药,每个月吃一次。”因为厨房里还有吉野在,我也就悄声回道。 “诶——会伤身体吗?”她忙问。 我想了想,还是道:“会有一点,对以后不是太好。” 那药来自于渡源家,我在渡源家的时候是不被允许吃下它的。 “那现在……”野蔷薇犹豫道。 “来了高专就没有再吃了。”我回道,“高专有帐,还有大家在嘛。” 她点点头:“那就好……那你后来正常吗?” 我噤声了。 “没关系,慢慢调理调理,反正你还年轻嘛。”她安慰我道。 我笑应:“对,我还年轻。” 我与野蔷薇聊完这个话题后我就从厨房里走出来。 “说起来昨天我被绑到那个宅子里后,瑾川浅奈是在哪里联系到大家的?”我问到,想起被绑走前对伏黑的式神鵺说了一句瑾川家,“你们来得好快。” “昨天听惠的式神鵺说什么瑾川家,因为那里距离很远,五条老师就联系了瑾川家附近的咒术师先去找了,但是一无所获,后来是瑾川浅奈赶到高专后带我们去找到你的。”熊猫前辈道。 “是这样哦。”我在沙发上坐下,“大家来得真的很及时,谢谢,有你们实在是太好了。” 熊猫前辈挠挠头嘿嘿一笑。 “海带。” 因为是大家一起做午饭,一道道菜肴很快被端上长桌,我们也在相应的座位上坐下。 “五条老师?” 我刚坐下就看见五条老师走进来,他微弓腰双手插兜姿态随意散漫。 “中午好,白桜!”他兴冲冲道,“大家是在一起吃午饭吗?我也要加入!” “五条老师也需要吃午饭的吗?”野蔷薇道。 “我也是人诶,当然也需要吃饭的了。”他好脾气道。 “我还以为五条老师只需要摄入甜品就够了。”野蔷薇又道。 “也不是不可以。”他笑道。 “甜品哪里可以当饭吃了……”伏黑站起身走进厨房为他添了一副碗筷。 吉野也站起身为五条老师挪来椅子,正好是在熊猫前辈的正对面。 因为我们原本是七人坐在一起吃午饭,人数很多,于是我们坐在一张长桌旁。我左右分别是野蔷薇与真希前辈,我正对面是伏黑,伏黑的左右分别是狗卷前辈与吉野,然后熊猫前辈坐在长桌尾端,也就是真希前辈与狗卷前辈的中间。 “五条老师,您坐。”吉野道。 “我想坐在这里嘛。”他走到我正对面的位置上坐下,转头询问伏黑,“可以吗,惠?” “……嗯。”伏黑没有任何异议,走到长桌的首端在野蔷薇与吉野中间坐下。 “悟你好像一个可恶的第三者。”熊猫前辈道。 “嗯?什么什么?我没听清楚诶——”五条老师笑着拿起竹筷,“今天的午餐很丰盛诶,是你们自己下厨的吗?” “不要岔开话题了。”野蔷薇道,“真的是,身为老师哪有抢占学生位置的道理?” “嗯?哪有——我刚刚可是询问了惠的哦!难道不是吗,惠?” “嗯。”伏黑面无表情回道,并不想多与幼稚的五条老师计较的模样。 “而且我就想坐在白桜的正对面嘛。”五条老师直白道,笑盈盈地看着我,“难道白桜厌恶我,不想让我坐在你正对面吗?” 他语气里又带上了委屈。 “可恶,好茶。”野蔷薇捏起拳头。 “一个位置而已……五条老师想坐哪里都可以。”我拿起竹筷,为了终止这个话题我双手合十道,“我开动了。” 大家也没再多说什么纷纷动筷。 “……五条老师,您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是会影响到我正常吃饭的……” 虽然他戴了眼罩。 “知道啦。”他学着刚刚我的动作,双手合十道,“我开动啦!” -------------------- 作者有话要说:野蔷薇:可恶,拳头硬了怕追更的小可爱忘记了之前的内容,这里大概总结一下现在的状态是—— 下雨天伏黑听到了白桜说五条老师对于她来说就是她的老师,以及那句 “伏黑心里是怎么看待我的,我就是怎么看待伏黑的” 二年级和三年级的大家不知道渡源家二十岁死亡的诅咒五条悟则是将白桜的坦白当作了表白交流会虎子就能出来了(终于出来了),原作里主要是以虎子的视角开展剧情,看起来他的离开不是很久,但是其实真的算是离开了很长时间我以为今天能码到交流会的剧情,但还是没有……算了算后面的剧情点我还是选择慢慢讲故事,等故事完结后作为一份礼物送给读故事的每一位啦:D 第45章 安排 “嗯?恢复手吗?好。” 五条老师告诉我渡源宅里有间密室里会有帮我恢复这双手的东西,这事是松溪华告诉他的,我在渡源宅住了十四年都未曾发现有什么密室,也不知她是从何得知的。 是松溪织耶告诉她的吧?我心里猜测到。 “那白桜想什么时候去?”五条老师道,“今天?” “今天也太仓促了吧?还什么都没有准备。” “什么都不用准备,只用带上我就好啦。” “这倒也是……”我一时语塞,“只是……我许久都没有回去过了,过几天再去吧?” 五条老师微思:“好吧,那我们过几天再去吧!日子就由白桜你来定。” “好,交流会结束后去吧?” “好,就这样愉快地决定啦!”五条老师兴冲冲道。 “我也要去。”野蔷薇道,又看了看伏黑,拇指指了指她身后的伏黑与吉野,“他们也要去。” 伏黑没反驳,吉野一脸期待。 “我们也要去。”真希前辈也道。 “鲑鱼。” 熊猫前辈望着五条老师,五条老师看向我,似在询问我的意见。 “好。” 与姐妹学校的交流会,一起回渡源家,答应与瑾川浅奈一起去的夏日庆典,这是一个繁忙的八月。 “好耶,去渡源家!”野蔷薇高兴道,眼睛亮亮地看着我,“那里距离这里远吗?我需要准备什么呢?” 这是第一次有人会那么期待地去渡源家。 我浅笑着耐心道:“那里距离这里很远,地处偏僻,人烟稀少,最好带几件换洗的衣服比较好,就近有一个小村镇,那里可以暂时落脚。” 野蔷薇点点头:“好,我记下了!” 她小声确定自己所需要带的东西:“衣服、化妆品、洗漱品、钉锤……” “你是准备去旅游吗?”伏黑对野蔷薇吐槽道。 “有什么不可以嘛?”野蔷薇看向我,我对她笑了笑,她又道,“我从前只听我奶奶提起过渡源家,我很好奇那里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那里风景还不错,的确也可以当作旅游的地方。”我笑着肯定道,“还有一处温泉,可以带上浴衣。” “好!”野蔷薇兴致勃勃道。 “那就当作交流会后的放松好了!”五条老师也参与了进来。 “鲑鱼!” “旅游!”熊猫前辈也附和道。 “那里……真的可以当作旅游的地方吗?”正常人吉野小声道。 伏黑叹口气不再言语。 她站在人群里浅笑着,她被热闹包裹。 五条悟身形高大挡住了穿进屋内的阳光,阴影将她笼罩,她仍旧立于黑暗之中——黑色高马尾,黑色上衣,黑色长裙,白肤红唇赤眸。 她被黑暗所偏爱,光未将她照亮。 高她许多的五条悟弯下腰在她耳边悄声对她说了些什么,她面有无奈叹笑着回了一声“好”,含了满满的纵容的语气,五条悟满足一笑站直腰身。 “在我眼里,伏黑是被人爱着的,才不是什么没有用的人。”她的话语仍停留在他的脑海里。 我……是被人爱着的吗?……伏黑站在人群外迟疑地看着处于热闹中心的她,目视这一幕。 你……只把五条老师当作老师是吗? 众人围聚在一起嬉笑聊天,无人注意到他这边。 然而,她与五条悟同时透过憧憧人影看向他,她那双干净的眼眸里只有他。 “伏黑?”她出声,将他也拉入这热闹的人群之中。 “明天交流会的时候我让悠仁回归怎么样?把他放在箱子里,我推着箱子出现在大家面前,然后突然打开箱子让他出现在大家面前!是不是很惊喜!”五条老师弯下腰附在我耳边悄声道。 五条老师,你确定是惊喜而不是惊吓吗? 我心里感到无奈,叹笑道:“好。” 五条老师站直腰身笑得开心,显然并不在意夜蛾校长对于他这个惊喜会是什么反应。 面对眼前一无所知在讨论交流会的大家,我选择沉默不语,注意到伏黑站在不远处一声不吭“伏黑?”我道。 他回过神:“嗯?” “交流会加油。”我笑道。 “……好。” 五条老师没说话,望着伏黑半晌又对我道:“白桜,交流会要和我一起观战吗?顺平也是,虽然你们可以选择休息,但是观战可以增加不少经验。” 吉野想了想:“好的,五条老师。” 自吉野加入高专后,他对很多事都很积极,而我在交流会也没什么事做也同意到。 这次交流会,因为考虑到吉野才入学不久,准确说他才入学不到一周,而我又毫无战力,所以我们这边只有一年级的伏黑、野蔷薇还有二年级的真希前辈、熊猫前辈以及狗卷前辈出场。 这样算起来京都那边要比我们多一人,但是虎杖会回归,人数上也就不会不对等了。 我忽然反应过来交流会的话,我是会与加茂宪纪遇见的吧? 身穿狩衣、细长狐狸眼的小少年的模样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曾在他面前随口胡诌过我是一只诅咒,也没有告诉过他我真实的姓名,而他也相信了我并且还帮助了我…… 明天要是见到了他,他会不会认出我来?要是认出我了,他会不会疑惑诅咒怎么入学高专成了咒术师…… 已经过了那么久,我们也只有一面之缘,他应该不会认出我来的吧? 这样想到,我心里舒口气。 诅咒啊…… 我身边的那只诅咒——“瑾川幸”那天被五条老师带回高专后不知被关在了那里。 其实有一个让人疑惑的地方,不知加茂鹤川是因为走得匆忙而不能顾及还是故意为之,留下了瑾川幸在我身边,他不担心好不容易等来的容器被祓除掉吗? 而瑾川幸虽然五条老师说了它只是一只诅咒,谁也不是,但是它醒来那刻的变化很奇怪不是吗? 眼下一颗泪痣,一双赤红双眸。 虽无渡源崎月的五官,但与渡源崎月极为神似。 “五条老师,醒来的瑾川幸已经变成了诅咒吧?他谁也不是?”我再次询问。 “对,他谁也不是。”五条老师肯定道。 既然五条老师这样说了,它就是一只诅咒,谁也不是。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到。 “你将瑾川幸留在那里就不怕五条悟将他祓除?”羂索坐在躺椅上悠闲问到。 “有松溪家在,他不会那么轻易被五条悟祓除的。”加茂鹤川平静道。 “这可难说,毕竟谁也拿不准五条悟的性子。”羂索道,“说不定他一个不高兴就把瑾川幸祓除了。” “谁能对五条悟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将瑾川幸留在那里不也出于你对他的了解吗?”加茂鹤川看着羂索,“不对,是出于你的这具躯壳对他的了解。” 羂索笑而不语。 “她的血肉一定很好吃。”真人可惜道,“我一点儿都没尝到……” 加茂鹤川淡声道:“吃了那孩子的血肉你还不满足吗?” 真人舔舔唇,笑得欢快:“就是因为尝过了,才会更加想要得到。” 加茂鹤川淡笑着,笑意不达眼底。 “真人。”羂索开口道。 “知道了知道了。”真人躺在躺椅上不再作声。 “那孩子如果弄清楚了瑾川幸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说不定会恨你。”羂索又道。 加茂鹤川平静地望着手里的杯中茶:“我很期待。” 羂索摇摇头,叹口气笑道:“人渣。” “彼此彼此,五条悟如果看见了你,会很惊喜。”加茂鹤川笑道。 羂索:“喜不强求,能惊到他就可以。” “杰,渡源白桜见过你也认出了你,会不会将你的存在告诉五条悟?”真人问到。 “不会。”加茂鹤川接话,“我很了解她,而且渡源白桜很在意他,你们不也看到了那个的存在吗?” 真人回忆了一下,轻松道:“也是。” 真人又道:“那——接下来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上次测试了帐之内的质量,这次该是帐之外的质量,确保之后的帐能完全困住五条悟。” 羂索:“嗯,唯一不算顺利的是渡源白桜没有举行诅咒转移仪式。” “没关系,还有之后的事等着她。”加茂鹤川放下手中的茶杯。 “但是你的寿命所剩无几了。”羂索提醒道。 “她也只剩下四年了。”加茂鹤川无所谓道,“我与她要么其中一个人先死去,要么就是一起永生。” “她可不想和你一起永生吧?”真人直接道。 “就看这场赌局与谋算是我赢还是她赢。”加茂鹤川视线落在袖口的白色樱花刺绣上,“我若赢了,便可以再见到那位,我若输了,不过就是一死,没什么所谓。” 赢得盆丰钵满,或是满盘皆输,全看赌上一切的他与失去很多的白桜之间的较量。 “人类啊……算计来算计去。”一直没说话的漏瑚面无表情道。 “不算计怎么得到呢?”加茂鹤川笑问,“你们想要创造新世界不也需要算计吗?” 漏瑚没吭声,它们的确也在算计。 “吧的到得计算过通是不西东些有是但?”花御开口道,然而没什么人能听得懂它说的话。 “你闭嘴不要说话了,每次说话都听得我头疼。”暴脾气漏瑚对它道。 花御好脾气地闭上了嘴没再言语。 “那个存在的出现不也证明了有些人对于某些东西不用算计就能轻易得到吗?”真人笑言。 加茂鹤川收了笑容。 羂索也道:“你有没有想过,是你促就了那个存在的出现。” 大开的和室盈了青葱的绿意,白墙黑瓦,庭院安静无比连一丝风也没有。 “即使这样我不后悔,也不会后悔。”良久,加茂鹤川才道。 夏日的光洒进庭院不愿再前行进和室,他浓黑的中长发束在身后,鬓边垂下少许,一双黑眸是浓稠的暗,他的眼里从不曾有光。 “五条老师当年有参加交流会吗?”我问。 “有哦!然后是我们这边胜利了。”他骄傲道。 “有悟的话会是压倒性胜利吧。”熊猫前辈道。 “毕竟我可是最强嘛。” “当年对面的咒术师一定在病床上躺了很久。”野蔷薇道。 “哪有——我没有那么凶恶了,而且还有硝子在。” “多亏了有家入小姐。”我道。 “嗯?白桜也觉得我很凶恶吗?”他委屈巴巴,“我可是很注重同学友谊的。” “注重同学友谊?”真希前辈挑眉。 五条老师瘪着嘴,望着我。 “……嗯,五条老师很注重同学友谊,你很厉害,一点儿都不凶恶。”我道。 见他又是骄傲的模样我心里很是无奈。 “白桜,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野蔷薇对我道,“不用勉强自己的。” “……嗯。” -------------------- 作者有话要说:花御说的话从后往前看就可以啦羂(juan三声)索就是脑花的真正名字白桜没有答应立即回去也是有原因的,她需要点心理准备,各种意义上的心理准备之前白桜讨厌束缚并出于谨慎拒绝了诅咒转移仪式的继续举行,也就没让加茂鹤川得逞加茂鹤川是个可怜且可恨的人…… 咒术回战,原作在回字上发挥得很绝,虽然我自知比不上原作,但是我也有相应的安排:D接下来几天没有遇到什么急事的话我都会尽量多更新一点的感谢在2021-06-20 02:47:08~2021-06-21 02:1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云熏 4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交流会(一) “为什么你们都空着手啊——?!” 野蔷薇拉着行李箱不解道,满脸疑惑。 “不是交流会吗?”吉野也一脸疑惑。 “还想问你干嘛带行李呢?”熊猫前辈回道。 “干嘛……不是要去京都吗?”野蔷薇又问。 “嗯?”熊猫前辈与吉野皆一愣。 “不是……在京都的姐妹校交流会吗……”野蔷薇道。 熊猫前辈解释道:“是和京都学校的姐妹校的交流会,是在东京。” “不是吧——!”野蔷薇唉声道。 “交流会是在去年获胜的学校举办的喔。”熊猫前辈又道。 “你们赢个屁啊——!笨蛋!” “我们去年没参赛喔,去年忧太参加了,是在里香解咒之前,好像是压倒性的胜利。”熊猫前辈回忆道,“在京都举办的,我们都没看到。” 里香——这个名字我很早之前听熊猫前辈提起过,乙骨前辈创造出来的特级咒灵。 “乙骨忧太——!不可饶恕!”野蔷薇跪在地上以手撑地哀嚎道。 “怪不得最近聊天牛头不对马嘴的。”真希前辈道。 “是的。”伏黑接话。 “会弄脏膝盖的。”熊猫前辈蹲下身对她说到。 “鲑鱼……”狗卷前辈也蹲下身在野蔷薇身旁说到。 “钉崎你也太想出去玩了吧……”吉野无奈笑道。 “因为一直待在高专真的很无聊啊……”野蔷薇颇为难过。 我轻笑道:“那我们之后去京都玩吧?” 野蔷薇点点头:“好。” “那你快起来啦。”我哄道,“不然之后洗衣服会很麻烦的哦。” “好。”她站起身拍了拍膝盖。 “喂——”真希前辈出声,“来了。” 我们顺着真希前辈的目光看过去——六人出现在我们面前。 按照提前获得的此次交流会参与人员的信息可知:排头一位刘海奇怪的长发秀丽女孩——三轮霞,她身旁站着一位手执扫帚的可爱女孩——西宫桃。 两人身后是那位少年——加茂宪纪,他一身狩衣、一双极为细长的狐狸眼,比起当年他已长大许多。 他身旁是上次与伏黑和野蔷薇发生冲突的东堂葵与禅院真依,最令人新奇的是站在队尾的那位,让人一眼就认出来他——究极机械丸。 “哟?列队迎接?真恶心。”禅院真依率先说到。 “乙骨不在啊。”东堂葵道。 “少废话,快把伴手礼点心拿出来,八桥饼、葛根粉丝、荞麦松饼。”野蔷薇冷声道。 伴手礼点心……真不愧是五条老师的学生……我无奈浅笑。 “鲑鱼。” “你们肚子饿了?”东堂葵问到。 “可怕。”西宫桃握紧了手中的扫帚。 “乙骨不在也就算了,还有两个一年级的,对他们也太不利了吧?”究极机械丸出声道。 “机器人!有个机器人!”野蔷薇才注意到队尾的究极机械丸,她惊道。 “还有机器人吗?”吉野微惊。 “咒术师的强弱与年龄无关,尤其是伏黑同学,他可是禅院家的血脉,比宗家还要出色许多。”加茂宪纪说到,丝毫没注意到他身旁的禅院真依听此一脸不耐。 真希前辈与禅院真依为双生子,真希前辈没有多少咒力,甚至需要依靠特制的眼镜才能看见诅咒,而禅院真依的咒力也有所限制。 “嘁。”禅院真依不满出声。 “好啦好啦……”三轮霞小声安慰。 “怎么?”加茂宪纪疑惑道,丝毫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言语触了禅院真希的雷点。 “没什么。”禅院真依冷声。 自他们出现后我就有意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伏黑的身后,伏黑注意到我的动作看了看我又将视线收回,什么也没问却有意将我挡在他的身后。 加茂宪纪看向我这边,也不知他是在看伏黑还是注意到了我。 “好了——别内讧了。”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移向声源,一位身穿肌襦袢与绯袴作神社巫女打扮的女人出现。 她将中长发用发带绑了个蝴蝶结半束起,发带与她的服饰很搭,温雅得体。她脸部有一道伤痕,然而这并没有影响她的容貌,她长睫卷翘,唇色很淡,也是位长相清丽的美人。 我猜……拥有这样嗓音的她唱歌也许会很好听。 她来自京都,加上这身打扮,或许就是家入小姐常提起的那位和她关系还不错的庵歌姬小姐。 “这些孩子真是……”她一脸无奈环视四周,像是在找谁,“那个笨蛋呢?” 笨蛋?……不会是在说还没到的五条老师吧…… “悟迟到了。”熊猫前辈道。 “悟怎么可能会准时?”真希前辈也道,紧接着她又加了句,“上次去游乐园除外,那可真是难得一见。” 庵歌姬小姐:“游乐园?” “没人说笨蛋就是五条老师啊。”伏黑平淡道,带着故意的意味。 果然…… 滚轮声与脚步声在身后传来。 “久等啦!” 来人娇声道,手里推了一个推车,推车上有一个不小的箱子,他冲了出来,熊猫前辈与狗卷前辈纷纷避让开。 “五条悟!” “五条悟!” 庵歌姬小姐与三轮霞同时出声,一个一脸不耐烦,一个一脸惊喜,态度分明,我将此纳入眼里。 “哎呀呀~各位都到齐啦?我前不久去国外出了一趟差。”五条老师将推车推到我们两方的中间。 五条老师果然如他所说想要以这样的方式带给大家“惊喜”……我轻叹口气,希望一会儿夜蛾校长不会对他生气。 “突然就自顾自说起来了。”熊猫前辈吐槽道。 五条老师拿起箱子上颇似诅咒人偶的东西分给京都校的各位:“来,伴手礼。” 京都的各位都将它收下,除了那位三轮霞很高兴外,其他人要么探究地看着这小物件,要么一脸嫌弃,要么神色平静。 而我们这边全都安静地注视着五条老师。 “给京都各位的是某个部落的护身符。”分完后他又对庵歌姬小姐嬉笑道,“没有歌姬的份喔!” “不需要!”庵歌姬小姐怒声。 他对庵歌姬小姐灿烂嬉笑着,像恶作剧得逞的孩子很是开心,庵歌姬小姐则是气恼无比,偏开头不想理会他。 我站在伏黑身后看着他们,心里莫名升起不适感,唇角的笑意变淡了几分,收回视线微低下头看着光洁的石砖。 名为难过的情绪又涌上来,让我连呼吸都变得略有困难。 我努力保持笑容。 因为难过而想要得到,又因得不到而难过,既然这样那不如远离好了? 反正他从不属于,我也得不到,而我也不想要难过。 我无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白桜?” 伏黑的声音轻落入我的耳中,我停下来抬头看向他,撞入他的眼眸里。 他安静地看着我,似在询问我怎么了,双眸倒映出我紧蹙眉尖茫然若失的模样。 他抬起手动作犹豫,我呆愣地望着他,他轻叹口气伸手抚平我的眉间。 他的温度顺着他的指尖触到我眉间,我紧蹙的眉头顺着他的动作舒展。 这样近的距离能让我清楚闻见他身上清淡的香气,这是与五条老师身上所不同的香味。 伏黑身上的淡香像是枝头沾染晨间露水的嫩芽,像是炎日里已洗净的青翠绿枣,也像是林间开在茂树根下低垂的白色野花。 我的内心竟感觉到了平静,难过的情绪消散了不少。 “你不是说……总是皱眉会长皱纹吗?”他轻声道,收回手,耳尖微红,“虽然我觉得白桜你即使长了皱纹也还是很好看……” 后面的话他说得极轻。 我愣愣站在原地半天才反应过来。 伏黑这是在安慰我吗? 我扬起笑容,小声回道:“知道啦。” “嗯。”他回,偏开头转身看回五条老师,翘起的黑发下他耳尖的那抹红很是明显。 我微思,难过的情绪因他被打散,于是我上前一步靠近他,但也没有过多靠近只是回到了原地,我注意到他察觉后身子一僵。 他是不喜我的靠近吗?我又想退回去,但是又想起之前他说我总是在误解他,于是我停住没动。 我站定后也重新看向正中央,五条老师注视着我们。 他只沉默一瞬,仍旧是刚刚兴高采烈的样子大声道:“然后!给东京的各位则是——!” “自嗨的大人真是瘆人。”熊猫前辈不住吐槽。 “已故的虎杖悠仁同学!” “嗨!O——ppappil!”虎杖应声顶起盖子翘腿伸手做出滑稽的动作,一脸高兴。 我身侧的伏黑一愣,我率先向野蔷薇看去——她瞪大眼睛表情愣愕。 场面一时很尴尬,所有人都很安静。 “呃……噫——?!”虎杖脸上冷汗直冒,僵在原地。 “宿傩的容器?!”唯一发出惊叹的人,京都校的校长,乐岩寺嘉伸校长震惊地看着虎杖,上下打量他似在确认眼前的少年是否真的存在,“怎么回事?” “乐岩寺校长——!”五条老师一只手插兜一只手扬起向乐岩寺校长打招呼,语气轻快,“哎呀——太好了太好了。” 他走近乐岩寺校长弯下腰嬉皮笑脸道:“我还担心万一把你吓得归西了可怎么办呢。” 颇为尊老爱幼的模样。 “臭小子!”乐岩寺校长怒声,握着拐杖的手青筋直冒。 如果不是五条老师的能力过于强大,估计乐岩寺校长现在就想跟他动手了。 “喂。”野蔷薇走上前蹬了一脚箱子,箱子纹丝不动。 “啊,是!”虎杖忙回。 “你有话要说的吧?”她恶声道。 “抱歉,没告诉……你们其实我还活着……”虎杖越说越小声。 野蔷薇咬着下唇倔强着没让眼角的眼泪流下来,我与伏黑默不作声,而显然知情的吉野见野蔷薇这样也不敢出声。 “交流会第一天团体战,‘紧张刺激的咒灵讨伐竞速赛’——先将放入指定区域内的二级咒灵祓除的队伍获胜。” “此外区域内还放入了大量三级以下的咒灵,如果天黑之前还没有分出胜负的话,总计讨伐数量较多的一队获胜,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规则!” “当然了,妨碍行为是允许的,但你们都是一同抗击诅咒的同伴,交流会的目的是在竞争中了解同伴、了解自己。” “注意不要杀害对手,或是给对手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以上,正午开赛前暂时解散。” 夜蛾校长面无表情地架着五条老师将他制服着,“咔吧咔吧”的声音可以听出夜蛾校长有多用力,而五条老师一并被束缚住的那只手轻拍着夜蛾校长似乎在说轻一点。 他在大家面前很配合夜蛾校长没有使用无下限术式,丝毫不反抗。 庵歌姬小姐愉悦地在一旁笑看这一幕,乐岩寺校长沉默地看着虎杖。 夜蛾校长介绍完流程就放开五条老师对他道:“悟,你跟我来。” 夜蛾校长显然有很多话要对他说。 “来了来了。”五条老师回,理了理上衣又朝我们这边招手道,“一会儿见哦!” 他笑得轻松。 “一会儿见,五条老师!”吉野回。 我淡笑,声音不大:“一会儿见,老师。” 他望着我们这个方向没离开。 乐岩寺校长走下来再次打量了虎杖一番,虎杖乖巧地站在原地也不感不适。乐岩寺校长拄着拐准备离开又在我面前顿住,只一瞬,视线略过我又收回领着京都校的离开,庵歌姬小姐跟在他们身后。 人群里加茂宪纪又再次看向我与伏黑这边,东堂葵也将注意力放在我们这边,我未说一语伏黑就将我挡在身后。 “悟。”待京都校的全部离开,夜蛾校长催促道。 “来了。”五条老师散漫道,转身跟上夜蛾校长同他一起离开。 一时间这里只剩下我们东京校的一年生与二年级生。 “走吧,去会议室商量战略。”真希前辈道。 “走咯走咯。”熊猫前辈应和。 “鲑鱼鲑鱼。” 野蔷薇又看了一眼虎杖,虎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对不起……”虎杖歉笑。 “走吧,商量战略。”吉野耸肩对野蔷薇重复道。 野蔷薇转过身:“走吧。” 伏黑望着我:“那……我们走吧?” “好。” -------------------- 作者有话要说:白桜:盯—— 五条悟:盯—— 加茂宪纪:为什么总感觉对面那位一直在躲着我? 第47章 交流会(二) “那个……从某些层面来说,这算是很严重的霸凌吧……” 虎杖乖巧地举着一个遗像框将他的脸框在相框内,说到。 “吵死了,你就先那样吧。”野蔷薇背对着虎杖眼尾微红道。 “算啦算啦,事情的缘由也都说清楚了,就原谅他吧!”熊猫前辈道。 “又说话了!”虎杖迟疑一惊。 “鲑鱼鲑鱼。”狗卷前辈也开口道。 “说的什么?”虎杖又一惊。 “狗卷前辈是咒言师,是能够让言灵增幅或是产生强制力的术式,考虑到安全问题,因此只说少量词汇。”伏黑向虎杖解释道。 “意思是只要他说‘去死’的话,对方就会死掉吗?”虎杖问到,“那不就是最强了吗!” “哪有那么方便啦。”熊猫前辈又道,“要视具体的实力差别而定,强力话语伴随的是最强烈的反作用,最糟糕的情况情况可能还会被反弹回来——棘只说少量词汇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言语也能伤人了。 “这样啊——那前辈你为什么能说话?”虎杖又问。 “口无遮拦地把别人的术式……”野蔷薇出声。 术式公开有一个弊端,会让对手得知被公开术式的术师的底细,对该术师来说也算是不利的存在。 “没事的,棘的咒术的次元不同。”真希前辈解释道,又对虎杖开口,“话说回来——悠仁。” 虎杖看向真希前辈。 “把我的屠坐魔还我。”真希前辈向他伸出手,“悟借给你了吧?” 虎杖一惊,似乎什么不好的回忆涌上他的脑海里,他道:“在……五条老师那里……” 伏黑了然地看着虎杖,没有说话。 看这样子,我大概也能猜到屠坐魔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譬如坏掉了……我浅笑着也没有说话。 “嘁——那个蒙眼白痴!”真希前辈不耐道。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团体战的形式算是预料之中,成员增加了要变更方案吗?”真希前辈坐下道,“没时间了。” “鲣鱼干。”狗卷前辈看向虎杖。 “看悠仁吧。”熊猫前辈像寻常熊猫抱竹子般抱着梁柱,向虎杖问到,“你会什么?” 虎杖眨眨眼认真道:“揍、踢。” 五条老师……你到底教了虎杖什么…… “话说……吉野你也要参加这次的交流会吗?”虎杖随口向吉野问到,在野蔷薇面前很细心地没有表现得与他很熟络。 “不参加。”看出来的吉野也正常回道,“因为我才入学几天,对咒术界方面的知识还不熟悉。” “这样啊……”虎杖点点头又看向我,“砂糖呢?” “我也不参加,但会和吉野一起旁观这次的团体战。”我道。 “喔……好轻松。” “我们这边不缺会揍会踢的诶……”熊猫前辈思索道。 虎杖乖巧地站在一旁听安排。 伏黑出声:“不知道虎杖在‘死掉’的这段时间里都做了什么,不过东京和京都两校所有人都在没有咒力的条件下战斗的话——虎杖会赢。” 听此,二年级的大家都饶有兴趣地看着虎杖。 “有意思。”真希前辈笑道。 “杀掉宿傩的容器——虎杖悠仁。”乐岩寺嘉伸漠声道。“那东西不是人,杀掉他不会追究责任,而会当成事故处理。不用手软,也不用犹豫。” 乐岩寺想起刚刚看见的那个女孩——渡源白桜,现在已有不少人得知五条悟的学生中那位砂糖白桜来自于渡源家,咒术界的禁忌家族。 这两年来咒术界已找不到其他为渡源血脉的人了,前不久有传言称渡源一族只剩下她那么一个人,而三家一院四部中四部之前已将她奉为家主,传言是真,那个十六岁的孩子是渡源家主,也是唯一还活着的渡源氏。 咒术界的高层为此忧惧,忧圈养起来的渡源家就这么一夕间倾覆,此后渡源家的术式恐怕再无人能够继承并流传下去,起死回生术也就这样彻底消失,惧留下来的渡源白桜若在二十岁死去,他们所施加给渡源一族的诅咒会反扑向他们,将所有人吞噬殆尽。 而又因为渡源氏依附于御三家,他们之间有一层束缚——渡源氏的人与御三家的人结合生下的孩子将不会背负渡源家的诅咒,同时也不能继承渡源家的术式,在某种意义上这些孩子与渡源家再无关联。 这些孩子大多咒力出众,对诅咒的存在具有先天的敏锐性,才能方面也大多优异,寿命也要比寻常术师要长一些,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些底子很好的孩子是用来辅佐御三家继承了家族术式的嫡系血脉的好工具。 但现在,咒术界渡源一族只剩下来自于旁系的未继承起死回生术的渡源白桜。 他们有想过将渡源白桜抓起来困在某个地方并寻找其他非御三家的术师再创造一个渡源家,但是他们不敢。 一个是因为有五条悟在,一个是因为他们害怕渡源白桜会因此轻易死去。 如果渡源一族剩下的是两个孩子,他们就会挖空心思去尝试,但是现在只有一个。 他们既在寻找延长渡源白桜寿命的方法,激发她继承起死回生术的方法,也在祈祷着她不要轻易死去,祈祷着就算她死去了五条悟也能轻松祓除掉外泄的渡源氏诅咒。 渡源白桜现在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个烫手山芋,不敢妄动。咒术界的高层忧虑着,希望能有新的转机出现打破这个僵局。 而乐岩寺嘉伸被要求去观察那孩子,评估她的咒力。 “杀掉虎杖悠仁,必须确保他完全死亡,对面有治愈术强大的渡源白桜,如果虎杖悠仁留有一丝生息,那么渡源白桜就会将他治疗好。”乐岩寺嘉伸补充道,“这点马虎不得。” 三轮霞一脸不情愿。 讨厌啊……不想做这样的事……她想到。 “但是……虎杖悠仁,他不是不会死所以才出现在这里的吗?”禅院真依靠着袄门说到。 “我听说先前虎杖死于自杀。”乐岩寺嘉伸肃声,“杀死敌对术师时需要注意什么,加茂?” “是。”加茂宪纪应道,“为防止死后变成诅咒,需以咒力杀死。” 他模样乖顺,少了些当初那般孩童的天真,看得出御三家的加茂家真的很“尽心”地教育他。 “不错,用他人的咒力给他扎实的致命一击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乐岩寺嘉伸躬着腰,“现在□□的主导权在虎杖悠仁,只要宿傩不出来他也只有一条命,要下手很容易。” 东堂葵一脚踢开和室的门,一旁的西宫桃抱紧了她的扫帚,究极机械丸安静地站在一角。 “无聊,你们自己搞吧。”东堂葵弯腰走出了和室。 “回来,东堂。”加茂宪纪淡声道,“校长正在讲话。” “十一点开始的散步节目邀请了小高田做嘉宾。”东堂葵一脸不耐烦,“还需要我多做说明吗?” 加茂宪纪平静道:“录像就行了,回来。” “直播和录像都要看啊!你瞧不起我吗?”怒意涌上了东堂葵的脸,威压袭来。 禅院真依欲言又止。那个是重点? “听好了,你们,还有老爷子也一样——我早就对你们这些女人品味奇差的家伙失望透顶,谋略、策略,随你们喜欢,但如果下次再胆敢指挥我的话——我就宰了你们。”他瞪着双眼恶声恶气道。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 乐岩寺嘉伸也站起身,未说一语面无表情地从和室里走了出去。 “怎么办?看他那样子是没办法按计划行动了。”三轮霞迟疑道,“校长也走了,我可不想被那个人杀掉。” “这样也好啊……反正那家伙会直捣东京阵营吧。”西宫桃坐在地上说到,“随他去闹,我们只要专心狩猎咒灵就行。” “可是我们必须杀掉虎杖悠仁啊,东堂他可是不会杀人的吧?虽然看起来很像。”禅院真依接话道。 真的要动手吗?三轮霞心里极为不情愿。 “那样的话就需要有人监视东堂,并负责结果虎杖悠仁。”究极机械丸道。 我不干……三轮霞在心里暗想到。 她忙出声:“还有咒灵对付,反正都是两人一组,正好……” “不。”加茂宪纪不冷不淡道,“高专所属的咒术师里出现虎杖悠仁这种不正经的家伙可是重大的问题,交流会是其次,我身为加茂家嫡流不可坐视不管。” 曾经帮助那位自称是诅咒的小女孩离开加茂家的小少年已有了变化。 “京都校全体成员,一同袭击虎杖悠仁。” 他面容平静,话语掷地有声。 “等等,如果虎杖和狗卷一起的话怎么办?”西宫桃发出疑问,“所有人一起出现在咒言师面前可是有点冒险了,搞不好还会被一网打尽。” 他们回忆起之前东堂葵带回来的消息,他们所有人如果都遇上那位咒言师狗卷棘情况可能会变得很棘手。 “确实……”究极机械丸微思。 加茂宪纪看着他,冷静道:“不会,事先知道他要攻击的话也不是那么可怕的招数。” “真希交给我对付。”禅院真依低下头嘴角微扬,“可以的话,那个棕色头发的一年级也一并给我。” “你的发言和东堂一个水准。”加茂宪纪冷淡道。 禅院真依皱眉微怒,但她没有反驳,她承认她的确是所有人里咒力最低的。 对于咒术师来说,双胞胎是凶兆,她与真希便是双胞胎,而她与真希都咒力不高,在禅院家受尽冷遇。 她沉默不言,加茂宪纪淡声部署接下来每个人的任务。 “什么事?”庵歌姬问。 “?”与夜蛾正道聊完虎杖悠仁的五条悟不紧不慢道,“你生什么气呢?” 此刻,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 庵歌姬冷下脸:“我没生气。” “也是喔,我又没做什么。”他随意道。 庵歌姬眼皮一跳。 “高专里有串通诅咒师或者咒灵的人在。”五条悟直奔主题。 庵歌姬一惊:“不可能!诅咒师也罢了,咒灵怎么可能?!” “那种等级的家伙最近接连不断地冒了出来,犯人本人可能只跟诅咒师有来往吧。”五条悟拿起桌上的茶杯。 庵歌姬沉默一瞬,道:“万一我是内鬼怎么办?” 五条悟放下杯子摆摆手,语气悠闲:“不会不会,你——那么弱,也没那胆子。” 庵歌姬抄起她手边的茶杯毫不犹豫地向他扔去,五条悟不慌不忙地用无下限挡下扑洒来的茶水与扔投过来的杯子,茶水没能接触到他就滑洒到地,杯子也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可怕!歇斯底里的女人可是没人喜欢的哟。”他笑道。 “我可是前辈!”庵歌姬怒声。 忽然,五条悟变得异常乖巧,庵歌姬疑惑间听到门外响起敲门声。 “请进。”他语气轻快,尾音上扬。 庵歌姬向缓缓打开的房门望去——微怯的清秀少年率先进入她的眼帘。 他一边刘海稍长,露出来的眼睛很是干净,是这个年纪所会有的干净。身形稍瘦,衣襟整洁,笑容涩然。 学生?庵歌姬疑惑。 吉野顺平从门后走出来,紧接着一位黑发少女进入庵歌姬的视线。 她高束着蓬松的黑色长卷发,一身黑色制服将她婀娜有致的身材曲线很好地显现出来,这身衣服也衬得她皮肤白皙,那双赤眸如茂林深处的潭水般平静无波。 学生。庵歌姬疑惑看向五条悟。 “白桜、顺平,你们来啦!”五条悟笑道。 在学生面前维持好形象?啧,也不像啊……庵歌姬疑惑地打量显然安分些的五条悟,心里略感惊诧。 --------------------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渡源家的人短寿,但是与御三家结婚生下的孩子长寿 第48章 交流会(三) 待大家商议好方案后我与吉野就来到了观战的房间里,进门前我们听到了庵歌姬小姐的那句——“我可是前辈”的怒吼声。 走过庵歌姬小姐时我注意到地上翻倒的茶杯。 “请问需要我找人来将这里收拾一下吗?”我问。 “不用不用,一会儿会有辅助监督来收拾。”五条老师将左手手肘放在桌上,手撑着下巴偏头含笑看着我,“快来坐着吧。” “好的。”我答。 吉野看了看我,示意我先选一个座位。 五条老师的左右分别有一个空位,虽然座位是单个空开的,但无论我选哪边都是在他附近,于是我选了离庵歌姬小姐远一点的左边。 如果选了右边的座位夹在庵歌姬小姐与五条老师中间总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待我与吉野都坐下后,五条老师靠向椅背,侧头对我道:“白桜和惠的关系好像还不错?” “嗯。” 他微思:“也好。” 不知道五条老师为什么会突然问我这个问题,我疑惑地看向他却正好撞见庵歌姬小姐正好奇地看着我,我收回目光。 “白桜最讨厌的人是我吧?”五条老师偏头问我。 “嗯?”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答应过我只讨厌我一个人的。”他瘪着嘴,一副像是被谁抛弃了的模样,委屈道,“难道你忘了吗?” 他这样莫名让人心里生出奇怪的负罪感。 “……我的确说过。” “那就好。”他又高兴地笑看着我。 庵歌姬小姐极为不解地打量着五条老师,疑惑与惊诧的情绪都快从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溢了出来。 吉野尴尬轻咳。 “虎杖。”伏黑惠叫住虎杖悠仁,走上前与他并排,“吉野家的事……谢谢。” “嗯?”虎杖悠仁看着他,一笑,“没事,说到这个,顺平也入学了高专诶。” “嗯,他说他想要保护比他更加弱小的人,成为让其他人摆脱诅咒的人。”伏黑惠将那天吉野顺平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的确是顺平会说出来的话。”虎杖悠仁笑道。 他与吉野顺平都放弃了普通人的生活选择踏入咒术界。 虎杖悠仁回忆起那天在吉野家撞见的场景,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但是好在现在吉野一家都活得好好的。 “砂糖她……那天还好吧?”虎杖悠仁问。 那天他看出来白桜对吉野顺平与顺平的母亲吉野凪使用了术式,白桜向他解释说吉野一家如果受到了伤害她那边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反馈。 当时真人在吉野家有多肆意妄为他是清楚的,他感到很生气,不仅是因为吉野一家受到这样残忍的对待而生气,还因为白桜也受到了牵连。 一定程度的反馈,这是白桜对他随意提到的。当时的他不知道具体是有多大程度的反馈,但猜测这样的事肯定不会很轻松。 在看到真人的手变作利刃刺入吉野顺平的心脏的那一瞬,他是愣怔的。 顺平与白桜都是人,他们都是会迎来死亡的,但不能也不该因为诅咒而这样轻易死掉。 这样的念头出现在虎杖悠仁的脑海里。 伤害了吉野顺平的真人将吉野顺平随意丢在地上,像丢弃破布娃娃似的,而吉野顺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真人笑得肆意,像是用火烧蚂蚁窝玩得很开心的小孩一样天真中带着残忍。 虎杖悠仁体内的那只诅咒——两面宿傩,也跑出来幸灾乐祸。 “那个小姑娘已经死透了吧?祝福术式需要她不断消耗咒力来维持这个术式的运作,她有那么多空余的咒力供她消耗吗?”两面宿傩故意道,“而且她这个术式是用来替被作用人承担伤害的,施加这个术式的术师大多非死即残。” 两面宿傩也笑得欢快,在打击虎杖悠仁方面他丝毫不犹豫,他对很多事都无所谓,除了……伏黑惠让他略感新鲜外。 而白桜对两面宿傩来说,她给他的感觉很奇怪,就像是——宿敌,天生与他站在对立面上。 厌恶倒说不上,只是她会让他多留点心眼观察她,之前他从不在她面前出现就是避免引起她的注意,毕竟算起来他在暗,她在明。 真人与两面宿傩的欢笑让虎杖悠仁彻底明白他体内的那位与面前的这位都是诅咒,生来为恶。在那一刻虎杖悠仁成长了,他清楚地明白了他体内的两面宿傩是什么样的人,哦,不,该称为诅咒。 一切很幸运的是,吉野一家活了下来,不仅如此吉野顺平还入学了高专,而白桜也还活着。 “还好。”伏黑惠没有细说那天他的所见,只平静回道。 “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吧?”虎杖悠仁又问。 白桜失去了味觉,这事只有她自己与伏黑知道。 “没有。”伏黑惠回。 “那就好。”虎杖悠仁释然一笑,夏日的光照亮着他。 伏黑站在阴影下淡声回道:“嗯。” “这次交流会要碾压他们!把他们揍个落花流水!为了真希姐!”野蔷薇站在不远处大声道。 “别这样……”禅院真希小声道。 “明太子!” “对!为了真希!”熊猫也道。 “嘿嘿~那么——”虎杖悠仁走到队首,伏黑惠默声缓步跟上他,虎杖悠仁兴冲冲道,“去赢吧!” 午间的光倾泄而下薄纱似的盖在少年与少女们的身上,岁月青葱,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青春的那抹恣意。 禅院真希踹了一脚虎杖悠仁:“你带什么队啊?” 虎杖悠仁挠挠头嘿嘿一笑。 “距离比赛开始还剩一分钟,下面先请歌姬老师为我们进行激励人心的讲话——”五条悟的声音从喇叭里面传出来。 两方都安静地等待指令。 “啊?!”庵歌姬显然没料到还有那么一出,喇叭里传来她惊诧的声音,“哎……这个……那个……既、既然是竞技,多少受些伤是在所难免的……那个……有时候也需要互相帮助……” “时间到——” 对此,伏黑惠已习惯。 “五条!你这家伙!” “五条老师……”轻柔地声音传来,携了无奈,声音不大似在提醒。 伏黑惠下意识停住认真听着。 “知道啦——”五条悟的声音里携了无名的娇意,复而又正经道,“那么,姐妹校交流会——正式开始!” 那个声音好熟悉……有点像……加茂宪纪一顿。 怎么可能……这里可是高专。他又迅速收回思绪。 “东堂在哪儿?”他问。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知道?”禅院真依皱眉。 三轮霞心里叹到。和睦一点吧…… “对前辈放尊重点!” 庵歌姬的声音仍从喇叭里传来,话麦很快被关掉。 “一朗?”庵歌姬的话让虎杖悠仁想起著名棒球选手铃木一朗的名言。 “蠢死了。”对于五条悟的行为野蔷薇叹口气随意道。 伏黑惠低头摸了摸玉犬的头。 几人依照安排迈步向前。 “对前辈放尊重点!”庵歌姬小姐叱道,“五条!” “知道了知道了。”明显没有听进去。 庵歌姬小姐深呼吸几下努力平息自己的怒气。 “五条老师这样真的很像是……为了引起喜欢的人的注意故意惹她生气欺负她。”吉野干笑道。 我眉头一挑,抬头看见五条老师正转头看我。 “我没有,我不是。”他像做错事的小孩,连忙解释。 我注视着他,浅笑不语。 “哈?喜欢?”庵歌姬小姐颇为嫌弃地打量着五条老师,“怎么可能?” “我只是觉得好玩……”五条老师对我认真道。 听见这话的庵歌姬小姐明显怒意又涌了上来:“五条!” 吉野不再开口,我也没说话将视线移向前方的屏幕上,五条老师稍沉默。 “不惹你生气了。”五条老师对庵歌姬小姐说到。 庵歌姬小姐冷哼一声不再多说什么,也看向前方的屏幕。 屏幕上的画面通过冥冥小姐与动物共享视野得到,参与交流会的两方无论是谁的一举一动都清晰显现在我们的面前,只是我们听不见声音。 东堂葵一人挡去我们这方所有人的去路,他们四下散开留虎杖应对东堂葵。 我一直记得东堂葵与伏黑交手的那天,东堂葵速度很快,而他本身的力量并不弱,如果他聪明些将会是很难缠的对手。 我这样思索着见虎杖被他一拳击打冲断后方的好几棵树最后撞到一棵粗壮的树上停下,如果不是中间突然出现的诅咒为虎杖缓解了冲击,他手上的伤将会比现在还要严重不少。 东堂葵也不停顿,走过去抬脚狠狠踹了几脚虎杖的脑袋,力度之大,那棵茂树都震了震。 “嘶……”明显在关注虎杖的吉野往后一缩,“好痛。” 虽然可以要求学生在交流会上不要下那么重的手,但是在之后的战斗中敌对的诅咒师、肆意妄为的诅咒是不会手软的,在选择踏入咒术界成为咒术师那刻起所要面对的会是很多残酷的东西。 但是,即使这样我仍旧记得和子与我说过的——咒术师与寻常的人都是一样的,没有孰贵孰贱,都会感到疼痛。 吉野小声道:“悠仁他……” “他不会有事的。”我对他笑道,“还有我在。” 吉野看着我点点头:“嗯,对,还有白桜你在。” 屏幕里,虎杖站了起来,正要离开的东堂葵停了下来一脸笑容地比出那天面对伏黑时的姿势,像是对虎杖说了什么。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我回忆起那天,如果东堂葵真问出了这个问题,他与虎杖可能会有共同话题…… 不知是不是我猜中了,虎杖说了几句话后东堂葵颇为感动地仰头望天,像是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好友一般泪涕横流。 忽然屏幕一闪,虎杖这边的画面很不稳定。 “稍微有点不稳定呢。”冥冥小姐笑道。 “看来,我们是——挚友啊!”东堂葵感动道。 “不是才刚刚知道彼此的名字吗?!”虎杖悠仁一惊。 话音刚落,京都方余下学生都围聚过来攻向虎杖悠仁,虎杖悠仁敏锐地躲开,他的前方挡了一个人——三轮霞。 新·阴流——简易领域。三轮霞握住刀柄。「拔刀」! 然而虎杖悠仁轻松跃过。 三轮霞一惊,显然虎杖悠仁的反应速度出乎她的意料。 但是还没结束,京都方除了东堂葵外所有人都对准了虎杖悠仁。 咦?虎杖悠仁站稳四顾周围。 这些人该不会是想……杀了我? 他微惊。 只听一声鼓掌声,被包围的虎杖悠仁与加茂宪纪调换了位置。 “喂。”东堂葵站在加茂宪纪的身后,怒意极盛,一拳击向加茂宪纪,加茂宪纪迅速后退一步避开。 “我说过了吧?敢碍我的事就杀了你们。” 加茂宪纪淡声:“不对吧,你说的是指挥你的话就格杀勿论吧。” 东堂葵怒瞪双眼:“都一样!给我滚!” 他走过加茂宪纪走向虎杖悠仁。 “看来要撤了。”究极机械丸说到。 三轮霞在心里欢呼雀跃。太好了! “逊毙了。”禅院真依面无表情道。 “记得必须让他死。”加茂宪纪冷漠道。 “别命令我,那得看虎杖的了,毕竟我不是那种因为是挚友就会放水的——”东堂葵比出招式,“庸俗男人。” 这些人搞什么……一会儿要杀我,一会儿又起内讧?虎杖悠仁关注着他们。 “唉……就跟你们说别管他嘛。”西宫桃坐在扫帚上飞在空中目视下方,“一个一个的都这么让人费心,我也加油吧!今天的我也一样可爱!” “击落她。” 清冷的声音响起,巨大的酷似猫头鹰的式神向西宫桃冲来。 “糟了。” 她反应不及被击落下。 “真依、机械丸,去援护西宫。”注意到的加茂宪纪说到。 “遵命。”究极机械丸回。 “唉,要是她不在了确实让人头疼。”禅院真依道。 加茂宪纪与三轮霞,禅院真依与究极机械丸分头离开。 突然,大刀击向三轮霞,她提刀堪堪挡下。 禅院真希见此一笑:“还不错。” “加茂学长。”伏黑惠也同时出现阻拦了加茂宪纪的路,冷然道,“你们是想杀了虎杖吗?” “如果我说……你猜对了呢?” “看来是失败了,虎杖不可能在那么短时间内被杀。” 加茂宪纪唇角微扬:“我们没有杀他的理由。” “有的吧?”伏黑惠很清楚,“上层或是三大家族的命令等等,理由多得是。” “不对!——” 巨大的吼声带着不甘的意味向四周扩散。 “刚才那是东堂?”拦下三轮霞的禅院真希问到。 “……是吧。”三轮霞回。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什么你们没能干掉悠仁。”禅院真希笑了笑,看着三轮霞问到,“所以,为什么和宪纪分头行动?你的术式对同伴也保密的吗?” 禅院真希、三轮霞她们与伏黑惠、加茂宪纪二人已分开。 三轮霞低下头:“……虎杖同学的事我很抱歉,听起来可能像是在狡辩,但是我和大家不一样……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把交流会的胜利拱手相让。 她看着禅院真希认真说到:“你知道术师的升级是推荐制的吧?哪怕是纵向没有交集的术师,也会得知交流会的情况……在会上大显身手的同学,能在就读期间得到更多的升级机会,我想早点独立赚钱。” 推荐制下,教师不能推荐自己的学生,五条悟就无法推荐伏黑惠成为一级术师。 “为什么?”禅院真希问。 “因为我家很穷!”三轮霞抽出长刀,“还有两个弟弟要养!” “你没事吧?和真依相处的来吗?”禅院真希关心道,“你人太好了吧?” “呃……应该还好吧……” 禅院真希笑言:“我可是不会放水的哦。” 她也有不能将交流会的胜利拱手相让的理由。 “没问题!我不是为了让你手下留情才说的!”三轮霞举起长刀。 禅院真希举起咒具向她击来,三轮霞一挡,几招下来她很吃力。 不是吧,这个人……其实很强吧?而且强得有些离谱了吧?! 她惊讶望着禅院真希,然而来之前真依告诉她真希很弱。 “她那种的只是杂鱼而已啦,她连诅咒都看不见,就是个只会挥舞咒具的普通人——万年四级,也不知道她干嘛要做咒术师。” 以上是真依的原话,听此的三轮霞还松了一口气。 东京校这边有两位4级咒术师,一位砂糖白桜,也就是渡源白桜,她不参加交流会,而另外一位就是眼前的禅院真希。 当时听了真依的话的三轮霞觉得可以放心了,然而…… 真依这个笨蛋!这个人超强的! 在禅院真希的进攻下,三轮霞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她才是4级术师?!她应该连2级咒灵都能轻松打倒吧?! 面对禅院真希的攻击,她光是闪避格挡就已竭尽全力,若禅院真希手中的大刀的刀身裸露在外,三轮霞可能已经死了两次。 在到处都是障碍物的森林里,真希没有受到丝毫的阻碍挥舞着大刀。 三轮霞避开真希的一击跳开,准备再次使用新·阴流简易领域全力制造破绽,迅速思考着如何击败真希。 然而真希也不犹豫。 “既然如此……”真希轻易折断手中的大刀,爽快舍弃武器的长度优势。 大刀断成两半,在三轮霞愣愕的这几秒真希将大刀尾端投掷向她,三轮霞挡下快速猜测真希的下一步行动。真希通过佯攻来缩短距离,不过瞬间将三轮霞手中的太刀徒手夺下。 “咦?!”三轮霞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反应过来,呆愕看向真希。 “刀不错嘛。”真希笑道。 “我的刀——还给我……”她迟疑抬起手,欲言又止。 真希试了试刀,满意一笑转身走远。 “很有趣的孩子。”见真希与三轮霞的一番切磋,冥冥小姐笑道,“明明就可以让她升上2级的。” “我也想啊——”五条老师靠向椅背,翘着二郎腿,手臂交叉,姿势悠闲,“可是禅院家一直从中作梗,就不能诚恳一点承认她吗?” 显然在场的我与吉野没有被当作是外人。 真希前辈想要让御三家的禅院家承认她的确很难,禅院家里有不少与禅院直哉思想差不了多少的术师。我平静地注视着屏幕中与禅院真依渐近的真希前辈。 “凡是不涉及到钱的事,我一概无法理解。”冥冥小姐手撑着脸说到。 “你这守财奴还是老样子。”五条老师偏头看向她,“话说,从刚才开始悠仁周围的影像就老断呢。” “动物都很随性的,而且共享视觉也很累。”冥冥小姐闭上眼。 “咦——真的吗?”五条老师语调平静,“老实说吧,冥小姐你是站哪边的?” “哪边?我是站金钱这边的。”她食指与拇指一合两指搓了搓,笑吟吟道,“无法换成钱的东西都没有任何的价值,因为换不了钱嘛。” “诶——也不知道你究竟存了多少钱。” 忽然,墙上的符咒“轰”的一下燃了起来。 “噢!有动作了呢。”五条老师说到。 被放入区域里的咒灵都贴有咒符,咒灵一旦消失,观战席这边的对应咒符也会一起消失。 按照事先记录的咒力会引发不同的消失反应:东京校祓除会出现红色火焰,京都校祓除会出现蓝色火焰。 因为真希前辈的存在,记录外的消灭反应也会算作红色。 “1对1了,大家对比赛也太没兴趣了吧?”五条老师道。 “为什么就不能和睦相处呢?”庵歌姬小姐接话。 “和歌姬你很像吧?” “我?我那只是针对你。” 五条老师与庵歌姬小姐之间很默契……我沉默想到。 我之前在家入小姐那里略微了解过庵歌姬小姐是五条老师的前辈,在五条老师的学生时代的时候他就很喜欢欺负庵歌姬小姐,而吉野刚刚的那番话…… 我与五条老师不同岁,他的学生时代与我的学生时代无法交叠,我无法经历他所经历的过往……我们相距甚远,而庵歌姬小姐与家入小姐她们才是陪伴他走过青春跨入大人行列的人。 “白桜?”五条老师望着我。 我看向他,偏头疑惑。 “你觉得野蔷薇和西宫桃谁会赢?”他问到。 “野蔷薇。”我回。 “这样吗……为什么?” “西宫前辈太过轻敌了。” “的确。”他肯定道。 被五条老师那么一说,我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屏幕上。 “给我滚下来!臭魔女!”钉崎野蔷薇怒道。 “不是已经降落好几次了吗?你倒是快来抓我啊,一年级的。” 西宫桃这样说着发动强劲足以让野蔷薇浮空的咒力风吹向野蔷薇,风混杂了碎石、树枝与细沙直冲野蔷薇的脸部,让她生疼,若她一个不小心身上的肉都会被风刮下。 大风之下野蔷薇睁开眼睛去查看西宫桃的位置都很困难,突然,扫帚冲着她脸部撞来狠狠地留下一道伤痕。 野蔷薇爱美,西宫桃很精准地踩了她的雷。 “竟敢伤到本小姐尊贵的容颜。”野蔷薇冷视坐在扫帚上的西宫桃,哼笑道,“你知不知道这样是不会给我留下伤疤的,我们这边有白桜。” “那可真可惜。”西宫桃叹道,“脸上的伤对男人而言是勋章,对女人而言则是缺陷。” “啊?”突然的说教意味让野蔷薇疑惑。 “你是不是觉得咒术师是实力至上主义的?”西宫桃坐在扫帚上俯视她。 “本来就是吧。” “仅适用男性喔。” “哈?”野蔷薇皱眉。 “而女性就算有实力,但长得不可爱的话也会被小瞧,当然了,可爱却没有实力也同样会被看不起,你明白吗?”西宫桃以极高傲的姿态对她道,“女性咒术师被要求的不是实力,而是——完美,而真依她除了这些还要和不讲道理战斗。” 野蔷薇想到了白桜。 “所以呢?” 被击飞后的野蔷薇抵住风压站稳。 西宫桃严肃地打量着她。她虽然才一年级倒是很惯于战斗啊?击飞她好几次了还活蹦乱跳的。 我可是已经习惯了被抛来抛去。野蔷薇唇角上扬。 持续高输出的话会要了她的命……不对,这都是借口,无法被攻击的最大原因是——狗卷同学,不管他在场与否,都很麻烦。西宫桃心里想到。 “说教说完了吗?”野蔷薇出声。 她拿出附着咒力的钉子毫不犹豫地扔向西宫桃,西宫桃翻转了一下轻易躲开。 “真依被要求的可不是完美那么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东西。”西宫桃一边躲避一边说到,野蔷薇的钉子都钉在了她身后的树上,“精英咒术师世家的三大家族之一——禅院家,在那里完美是理所当然的。” “继承禅院家代代相传的术式,否则就只能以落伍者的身份开始术师的人生,而女性有时甚至不被允许站在起跑线上。”西宫桃陈述道。 她说的的确是事实,禅院真希、禅院真依以及白桜都是如此,不被允许站在起跑线上。 “‘非禅院家之人,焉能妄称咒术师?非术师之人,焉可谓为人?’要一生侍奉那种毫无半点人情味可言的世家,在蔑视中终其一生——为了得到我们唾手可得的生活环境,真依她们要吃多少苦?”西宫桃漠然望着她,“用你那颗会低能到把虎杖这种诅咒误认作同伴的脑袋好好想想如何?” 虎杖悠仁——原本是一个才上高中的少年,过着最正常的生活,却因吞下两面宿傩手指仍旧活着被迫进入咒术界成为咒术师,如今又被称作诅咒,被恐惧,被远离,被厌恶。 渡源家——原本一个被上天垂青的家族却因强大的特殊的治疗术被生生拖进泥浆里,被折磨,被圈养,被怨恨。 “吵死了。”野蔷薇忿然,“不幸的人做什么都能被原谅吗?所以怎样?是不是反过来说——得到上天眷顾的人被人指指点点,或是遭遇不幸,你就满意了?” 野蔷薇又想到了沙织,来自城里的沙织因为她的幸而被乡镇的那些人指指点点、排挤、恶意揣测,最后被赶走…… “即使经历相同,我也最喜欢真希姐了,倒是你们才是,有没有稍微想过——自己要去诅咒的那个笨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野蔷薇伸出手,“我凭什么既要解释完美,还要回应不讲道理?你的人生是工作吗?” 「簪」——她一个响指那些没有打中西宫桃的钉子将树穿透,一棵棵树弯折倒下向西宫桃压来,对于依靠扫帚飞行战斗的西宫桃很不利。 西宫桃这才明白过来野蔷薇的打算,急急避开这些倾倒的树木,躲避之中野蔷薇伸手去够她的扫帚,她迅速转开。 就算我降低了高度,你也够不到吧!她自信地想到。 野蔷薇抓到西宫桃扫帚上的帚枝插到诅咒人偶上,西宫桃疑惑地看着她。 我的帚枝?她皱眉看向野蔷薇。 “男人怎样,女人怎样,关我屁事啊!你们爱怎样就怎样!我喜欢漂亮时髦的自己!喜欢想要变强的自己!我是——钉崎野蔷薇!” 野蔷薇锤子砸在小人身上,一声清脆沉重的叮响下西宫桃的扫帚不再受她控制迅速下沉。 “什么?!”西宫桃惊道。扫帚不听我的使唤了! 我乱锤一通的话可能会打死她……野蔷薇右手握着铁锤迅速跑向还未反应过来的西宫桃,左手从口袋里拿出另外一个锤子。 “哈?!”BB响锤?西宫桃既惊又惑。 BB响锤敲向西宫桃,西宫桃因惯性倒向一旁。 再来一锤!野蔷薇举起BB响锤准备再加一锤,一颗子弹冲击她的眉骨,她应声倒下,西宫桃愣愣地观察野蔷薇。 “勉强在有效射程内……”禅院真依坐在树上举着枪,“太好了,打中咯~” 她拿出手机:“喂,小桃?” “没事的,是橡胶弹,话说刚刚的光是「三重大祓炮」吧?机械丸那边应该是熊猫……” “我联系不上机械丸,被逼的连大招都放了。看来多半是输了,熊猫大概还会回来,你快离开那里从空中支援大家,没你在很难办的。” 电话那头的西宫桃迟疑着:“嗯……真依,我……” “没事的,小桃,我知道。”禅院真依安慰着她。 “……嗯。” 通话刚结束,禅院真依的旁边就出现一人——禅院真希。 “什么嘛,不把同伴叫来吗?我一对二无所谓的喔。”她笑道。 “找乐子的方法有许多种吧?”真依站起身,“与其大家一起围殴,我更想一个人独享——你这块肥肉。” 她举着枪对准真希。 “叫姐姐啦,”真希举起长刀,“小妹。” 野蔷薇刚刚很激动,也不知她与西宫桃是发生了什么争执。 我见她被子弹袭击倒在了地上,她四周无人,而我身旁的五条老师见此一动也不动。 “五条老师……” “嗯?什么什么?”他莫名殷勤。 “就放野蔷薇一个人在那里吗?区域内到处都有徘徊的咒灵吧?” “咦?还需要管的吗?”他真诚问到。 “……我去给前辈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去一个人到野蔷薇那里。” “我来打我来打!”他拿出手机快速拨通一个电话,“棘,你去野蔷薇那里,她昏迷了,那里就她一个人。” 说完后他就挂断了电话,对我轻言浅语道:“我打完电话啦!” 一副等着被人夸的样子。 “……嗯。”我将目光投向屏幕。 “白桜?”五条老师歪头遮住我的视线瘪嘴委屈。 观战的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在,我略感尴尬,面对眼前这位显然不明白尴尬是什么的五条老师我叹了一口气。 他微张嘴准备说些什么,为避免我的尴尬加深我忙出声打断他:“你做得很棒。” 我小声夸赞,他这才满意,咧嘴一笑重新看回屏幕,我松口气。 -------------------- 作者有话要说:旁观完这次交流会的吉野对后辈道:不要做咒术师,快跑加茂宪纪:有点像那谁的声音……不可能吧?这里可是高专…… 五条悟:要夸夸两面宿傩:是宿敌! 这章特地多更了一些:D 第49章 交流会(四) 禅院真依一直都很清楚她的姐姐禅院真希有她不具备的才能。 她与真希是双生子,双生子在咒术界被称为是凶兆,从她们降生的那一刻起她们就被家里人不喜,尤其是她们的父亲禅院扇。 在这个大家族里女性是没什么话语权的,她们的母亲性格太过软和,逆来顺受,禅院扇将他自己所有的失败都推在她们身上,不被父亲所喜爱的她们在轻视中长大。 禅院真依一直记得年幼的她趴在和室的门后安静地听着大人们谈论她与真希的那天。 “听说了吗?阿扇的女儿,其中一个别说是术式了,就连诅咒都看不见。” “双子果然是凶兆啊……” “说不定这样反倒更好,不至于被派去侍奉嫡子了吧?那位嫡子……直哉,我可是听说他的性格可不是那么地好……” “但是作为她们父亲的阿扇……他很不喜欢她们……” 非禅院家之人,焉能妄称咒术师?非术师之人,焉可谓为人? 禅院家有那么一句话。 咒力不高的她与连诅咒都看不见的她的姐姐真希不被承认是术师,不被承认是术师的她们在禅院家是不被看作是人的。 那天实在不想再听下去的她悄声快步走出昏暗的长廊,穿好木屐后向阳光灿烂的木桥上奔去,那里——有她的姐姐真依在等着她。 “真依……”黑色短发女孩身着和她一模一样的浴衣和服,站在阳光明媚之处看着她,“快点啊……” 真依站在木桥中央目光移到真希身旁的不远处,那里坐着一个脖子长到怪异的诅咒,它正扭曲地说着“不在……家……”。 她盯着那只诅咒一脸嫌弃,犹豫着不敢上前:“不要,那里有东西啊……” “又有?”真希叹口气,双手叉腰,“真没办法。” 小真希上前两步牵起她的手:“来,闭上眼睛。” “嗯。”她乖巧闭上眼睛,真希手上的温度传达到她身上,将胆怯的她包裹。 “看不见的话,就和不存在一样啦。”真希语气轻松。 那天夜幕降临,祭典上错落的红色灯笼橙黄的光将石砖路照亮,小真希牵着她向前小步奔跑,与其说是真希牵着她,倒不如说是她紧握住真希的手。 “不要松手喔,姐姐。”她怯怯说到。 “不会松手的啦。”小真希缓声回道。 “绝不能松手喔?” “知道了,你好啰嗦啊……” 我从小就很讨厌……仿佛没有任何不安,朝着未来迎头猛进的你。 真依手持左轮□□对准真希开了几枪,眉头紧锁。 真希手持长刀将射过来的子弹砍成两半,抓着粗木树枝跃下。 躲进死角了又怎样?居然跟我拉开距离,傻不傻啊?真依举着□□瞄准真希躲起来的位置,突然她脚下的树枝咔嚓一声断掉她应声下沉。 “嘁!” 真依注意到下方快速攻过来的真希,下坠的她躲避不及不得不按动板机对准真希开了两枪,然而真希敏捷躲过一脚踢向她,她因冲击往后撞到树上。 她咳嗽两声,靠在树上喘气。 真希决定离开禅院家的那天,她坐在和室的门后听到了真希与禅院家主禅院直毘人的谈话。 “你要离家吗,真希?”禅院直毘人手中拿着酒葫芦坐在和室中央问到。 “杂务并不缺人吧?”真希一脸平静,“用不着担心,我会回来的。” “为什么回来?”禅院直毘人喝了一口酒葫芦里的酒问。 “我要成为禅院家的当家。”她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楚。 “噗哈哈哈……”禅院直毘人大笑,却没有任何的轻蔑与不屑,“那我也来给你相应的试炼吧?” “随你便。”说完,真希就转身向门外走去。 “真依也一样。”禅院直毘人又道。 真希侧身回头:“跟她没关系吧?” 禅院直毘人只笑了笑没有解释,见此真希转身离开。 和室的另一边,在门外坐着的真依靠着袄门手支下巴面无表情。 “骗子……我最讨厌了——” 我最讨厌你了,真希。 真依嘴角下垂怨怒地盯着眼前向她攻过来的一脸自信笑容的她的姐姐——真希。 开了6枪了,不会让你装弹的。真希速度很快地手执长刀奔向真依。 真依瞄准她。 所以——初恋和术式,我都没有告诉过你。 一声枪响,新的子弹射向真希,真希一惊。 「构筑术式」——以自身咒力为基础,从零开始构筑物质,但与「领域展开」的在结界内将生得领域具现化的方式不同,构筑术式生成的物质在术式结束后也不会消失,因此咒力的消耗非常剧烈,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负担。 真依的界限是一天制造一发子弹,为了方便制造假象迷惑敌人而特地使用弹数最为显而易见的左轮□□。 是我,赢了。因到极限而流出鼻血的真依盯着那颗她构筑出来的射向真希的子弹想到。 然而,真希抬手截住这颗即将射中她眉心的子弹。 “唔……”真希抓住这颗子弹丢到一旁,甩甩手,“不该用手碰的。” 用手……抓住了?真依愕然。 真希……拥有我不具备的才能,和机械丸一样,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反向的「天与咒缚」。 本来会带着术式出生的你,用术式换来远超凡人的身体能力。 不被禅院家认可的,我所不具备的才能。 真依注视着真希,低低笑了两声靠向身后的大树无力地滑坐下来。 “算是分出胜负了吧?”真希走近她道。 真依低下头,屈腿抱住她自己:“……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啊?”真希想了想,“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的吧?!你不也来高专了吗?” 虽然她们一个在东京校,一个在京都校。 真依咬着下唇,强忍着眼泪深呼吸两下,道:“我才不想当什么咒术师!都是你的错!都怪你太努力,害得我也不得不努力!努力、痛苦、恐惧,我都受够了!” “在禅院家受人使唤又怎么了?!随便做些家务活,随便活着不好吗?!”真依愤然,“为什么就是不肯和我一起——落魄啊?!” 她紧紧抱着自己,不敢抬头去看真希的眼睛。 为什么要那么努力?为什么不肯放弃?为什么一定要走出来?为什么就不肯和我一起落魄?不肯……和我一起下坠? 在黑暗里下坠,坠入更深的黑暗,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无论是陷入再多么深的沼泽里都没有关系。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不松开彼此的手。 只要两个人一起…… 只要……有你在我的身边…… 所以说……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松开我的手?为什么要离开我? “那样下去的话,我会讨厌我自己……”真希移开注视着真依的目光,“仅此而已……对不起了。” 真依咬着下唇,可这次没能忍住滚烫的眼泪,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落,怎么也止不住。 那天的回忆又涌上来—— “不要松手喔,姐姐。” “不会松手的啦。” “绝不能松手喔?” “知道了,你好啰嗦啊……” “绝对不可以抛下我啊。” “当然了,我们是姐妹。” 真依蜷缩成一团紧紧抱住她自己,将脸埋在臂膀间。 “骗子……我最讨厌你了,” 真希已走远,没能听到她的这句话。 京都姐妹校交流会团体战——禅院真依、钉崎野蔷薇弃权。 “唰唰”一声,三支箭一齐拐过转角冲向伏黑惠,伏黑惠用浮萍拐挡下其中两支,余下一支袭向他背后,被式神虾蟇也就是□□模样的式神的长舌拦下。 虾蟇抓住那支箭后还“呱呱”了两声,颇为可爱。 伏黑惠冷着一张脸抬手用浮萍拐撞坏了箭头,箭上流下鲜红。 箭头上有少量的血……果然这种无视物理法则的轨道就是加茂学长的术式。伏黑注意到,在心里默想。 “你可以同时多放出一种式神吧?”加茂宪纪左手拿弓,右手拿出一支箭,站在屋内长廊楼梯上,道,“你这样留一手可是让我很不开心呐。” 都说了玉犬在工作……伏黑惠在心里说到。 “加茂学长才是只剩下一支箭了吧?你要是贫血倒下了,我可不会救你喔。”他不冷不淡道。 加茂家的术式——赤血操术,操纵自身的血液及被其附着的物体。 在某种意义上,御三家中的加茂家与渡源家非常相合。 加茂鹤川。伏黑惠想到了他,心里很不愉快。 “不用担心,这些全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加茂宪纪淡笑回道。 “加茂鹤川。”伏黑惠说出这个名字。 “嗯?”加茂宪纪疑惑道,“他是我叔父,怎么了?” “他失踪了?” “对……他在上一年的十二月失踪了。” “至今未回加茂家?” “至今未回加茂家。”加茂宪纪不太明白伏黑惠怎么突然问起他失踪已久的叔父,“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继续吧。” “那……你可别大意喔。”他拉弓向伏黑惠的头顶上方射了一箭。 天花板受损,木头、砖石落下,伏黑惠退后一步发现正前方站在楼梯上加茂宪纪踪影消失。 “砰”的一声他一拳击向伏黑惠,伏黑惠急急用浮萍拐挡下。 这个人有这么强的力量吗……?!伏黑惠的手臂隐隐发麻。 “反应不错嘛。”加茂宪纪浅笑道,睁开细长的右眼又一次击向伏黑惠。 伏黑惠快速接过他的招式,浮萍拐在冲击下断掉,伏黑惠跃开随意地看了它一眼丢在一边。 “在近身战中能如此灵活地使用式神,你成长了。”与伏黑惠一路交手到这里,加茂宪纪温声评价道,“我很高兴。” “这时不时就会冒出好像同伴一样的发言是什么情况……?”伏黑惠无奈道。 “是共鸣,你终将成为支撑御三家的人。”加茂宪纪和声回道,他停顿片刻,身子一半在阴影之中一半在阳光之下,冷声道,“我要杀了虎杖悠仁。” 站在阴影下的伏黑惠说到:“是乐岩寺校长的指示吗?” “不,是我个人的判断,这是身为御三家……身为加茂家之人该做出的正确判断。”加茂宪纪站姿端正道。 我的言行举止必须符合加茂家嫡子的身份,为了母亲大人。他在心里想着。 “你应该也能理解,你和我是同类。”他又道。 “不是。”伏黑惠回。突然冒出可怕的话来…… “就是” “不是。”伏黑惠半垂着眼眸,兴致缺缺的样子,“这种话请和真希前辈说,我已经和禅院家没关系了,而且我不认为自己是‘正确’的……” “不,对不起,这么说也不准确。”他礼貌道,想到因诅咒而陷入沉睡的津美纪,“我无所谓自己是对还是错,我只是相信着自己的良心,听从自己的良心救人,如果这点被否定的话……” “接下来。”伏黑惠抬起手,向前一步走到光下冷然道,“就只能互相诅咒了。” 一只长着翅膀的□□冲破袄门在加茂宪纪的背后出现。 式神?!还有剩的吗?!加茂宪纪转身做出应对之势,然而式神化作黑影散去。 用即将解除的式神来做诱饵?!加茂宪纪一惊。 “这个很耗咒力,我只能使用一匹。”伏黑惠双手交叠,阳光为这双白皙纤细的手照出手影,是一头小象,“因为是最近才刚降伏的。” 「满象」——一头不小的粉色大象“噗唔”出现,举起长长的鼻子喷出大量的浪水冲向加茂宪纪,屋墙被冲破,加茂宪纪飞跃出室外。 不能到宽敞的地方,那个会来!加茂宪纪心里惊到。 “「鵺」。”伏黑惠纤细的手又做出小鸟的手影,一只巨大的猫头鹰状的式神出现。 我的刀……被抢走了……三轮霞呆傻在原地,显然还没有从与禅院真希的打斗中缓过神来。 真依的姐姐不知道去哪了……也对,没了刀的我根本算不上什么战力,她的判断很正确。三轮霞在心里思考着。 “那个人的脚程可真快啊。”她感叹道。 话说……珍珠奶茶有说的那么好吃吗?她胡乱想着,手机的嗡嗡声打断了她。 机械丸?她拿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略有疑惑,点击接听键:“你好,我是废物三轮。” “「睡吧」。” 狗卷棘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三轮霞随即倒下,呼呼大睡起来。 京都姐妹校交流会团体战——三轮霞弃权。 狗卷棘挂掉电话摸了摸玉犬的头:“「回去」。” 玉犬消失,他刚准备离开强烈的诅咒气息从他身后不远处压来,他猛回头望去。 啊……原来他是可以睁开眼睛的喔……我新奇地望着屏幕里的加茂宪纪,又见伏黑放出他的式神——一只粉红色的大象。 竟然是粉色的……好可爱…… “唉……三轮这孩子睡着了。”庵歌姬小姐站起身,很是负责道,“我去一下。” 突然唰的一下所有咒符全部燃烬,所有火焰都为红色。 “咦?”庵歌姬小姐讶然,“团体战结束了……?而且全部都是东京校的消灭的?!” “真奇怪,鸟儿们全都没看见啊。”冥冥小姐道。 “虽然我也希望是伟大的五条老师的学生们祓除的。”五条老师手肘置于桌上,两手相合拇指轻贴着脸思索道。 “但是未登记的咒力也同样会燃起红色火焰。”夜蛾校长接话。 庵歌姬小姐严肃道:“您是说有外部的人类……是入侵者吗?” “天元大人的结界没有运作吗?”冥冥小姐问。 “不管是外部的,还是内部的,都是意外事件。”乐岩寺校长慢悠悠道。 “我去天元大人那里,悟负责保护乐岩寺校长和学生们。”夜蛾校长安排道,又看向我与吉野,“吉野,你和白桜一起去找硝子。” “是。”吉野回。 “冥留下来确认区域内学生们的位置,并逐一向悟他们汇报。”夜蛾校长又对冥冥小姐说到。 “任务确认。”冥冥小姐笑得开心,“期待您的奖赏。” “好啦~老爷爷!到散步的时间啦!”五条老师站起身拍拍手对乐岩寺校长颇有“礼貌”道,“刚才不是吃过午饭了吗?” 这语气像是敬老院里的护工一样。 “我们快走吧。”庵歌姬气道。 乐岩寺校长冷着一张脸无视五条老师的行为快步走出房间,拐杖敲在地上的声音很大,听得出来他在生气,而五条老师笑容灿烂。 五条老师,幸亏你是最强……我在心里叹到。您怎么谁都要招惹一下…… “我一会儿就回来了哦。”五条老师又对我说到。 “啊……好的。”我莫名听出他语气里细微的温柔,愣愣回道。 语气和刚刚的不一样了…… 他轻笑着离开。 “那……我们现在去找家入老师吧?”吉野问。 “好。” 我和吉野快步走向医务室。 “有谁会来交流会捣乱呢?”我出声道。 “嗯?”吉野疑惑。 “咒术界的术师升级实行推荐制,每年一次的交流会上所有参与人员的一举一动都会在交流会结束后被扩散出去。”我向才成为咒术师不久的吉野解释道,“这就像寻常人参加考试一样,这里就只是我们这些高专的学生大展身手的平台……不涉及任何的利益牵连,按理来说不会有谁想来破坏交流会。” 同时,交流会举行前也会提前进行场地的排查,物件的审查。 吉野思索道:“会不会是……和前几天的事有关?那位加茂……鹤川?” “加茂鹤川。”我面无表情重复道。 如果是他,他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在这个时候闯入高专?这里有什么在吸引他? 如今有一个瑾川幸在高专,然而当时留瑾川幸在棺椁里没有带走的也是他。 他只冲着瑾川幸来?或是还想要什么? 这次五条老师没有受到像上次那样的束缚,这种对他很棘手的情况下不会是来抓我的,肯定还有其他的目的。 因交流会的举行围聚而来的术师大多等级不低,他想要得到些什么呢?或者说…… 我想到了和加茂鹤川聚在一起的那位脑花先生。 他又想要得到什么呢? 高专有什么呢? 高专有术师,有咒具,还有……被封印的诅咒以及两面宿傩的六根手指。 被绑架的那天我与脑花的对话中他提到过两面宿傩,看他那副模样对两面宿傩也不是不感兴趣。 推算下来,这次的闯入者有可能是加茂鹤川和脑花那边的人,他们可能是冲着瑾川幸以及高专忌库里的譬如两面宿傩的手指这样的东西来的。 那么交流会出现异常很可能是他们为了吸引五条老师的注意,掩盖真实的目的。 “白桜,你是想到了什么吗?”吉野问。 “嗯……我们快去家入小姐那里吧。”以免撞上闯入者。 后面那句话我没对吉野说出来。 “噢,好……白桜,去医务室是这条路。”吉野无奈道,“你好像又找不到路了。” “啊……抱歉。” “没事。” “怎么感觉吉野你很清楚我常迷路这事。”我随口问到。他才来高专没多久吧? “是熊猫前辈他们告诉我的,让我平常跟你顺路的话就尽量和你同行,免得你自己走着走着又把自己走丢了。” “……谢谢。” “没事啦,我们是同伴嘛,同伴的话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他摸摸鼻子,“真要说起来的话,我才是那个该对你说谢谢的人。” “不用和我说谢谢的。” “嗯,所以你也不用和我说谢谢的。” “好。” 我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打算联系五条老师,但是想了想又停下了。 他们想要吸引五条老师的注意,必定在区域内也指派了什么人或者什么诅咒在里面,区域内的大家所面临的情况非常紧急才会得到五条老师的完全关注。 我又点开通讯录里的夜蛾校长那一栏拨通。 五条老师可能抽不开身,但是还有夜蛾校长。 虽然我对自己的猜测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防患于未然。 -------------------- 作者有话要说:禅院直毘(pí)人、虾蟇(má):D白桜受体内诅咒的影响从能很容易找到路变成现在的爱迷路,脑部是有轻微受损的,虽然是这样,她仍然还是很会思考夜蛾校长和五条悟是同一方的,出于很多考虑他是不会让白桜和冥冥待在一起,而是会让吉野和白桜两人一起去找家入白桜:加茂宪纪可以睁开眼睛诶——(恶趣味增加) 吉野得知白桜常会迷路那天—— 熊猫:白桜经常迷路噢,顺平吉野:诶?!看不出来诶……她看起来像是没什么事会难倒她一样熊猫:但是其实她也是会迷路的,你以后要是和她顺路能尽量和她一起走就尽量和她一起走吧狗卷棘:鲑鱼鲑鱼吉野:好,我记住了 第50章 幼狐之梦 我同夜蛾校长简诉了我的推测后挂掉电话与吉野到达了医务室,才停下不久就听见敲门声。 吉野打开门,门口站着西宫桃,她的扫帚上驮了两个人——狗卷前辈与加茂宪纪。 她气喘吁吁道:“有特级诅咒闯入,他们受伤了。” 她身上也带着伤,好在伤势不重,但昏迷不醒的那两位状况显然不是那么好。 我们几人将狗卷前辈与加茂宪纪安置在病床上,家入小姐率先治疗了西宫桃。 我先查看了狗卷前辈的状况,他的嘴角还带着血,看这样子嗓子是受到了咒术的严重反噬,我抬手置于他脖颈喉结上方,白光起,他的伤势很快好转。 治疗好他我又走近重伤的加茂宪纪,他看起来则是头部受到了重创,左脸红肿,如果对方再用力几分极有可能伤及到他的性命。 “被揍了一顿的小狐狸。”我叹笑一声抬手为他治疗。 他的伤势很快好转恢复到毫发无伤的状态,但仍在昏迷,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醒来。 “海带……” “前辈,你醒了。”我转过身对狗卷前辈打招呼。 狗卷前辈坐起身,摸着自己的喉结处看着我点点头,朝我一笑:“腌鱼子,生筋子,明太子。” 他一时说那么多馅料名让我不知他想要表达什么,歪头疑惑:“嗯?” 他微张口停顿住,在我这个视角上能稍微瞥见他舌苔上的刺青一角,我安静地等待着。 “「谢谢」。” 带有咒力的语句袭来,声音清润。 我一顿,轻笑出声:“不用谢我的。” 他点点头从床上下来,指着举行交流会的方向肃然:“明太子。” “有危险?” 他点点头。 “五条老师已经过去了,不用担心。”吉野对他道。 他又点点头,注意到还未醒来的加茂宪纪,戳了戳他,加茂宪纪没有任何反应。 “芥菜?” 是在担心加茂宪纪吗? 虽然是对手,但也是同伴。 “他一会儿就醒来了,不用担心。”我温声回复。 医务室又迎来几个人——熊猫前辈左手夹抱着神色自若的真希前辈,右肩上架了意识模糊的伏黑。 又受伤了…… 真希前辈的状态很不好,伏黑比她还要严重几分,两人浑身都湿漉漉的,血与水混杂,真希前辈的眼镜也不知掉哪里去了,伏黑身上还有一个花形咒灵。 狗卷前辈与吉野帮助熊猫前辈安置好真希前辈与伏黑,我很快走近他们二人,先为力竭的真希前辈治疗好,又再次去查看伏黑身上的那个小咒灵。 咒灵本身是很弱的,但是它的芽很深地从伏黑的腹部扎入了他的体内。 “这个是什么……”西宫桃也注意到这个咒灵。 “这个东西越使用咒力,根扎得越深。”家入老师查看后说到,“稍微有点难办。” 一群人将病床上的伏黑团团围住注视着他,还醒着的伏黑沉重地喘着气抬手遮住自己脸侧头虚弱道:“不要……都盯着……我。” 他面容惨白,细眉微撇,双眸蒙了一层似有若无的水雾,脸上挂了几颗冷汗,他不停喘着气,几丝乱发贴在他脸上,干净整洁的黑色制服也因战斗而有所破损,上面染了些暗色的血红,一副虚弱美人相。 再这样盯下去,他像是会哭出来一样。 “好的好的,我们散开。”熊猫前辈向后退了几步善解人意道。 大家也都往后退去散开,只留有家入老师与我站在他的床旁。 我伸手握住他捂着腹部的右手手腕,他呼吸一乱整个人僵住,长睫微颤双目无措地望着我,带着微弱的委屈。 我看见过很多次五条老师在我面前委屈的模样,倒是很少看见伏黑在我面前这样略有委屈的反应。 “这、这样把手拿开好看伤口……”我连忙解释。 他用左手遮住大半张脸,偏开头不再看着我,耳尖红透,在白黑之间很显眼。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要不要放下他的右手,想了想还是将他的右手移到他身侧轻轻放下,他手一滞泄力,这只白脂玉似的手乖巧放在素白的床单上。 “那怎么办呢,家入小姐?”我问。 “我先用反转术式试试。”家入小姐回道,语气里带了无名的笑意。 “好……” 在家入小姐的术式治疗下那颗花形小咒灵迅速枯萎消散,她顺手也一并治疗了伏黑的伤口,伏黑的状态渐好。 “还好,很及时。”家入小姐轻松道。 “好厉害。”我夸道。 家入小姐眉头一挑,傲声道:“我可是家入硝子。” 这样神采飞扬的模样仿佛又回到了她年少时,我浅笑着看着这样的她。 “好了,不打扰你们了。”她又说到,重新回到了平常那副沉稳温柔的状态,疲惫地笑了笑转身离开走向她隔壁的办公室。 她一身白大褂在我们中间很扎眼,一个人迎着夏日绚烂的光踏出门外远离我们这热闹的病房,忽而她像是想起来什么转过头来。 “有什么事就来隔壁找我,我一直在。” “好。”我回。 她伸了一个懒腰后缓缓离去。 好转的真希前辈坐起身转了转手腕,没戴眼镜的她模样与禅院真依几乎毫无差别。 “白桜的治愈术可真好用啊。”熊猫前辈感叹,“有你和家入老师在高专的话,我们受了很严重的伤后也不用担心治疗不回来。” “但是……拖太久的伤我可治疗不好喔。” “了解了。”熊猫前辈比出OK的手势,“受了伤后一定第一时间来找你。” “那现在要回去吗?”真希前辈道。 “木鱼花。”狗卷前辈回。 熊猫前辈挠挠头:“那里有东堂在吧?而且悟也去了不是吗?” “帐也不知道有没有被破掉。”真希前辈又道,“野蔷薇和真依她们还在里面吧?” 的确,晕倒的野蔷薇与昏睡的三轮霞以及禅院真依还未回来。 “帐?是什么样的帐?”我问。 “所有人都可以随意进出,但是不允许悟进入。”熊猫前辈解释道。 “这样代价就平衡了。”伏黑坐起身说到,神色冷淡。 用所有人的自由进出换五条老师一人被阻拦在外,这与乐园那天,帐内的五条老师可以自由进出,但是所有人都会被困在帐内很像。 “这是在测试帐吗?”我随口说到。 “有一点像诶……”似乎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的熊猫前辈低头思索。 “所以……这次的闯入者有可能是……?”伏黑也道。 “是那个讨厌的家伙吧?”真希前辈道。 “鲑鱼。” “你们在说什么?”西宫桃疑惑。 吉野犹豫道:“这个……怎么解释呢……” 西宫桃望着我们,叹口气抱着她扫帚:“好了,也不用给我解释了。” 她走近加茂宪纪瞧了瞧他:“怎么还没醒?” 头部受创的加茂宪纪正是意识混沌的时候。 “为什么大家要欺负母亲啊?” “因为她是个不检点的侧室。” “那又为何偏爱与我?为何谎称我为嫡子!” “因为正室未能诞下继承了术式的男孩。” 加茂宪纪,侧室所生,6岁时被纳入与五条家、禅院家并称为御三家的加茂家,进入本家成为嫡子。 他其实对什么嫡子这样的身份并不感兴趣,也不想当什么咒术师,只是他的母亲被逼走前对他说—— “宪纪,你有才能,可以帮助许多的人。帮助的人越多,你就能得到更多的认可,然后就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来帮助你,以后的日子里,你是不会孤单的。” “你要成为一名出色的咒术师,然后来迎接妈妈喔。” 在这个实力至上的咒术界,加茂家可不是什么温情的家族,纵使他是继承了家族术式的“嫡子”稍一步行差踏错他也是会受到责罚的,而且是严厉的责罚。 那些人冷冰冰的充斥着不满、轻蔑的眼神,他很不喜欢…… 侧室所生的他,从6岁起的每一个日夜都是他自己度过,一个人写字,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没有人会温柔地笑着问他——小宪纪今天想吃什么,也没有人会为他读睡前故事温声哄着他入睡,更没有人会关心他是难过了还是无聊了,要不要出去散散心解解闷。 寻常小孩所可以拥有的,他都不能拥有,因为他是加茂宪纪,继承了加茂家祖传术式的加茂宪纪。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不得不学会受伤了要自己站起来不能说痛,在最想出去玩的年纪里必须坐在和室里读书写字,面对再多么怪异可怖的诅咒必须面不改色地祓除掉它。 他必须学会长大,必须变得优秀,在他被他父亲领着踏入加茂家的那一刻,在他的母亲被嘲讽与流言逼走的那一刻。 他是御三家——加茂家继承了家族术式的“嫡子”,他必须时刻约束着他自己,一言一行都必须符合他的这个身份。 只有变得足够优秀足够强大了,他才能为他的母亲挡下那些无端的流言蜚语,他才能庇佑自己想要庇佑的人。 他的生活是乏味单调的,每日就是读书、写字以及练习术式、锻炼体能,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没什么太大的变化,直到某一日,他撞见了一只诅咒。 那只诅咒是一只人形诅咒,等级可以被评为特级。 他不知道那只诅咒的名字,他想……就暂且称为“她”吧。 那天他照常提着笔认真地写着习作,外边的庭院里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他感到奇怪,加茂家里不会有谁会在家宅里如此的不规矩,所有人都是循途守辙的,包括他自己。 然而那脚步声甚是轻盈,像是枝头上的小鸟落在庭间自由地伸着小爪蹦跳。 脚步声渐近,他写字的动作放缓,不知怎么竟在期待着想要见一见那究竟是谁,然后——门被拉开了。 入眼的是一个女孩。 她穿了一身绣满了落樱的粉白和服,蓬松的黑色长卷发随性地披散着,脸颊边还有几缕碎发不乖地翘起,一双赤红的双眸明亮澄澈,像是大自然费尽心思打造出来的无瑕红玉,一颗眼下的泪痣点缀在她那张乖巧的面容上,让人无端将注意力跟随她的一颦一笑。 她将门打开,将庭间的光带了进来,将和室的冷清散去不少。 她像是偶然来到这无聊凡尘的懵懂神明,正在寻找回去的路。 突然的“访客”让他呆愣住,全然忘记自己的笔尖才蘸了墨水,墨水顺着他的笔尖滴落在他快要完成的习作上将他这半天的心血毁掉。 她走近和室将袄门关上,转过身来,这才发现了他的存在。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声音轻柔。 “加茂宪纪。”他乖巧回道。 “我在这里躲一会儿,你可别把我供出去。” 他对她感到疑惑。 她眨了眨眼,轻快道:“好吗?” 他迟疑点头。 她四顾左右,找了一个唯一能躲人的地方——他身旁不远处的柜子,她走过去打开门藏了进去。 待柜门关上后他才反应过来,女孩身上有浓厚的诅咒气息,她不是什么神明,而极有可能是一只诅咒,一只特级诅咒,比之前他所遇到的任何一只诅咒还要强大许多的诅咒。 身为加茂家的咒术师是有义务祓除诅咒的,这是他的使命。 如果她是一只诅咒的话,无论能否做到他都该尝试着将她祓除,但是他迟疑了,犹豫了。 他是个不称职的咒术师,他不想祓除她,也不想有谁将她祓除。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他回过神来。 “宪纪少爷,你有看见什么人进到你的院子里吗?” “没有。”他回。 “好的,打扰少爷了。” 听声响家仆似要离去,他松口气却又听见另一个声音。 “宪纪。” 他一顿。 这是他的叔父——加茂鹤川的声音。 “叔父?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可以进来吗?” 他没回话,担心着他的这位叔父进来后发现她的存在。 “我可以进来吗?” 他那叔父又将问题问了一遍。 “……可以的,叔父。”他回。 加茂鹤川踏入和室。 “叔父是有什么事吗?”他问。 “我来看看你。”加茂鹤川缓步走近他,最后停在书案旁,看了看他的习作,“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将墨水滴在了习作上。” “我正打算重新写一份。”他有礼道。 “这样啊……” 加茂鹤川随意地打量这间和室,走向他身旁的柜子:“你这柜子——” 柜门下露出女孩的和服一角。 加茂鹤川伸手准备去打开柜门,他迅速起身走过去挡在柜子前。 “是我的衣柜。”他平静道。 “是你的衣柜啊……”加茂鹤川笑了笑,“你还有女式和服吗?” “还请叔父不要说出去。” 加茂鹤川轻笑两声:“好,我不说出去。” 随后加茂鹤川又同他说了几句话没待多久就离开了,待房门再次关上他确认那些人已走远后,他对柜内的女孩道:“你可以放心出来了。” 女孩打开柜门,低下头也发现了自己的衣角在慌忙之下被柜门夹住露在外面。 “谢谢你。”她向他谢道。 “不用谢。”他一板一眼地回道。 女孩没多说什么,从柜子里跳下来。 “你从哪里来?为什么你身上的诅咒气息很浓?你是一只诅咒吗?”他板着脸严肃问道。 女孩一点儿都没有被唬住,两眼弯弯:“对,我是一只诅咒,一只迷了路的诅咒,我不小心闯进了这里,这里到处都是随时会祓除我的咒术师,可我没有害过人,我只是想回家。” 他沉思着。 “你是要祓除我吗?”她问。 他摇摇头:“不是,我只是在想怎么把你送出去。” “诶?你要帮我吗?” “嗯,我想帮你。” 她灿烂一笑:“谢谢。” “……不用谢的。”他又是一板一眼的回答。 女孩温声莞尔道:“好的。” 那天,他花了很多心思避开家里人将她送走,那是他做的迄今为止最出格的事。他原想着她是一只诅咒,萍水相逢,也无所谓知不知道她的名字,而且很多诅咒都是没有名字的。 但是他又一次犹豫了,望着女孩离去的背影他还是想要知道她的名字。 “你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吗?如果有的话……” “嗯?”女孩转过身来,“我的名字吗?……‘她看着他,道:“如果下次能再见到的话,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好吗?”她眸间盛了光,含着柔和的笑意,问到。 “好……”他回,小声道,“那你下次可不要乱跑了,要是又迷路进什么咒术师的家里可是会被祓除掉的……千万不要遇到一个叫五条悟的咒术师,他很厉害的……” “好,那么……下次再见了?” “……嗯,下次再见……” --------------------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是小狐狸的故事,之后会讲大狐狸的故事阿晋的审核让我都不敢经常性回复评论了(??_?.) 谢谢大家的喜欢(///▽///) 这章后半剧情对应的是34章的诅咒与小狐狸,上次是白桜的视角,这次是加茂宪纪的视角:D年幼的加茂宪纪:不要乱跑,又迷路到遇见什么咒术师,尤其是一个叫五条悟的,他很厉害的…… 当时的白桜:好的好的十六岁的白桜:又迷路了……前面好像有谁受伤了,要过去看看吗?……还是不要乱跑吧……算了,过去瞧一眼……诶……是小猫受伤了……这几个人是谁?咒术师吗?戴眼罩的那位是谁?他看得见路吗?…… 五条悟:诶…… 第51章 你是谁 花御按照计划进入帐内,此刻正与东堂葵、虎杖悠仁对峙。 实际来说东堂葵的实力要比它低上很多,但是东堂葵拍手置换位置的术式很大程度上在影响它对战局的判断。 东堂葵与虎杖悠仁的默契配合让它束手束脚应对不及,尤其是东堂葵用游云这个咒具攻击了它,幸而它防御力很高生生抗了下来,如果使用游云这个咒具的人再强上几分,花御恐怕已被祓除。 森林、海洋和天空都在哭诉,再也无法忍受,已经到了无法继续和人类共存的地步。他们也知道温柔对待这个星球的人类是存在的,但那份慈爱弥补不了多少,他们想要的仅仅是时间,只要有时间,星球便能回复湛蓝的光辉。 没有人类存在的——时间。 花御秉承着这样的理念战斗,但是现在它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面对眼前的两位少年——一级咒术师东堂葵与两面宿傩的容器虎杖悠仁。 虽然羂索特地嘱咐了它学生中有两面宿傩在意的存在,尽量不要杀害学生,但是被激起战斗欲的它第一次想拿出所有的本事与他们酣畅淋漓地搏斗一番。 它解开遮住左臂的布,左臂上长了一朵巨大的花,吃力道:“植物不能孕育咒力,我的左臂能够夺取植物的生命将其转换为咒力,但不会还原到我的身上,而是全部注入这朵供花之中。” 它站起身:“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么做。” 强大的咒力四面八方涌来,四周的草木尽数枯萎,充满生命气息的茂林像是被秋风袭过只留下萧瑟的痕迹。 “东堂!”刚刚被东堂葵的术式置换了河溪中游云位置的虎杖悠仁匆匆赶来。 “别过来兄弟!它的咒力输出大得惊人!”东堂葵出声阻止虎杖悠仁的靠近。 “不过,凭你的术式,要想躲开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吧?那么你会怎么做?”它对前方的东堂葵说到,它的话语本没有人能听懂,但是它所想要表达的意思不由分说地传达进在场人的脑袋里,“领域展——” 突然,笼罩在上方的帐迅速被破开,一道黑色人影出现在晴空中,他正漠然地俯视着下方。 他们所花费好几个月研究出来的特殊的帐在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就被五条悟轻易破开了,花御滞然。 “那么——”取下眼罩的五条悟悬浮在高空中低头垂眸俯视下方,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纳入他那双比天空还要干净深邃的蓝色眼眸之中,那浓密的白色睫毛半垂像是白色鸦羽一般携了灿烂的光,他不慌不忙道,“该从那边开始呢?” 悠仁的等级提升了许多……他注视到虎杖悠仁旁的东堂葵。是这样啊,确实那家伙跟悠仁的相性很搭,虽然好像在跟特级厮杀,不过就目前的情形来看,是不用担心了。 “那么,该优先解决的就是……”他迅速出现在鸟居下,站在某个一直嚷嚷着要把他做成衣架子的诅咒师身后,“你了。” “衣架!衣架!”诅咒师注意到五条悟的到来转过身兴奋地向他冲过来。 五条悟笑得张狂肆意,气定神闲地微一抬手。 “留活口!”乐岩寺嘉伸急急出声。 一瞬间,不过眨眼的功夫,诅咒师的四肢受到重创消失不见,像是被消除笔猛得擦掉的画,他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就连尖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还有很多事情要问这家伙。”五条悟双手插兜随意地瞥了一眼地上的那位诅咒师,转头指着乐岩寺嘉伸笑道,“可不能让他死了喔,快点给他做下急救。” 乐岩寺嘉伸见五条悟这幅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怒视五条悟,五条悟毫不在意地将注意力放到其他地方。 歌姬那边的家伙的气息消失了,看来是早就做好了逃跑的打算。五条悟通过六眼将四周的情况全部看清。 还剩下那个特级……那家伙也很会逃。距离悠仁那边有点远,没办法—— “稍微,”他合掌,十指交叉,一掌五指微曲,一掌五指伸直,做出发动术式的手势,狂傲道,“乱来一下吧。” 术式顺转「苍」,术式反转「赫」——他身后出现两颗像是宇宙中的行星一般的球体,一颗为红,一颗为蓝,迅速合并在一起成为幽紫球体。 虚式「茈」。他神情淡漠,左手拉着衣领,右手伸向前,两指轻指——一瞬,紫球所过之处全被毁灭,无论是细草枯木,还是坚石硬沙,都被术式冲毁,露出地表层,像是被核弹冲击过一样,术式所过之处,无生灵尚存。 这样冲击力巨大、伤害力不小的瞬发术式也只不过是他的正常攻击,还不能算是他最强的招式。 “耶!搞定!”五条悟竖起拇指似在夸赞他自己,又将眼罩戴好,兴致勃勃道。 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微思。 “好痛、好痛啊!”刚刚的诅咒师大声哭喊着,后知后觉地感到疼痛。 “闭嘴!”乐岩寺嘉伸不耐烦吼道。 算了,去找白桜。他双手插兜又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哼着小曲走过那位哭得凄惨的诅咒师。 “快把他带到硝子那里啦~”他对乐岩寺嘉伸说到。 “你这臭小鬼!”乐岩寺嘉伸用力地握着拐杖,生生将满肚子的气憋了回去。 “嘶……” 加茂宪纪捂着头缓缓醒来,他眼前的是高专医务室洁白的天花板,他坐起身来。 “加茂,你醒了。”西宫桃说到。 “西宫。”他不冷不热道,随意一瞥注意到不远处身着黑色制服的长发少女,她正与周围人在聊些什么,似乎注意到他醒来了,转过头看向他。 那双赤眸,那颗泪痣。 “是你?”加茂宪纪愣然。 “是你?”加茂宪纪对我道,他惊愣地看着我,“你怎么在高专?” “你们认识?”西宫桃问。 “一面之缘。”他回,又瞧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回答。 “因为……我是这里的学生。”我回道,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同他解释。 我之前从被关押的地方跑了出来,不想多少人得知我的身份,尤其是加茂家的人,所以也没有告诉他我到底是谁,但我的确是骗了他,说我自己是诅咒。 他看着我,没有继续深究下去,又道:“所以,你的名字是……?” “砂糖白桜,或者……你可以称我为渡源白桜。”这次我不打算瞒着他,我也无需再瞒着任何人我的身份。 “是你?!”他讶然,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笑了笑带着无奈的意味,“原来是你,竟然是你……” “诶——宪纪是想到了什么吗?”五条老师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我还未转过身去看他,他就走到我身旁对我轻声道,“我回来啦!” “五条老师。”我平静道。 “白桜的反应也太冷淡了吧?”他委屈道,“分开那么久再看见我难道一点也不高兴吗?” “这才半个小时不到吧?也不算多久。”见他撅着嘴仍旧十分委屈的模样,我在心里叹口气,“那么……欢迎回来,五条老师。” 他这才满意,嘻嘻笑着,带着莫名的傻气,也不知他究竟在高兴些什么。 “这副画面怎么莫名有点像妻子对归家的丈夫说欢迎回来?”西宫桃小声惊疑道。 “啊?……”我愣愕,看向五条老师,他似乎没有听到并没有反驳,我便小声反驳道,“我们不是。” 五条老师望着我,没说话。 加茂宪纪看了看我们,一板一眼地打招呼:“五条前辈。” “宪纪在我面前不用那么拘束了。” “您是我的前辈,又是五条家主,我不能冒犯您。” “好吧好吧。”五条老师也不再强求,又将注意力放到我身上,盯得我很不自在。 “好痛!……”门外传来哭喊声,也不知是谁受伤了哭得那么惨,伤得似乎很重的样子。 我准备去看看究竟是谁,五条老师叫住了我。 “不用管他的,他是刚刚被抓到的诅咒师。”他向我解释道。 “可是他好像很痛的样子。”我回,“应该伤得很重吧?” “白桜是在心疼他吗?” “倒也不是,只是他要是就这样死掉了,我们就不能审讯他了。” “说的也是诶……”五条老师没有任何的讶然,“没关系啦,硝子会治疗他的。” 既然五条老师都那么说了,我也不打算去凑热闹了,于是我回了声好的。 我话音刚落,地上冒出一道黑影,它正向我扑过来但被五条老师一下子拦住,像拎小猫似的将它拎在手里。 “白桜。”黑影凝成瑾川幸的模样,带着哭腔道。 “你怎么跑出来了?”五条老师端详着瑾川幸,而瑾川幸则怯怯地看着他,向我投来颇似求助的眼神。 “特级诅咒?!”西宫桃惊呼一声,似乎因为五条老师的存在并没有选择立即出手,而是站在原地打量着瑾川幸。 “白桜……”瑾川幸又念了一遍我的名字,似乎想对我说什么,但是会的词汇只有“白桜”于是不停地用我的名字来表诉。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在他说了一通后我开口道。 他安静下来先是看了看五条老师,然后与我对视着先指了指某个方向,又指了指他的手指最后指了指他自己。 他指的方向是忌库所在的方向。 见我没出声,他抬起两手做出右手拿握左手的动作,再次指了指他自己做出抓握的动作。 “有人拿了手指并且想要抓你?”我问。 他点点头,开口学着我说话:“手指,抓。” 牙牙学语一般,就连说话的语调都在模仿我。 “五条,稍微有些事需要一起商讨一下。”庵歌姬小姐出现在门外,神情严肃,瞥见他手里的瑾川幸,惊道,“特级诅咒?!” “我先离开一会儿哦。”五条老师先对我说到,后提着瑾川幸走向庵歌姬。 “你手里……”庵歌姬小姐欲言又止。 “一只诅咒啦。”他毫不在意道。 “算了,先开会。”庵歌姬小姐明显有很多疑问想问他,但是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瑾川幸眼巴巴地望着我,像是待宰前的羔羊。 “五条老师,你可以先留下他吗?”我出声。 “嗯?好。”五条老师不假思索道,也没有询问我原因,将手里拎着的瑾川幸放下,对我道,“我马上就回来了。” “好的。”我回。 庵歌姬小姐不放心地看了一眼瑾川幸,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和五条老师一起离开,见他们两人并列而行不知为何让我心里刺刺的。 “白桜是有什么想问瑾川幸的吗?”伏黑开口道。 我收回视线忽略心中的这份奇怪的感觉:“嗯,是的。” 我走向门口的瑾川幸,打算单独询问他。 “我和你一起吧?”伏黑对我说到,熊猫前辈他们也看着我。 瑾川幸是特级诅咒,我一个人和他待着的确会让他们感到不放心,于是我回了声“好”。 我与伏黑出了那间医务室来到庭院中,瑾川幸安静地跟着我。在庭院一角站定后我转身看向他,他眨巴着眼睛扬起孩子般的天真笑容,没有五条老师在场他活泼不少,扯着我的袖角小声叫着我的名字,他身侧的触手伸出试探性地触碰我的指尖。 他顶着这张与渡源崎月甚为相似的面容做出这样举动让我感觉很怪异,渡源崎月在我的印象中从来都是平和的。 渡源崎月不爱亲近人,对谁从来都是疏远有礼,只有在看向我时他那双暗淡的双眸才会重新出现微弱的光。 渡源崎月的一生十六年,从来都没有过任何开怀大笑,也没有任何的胆怯畏惧,大悲大喜不会出现在他身上,似乎这个世上没有什么能激起他情绪上的波动。 他一直平和、安静,哪怕是在赴死的那天,他都是从容的。 我望着面前的瑾川幸,抽回袖角,拍开那触手,他不解地歪头看着我。 “他们拿走手指了吗?”我淡声问到。 瑾川幸点点头。 我又问:“缝合线、袈裟?” 瑾川幸学着我的语调:“缝、合线。” 看来来的是真人。 “袈……袈裟。”他又道。 脑花也来了?他不怕遇到五条老师? 瑾川幸将他脸颊旁黑色长发对折起一缕:“袈裟、袈裟。” “扎着头发的?” 他摇摇头,重复手中的动作:“袈裟。” “……短头发的?” 他点点头。 短头发穿着袈裟的?那是谁?我思索着。 现在高专的闯入者可以确定是真人他们了,他们取走了两面宿傩的手指,除此之外不知道有没有顺手带走其他的东西。 他们带走两面宿傩的手指是想做什么?我想起虎杖的特殊体质。 所以,他们可能是想让两面宿傩回归? 那么那位短头发穿着袈裟的是谁?脑花那边的人还是其他的势力? 这次的帐是专门为五条老师所制,上次估计也是,他们是在谋划什么?想要通过制成约束五条老师的帐得到什么? 这些问题的答案也许可以通过刚才的那位诅咒师得到…… 我叹口气,想着要是自己能去审讯那位诅咒师就好了,又见那黑影触手仍旧尝试靠近我,我视线轻掠过,它们往后一缩,另外些的黑影触手卷起我身旁伏黑的衣角往外轻扯,想让他离开似的。 “收回去。”我漠声道,黑影触手全部应声缩回消失。 “白桜……”瑾川幸的声音又带着哭腔。 “你到底是谁?”我再一次询问他,“是瑾川幸,还是……?” 他仍旧是懵懵懂懂的模样,盯着我,一声不吭。 风起,枝叶沙沙作响,树影晃动,透下来的光柱在他身上浮跃,他黑色的柔长直发跟随夏风轻晃。 瑾川幸的五官与和子极为相似,单看这幅容貌会误以为他是什么漂亮小姑娘,这样的他除了眸色与泪痣外他的面容本与渡源崎月没有相似之处,但他就是莫名与渡源崎月神似,像是渡源崎月的灵魂困在了瑾川幸的躯、体里。 可是,透过他的躯、壳,我什么也看不到。 既没有瑾川幸的灵魂,也没有渡源崎月的灵魂。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有着瑾川幸的五官与渡源崎月的赤眸、泪痣的空壳。 “还是渡源崎月?” 我终究还是向他问出了这个名字。 “渡源……崎月?”瑾川幸蹙起眉头一脸茫然。 “接下来是人员伤亡,0人死亡,15人伤重,其中有9人被术式改造,伤重人员有——2级咒术师5名、准1级咒术师2名、辅助监督6名,忌库看守2名,这次事件虽然夜蛾校长突然增加了看守,但是很不幸忌库仍旧失守。” 伊地知洁高字字清晰地念出报告。 “突然增加看守?”乐岩寺嘉伸道。 “我们这边的学生注意到不对劲后联系了我,所以我多委派了几名术师赶去看守忌库,但还是没能守住。”夜蛾正道解释道。 五条悟曲着右腿将手肘搭在膝盖上面无表情地靠着和室的门墙,低着头将脸掩在高领里。 “……是否要将具体情况告知学生们?”庵歌姬问到,“他们应该已经了解到一点了吧?” “即使这样还是不要告诉他们具体情况。”乐岩寺嘉伸说到。 “嗯……让我们来忧虑就好,他们还是学生,把消息控制在我们上层之内吧,不能让诅咒师方面得知特级诅咒流出的消息。”夜蛾正道同意道,他们这边不仅丢失了封印起来的两面宿傩的手指,还被盗取了九相图1到3号的咒灵。 夜蛾正道又问向伊地知洁高,“抓到的诅咒师有交代什么?” “那个人嘴倒是不严,但是他的精神明显不正常,发言也大多让人不得要领。关于此次袭击事件他声称自己只不过是做了交易、听命行事而已。” 伊地知洁高回忆那位诅咒师有用的话语,尽量简洁道:“他是受一个不知性别的留着娃娃头的白发小孩委托而来。” “性别不详的留娃娃头的小和尚?”冥冥转头看向五条悟,“有什么印象吗?” 五条悟不知是想到了谁,不太愉快道,“他随口胡编的吧?有没有擅长审讯的术师?” “没——有。”他身侧的庵歌姬答道,“话说为什么咒灵和外人能够穿过天元大人的结界?” “我想应该是和学生们交手的那个特级咒灵的缘故吧。有特殊气息的咒灵虽是咒灵,却可能无限接近精灵。”五条悟解释道,“刚刚来的路上葵不是说——它好像是遁入植物之中潜入的,天元大人的结界对植物是不起作用的。” “天元大人的结界,法力全部分配给了隐蔽,而不是守卫。”五条悟边说边思考着这次事件,“若是敌人已经到了其中,效力就很弱了。” 在为人解惑上,他倒是很耐心。 “总之,学生们都没事,这点值得庆幸。”庵歌姬回道。 “嗯……”乐岩寺嘉伸道。 “毋庸赘述,交流会终止了。”夜蛾正道说到。 “慢着,”五条悟又道,“这应该不是由我们来决定的吧?” “?”在场的几人都疑惑地看向他。 “这是他们的青春,这该由他们决定。”说完这句后五条悟又恢复不着调的模样,“随意剥夺少年人的青春可是很可恶的哦。” 夜蛾正道顿了片刻,道:“行,就按你说的,交给他们来决定。” -------------------- 作者有话要说:白桜:想去审讯那个诅咒师五条悟:有擅长审讯的术师吗? 瑾川幸到底是什么马上就要揭晓啦接下来的确很多悲剧都可以避免:D刀的话……28悟是能拿捏得住16白的感受与想法的这几天都是日更,好累(,_‘)但是我又在期待接下来渡源宅的剧情(._.) 第52章 愿望 “真是难搞,计划得好好的,忌库那里原本没有多少术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多出好几名看守。”真人扶着被五条悟伤到的花御回到和室里说到。 “是被渡源白桜察觉了吧。”羂索不紧不慢道,“瑾川幸也没能带回来。” “瑾川幸,我刚准备抓它回来,结果它一下子就消失了,它也太难抓了。”真人放下花御,不满道,“明明一开始我有和它好好打招呼。” “手指和九相图带回来了吧?”羂索问。 “带回来了。”真人从口袋里拿出手指,递给羂索,“给。” 羂索接下,拿在手里端量。 “那现在瑾川幸那边怎么弄?”漏瑚查看了花御的状况后问道,“它还待在五条悟那里会很棘手吧?要是真被祓除了,之后我们也难以用它来牵制住渡源白桜,难不成我们还要再计划一次?” “再来一次,我们的目的就会被五条悟或者渡源白桜彻底察觉。”羂索不紧不慢道。 “要不漏瑚你去高专把瑾川幸带回来?”真人笑道。 漏瑚冷哼一声:“我才不去。” 自从他上次不服气单独去挑战五条悟,被五条悟狠狠地揍了一顿,还被他踩在脚下威胁不老实交代就会被立即祓除,它就收敛了不少。 那天如果不是擅长逃跑的花御来救它,它估计已被祓除。 往事不堪回首,从此它学会绕着五条悟走。 “只要保证瑾川幸不被祓除就好。”加茂鹤川走进和室慢条斯理道。 “怎么做?”漏瑚问。 “将那孩子的遗骸寄给她,一点就好,不用全部。”加茂鹤川说得风轻云淡。 “诶——蛮让人舍不得的,那孩子的骨形很漂亮的。”真人叹息道,“我原本还打算将他收作藏品。” “食了他的血肉还不满足吗?”加茂鹤川平淡道。 真人舔舔唇,似在回味:“贪婪是我的本性嘛。” “你在激怒她。”羂索对加茂鹤川说到。 加茂鹤川展颜浅笑没有否认。 “我倒是略微好奇,加茂家是如何教育你的。”羂索支着脑袋悠然道。 “你不也曾在加茂家待过吗?既还问我?”加茂鹤川淡笑。 “你的母亲是渡源氏吧?难不成渡源家的疯症真的会遗传?”羂索又道。 加茂鹤川,他的母亲是渡源家的人,嫁进御三家的加茂家为侧室,已逝。 按理来说,渡源氏与御三家结合生下的孩子大多长寿,然而加茂鹤川只有不到一年的寿命了。 为了能再见到“她”,他可以付出一切,包括他自己。 “咒术师里哪会有什么正常人?”加茂鹤川回。 “这倒是。”羂索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便问:“寄哪块给她?” “右手骨,她收到后会很‘惊喜’。” “真是好可惜诶……看不到她的反应。”真人叹口气,见花御正动用咒力恢复身体,“花御,你还好吗?” “嗯。”花御站起身回道。 我见瑾川幸仍旧是糊里糊涂的模样,已没有追问的必要,小声叹了一句“算了”。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我会想要知道瑾川幸是不是渡源崎月,明明在渡源崎月死的那天,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 我本对他的死亡是无所谓的,只是有时候也会想起他,想起他提着灯找到在后山迷路的我,想起他无奈地对我说我坐得太高了,当心摔下来,想起……他最后温笑着让我离开渡源家。 那天,大火之中,他的身后是凄厉的惨叫,是不甘的怒骂,他的身前是大敞的宅门,是宁和的道路。 我转身离去,走向平静无风,离开渡源宅的大门,而他则是转身回去,走向人间炼狱,回到渡源宅的深处。 他让我一直向前走,不要回头,也不要再回来,但我终究还是回了头。 他也是,转身回去时回了头。 我们隔着渡源宅的大门遥遥相望,他似在惊讶我会回头复而又温和一笑,安静而平和地看着我。 “快离开吧。”他说。 我拥有着未来,而他早已死去。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一个叫渡源崎月的人陪在我的身边。 真遗憾,那天走出来的只有我一个人。 我很想得到瑾川幸的一个肯定的回答,想听他说一句——“我不是渡源崎月”。 我将渡源崎月葬在后山,不想要谁去打扰他,也不想有人作贱他的尸骨,我想要他得到一个安稳的长眠,拥有一个不会再醒来的幸福梦。 可是面前已化作诅咒的少年无法对我说出这句话,他像初生的婴儿懵懵懂懂什么也不知道。 我身侧的伏黑未说一语,只安静地陪着我,像之前的每一个五条老师不在的日子里安静地陪着我。 我抬头看他,而他似乎一直将目光放在我身上,见我看他,他一顿,微惶移开视线又回视我。 “渡源崎月……是白桜你重要的人吧。”他说到。 重要的人吗? “可能吧。”我回道,为了不让话题太过沉重,我扯出一抹浅笑,“我们回去吧。” “……好。” 他陪着我走回前方热闹的房间,瑾川幸跟在我们身后,黑影触手伸出轻卷我的衣角,我抬手准备再一次拍掉它,但是手停在半空中还是放了下去。 算了,一片衣角而已。 “我回来了,白桜!”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尾音上扬。 我停下脚步:“五条老师。” 五条老师拨开那卷着我衣角的黑影触手,走到我与伏黑中间对伏黑说到:“中午好哟,惠。” “中午好,五条老师。”伏黑淡声乖巧回道。 “真是的……你们两个都兴致缺缺的模样。”他似略有无奈,微叹一口气,“我们先去和大家集合吧!” “嗯。” 我与伏黑异口同声道。 “好默契喔……”五条老师小声道,右手随意地搭在伏黑的肩上,对我道,“走吧走吧。” 我瞥了一眼他的右手很快收回视线点点头,与五条老师以及伏黑从庭院走上长廊走向热闹的休息室,身后跟了默不作声的瑾川幸。 我们三人一起走在长廊上,伏黑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下,中间的五条老师在光影交接处,而我则是完全在阴影之中。 “啊……白桜。”家入小姐忽然出现叫住了我。 我率先停下脚步回头看她,还未问出是有什么事吗,她便又道:“一会儿我这边需要你的帮忙,你先去吧。” “好。”我又跟上停下来等我的五条老师与伏黑。 休息室里,五条老师简述了高专交流会不久前所发生的事,他并未说起忌库失守的事,只提起有不少术师因为特级诅咒的闯入受伤,询问我们是否要继续进行交流会。 一时间大家都没给出肯定的答案,最后是东堂葵坚定说出继续。 “我们要变得更强,后天的强大是结果的积累,从败北中领悟教训,品味胜利的经验,这样我们才会成长,结果以结果的形式存在,才是最重要的。学生时代的不完全燃烧感会令我们抱憾终身。” 他缓缓讲诉理由,所有人都在安静地听着。 “同伴的受伤甚至是离开对我们来说是不可避免的,我们不能因此停滞,必须往前走,不能让自己的遗憾因为过往的失去而变得更多。” 我愣愣地看着他,没想到他在某些方面意外可靠。 “你几岁啊?”五条老师问到。 “想不到东堂学长这人的意志还挺坚定的。”三轮霞小声对一旁的禅院真依耳语。 “是疯得很坚定。”禅院真依回。 “我无所谓。”伏黑不冷不淡道。 “反正赢得会是我们。”野蔷薇不甘示弱。 “也有一定道理……”加茂宪纪沉吟。 “话是这样说了……嘛,我也同意。”西宫桃道。 “赞成!”熊猫前辈附和。 “鲑鱼。”坐在熊猫前辈对面的狗卷前辈说到。 “那就继续吧!”虎杖精力充沛道。 我与吉野都没有发表意见。 “个人战是按抽签分组吗?”真希前辈问。 每年的交流会分团体战与个人战。 “咦?今年不举行个人战。”五条老师回。 “不举行?”真希前辈讶然。 “我讨厌按部就班。”五条老师丢给虎杖一个小木盒,虎杖稳稳接住。 虎杖什么也没问,伸手进去拿出一张纸条,五条老师走过来突然牵着我离开。 突然被牵起手,我心脏漏跳一拍:“五条老师?” “我们去找硝子吧!”他笑道。 我心里疑惑他为什么突然带我离开,不好奇虎杖抽出的纸条上写了什么吗? “棒……” “棒球?!” 乐岩寺校长与夜蛾校长惊讶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夜蛾?” “不,我确实写的是个人战……等一下,悟!” 夜蛾校长怒声穿出房间落入我的耳中,我身侧的五条老师心情愉悦地哼着歌。 他的手很温暖,比我的要大上许多,轻牵着我,不知为何我的心脏砰砰直跳。 心脏跳得太大声了吧……我脸颊很热,在心里这样想到。 他牵着我向前走去,因为我腿没有他那么长所以我稍微慢下他一步,他将脚步放缓与我保持同步。 我瞥过我们牵着的那双手略有无措地低下头,夏日的蝉鸣,微风的轻拂,还有他愉悦地轻哼着不知名字的歌,以及……我自己的心跳声我都清楚地感知到。 太大声了……会被他听到的…… 我抬头看了一眼戴着眼罩的他,朗空之下他的唇角上扬着让见了的人都不由感到轻松与愉快。 夏日的时光请您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让我再多看看他,让他……再多陪陪我。 如果这个世界有神明的话,可不可以满足我那么一个小小的愿望? 我不求长寿,也不强求得到,只要这样的时光再稍微停留片刻我就足够满足了。 再让他陪陪我吧,神明大人。 --------------------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喜欢(///▽///) 感谢在2021-06-27 14:26:52~2021-06-28 13:3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呦呦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喜欢是什么 五条老师一直牵着我走出热闹的休息间,走过草木青葱的庭院,踏过长廊光洁的木制地板,走向安静的医务室。 他未有一刻松手,轻力牵着我,只要我稍一用力就可以抽回手。 因为他没有放手,所以我也没有放手。 “你怎么来了?”站在房门口刚准备进去的家入小姐悠悠道,瞥了一眼我与五条老师牵着的那双手,双目含笑,“我可只叫了白桜,没有叫你,你很多余,悟。” 五条老师嘴巴一撇:“多余的是你,硝子。” “是你。” “是你。” 眼前的这两位大人像小孩子斗嘴似的,颇为幼稚。 “不和你争论了。”家入小姐又恢复平常沉郁冷淡的模样,打开门对我道,“白桜,这边有9位术师需要你治疗一下。” 我率先抽回手走进房间去查看那九位术师的状态,他们没有之前我所遇到的被术式改造过的人严重,我按照顺序一个一个为他们治疗,五条老师走进来随意地靠着墙望着我这边。 “白桜的术式似乎要比之前精湛了不少。”家入小姐边检查被治疗好的术师的状态边对我说到,“估计不久后我的工作会不保。” “不会的,家入小姐的反转术式也很有用的。” 她笑了笑:“我很期待将来与白桜共事的一天。” “啊……” “会有那么一天的,我相信着。”家入小姐又道,“要不然这里就我一个人多无聊。” “嗯。”我轻答。 “我这边没什么要忙的了,你去吃午饭吧。““好。” 我走向门外,五条老师站直身形等我一起出门,我在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低头复查还在昏迷中的术师的家入小姐,她眼下乌青不浅,不说话时常面无表情,一如平常。 “嗯?”家入小姐抬起头来,对我一笑,“剩下的事交给我就好。” 我想了想又走回去,道一句:“冒犯了。” 我抬手伸出两指点在她眉间,她微一愣,浅白的柔光亮起,她反应过来。 她眼下的乌青淡去不少,我收回手:“……我只能清除那么一点疲劳。” “谢谢了。”她和声道,”我的状态已经好了不少。“见此,我这才离开,五条老师双手插兜跟上我。 “白桜想吃什么?想去哪儿吃?” “嗯?不和大家一起吃午饭吗?” “不和大家一起。” 我刚想拒绝,他偏下头望着我道:“就我和你。” 啊……这幅认真的语气让人怎么拒绝。 “或者——白桜是想和惠一起吃午饭吗?” 怎么说到伏黑了……? “我也想让白桜陪陪我嘛~”他瘪嘴,语气委屈,见我没回话,又道,“白桜嫌恶我的话,可以拒绝我的。” “……我没有嫌恶你。” “那就是同意和我一起吃午饭啦?好耶!” 这幅开心的模样……五条老师,你真的有二十八岁吗? 我在心里叹口气,原本是想拒绝他的,因为单独和五条老师吃午饭我略微担心自己失去味觉的事被他发现,虽然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不知为何我不太想让他知道,可他现在这个样子真的难以让人拒绝他。 算了…… “白桜想吃什么?”他又问。 “都可以。” “好吧,那我来想。”他微思索,“我带你去我常去的一家店铺好不好?” “好。” 五条老师选择的地方离高专不远,看起来已营业了许久。 “这家店在我高专时期就已经有了喔。”他对我道。 原来是十几年的老店了,但看店铺内的装修中途应该翻新过几次。 “阿悟,好久不见啊。”一位老婆婆拿着纸笔走近我们。 “好久不见,婆婆。”他回道,比起面对乐岩寺校长那会儿,倒真的尊老爱幼了不少。 “这位小姑娘是?”她和善地看着我,“长得真漂亮,是阿悟你的女朋友吗?” 我身子一僵,听见对面的五条老师轻笑两声。 “不是。”他回。 “噢……还不是吗?”老婆婆微笑着看着我,“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渡源白桜。”我乖巧回道。 “这名字真好听。”她夸道,又对我道,推销似的,“别看阿悟平常性格顽劣,但他心不坏,是个很好的孩子。” 五条老师只笑着,没反驳,在其他人夸赞他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反驳自谦,甚是骄傲。 “嗯……”他要是心坏一点,咒术界估计也就被他闹得天翻地覆,人人自危了。 虽然现在他也是被人畏惧着…… 她望着我点点头又对五条老师说到:“阿悟,已经一年没见你来过了,最近很忙吧?” “是有一点忙。”五条老师耐心地回答她。 “硝子也是,近一年也没来了,唉……你们都长大了,都有各自的事要忙,婆婆我只能和我那老伴守着这家店度过下半辈子了,”她语气里带了怀念之感,“小杰呢?他已经很久没有来了。” “……他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可能不会回来了。”五条老师缓声回道。 “不会回来了吗?”她叹口气,“我还想着什么时候你们三人能够聚在一起,像当初那样来我这里,我和我老伴好好为你们做一顿饭。” “抱歉,婆婆。” “没事没事,是我老了,总怀念过去,时不时想起过去的人或事,但年轻人嘛,出去闯荡一番也是好的,小杰是个聪明的好孩子,他会有大作为的。” 从厨房里走出来另外一位老人,他道:“老婆子,别光顾着聊天,阿悟他们是来吃午饭的,可别耽误他们年轻人的时间。” “哎,你看我,真是的,不能耽误你们时间。”老婆婆点开圆珠笔,问到,“你们今天想吃什么呀?想吃什么婆婆都为你们做。” “好。”五条老师拿起桌上的两本菜单,递了一本给我,对我笑道,“白桜想吃什么?” 我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无论吃什么对于现在的我而言都没什么差别,我迟疑地打开桌上的菜单翻阅。 “我比较推荐这道菜和这道菜噢。”他指着菜单向我推荐道,“还有这道菜和这道菜也不错。” “……都可以。” “嗯……那就点这些吧?”五条老师。 “好。” “好,马上给你们做上来。”婆婆将菜名记下,问我,“小白桜有什么忌口的吗?” 小白桜……已经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了。 “没有的,婆婆。”我回。 “好,稍等。”她点点头,走进后厨。 我将菜单合上放到一旁的小置物架内,而五条老师坐在我对面望着我,嘴角上扬。 虽然眼罩遮挡了他的眼睛,但是这样单独面对面还是会让我很无措。 “白桜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他问,“我好像很少看到你对什么感兴趣。” “属于我的东西,我都喜欢。”我回。 “诶——那不属于你的,你就不喜欢吗?” “……是的。” “这样的话……你有想过去得到不属于你的东西吗?” “想过,但是得不到会感到难过。” “什么是白桜想得到却没有得到的?” 什么是我想得到却没有得到的? 我沉默地看着他,脑海里浮现出十二岁那年没能见到他的那天,随即又想到了我梦里见到的那只诅咒,它哀悲地哭泣着,说想要被祓除。 诅咒因人而生,它是因我而生的诅咒。 当初,我在见到它的第一面时是愣愕的。它该被祓除,但是我不想要五条老师撞见它。 “天空,”我回道,“它属于所有人,并不是某个人的私有物。” 我从七岁那年起便莫名对天空有执念,一直到现在,九年里这样的执念从未消失过。 “天空。”五条老师重复道,不知在思考着什么,他手支着下巴撑在桌上,浅笑道,“那……如果是人呢?如果某个人属于你,你是不是就喜欢他?” “是。” “无论那个人是谁?” “……是。” “真的吗?” 我犹豫着,还是回了句“是”。 他放下手:“为什么?” “喜欢某个人和喜欢某个物件是一样的吧?某个东西属于我,我会因为拥有它而感到快乐生出占有欲,同样的,某个人属于我,我也就会喜欢这个人。” 他无奈一笑:“喜欢是可以在没能拥有的情况下萌生出来的。” 我看着他,安静地听着。 他莞尔耐心道:“快乐和占有欲是会有的,但是喜欢某个人或者某样东西不是一定得先拥有才可以喜欢,喜欢是不需要什么条件或者理由的。而且——喜欢即使给人带来了痛苦,但更多的是给人带来快乐与幸福。” 我一愣,他还记得当初我说过的那句话——喜欢是会令人感到痛苦的,我谁也不喜欢。 我思考着他说的这句话:“原来是这样……” 这是第一次有人那么耐心细致地告诉我什么是喜欢。 “谢谢你,五条老师。” “不用谢我啦~”他笑意满满地看着我,半晌,又问,“那……白桜喜欢野蔷薇吗?” 我想着他刚才同我说的话,思索道:“喜欢的。” “真希呢?” “喜欢。” “熊猫呢?” “喜欢。” “棘呢?” “喜欢。” “顺平和悠仁呢?” “喜欢。” “硝子和夜蛾呢?” “喜欢。” “惠和我呢?” “喜……”我停住。 他笑得灿烂,也不着急得到我的回答。 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回答。 我曾对五条老师说,我最讨厌的人是他。 此时,婆婆将菜肴一盘盘端上来摆放好。 “久等了。”她笑呵呵道,摆放好后也不作多的停留很快走回后厨。 “之后再回答我好了。”他轻声对我说到。 “嗯……” “那么,我开动了噢。”他学着昨天我吃饭前双手合十,轻快道。 “……我开动了。”我拿起筷子也双手合十道。 -------------------- 作者有话要说:白桜:原来是这样 第54章 棒球赛 “你没直接说破?”家入硝子轻笑出声。 “嗯……”五条悟靠在沙发上闷闷不乐道。 “你对她也太耐心了吧?”家入硝子笑言,“你直接向她说你喜欢她,她喜欢你不就好了吗?” “……我可以引导她,但我不能左右她。”五条悟轻叹口气,“她还是个孩子,很多东西都还不太明白,而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我不能仗着自己是个大人就借由她的不成熟肆意妄为。我需要等她长大,变得成熟,有自己的分辨能力,想明白了,成为和我一样的大人后,我才可以对她说出那句话。” “早上我可是看见你牵着她的手的喔。”家入硝子道,“动手动脚。” “我从来没有对她动手动脚过。”五条悟略有无奈,“真是的,把我看作是什么人了。” 家入硝子笑而不语。 “的确有时候我也会忍不住表达出我内心的想法了……”他微垂下头,“但我真的从未对她做过过分逾矩的事情……我怕她难过。” 家入硝子挑眉:“悟也有会怕的事吗?稀奇。” “如果我和她一个年纪,或者她与我一个年纪,我倒是会毫不犹豫地告诉她。” 他们相差十二年,不多不少正正好,一个年轮,一个轮回。 “你也太宝贝她了。” 五条悟没反驳。 他的确珍视着她,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渡源白桜,她是独一无二的,他不想随意对待她。 “她要是一辈子都想不明白,那你要等她一辈子吗?” “她很聪明的,不会一辈子都想不明白的。”五条悟平静道,“而且如果是她的话,等一辈子也无所谓了。” 听此,家入硝子一愣,饶有兴趣道:“既然你想等到她想明白的那一天,如果中途她选择了其他人怎么办?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是吗?她还很年轻,这一生中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你能保证她一直将目光放在你身上吗?” “她要是选择了惠怎么办?”家入硝子陈诉道,“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惠被她选择的可能性会很大吧?” “那我就把她抢回来,绑回来,把她困在房间里不允许她出来,用锁链锁着她,派很多术师日夜守在她屋宅周围。”五条悟淡声回答,家入硝子一顿,他笑了笑,“骗你的了……我怎么可能对她做这样的事?” 可刚刚他那样的语气听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在说笑,五条悟这样捉摸不定的性格,谁也说不准他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也许会,因为他是五条悟,也许不会,因为那是渡源白桜。 “而且……”五条悟低声喃喃自语,“她从遇到我的那天起就不是一直将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而且什么?”家入硝子没听清。 “没什么,我就是过来问你术式「祝福」带来的损伤是不是永远不可治疗的。”两次同桌吃饭,五条悟还是发现了白桜丧失味觉的事。 他看出来她不想让他知道,在她面前他也就装作不知道。 他会找出那天的那只诅咒,将它彻底祓除。 “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是渡源家的某一任家主渡源葉,你可以查一查他,他可以作为一个突破点,或许还能找到让白桜摆脱二十岁死亡的诅咒。”翻阅非常多的档案后家入硝子总结道。 渡源葉,在所有的档案册上对他的生平记述也不过只有短短几话,但这对于渡源氏的术师来说已实属不易。 “嗯,好。”五条悟站起身,懒懒散散走出房门,“走了,去举行棒球赛了。” “等一下。”家入硝子叫住五条悟,“你注意点分寸,别谁都招惹。” “……知道了。” “五条老师是带你去吃午饭了哦。”野蔷薇说到,她已换上一身棒球服,“我还以为他这个无良教师是带你去做什么了,差点就要报警了。” “悟的话,报警也抓不到他的吧?”熊猫认真道。 “这倒也是,谁能管得住他。”野蔷薇回,“幸亏他不是什么大坏蛋。” “毕竟五条老师本质上是个善良的人嘛。”虎杖出声。 “鲑鱼。”狗卷前辈语气肯定。 “是吗?”真希前辈拿着棒球棒随意道。 “是的。”也换上棒球服的吉野肯定道,“五条老师是个很好的人。” “嗯。”真希前辈回道。 不远处站在角落里的伏黑低头敛眸正盯着手里的棒球帽不知在想什么,沉静无比。 他好像在难过,可他在难过什么呢? 我走近他:“伏黑?” 他回神:“白桜。” “我帮你戴帽子吧?” 他迟疑点头,我拿过他手里的棒球帽为他戴上。 他卷翘的黑发被帽子压下,露出的发缕仍旧调皮地翘起。 头发下垂的他看起来乖巧沉寂,明明神色淡漠疏远却让人忍不住将视线停留在他身上。 “真好看。”我夸道。 他长睫一颤,薄唇一抿,似乎更加难过了。 “伏黑笑起来很好看。”我和声细语道,半哄着他的语气,“我喜欢着伏黑的笑容。” “我的笑容吗……”他低眸轻语,“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多笑一笑的。” “但是我想要伏黑是因为感到快乐和幸福而露出笑容诶……不是为了我,或者是某个人,是为了你自己,我想要伏黑为自己而活。” “……嗯。”他顿了顿,半晌又道,“五条老师对于你而言真的只是老师吗?” 怎么提到了五条老师? “是的。”我回道。 “老师的话是可以牵你的手吗?”伏黑又问。 我想了想:“好像……不可以?” “如果是我的话可以牵你的手吗?”他认真问到。 “呃……可以?” 野蔷薇、熊猫前辈想和我牵手的话,我也都可以。 “那拥抱呢?”他又问。 我眨了眨眼睛愣然看着他。 所以他是想要一个拥抱是吗? 他见我没回答,又是恹恹的模样,见此我上前一步虚拢着他,他整个人一僵,我学着五条老师之前那样又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别难过了,别难过了……” 拥抱并没有很久,我很快就松开。 他轻抬起双手又收了回去:“还可以再拥抱一下吗?” “嗯?可以的。” 他将我轻抱在怀里,身上的浅香向我沁来,我瞥见一旁的大家不知从何时起就安静下来旁观着我们,熊猫前辈的嘴巴张得很圆,虎杖也惊讶地看着我。 “原来是这样吗?!”虎杖讶然,极小声道。 “?”虎杖你懂了什么? 不知怎么,伏黑从虚拢着我变为紧紧抱住我,好似我下一秒会消失一样,又像护着自己喜欢的玩具不想要分享出去一样。 这是个很奇怪的感觉。 “伏黑?”我疑惑出声,我感觉得到他现在很难过,非常地难过。 他一滞,很快松开我,委屈而怯然。 “对不起,太冒犯你了,只是我……” “大家都准备好了吗?”五条老师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又一次打断了伏黑。 我像上次那样先是下意识看向五条老师而后又回视伏黑,等待他把话说完,但他颦眉沉默。 五条老师站在房门口,不知他是何时来到这里的。 伏黑先是望着我,而后又朝五条老师看去。 “五条老师。”他淡声道。 他与五条老师对视着,彼此沉默,但气氛让人感觉很不对,我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对劲,但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一时间,房间里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五条?”换回制服的庵歌姬小姐路过,随口问到,“你杵在门口做什么?” “……没什么。”五条老师漫不经心道,又对我们说,“大家都准备好了吧?比赛马上要开始了。” “嗯,来了来了。”熊猫前辈率先开口回应道,转回头,“我们走吧?” “好的!”虎杖接话,对伏黑说到,“我们先去比赛吧?” “嗯。”伏黑回道。 “走吧。”野蔷薇走过来牵起我向门外走去。 待我们大家来到安排好的场地,京都校的学生已经到场。 “好慢啊,你们。”禅院真依视线略过真希前辈,“不想参加也是可以的哦,不如直接把胜利让给我们好了?” 野蔷薇冷声回怼:“哈?你们才是,不如现在就认输,免得一会儿输得太难看了哇哇大哭说要回家找妈妈。” “你说什么?”禅院真依细眉倒竖。 不能让野蔷薇与禅院真依单独待在一起,她们都太会激怒对方了。 “好了,别吵了。”加茂宪纪出声打断,看了我一眼随即又收回视线。 禅院真依冷哼一声,不再言语,我身旁的真希前辈只淡笑着看着她。 野蔷薇拉着我来到休息区,也不与禅院真依多计较,让我在长椅上坐下。 “这会儿太热了,白桜你就在这里歇一歇,免得一会儿中暑了。”她道,“你可以把领口的扣子解开,不用捂得那么严实。” “好。” “这里是水,你渴了就直接拿来喝,不舒服的话就先去硝子那里歇一会儿。”熊猫前辈对我道。 明明要比赛的是他们,但被照顾的却是我。 “好的。”我笑答,“大家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也尽管给我说。” “好。”熊猫前辈回。 “比赛马上要开始了,大家先做一下热身活动吧!”五条老师站在中央说到,不知何时他将外套脱去,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让人得以看见他锁骨分明。 他左手拿了一副墨镜,黑色制服外套随意地搭在右手手臂上,抬起右手像是准备脱下眼罩,我移去目光——随着他缓缓脱下眼罩先是他卷长浓密的白色眼睫进入我的眼帘,像是夏日的蝉翼,又像是最为玲珑剔透的白色琉璃片,在阳光下灼灼生辉,而后他悠悠睁开眼,那双苍蓝色眼眸落入我的眼中。 那是天空的颜色,我一直以来最想要得到的天空的颜色。 他将墨镜戴上,黑色遮住苍蓝,像是乌云遮住天空一角。 他注意到我的注视,在我面前伸手将墨镜往下一拉,这让我能清楚看见他墨镜后的眼睛。 他对我眨眨眼,唇角带笑。 造物主偏爱他,给了他毫无缺点的容貌,即使是各有所爱的审美下,所有见过他面容的人都不得不承认他是好看的,甚至是漂亮的。 他的这张脸与他平常跳脱的行为格格不入,实在让人无法将它们联系在一起。 盯着他那双眼睛,我胸腔内快速跳动的心脏都快跃了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完整长相……他越完美,越让我觉得遥不可及。 在过往的岁月里,我身边的人或称颂他,或畏惧他,而我只当他是故事里的人,直到在繁樱盛开的那天他出现在我面前。 故事里的人走进了我的生活,对我说一切有他在,让我被热闹包裹,告诉我我能重新拥有我的青春,我还有无数个四年,他不停地足够耐心地引导我一步一步往前走。 过往拉我下坠,而他将我从泥泞中拽了出来。 为什么要让我在年少的时候遇到这样遥不可及的他?这让我……让我如何度过余下的时光啊…… 人因难过而想要得到,又因得不到而难过,甚至因为得不到而成为终生的遗憾,像一根长在心脏里的刺,只要心脏还跳动着,这根刺就会一直扎着自己,就会让人感觉到疼痛,便会因此让人痛苦一生。 我想到了我的亲生母亲,她与我的父亲在夏日的祭典上相遇,只那么一眼,我的父亲成为她终生的遗憾,她这辈子余下的时光里都将活在得不到的痛苦之中。 我低下头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沉闷地想着,一道人影离我渐近。 “白桜好像又在难过了。” 我身子一顿,那道声音的主人蹲下身来与我对上视线。 “白桜是在难过什么呢?” “……我没有在难过什么。” “可你看起来快要哭出来了。” “我没有在难过什么……”我避开他那双苍蓝眼眸,重复道。 “好吧……”他轻叹口气,我以为他这样说完后会转身离开,可他没有,仍旧留在这里偏头与我对上视线,“我一直都在白桜的身边喔。” 他声音足够柔和,温柔到我快要忍不住眼角的泪水。他那双苍蓝眼眸里满是笑意,耐心地等待我的回复,永远不会感到不耐烦似的。 “嗯。”我轻声回道。 “我一直一直都在你的身边的啦,永远都不会离开的。” 夏风将这句话带入我的耳中。 “永远都不会离开吗?” “对,永远都不会离开。” 他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楚,我没有立即应声,不想让这句承诺的话语化作「束缚」,良久才道:“谢谢你,五条老师。” “不用谢我啦~” “绝对是故意的吧?”野蔷薇面无表情道。 “嗯?什么什么,五条老师吗?他故意什么?”虎杖悠仁不解问到。 伏黑惠没说话。 野蔷薇向虎杖悠仁解释道:“五条老师绝对是故意在白桜面前取下眼罩的吧?我记得当初虎杖你不在的那段时间里,白桜因为诅咒变回十二岁的时候夸过五条老师眼睛好看,说像天空一样,而且很明显五条老师的眼睛能完全吸引得住白桜的注意力,无论在白桜的哪个年龄阶段。” “所以!”虎杖悠仁明白过来“所以!——”野蔷薇也道。 “绝对是故意的吧?”两人异口同声道。 “还有这样的事吗?”吉野顺平也加入进来。 “惠,你再不努力一把,就要被悟撬墙角了。”熊猫小声起哄道。 “撬墙角是用于情侣与第三者吧?”伏黑惠不冷不淡道。 “是这样了……”熊猫又问,“惠想要看到白桜走向其他人吗?” “如果她能得到幸福的话……” “真的吗?” 伏黑惠没有回答,熊猫也没有追问。 “一会儿棒球赛加油喔。”它道。 “嗯。”伏黑惠回道。 “高飞球!西宫先别跑!”庵歌姬小姐的怒吼声在棒球场上响起。 “咦?!为什么?!” “不知道规则就早说啊!”她暴躁道。 “我知道啊!不就是打中了就跑吗?!”西宫桃也吼了回去。 庵歌姬又怒又无奈地为她解释规则。 “高飞牺牲打?!那是什么?!新型拷问吗?!” “笨蛋!存粹就是个笨蛋!”庵歌姬小姐怫然跺脚。 我浅笑着,看庵歌姬小姐的反应,她应该很喜欢棒球这个运动。 正在她生气间,加茂宪纪手握棒球棒并没有挥击投来的棒球。 “好球!打者出局!换边!”五条老师站在捕手虎杖的身后高兴道。 “加茂!不挥棒是打不中球的!”庵歌姬又一声怒吼。 加茂宪纪沉默地走下场,神色平淡。 我见庵歌姬小姐快要气炸的样子,觉得又好笑又无奈。 一直以来,你都很辛苦吧,庵歌姬小姐? 第一局下半场,钉崎作为三垒手上场。 她一只手握着棒球棍,一只手拍拍右肩,自信道:“东北的田中将太说的就是我。” “将太是投手。”坐在我身旁不远处休息的虎杖好心提醒道。 野蔷薇眼皮一跳。 “东北的将太就是将太本人,他本来就在东北打球。”伏黑小声吐槽道,在某些方面他很认真。 “鲣鱼干。”狗卷前辈手向后撑着长椅支着身子说到。 “给我等一下!”野蔷薇惊怒道,看着“投手机械丸”——投球机,将帽子与棒球丢在地上,忿然道,“怎么看都是投球机吧?!” “钉崎炸毛了!打群架咯!”捕手东堂葵身后的五条老师高声大呼,拱火意味非常浓。 一席间两校学生所有人都奔了过去,有想要拦住暴怒的野蔷薇的,也有想要护下“机械丸”的,场面热闹无比。 “你说什么呢?那个是备用品啦,备用品机械丸。机械丸之前的那个被你们家熊猫给打坏了,当然只能这样了啊?”禅院真依手捏下巴端量道。 “接二连三地给我找我的麻烦……”野蔷薇脸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 “投……球机?我听不太明白,你对机械丸很熟嘛,你是死宅?”看她的表情,似乎真的不知道,柳眉微蹙。 “你好歹是个高专生吧?”野蔷薇深呼吸一下,“行,那就来吧!” “噢,上垒了!”虎杖惊道。 “破罐子破摔。”伏黑淡声。 而后这一局,无出局上垒,因为外野手伏黑打出了上垒触击球这样的牺牲打法,不过我弄清楚这个原因是后话了。 第二局上半场,东堂葵与虎杖悠仁作为捕手上场。 “捕手吗?接球、传球、主导防守etc……可以说是正适合虎杖的位置。”东堂葵自从团体战结束后似乎对虎杖颇为青睐,“但是,我想要的是——和投手虎杖一对一的较量!” “东堂……”虎杖既疑惑又无奈地看着他,“那你当投手不就行了?” “不行!机械丸只能做投手。”庵歌姬小姐在不远处说到。 “做个约定吧,虎杖。”东堂葵手握棒球棍,“如果我能在这一局打出全垒打,下局你就要当投——”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棒球击中左脸倒下,始作俑者是真希前辈,她悠闲地站稳闲视倒在地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东堂葵。 “东、东堂!”只有虎杖蹲下身抱起了他,“振作点!” “好球。”禅院真依率先道,紧跟着—— “好球。” “好球。” “好球。” “好球,真希姐。” 两校此时竟意外地和谐,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响起,将虎杖与“失去了所有”的东堂葵围绕,就连外野手伏黑召唤出来的玉犬都愉快地摇晃尾巴似在赞同。 “东堂……你——”虎杖犹豫地看着东堂葵,不可置信道,“也太招人嫌弃了吧?……” 阳光洒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他们青春洋溢着,让人艳羡。 这是大家正当好的年纪,我将他们每一个人的身影都牢牢记在心里。 而后我的视线远远落在两校校长身上。 “……您还讨厌虎杖吗?”夜蛾正道问。 “这不是个人喜恶的问题,依据咒术规定,虎杖是不允许存在于世的。”乐岩寺嘉伸不假思索道,“那小子还活着都是因为五条的任性。” “不能为了个人而歪曲集团的规则,更重要的是虎杖活着很可能会导致其他大量伤亡的出现。”他缓缓阐述自己的观点。 “但是确实也有许多生命因他而得救,事实上这次也是多亏了他与东堂联手才能击退特级。”夜蛾正道顿了顿,他想到了一个人。 “这话不仅仅是针对学生,他们今后还将积累更多的遗憾与后悔——‘要是当初那样做了就好了’、‘如果他那么做就好了’、‘要是当初那样说就好了’、‘多希望他说的是那句话’……” 夏油杰,曾是他得意门生之一的孩子,叛出高专后一年前死亡。 夜蛾正道想起他,语气里裹挟着无尽的憾意。 “关于虎杖一事,我所做的那些判断是否正确,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但现在不如就先来一同呵护他的成长吧?”夜蛾正道长吁口气。 “大人的后悔,可以之后再说。”乐岩寺嘉伸终究是暂时妥协了,抬眼看向从他眼前哈哈笑着心情非常愉快的五条悟,对夜蛾正道说到,“夜蛾,你先管管五条吧。” 夜蛾正道:“……” “还有那个孩子。”他将视线落到坐在阴影处的黑色长卷发少女,她与他对上视线,眼眸里无惧无怯,他缓缓收回视线,“保护好她吧,渡源氏的存在是整个咒术界的错误……我们都错了,从很早之前,也没有人好好面对过这个错误,就让悲剧止于她吧。” “会的。” “五条老师很开心。” “是的哦,是我们这边赢了,不愧是我五条悟教出来的学生嘛。” 我仿佛又看到他身后出现毛茸茸的尾巴在轻晃着,看得出来他玩得也很开心,又是拱火又是起哄的。 “五条老师有审问出那位诅咒师什么吗?”我问到。 在五条老师开会前,他将瑾川幸留在我身边就已表明我可以得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而瑾川幸现在又被重新封印在高专的某个地方。 “他说他是受人所托来到高专的,对方是一位有着白色短发,穿着一身袈裟,性别不明的小孩。” “……五条老师有没有想过这次和上次都像是在测试「帐」对你的效果?”我将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他们还拿走了两面宿傩的手指,是想要复活两面宿傩吗?” 五条老师沉思道:“是有这个可能。” “他们想要复活两面宿傩达成自己的某个目的,就得保证两面宿傩存活着,这种情况下五条老师你会是最大的阻碍吧?”我缓缓讲诉,五条老师认真地倾听,并没有因为我的年龄而觉得我的所想所说都是小孩子的不成熟话语。 我继续道:“作为最大阻碍的五条老师你也许会被他们用某种方式来限制行动。” 五条老师沉默半晌,道:“那白桜觉得这一切会是……加茂鹤川做的吗?” 提起加茂鹤川这个名字时,他说得很轻,似乎不太想要在我面前说起这个名字。 “他是参与其中,但不会是整个计划主导者。”我回道,语气平静。 五条老师手捏下巴,问:“为什么那么肯定?” “他太想要通过我创造出他年少时遇见的那位‘神明’了,除此之外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我斟酌道,“如果他们这次事件不拿走两面宿傩的手指,那么这次计划的主导者很可能是他,加茂鹤川再会谋算,也控制不住两面宿傩。” 绝对力量面前,任何的算计都没有用。想要控制住诅咒王两面宿傩是一件很难的事,如今恐怕只有五条老师能用力量压制,以及虎杖的特殊体质,但是谁也不知道虎杖的极限到底能到什么程度,在吞下第几根手指后他才会被两面宿傩完全控制或者……其他更坏的结果。 再者,加茂鹤川即使有足够的才能来谋划这一切,他也不会有兴趣来关注两面宿傩。 在这样的情况下,需要一位阅历够深或者更为老谋深算并且对两面宿傩的复活感兴趣的人来主导整个计划的进行。 我想到了那位占据了夏油杰躯壳的咒术师。 “这一切可能是那位脑花先生计划的。”我说到,目光撞入五条老师那双安静注视我的苍蓝眼眸,我一怔,垂目移开视线。 “好,剩下的交给我吧。”他浅笑道,喟叹一声,又道,“白桜为什么不肯将目光多停留在我身上呢?” 嗯?五条老师,你在说什么啊…… “白桜似乎总将目光落在惠的身上,为什么呢?”他将墨镜往下一拉露出那双好看的眼睛,偏头不由分说地闯入我的眼帘,故意的意味很明显,就是要让我看着他。 “我、我没有……” “诶——没有吗?白桜喜欢惠吗?” 他突然那么一问,我想了想刚想回答,他又道:“是那种想要共度一生的喜欢,不是像喜欢野蔷薇、真希她们那样的喜欢。” 共度一生的喜欢吗? “白桜对惠有想要共度一生的喜欢吗?” 我迟疑了,仔细一想和伏黑共度一生对我来说其实……也可以?虽然这样的想法并不强烈,但是伏黑是个很好的人,无论是谁和他在一起大概都能得到幸福。 我想要回答出“是”,但是在五条老师面前我又犹豫了,不知为什么,心里有道声音在阻止我说出这样的话来。 如果我在五条老师面前说出我对伏黑有想要共度一生的喜欢这样的话,他可能会难过的吧…… “是非他不可的那种喜欢吗?”他耐心地又问到。 似乎……不是非他不可…… 被五条老师那双苍蓝眼眸注视着,我眼睛里、脑海里都是他的身影。 我感到很无措,脸颊微热抬起手很快握住他墨镜的镜腿,在他的不解与疑惑下将他的墨镜往里一拉为他戴好,用浓黑的镜片遮住他的眼眸。 “我谁也不喜欢。”我迅速收回手结束这个话题。 他低声笑了两声,故意道:“白桜不想看到我的眼睛吗?” “不想。” “诶——”他语气委屈,“为什么?难道觉得不好看吗?” “不好看。” 他也不恼:“真的不好看吗?” “不好看。” “难道白桜不觉得像天空一样吗?” “?”他怎么知道……? “白桜变回十二岁的时候,夸过我的眼睛像天空一样好看的哦。” 我竟然说了这样的话吗? “我的眼睛既然是像天空一样好看的话……白桜不是喜欢天空吗?”他轻言浅笑,“无所不能的我也没办法让白桜得到天空,但是我可以让白桜得到——” “没有但是!”我抬手捂住五条老师的嘴角上扬的嘴巴,柔软的触感从我的掌心处传来。 他、还、在、笑! 我讪讪收回手:“不、不要再说了。” “好哦。” “不要再笑了……” “好哦。” “你把墨镜戴好……” “好哦。” “都说了不要再笑了……” “可是我一看到白桜就忍不住高兴诶——” “……你太过分了,五条老师。” “白桜怎么不看着我说话啦?我会难过的哦~真的会很难过的哦~” “……你根本就没有在难过。” “诶——白桜没有看我怎么知道我没有在难过?你要看着我啦~” “不用看也可以知道的……” “我的眼泪流出来了哦——真的真的,你看看我嘛,快看看我嘛。” 在他吵嚷的声音下我不得不转回头,五条老师正笑容灿烂,他甚至把墨镜都取下来了。 “你、你根本就没有在哭!” 他无辜地眨了眨眼,委屈道:“我想让白桜看着我嘛……我那么一个小小的愿望,白桜也不能满足我吗?” “不能!” “诶——” “委屈也没有用!”在他注视下,我莫名很想逃离这个地方,但是我面对的是五条老师,根本就……跑不掉…… 太可恶了。 “我、我最讨厌你了,五条老师!” “白桜可以直接叫我悟的哦~” “我不要!” -------------------- 作者有话要说:家入:我差点就想报警了……啊不,是差点想向高层申请封印五条悟了,虽然可能也没有什么用…… 白桜:委屈也没有用! 五条悟:真的吗?(委屈) 白桜:真的! 感谢在2021-06-29 21:42:47~2021-07-01 13:0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月冰、岫柠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盒子 “请——再陪陪我吧……求您了……” 黑发小少年手抓衣角潸然道,周遭繁樱飞舞,他身前不远处站了一位身着淡色振袖和服的少女。 她一头黑色长卷发随意披散着,白色绸布将她双眼遮住,听见少年说话声的她站在漫天飞舞着白色樱花之中缓缓侧身回过头来——她眼下的一颗泪痣点缀在她好看的面容上。 黑发小少年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泪痣,也在同样的位置。 “请您再停留片刻……求您了……”小少年哀泣道,“求您了,再陪陪我吧……” 少女叹口气:“我终究是要离开的,快回家吧,小孩。” 他神色黯然。 “可我……”他踌躇着,“明明是我先遇见的您,为什么您就愿意花费更多时间来陪伴他呢?为什么就不肯再陪陪我呢?多一秒也好啊……求您了……” 少女没有言语。 “五条悟就那么好吗?是不是我哪里都比不上他,不配得到您的关注?” “我从来没有这样说过。”少女走近小少年,无奈擦去他眼角的泪水,“只是我必须要离开了,别哭了,快回家吧。” “我还能再遇见您吗?” “能,只要你乖一点。” “真的吗?” “嗯,快回去吧。” “好……” 话语落地,一阵风过,少女的身影消失不见,天地间只留下那位小少年。 而后,他由年幼逐渐长为青涩少年。 “我明明已经很乖了,为什么还是见不到您啊……” “您到底去哪儿了?是忘记了与我的约定了吗?” “十几年了,您是忘记了我吗?” “为什么还不来见我呢?是不是我不乖了,您才肯再次出现?” “您是抛弃了我吗?真的抛弃我了吗?……他们都在欺负我,您也不再出来了吗?” “我要把您找出来,不惜一切代价。” 加茂鹤川从睡梦中醒来,面无表情地坐起身。 他终于再一次梦到了那位,他疲惫地低低笑出声,笑声落在空寂的和室内很快散去。 他的视线落在衣角的白色樱花上,他伸手去抚摸绣面,回忆起那位神情冷淡的女孩很不情愿地为他绣上这白色樱花的画面。 “明明乖一点就好了。”他说到。 “包裹?” 比赛结束,走到我身边的野蔷薇疑惑道。 这个包裹是一位辅助监督出现递给五条老师,他说这是在高专正门门口发现的,递交完这个包裹后他就离开了。 这是一个盒子,它被缀满薰衣草花纹的布裹着,上贴有一张白色樱花纹纸条——“白桜启”。 “薰衣草?我记得花语有——等你来爱我,等待无望的爱。”野蔷薇回想道。 “虽然看起来很正常,但感觉会是个不太妙的东西?”虎杖凑上来说到。 “……一看就是不要打开为好。”伏黑也走过来淡声道。 “惠,你不把帽子取下来吗?你这样总会让我想起不好的回忆。”五条老师垮起脸,一眼让人看出那回忆真的很不妙。 虽然五条老师外表的确好看,但是他奇怪的小表情也不少。 “哈?”伏黑也没有多问,伸手取下帽子,“这样行了吧?” “可以可以,还是头发翘起来好。”五条老师乐道,又端量手中的包裹,“决定了,还是不要打开好了。” “可是这是白桜的包裹吧?”熊猫前辈说到。 五条老师看着我说到,语气认真:“还是不要打开了吧?” 我有打开的选择表明不是什么危险品,但五条老师不想我打开表明这里面的东西他不想我看见。我本没有多大的好奇心想要对盒子里的东西一探究竟,但是正值特级咒灵闯入交流会之后的时间段,加上以我之前的经历也不会有什么人给我寄包裹,包裹很大可能是加茂鹤川寄来的。 “还是看看吧。”我说到。 “真的要打开吗?” “嗯。”我肯定道。 “……好吧。” 五条老师将包裹递给我,我接过,将缠绕的绳子解开,此刻,棒球赛刚结束两校的注意力都围聚过来。 解开外层的薰衣草花纹,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盒子显露出来,它被一把金铜色的锁锁着,钥匙就放在盒子的旁边。 “不明身份的人送来的盒子还是不要随意打开。”乐岩寺校长拄着拐杖走过来缓缓道。 我拿着钥匙盯着那把锁。 很奇怪,盒子似乎也在对我说不要将它打开。 “可以将盒子交给悟,让他先打开来看看。”夜蛾校长站在乐岩寺校长身旁说到。 一时间都很安静,他们在等待我做决定,也没有谁强制命令我不可以。 盒子是普通的盒子,锁是普通的锁,钥匙是普通的钥匙,它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一个很普通的包裹,但令它不普通的是它在这个时间被放到高专大门门口,收件人还特别指明是我。 如果不是刚刚比赛结束五条老师来到我身边,估计这个包裹被五条老师收下后不会再出现在我手里。 我还是决定打开盒子。 插入钥匙,轻轻一拧,锁“咔哒”一声解开,我取下锁,野蔷薇接过锁帮我拿着。 我拨开盒子扣打开,盒子内的东西缓缓进入我的眼帘,我整个人愣在原地。 话语哽在我的喉咙口,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手微颤着想要去触碰盒内的物品,却不敢触碰还是缩了回来。 此时此刻,看见盒内之物的我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随即五条老师的手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将盒子关上,从我手上将盒子拿走。 “白桜?”野蔷薇担忧道。 我陷入震惊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加茂鹤川曾去见过渡源家的上一任家主,他们密谈后,渡源家主想要将我与禅院家的婚约作废改为与加茂家,那天得知消息的渡源崎月去见了他父亲,也就是渡源家主,他们发生了冲突,渡源崎月的右手差点被废,虽然治疗回来了,但是他的手骨受损。 我与他的手都受过伤,都差点被废掉,都被救回留下后遗症。 被备受期待的我们,都因期待而遭受过折磨。 只是我是被挑去手筋,而他则是手骨受损。 盒内之物就是一具右手骨,手骨上有与渡源崎月一模一样的伤口。 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白桜,有我们在,有我们在。”野蔷薇握住我颤抖的手不停说到。 我摇头,对自己刚刚所见之物感到不可置信。 “我明明……明明有好好将他葬在了后山……” 震惊与无措将我包裹,我因束缚不能将渡源本家毁灭的那一天透露出来的,只能无声沉默着将所有的话语咽回去。 那天家里有很多咒灵,很多很多,它们贪婪地撕咬着所有人,所有人都在凄声尖叫——我不想要他就这样死在那里,可我双手被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咒灵肆掠…… 和子死在我眼前,他也死在我眼前,所有人都死在我眼前——老人也好,小孩也罢,全都死在我面前——我救不下任何一个人。 一个人死去,我身上的诅咒就重一分,所有人都死了,死在我的面前,所有诅咒都向我压来,可我还不太会怎么去制衡这份诅咒。 我全身都在痛,每一个器官都在痛,而他……他在死前都想的是如何缓解我的痛苦,而不是治疗他自己。 我生来咒术强大又怎样?一个人也救不下来。 他继承了起死回生术又怎样?他连自己的性命都救不下来。 他死了,我的哥哥他死了,就死在我眼前,我好不容易将他的尸身带出渡源家,他既然生不能走出渡源家,那死后总能够走出来吧? 他说他不想要棺椁,以天为盖,以地为棺,就让他的尸身葬在烈火之中,可我不想他被诅咒吞吃入腹。 我将他葬在了后山,葬在了我第一次迷路,他将我找到的地方。 每一寸泥土都是我一手一手挖开的,我全身都在痛,但是我想要他被安葬,不想他曝尸野外,我想要他死后得到安眠,无人再去打搅他。 我将他残破的尸身一点一点治疗好,可我的治愈术是家里最不好的,我花了很多时间才将他的尸身治疗完整。 他明明应该躺在后山的,本来该是这样的,可是……可是…… 为了我,他手上是有伤的,就和盒子里那具右手骨的伤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右手骨会出现在这里?还没了血肉? 我明明是用了术式将他的尸骨保存得完完整整的,明明是该完整的,可是、可是…… 为什么他会没了血肉?为什么他的右手骨会被寄到这里?他余下的尸骨呢?是谁将他的坟墓刨开?是谁将他带了出来? 是谁扰了他的安眠?是谁?会是谁?是——加茂鹤川?! 我脑中混沌不堪,尖锐凄惨的哭叫声不停地响起,过往的记忆又涌了上来——所有人都在哭嚎,红色将天地染透,为所欲为的咒灵,平静赴死的渡源崎月。 “我不想要棺椁,以天为盖,以地为棺,就让烈火将这一切吞噬掉吧。” “对不起,渡源氏的诅咒太沉重了,你再忍耐一下,慢慢学会用自己的咒力与它制衡,你可是咒力强大的渡源白桜啊……你能做到的,一定能,我相信着。” “带着这份诅咒走向自由吧,白桜。” “我们所有人都从渡源宅里走不出去,除了你,白桜。” “放下过往的一切,奔向幸福吧,白桜。” “从这里离开吧,白桜,走向属于你的未来。” 他的话语至今仍旧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之中。 他用他的未来换了我的未来。 我捂着头离开野蔷薇的怀抱后退一步,周遭的诅咒气息越发浓厚,乐岩寺校长警惕且惊疑地看着我。 “白桜。”五条老师为我擦去眼泪,“有我在,先平复心情,不要伤害到自己。” 他抬起一只手轻揉着我的太阳穴,试图缓解我脑部的疲惫与疼痛,在他那双苍蓝眼眸下我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重新维系体内诅咒与咒力的平衡。 “我明明有将他好好葬在后山的,是我亲手将他安葬的……”我颤声道。 “嗯,我在听。”五条老师轻声回复我。 “这是我哥哥的手骨,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还没了血肉?我明明有用术式来维持他尸身的完好的,它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它不该的……” 我在此刻,见到那具手骨才真真正正明白了渡源崎月当初对我说的失去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会难过的,我还是会为他的离开而难过的。 “五条老师,我没有哥哥了,我再也没有哥哥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回不来了,他与和子都不会再回来了,所有人都回不来了……我没有了父亲,没有了母亲,没有了和子,也没有哥哥了,所有人都离开我了,我再也没有家了……什么都没有了……“我忍不住大哭。 失去是令人难过的,在失去的那一瞬或许没有反应过来失去的真正含义,但所有已经成为习惯的存在一点一点消失,被时光侵蚀,在某一刻才清醒过来,原来自己这是失去了,永永远远地失去了,再也无法拥有了。 沉重的痛苦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回忆与诅咒在我的脑海里交织浮现,我捂着隐隐作痛的心脏。 纷扰的记忆化作一道人影——加茂鹤川,这个名字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时,强烈的怨恨一寸一寸地涌上来。 这是我第一次感到生气,第一次如此地希望一个人死。 “你还有我,有高专的大家,你不是什么都没有了,你正在拥有着。”五条老师拿出手巾为我擦去眼泪,“现在的白桜拥有着很多东西,你看——现在站在你身边的大家都在关心你,你是被人关心着,担忧着,爱着的孩子啊……” 我安静地看着他,却怎么也止不住眼泪。 “失去的无法追回,带着曾经的失去慢慢前进吧……让将来的失去慢慢变少,让拥有的慢慢增多,拥抱着爱意好好活下去吧。” 他声音轻柔,像在哄小孩子似的。 “你看——此刻的阳光正好,树上的蝉不知疲惫地鸣叫,绿色的叶子被风吹得左右晃动,地上冒出朵朵野花,万物都在充满活力地活着,即使乌云遮日,阳光被掩盖,今日的蝉也许明日就见不到了,过完这个四季,枝头上的叶子也落下归于泥土,野花枯萎,来年再盛开时也不再是从前的那朵花了,但是它们都存在过。” “那些人也都曾在你的生命里出现过,即使他们已离去,你再也见不到他们了,那份爱意仍旧是存在过的。时间也许会消磨掉你的记忆,但是不会让他们曾深爱你的事实消失。” 在他柔和的声音中我内心逐渐平静,眼泪也逐渐止住。 他们曾爱着我,即使他们已离开。 “无法改变过去的话,就去决定将来吧。”他唇角上扬,墨镜后的苍蓝眼眸干净澄明,“所以——” 我好奇地等待他接下来的话语。 “白桜要叫我为悟吗?” “?” 我一愣,被他那么一搅和,难过散去了不少,感动也是。 “啊?”我呆愣道,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脱线的逻辑,瞥见五条老师身后的虎杖一脸大悟的震惊。 ?虎杖你又懂了什么? “白桜要叫我为悟吗?”他灿烂笑道。 “我不要……” “诶——” “我不要,委屈也没有用。” 而且现在那么多人看着,您不觉得尴尬吗? “什么嘛……我真的很想白桜叫我为悟的。” “……我听不见。” 我选择性忽略他瘪嘴的失落表情,从他手里捧回那外表普通的黑色盒子,盯着它端详沉思了许久。 我将目光落在来自加茂家的加茂宪纪身上,他正注视着我,神色一如当初我第一次遇见他时,没有任何变化,或者说……从他那双狐狸般细长的眯眯眼里我无法得知他的眼中流露的情绪,他见我看向他,一愣,随即略有疑惑,我收回目光。 “五条老师,我们明天就去渡源家吧,带上瑾川幸一起。” “好。” “我想要见见高层。” “……好,我和你一起。” “好。” -------------------- 作者有话要说:好好奇大家看了这章后有什么感觉ヽ(;▽;)ノ其实我也不想卡文啦……真的有在很努力地码字滴虎杖跟上了五条悟的逻辑虎杖:我假死那么久,一回来就在一天内发现了两个不得了的事,不对不对,好像不止两个(虎子震惊) 虎杖在场,两面宿傩也在场哦(小声) 下一章进入渡源宅副本:D 第56章 出发 “听说了吗,五条悟的那位学生砂糖白桜,也就是渡源白桜,向高层申请全面通缉加茂家的加茂鹤川,通缉令已经下发了。” “听说了,但是加茂鹤川不是失踪了吗?而且……加茂鹤川那早已过世的母亲还是渡源氏,他能和渡源白桜有什么过节?” “我也不清楚,不过在听到她还活着的消息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跳,她和直哉的婚约还作数吗?她现在算是渡源家主了吧?” “是家主又怎样?渡源氏凭依御三家而活,她要嫁给直哉为偏房是板上钉钉的事。” “她既有四部的支持,又是五条悟的学生,不再像之前那样毫无反抗力,恐怕不会履行当初的婚约。” “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必须要她履行这个婚约。四部人数众多,无论是咒术界还是正常社会都有四部的人,人员分布错综复杂,是股不容小觑的力量,而——她同时是五条悟的学生,有她在,直哉成为下一任禅院家主的可能性会更大。” “既然是这样,要么当初的婚约是不可违反的「束缚」,要么她能为了直哉心甘情愿来这个家……不过我还记得她当初可是与直哉打了一架,以她的性格她是不会想要来到这里的。” 华服女人没有说话,将手中的花放入瓶中,满意地端量自己完成的插花,见她没说话,另外一位蓝色华服女人也沉默着。 “渡源家主与我们家订下婚约的那天,她不在场,究竟是不是「束缚」只有当时在场的人知道,现在得知订婚详细情况的只有我们家的人。”插花女人温声笑道,“当初打一架也只不过是孩子间的小打小闹,重要的是她现在怎么想,还没去争取就先放弃了可是什么都得不到。” “那孩子不适合这里……”蓝衣女人回道,“而且现在不少人知道她对于五条悟来说很重要,让这场婚约继续下去可能性很小,以现在的局面,只要不发生什么突发状况,直哉是最有可能得到家主之位的,也不需要夺取那孩子的余生来达成目的吧?” “……我也只不过是想让自己的下半辈子过得好一些,如果直毘人早点决定好下一任家主就是直哉,我也不用做这些事。”插花女人敛笑,坐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庭院,“我从这个宅子里走不出去,但至少可以决定自己在这个宅子里如何活着。” “姐姐——”蓝衣女人还想劝劝她。 “你快回家吧,不用劝我了。” 蓝衣女人叹口气站起身道别离开,撞见正准备进入屋内的禅院直哉。 “直哉少爷。”她道。 “小姨。”禅院直哉随意道,抬脚走入屋内。 蓝衣女人见此摇摇头,又叹口气缓步离去。 “母亲。”禅院直哉道。 “想来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有关于渡源白桜的事了。”女人说到。 “嗯。”禅院直哉毫不在意道。 见他态度随意,女人也不恼:“即使渡源本家全员死亡了她也还是你的未婚妻,这是当初渡源家主与我们约定好的事。” “即使是约定好的事,只要五条悟想,她根本就不用履行约定。” “这场约定若是「束缚」的话五条悟也要思量再三。”女人看着他,“五条悟再怎么想要胡闹也得名正言顺,纵使他再强大,也不能事事为所欲为。” “我知道了。”禅院直哉漫不经心地回道,“又何必执着于她,不谈五条悟,即便她能给我带来很多的好处,但她本身并不适合我们禅院家,来到我们家后以她的性格估计会将这里闹得鸡飞狗跳。” 女人一笑:“直哉也会说出她不适合我们家这样的话来吗?” 禅院直哉一默,不耐烦道:“她和真希一个样,是个连走路要跟在男人三步以外的规矩都不懂的女人,既不乖巧,也不温顺。当初她双手没有被废的时候,仗着自己剑术出众还会反抗我,稍微一两句惹她不高兴了,她也会不甘示弱地回击我。她浑身上下最大的优点只有容貌和身材了,哦,还有她的咒力,声音也就勉勉强强还能入耳吧……她的那个性格根本就当不成端庄的正室。” 见自己的儿子一提到渡源白桜就滔滔不绝,女人叹笑,她想起当初渡源白桜把他的脸伤成那样,他气急败坏地回到家把渡源白桜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遍却又不肯解除婚约。 “抽个时间去见见她吧。”等禅院直哉说完后,女人才开口道。 “……知道了。”禅院直哉面无表情回道。 这次开车的是伊地知先生。 渡源宅地处偏僻,位于深山老林之中,人烟稀少,不过就近有一个小村镇——流樱町,能让我们落脚,让我们不至于没有休憩之处。 就近的这个村镇也没有多近,开车到渡源家需要一两个小时。 车子驶入流樱町蜿蜒曲折的道路,两侧樱花树开得繁茂,纷纷扬扬撒下片片花瓣,有一股清澈溪流穿插于其间。 花的粉色、白色,树木的绿色、棕色,溪流的透蓝色,以及山路的灰色相交融,这里宛若避世居。 “好奇怪,樱花是不会在这个季节盛开吧?”虎杖看着车窗之外疑惑道。 “是诶——而且开得好好。”坐在虎杖身旁的吉野接话道。 “这里很适合拍照,不过这些樱花开得实在是太多了吧?”野蔷薇说到。 “感觉到了晚上会变得很诡异。”熊猫前辈道。 “鲑鱼。”听狗卷前辈的语气似在赞同熊猫前辈的观点。 “会不会晚上突然冒出几只诅咒?”真希前辈笑道。 “不要一脸轻松地说出这种可怕的话出来啊,真希。”熊猫前辈前辈吐槽道。 伏黑看了看车窗外:“这些樱花开得那么繁盛是因为渡源家吗?” “是的。”我回道,“一年四季,花开不败。” 伏黑垂首微思。 我又看向五条老师,以他的六眼是能看穿这些樱花为什么开得如此繁盛的。 “五条老师。”我轻声唤他。 “嗯?什么什么?”他笑道。 “您能帮我毁掉渡源宅里那棵开得最为繁盛的樱花树吗?” “好。”他毫不犹豫道。 都不问我原因就答应下来了吗? 他似乎看出来我心中所想,解释道:“白桜是不会随意伤害什么人以及什么物的,如果——白桜愿意告诉我为什么,我很乐意听的哦。” 虽然他现在戴着眼罩,我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是听他这语气想必眼里盈满了笑意。 “因为那棵树靠着吸食他人的血肉而活……我试过很多办法,都没能毁掉它。” “我明白了。”五条老师回道,“有无敌的我在,这次它绝对会被毁掉的。” 五条老师,你的自信快溢出来了…… “好的,谢谢你,五条老师。” “不用谢我啦,真的想要谢我的话不如叫我悟吧?”他兴冲冲道。 悟,这是个很亲昵的称呼。 不知道为什么他执着于我叫他为悟。 “好吧,实在勉强的话也是可以拒绝的。”他轻叹一口气。 “……一个称呼就好了吗?”我回道。 “嗯?”他许是没料到我那么快妥协,一愣。 “谢谢你,悟。”我开口说到,说到他的名字时心里浮出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有谁倒了一勺糖浆在我的舌苔间,清甜的味道随着这声“悟”落下。 他乐得嘴角忍不住上扬,像是忽然得到奖赏的小孩惊喜交加。 “再这样叫我一遍吧?”他咧嘴笑道。 我张了张嘴,一时间觉得只叫他名字感觉氛围会有点怪,于是我选择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那句话:“谢谢你,悟。” “不用说谢谢的,直接叫我悟嘛。”他得寸进尺道。 “……悟。” 他的笑容又灿烂几分,乐得像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呃……五条老师?” “不要叫五条老师,我想听白桜叫我悟。”他委屈道,带了撒娇的意味,“我还想听白桜叫我悟。” 此刻,车内很安静。 五条老师,您不觉得……有点尴尬吗? 他瘪嘴:“我的眼泪快要流出来了。” 说着,他伸手准备扯下眼罩。 “悟。”我再次出声,阻止道,“您想要听多少遍都可以。” 他嘴角上扬着放下手凑近我,我下意识往后一缩,他附在我耳边轻声道:“其实——我想要的不止是一个称呼。” 五条老师还想要什么呢? 我心脏砰砰直跳,脑中一片空白,他说话时的呼吸扑在我的耳朵上让人觉得痒痒的。 “没有危险的时候,五条老师就是最大的危险。”野蔷薇抱住我,警惕地看着五条老师。 他很快退了回去,悠闲地靠着后座望着我这边,这一次他也不反驳野蔷薇的话。 “流樱町到了。”伊地知先生的声音将我从这奇怪的氛围中救了出来。 熊猫前辈率先打开车门走了出去,我抱着盒子弯腰走出车内,没有注意到伏黑伸手为我护住头顶。 瑾川幸也与我们同行,他自来之前见了我的手中的盒子就一直不吭声,非常安分乖巧地跟着我们。 他是最后一个从车里出来的,我抱着盒子看着他。 与和子相似、与渡源崎月神似的面容,沉睡了多年,醒来后第一句叫的是我的名字…… 落樱纷飞,我与他遥遥相望。 他那双赤红双眸在晨曦之间让我恍惚间回到了我年少时,和子与渡源崎月都曾这样看着我,平和而温柔,眉间携了哀悲。 晃眼间,我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再仔细看去时,那双眼睛仍旧是充满懵懂,一切仿佛只不过是我的错觉。 “渡源小姐?” 苍老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探究,我转过身去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流樱町的镇长向井平中。 “真的是您?!”他惊喜道。 -------------------- 作者有话要说:有小可爱已经猜到了后面的一点内容:D 第57章 惠的思绪 “好,又是我赢了。” 伏黑惠被击倒在地,他坐起身不甘地看着某位戴着墨镜的白发男人。 “真是难得啊,你竟然会主动来找我对练,是因为被悠仁超过,着急了?”五条悟走上前来,语气轻松道,“还是因为……” “……为顾全大局,这点罪算不得什么。”伏黑惠淡漠道。 “你就那么讨厌来拜托我?”五条悟推了推墨镜,“我认为你的实力和潜在能力都不比悠仁逊色,剩下的就是意识的问题了。惠,你不懂得如何认真吧?” “哈?”伏黑惠不耐道,“你是说我在敷衍吗?” “不是敷衍,而是你没办法认真起来,比方说——之前的棒球赛,”五条悟蹲下身来,这是他与伏黑惠相处九年来习惯性的动作——蹲下身来与小小的伏黑惠说话,“为什么要打上垒触击球?” 伏黑惠沉默不语。 “哪怕自己会出局也想要送野蔷薇再前进一垒?那你还真是伟大。”五条悟的语气里难得带了认真,“但是若换做是我或是悠仁,就会时刻全力挥棒,力求打出全垒打。我不是说触击球不好,棒球是团体竞技,每个人都各有分工,但是咒术师是自始自终的个人竞技。” “与其他术师的联动也很重要吧?”伏黑惠反驳。 “不错,但是不管身边有多少伙伴。”五条悟声音平淡,“死的时候,都只有你自己。” 孤独地来到世上,孤独地死去。 “你对自己和他人的评价过低,只会用这些作为依据来进行判断,根本不会去想象未来变强的自己。可能是你的杀手锏的缘故吧——你认为真到了最坏的地步,只要牺牲自己就能解决所有问题。那样的话,别说我了,连七海的程度你都达不到。”五条悟抬起手,“‘以死获胜’和‘拼死获胜’可是完全不同的,惠。” 五条悟弹了一下伏黑惠的额头,也不知他是不是对伏黑惠总是牺牲自我的态度略感生气,力气大了些,让伏黑惠的额头被弹出了血。 “全力以赴,再变得贪婪些吧。” 他站起身,又道:“总是以委屈自己的方式为他人让步可是什么都得不到的哦。” 伏黑惠默不作声地与他对上视线。 五条悟又笑得灿烂,重复道:“你如果一直是这样什么都得不到的哦,惠。” 很欠揍的模样。 伏黑惠下意识想要皱眉,又想起他如果皱眉的话某个人看到了估计又会说——“总是皱眉是会长皱纹的哦”。 他眉间一舒,淡声回道:“我知道了。” 如果一直是现在这样,牺牲自己成全别人,那么他什么都得不到,包括…… 伏黑惠站起身:“我会全力以赴的,不会认输的。” 五条悟乐道:“我很期待惠的成长。” 毕竟,五条悟是伏黑惠名义上的监护人,某种意义上的养父。 他哼着歌悠闲走出和室,伏黑惠也慢步离开和室,顶着额头的伤准备去医务室找家入硝子治疗,却不想还没走几步就撞见—— “伏黑?你额头怎么回事?”白桜疑惑地盯着他的额头,“你怎么受伤了?” 这样的话语,她对他说过很多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会受伤,每次都弄的是满身是血。 “练习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他乖巧回道。 “好吧……”白桜抬起手为他治疗伤口。 她一双干净的赤眸里满是他的身影,也只有他的身影。 这一刻,这双眼睛只停留在他的身上。 她总是注视着他,平静地,带着怀念地注视着他。 对很多人、物、事都漫不经心的她会将目光长久地停留在他身上,即使……她似乎在透过他看某个人…… 他很久前就清楚这一点,但他一直没有开口说起过这件事。 如果她的目光能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即使她是透过自己去看某个人,他也无所谓。 只要她的眼睛里只有他。 白光之下,他的伤口很快好转,五条悟来到他们身边。 “五条老师,伏黑的伤是你弄的吧?”白桜的注意力很快移到五条悟身上,目光不再在伏黑身上停留。 伏黑惠心里溢起失落。 “练习嘛,难免会有受伤。”五条悟笑回。 白桜叹口气:“但是尽量不要伤头部吧,要是伤到脑部了怎么办?” “知道啦……我下次会注意的。”五条悟抬起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惠的额头受伤了,我的手也很痛,我也要白桜为我治疗。” 白桜眉头一挑,瞥了一眼五条悟的手,不冷不淡道:“的确也很严重呢。” 五条悟期待地看着她。 “这么严重的伤你自己吹吹就好了。”她道,拿出手巾递给伏黑惠,对伏黑惠说到,“伏黑,你先用这个擦一擦额头的血吧。” “谢谢。”伏黑惠接过手巾,这块手巾是白桜常拿给他的那块。 还未等她有什么回应,五条悟凑上来娇声道:“不要嘛,我就要白桜给我治疗。” 撒娇意味很明显,他还故意在她面前露出墨镜后他那苍蓝眼眸。 “……好吧。”白桜无奈答应,犹豫地握住五条悟伸出来的手,轻吹了吹,抬首问道,“现在呢?还痛吗?” “不痛啦!”五条悟笑得开心。 来流樱町前的记忆又一次涌了上来,伏黑惠下了车,沉默地站在一旁。 那天棒球赛结束,白桜与五条悟一起去见了高层,原打算第二天来到流樱町,但是与高层那边的谈判花了不少时间,棒球赛结束的第二天没能启程。 这次交流会发生了不少事,白桜与五条悟去见高层的时候伏黑惠一个人在房间里将自己的所知所见都回忆了一遍。 他与白桜相遇的那天,正是四月樱花盛开之时。 那天万里无云,粉樱翩飞,虎杖祓除了街角的诅咒想要救下那只黑色小猫,可是那只小猫已被咒灵吞下半截身体,奄奄一息,生命的痕迹在一点一点离开。 没有人能救下它,它只能独自死在这樱花盛开之季。 粉白的花瓣落在它身上,染血的樱花绮丽哀默。 虎杖抿嘴难过地蹲下身想要抱起小猫,忽然,木屐敲着石砖声不慌不忙地响起,似乎有人正朝着这边走来。 他转过身去,看见一位与他一般大的女孩。 她穿着应季的粉白和服,内里穿了件缀有蕾丝边的素白衬里,外披一件白色大正蕾丝外搭,手上戴了相应款式的手套。 墨色长发盘起,鬓边有少缕垂下,发尾翘起在白皙修长的脖颈侧轻晃,一双赤色眼眸平静宁和,像是见惯了世态炎凉,看多了生离死别,没有什么能引起她的波动与关注。 虽然这样说很老土,但是……他好像与她在哪儿见过。 他们像是许久未见的人,陌生的熟人。 我们曾在哪里见过吗?这样的话语哽在他的喉咙口被他咽了下去。 他看见她第一眼时就感到了难过,这样的情绪自心脏随着血液流向全身,一寸一寸侵蚀着他。 我们曾在哪里见过吗?我们曾在哪里见过吧…… 那天在场的人很多,她的目光率先停在五条悟的身上,他感到了失落。 想让她的目光停在我的身上,那时他生出这样的想法。 他没想到看起来乖巧内敛的她会毫不犹豫地剖开诅咒的肚子,不顾自己双手脏污面不改色地从诅咒的胃里找出那只小猫的后半截身体将那只小黑猫治疗好。 本来会因诅咒死去的小猫又因为遇见了她而活了下来。 他没想到的事有很多,比如——为什么看起来毫无咒力的她会术式,为什么她拥有这般强大的治疗术式,为什么她一开始会隐瞒自己的真实姓氏,为什么……十二岁的她与十六岁的她性格判若两人,她曾经历过什么才会从矜傲恣意变得沉默温顺? 那天,因诅咒而变回十二岁的她站在被祓除的咒灵堆里悠悠向他看来。 那么多人里,她一眼就看到了他,没有五条悟在,她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目光相接,那双好看的眼眸里褪去冷淡盈了笑意。 她在注视着他,她只注视着他,她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你来晚啦,惠惠。” 她声音悦耳,“惠惠”念得极为温柔,像捧了一汪清泉。 “我来晚了。” 他微低下头无措轻声回道,晚间的凉风吹动他的发尖、衣角,以及……他那颗砰砰直跳的心脏。 再这样念几遍我的名字吧…… 酸涩与清甜交织在他的心间。 然而,五条悟回来了,他出声道:“剑术不错嘛。” 她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了过去,目光移到了五条悟的身上。 “什么嘛,五条先生,你是在你的学生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去买喜久福了吗?” 她不再注视着他,眼里是五条悟,不是他。 心中的酸涩浪潮似的涌了上来将清甜吞噬,他收回视线低垂双眸。 “你再不出现我是真的会死掉的哦。” 她对五条悟说到,声音疲惫。 “所以我现在出现了嘛。” 五条悟回道,向她走了过去。 那天晚上,十二岁的她被五条悟抱在怀里说了很多的话。 她说,五条悟明明是个很温柔的人,为什么大家都要说他恶劣冷漠。 她说,她坐在和室里等了五条悟一整天,从破晓到日暮,将屏风上的花数了一遍又一遍,都快将上面的画背熟了,却还是没能等到他来。 她说,渡源家想送五条家一个妾室,五条悟的避而不见让渡源家期待落空…… 她被五条悟抱在怀里将自己的过往轻声讲述出来,满嘴是血地笑着说——“五条先生,你的眼睛很好看,像天空一样,真遗憾,那天没能等到你来。” 倦怠而乏力,裹携着无尽的叹惋。 五条悟的这个名字早已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在很早很早之前,甚至是伏黑惠还未降生于世时,她的人生里就有了五条悟的存在。 这一年,五条悟二十八岁,白桜十六岁,伏黑惠十五岁。 他晚了一步。 五条悟很忙,她刚入学那会儿,一直是他陪伴在她身边。 她安静、沉默,他也就默不作声地陪在她身边打发着这无聊的时间。 她在高专迷路时,很多次都是他去将她找回,她在体能课上晕倒时,是他将她抱去医务室,她使用祝福术式的那天晚上,他守在医务室的房门口彻夜未眠。 他陪着她从寡言少语到眉眼带笑,从双目暗淡到目盈曦光,他们一同成长,磕磕绊绊。 话语到了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说出,踌躇着,斟酌着,希望她的目光一直停在他的身上,希望她一直注视的人是他,希望她多念几遍惠、惠惠这样的称呼。 即使是他,也有想要拥有的。 “渡源小姐?真的是您?!” 老人打断了伏黑惠的思绪,伏黑惠冷淡望去。 “向平先生。”白桜转过身平静回道。 “真的是您!太好了……太好了……”被称作“向平先生”的老人欣喜道,仿佛见到了什么救星。 --------------------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男主是定了的,但是后面会有番外if线哦:D 第58章 流樱町的怪事 “渡源小姐?真的是您?!” “向平先生。”我淡声回道。 “太好了……太好了……”向平井中欣喜道,“有救了,终于有救了!” “这里是发生了什么吗?”我问。 “渡……”他欲言又止先是看了看我身旁的人,在看见五条老师后,又开口道,“请问您是五条先生吗?” “嗯。”五条老师回道。 他沉默一瞬:“请随我来。” 显然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一行人跟随他走进流樱町。 两年的时光,这里没什么变化,只是少了些人气,窄巷里看不见嬉戏打闹的小孩,听不见任何的欢笑声,气氛沉默压抑。 我们走过一间间屋舍,每一间屋舍里的居民都只敢躲在屋内透过窗户望着我们,惶惶然反应奇怪像是在惧怕着什么。 我们被他带到他的家里,屋宅门口站了一位穿着和服、面容清秀的女孩——向平穗里,向平井中的孙女,十八岁,如果渡源崎月能正常长大的话也是这个年纪。 我与她只有几面之缘,并不是十分熟络,我最开始知道她的名字与年龄也只是无意间听家仆提起过。 “渡源小姐?”向平穗里惊讶道,“是您?” 她瞥见我身后的瑾川幸又一愣,惊愕地打量着他。 “您是……?”她不可置信道。 瑾川幸歪头疑惑,向平穗里似乎有很多疑问想问瑾川幸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穗里,快迎客人进来。”向平井中打断了她。 “抱歉,快请进。”向平穗里忙道。 我们跟随他们二人来到一间和室,待我们坐下后,向平穗里为我们每人递上一杯茶。 向平井中犹豫着,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他们是我的老师和我的同学,您有什么可以直接说。”我并没有仔细向他介绍。 他点点头,这才急急开口:“渡源小姐,渡源宅被诅咒了!” “嗯?”我略有疑惑,向平井中不是咒术师,他口中所说的诅咒或许与咒术届的诅咒不是同一个。 “从几日前开始我们流樱町频频有孩子失踪,我们寻着踪迹去寻找他们,发现他们可能是被掳到了渡源宅里。”向平井中皱眉肃声道,“有几个孩子的父母进去寻找他们的孩子也都失踪在渡源宅里了。” “失踪在渡源宅?” 渡源宅虽大,但不至于到进去会让人失踪的地步,这个说法很奇怪。 “是的,在黄昏与夜幕交接之时我们才可以进入渡源宅,其他时刻我们无法进入。进去的人都有去无回,已经有六户人家没了小孩也没了大人,共失踪13人,7个孩子,6个大人。” 我垂眸思索。 “除了在黄昏与夜幕交接之时才可以进入渡源宅之外,还有其他什么奇怪的地方吗?”五条老师问到。 向平井中回忆了一下:“有有有,每晚九点到十点的时候里面会有各种各样凄惨的哭声、尖叫声响起,渡源宅完全笼罩在火光之中,仿佛在重演当初的火灾,十点到十一点的时候,火光会消失,里面会传来谈笑声,仿佛里面还有活着的人,十一点到一点的时候,会传来鼓、笛、钲的乐声,曲调像是……神乐舞的伴奏声。” 按照向平井中所诉,我仔细整理时间:黄昏是晚7点到9点,黄昏与夜幕交接之时也就是在大概9点之时渡源家才可被允许进入。 然后,晚9点到10点,火光起,哭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重演当初渡源宅的大火。 晚10点到11点,火光消失,谈笑声起。 晚11点到凌晨1点,这是一天中离太阳最远的时段,神乐舞伴奏声传出。 我皱眉思考,但自进了流樱町起离渡源宅越近我脑中的思绪就越繁杂,那些嘈杂的声音让人不堪其扰。 我无法正常思考,再一次变得迟钝,越想理清越无法理清,脑子如一团乱麻。 “抱歉,能借我一只笔与一张白纸吗?”我淡声道。 “好的,穗里,快去拿笔与纸来。” “好的,爷爷。” 五条老师默声望着我。 向平穗里很快帮我拿来一只笔与一本撕扯方便的记事本,并搬来一张小矮桌方便我写字,弄好一切后她对我道:“您尽管用。” “谢谢。”我按下圆珠笔,将刚刚听到的事用笔记录下来:21:00——可进入渡源宅21:00–22:00——重演大火22:00–23:00——谈笑声23:00–1:00——神乐舞伴乐我放下笔,看着这个时间线思考到。 渡源宅在这4个小时里发生了怪异的事情,其中神乐舞的伴奏持续了2个小时。 我想了想,又在末尾写上了:13人失踪,7个孩子,6个大人。 待我理清楚后准备继续询问时,五条老师又一次开口问到:“还有其他的吗?” “没有了。”向平井中回道,他又忧惧地看了看我,对我道,“渡源小姐,渡源家大火后我们镇上的人都去祭拜了渡源家的人,今年祭拜日将近,但最近发生的事让镇上的人都不敢再靠近那里,家家户户也不允许自家的孩子随便出门了,您看……” “我会找回那些失踪的人。”我回道。 “谢谢。”向平井中向我鞠躬致谢。 “不用谢我。”我不冷不淡地说到,“除了我们,最近一年有什么人来过这个地方吗?” 向平井中回忆片刻:“最近的话好像没什么人来过。” “有的。”向平穗里说到,“我前一久看见两辆黑色轿车从我们流樱町经过,似乎是去渡源宅的方向。”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吗?”向平井中显然不知情。 向平穗里点点头:“是的,爷爷,那些人是凌晨的时候经过的,中午那会儿就离开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问。 “刚好是在孩子们失踪前。”向平穗里回道。 “……我知道了。”我将那张纸条顺着线撕下,将笔与记事本还给向平穗里。 在他们向我说完这件怪事后,向平井中就安排向平穗里带我们去提前定好的房间。 流樱町并没有多大,这里没有什么旅社,我们本打算来找寻渡源家的密室,五条老师也就提前让人来这边定好了住宿的地方,也就暂住镇长的家里,遇见人失踪的事实属预料之外。 寝房并不是单人独间但空间很大,我、野蔷薇以及真希前辈在一间,隔壁是伏黑、虎杖、吉野的房间,他们对面是熊猫前辈、狗卷前辈以及伊地知先生,而我们对面则是五条老师与瑾川幸两人一间。 我所在的房间在走廊尽头,对面是同样在走廊尽头的五条老师所在的房间,四间房间两两相对。 “流樱町的大家似乎并不讨厌渡源家?”正在收拾东西的野蔷薇对我说到。 “嗯,从前这里的人如果生了很严重的病都会来渡源家医治。”我回复道。 “原来是这样吗?”野蔷薇放下化妆包,“所以渡源家也不是什么坏人嘛。” 我淡笑道:“也算不上什么好人。” “人本就是复杂的。”真希前辈说到,又问,“白桜,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现在时间还很早,才是早上九点。 我想了想,说到:“我想去渡源宅的后山看一看。” “好。”真希前辈同意道。 “渡源小姐,我能进来吗?”向平穗里的声音在袄门外响起。 “请进。” 她拉开门:“渡源小姐,我有些话想单独对您说,您看您方便吗?” “好,稍等。”我又对野蔷薇与真希前辈说到,“前辈、野蔷薇,我先出去一会儿。” “你去吧。”真希前辈道。 “我们在这里等你。”野蔷薇笑道。 我“嗯”了一声便跟着向平穗里来到室外,站在一棵樱花树下。 “渡源小姐,我可以知道那位和您拥有一样的眼睛的少年是谁吗?” “他叫瑾川幸。” “瑾川幸。”她小声重复了这个名字。 “你是不是觉得他与渡源崎月有几分神似?” 她一顿:“是的,他们太像了,晃眼间我还以为是渡源少爷回来了。” 她抬眼望着我,笑容里带了几分苦涩,像易碎的泡泡,轻轻一碰就会破裂消失。 我移开视线:“嗯。” 我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是在某个夏日无意间听到家仆谈论起她和渡源崎月。 他们说流樱町的镇长有个和渡源崎月一样大的小孙女——向平穗里,清秀可人,她在某天鼓起勇气向渡源崎月表白结果被拒绝了,回到家后哇哇大哭,说这辈子再也不想要看见渡源崎月,但她后来又向渡源崎月表白过三次,三次都被拒。 家仆们都说——可惜这小姑娘与崎月少爷有缘无份,这份喜欢终究是无疾而终。 那时的我不太能明白什么是“表白”什么是“喜欢”,于是跑去询问和子,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和子告诉我什么是喜欢。 向平穗里低下头:“我……我就是许久没有看见渡源少爷了,有一点想念他。” 她十二岁那年说这辈子再也不想要看见渡源崎月,没想到这样一句无心之话变成了现实。 “抱歉,耽搁渡源小姐您的时间了。”她强扯出笑容,眼圈微红。 她好像在难过。 我默不作声地望着她。 在旧制之下,渡源本家的人包括将要继任渡源家主之位的都被要求娶渡源氏旁系血脉的女性为妻来保证血脉的纯正度,可以收侧室或是填房,但是得从四部里选,从来不会考虑四部之外的人。 渡源氏的人都是疯子,一旦发起病来,这样的制度能尽可能地保证我们不是伤害自己或是自家人,就是伤害四部的人,而不波及另外的人。 同时,我们都背负着诅咒,都会在二十岁死去,向平穗里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的确是与渡源崎月有缘无份。 “没事。”我回道,见她低垂着头,我转身准备离开,却还是停下来,“他已经离开了,如果可以的话,请将他忘掉吧。” 这样的话语可能没有什么用,但是我还是想对她说出这句话,遗忘对她来说,也许能好过些。 “……好的。”她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我不再言语,抬脚离开踏入长廊,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樱花树下的她,她正抬着头望着那棵樱花树,像是在怀念过去,侧颜柔和,眸光如水,笑容苦涩。 有的人,也许一开始就不要与他相遇是最好的。 我收回视线这样想到,像是在说她,又像是在告诉我自己。 “白桜~” 五条老师轻佻的声音落入我的耳中,我抬起头望去——戴着眼罩的五条老师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站在我面前,唇角上扬。 阳光扑在他身上,我混沌的思绪停滞。 “怎么了,五条老师?”我问到,这才注意到他身后不远处的瑾川幸正安静地看着我。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问到。 “我想先去渡源宅的后山看一看。”我回道。 “好。” “话说为什么那位镇长爷爷一来就向白桜拜托这件事?”虎杖悠仁问到,“他对白桜的期望好高喔?” “呃……是因为觉得白桜是最为了解渡源宅的?”吉野顺平回道,“毕竟那是她的家吧?” “也是,他大概是不知道五条老师的身份吧?”虎杖悠仁说到,“大人求助小孩什么的,看起来有点别扭,要是他知道五条老师是最强的咒术师的话,说不定就会向五条老师求助了。” “可能还有渡源家的影响力在这里比较大的原因。”伏黑惠淡声道,“他们对白桜用的是敬语,并且在渡源宅大火后还定期去祭拜,当地人应该很尊敬渡源家的人。” “伏黑,你好聪明。”虎杖悠仁夸道。 “这种事稍微留意一下就能知道了吧?”伏黑惠面无表情道。 虎杖悠仁挠挠头笑了笑。 “虽然有个五条悟在身边,但是我建议你最好当心一些,说不定你现在已经进了某个人的领域之中。”虎杖悠仁脸颊一侧眼下的红痕睁开一只眼睛并张开一张嘴,它目不转睛地看着伏黑惠说到。 “眼睛?!嘴巴?!”第一次看见虎杖悠仁脸上出现这样情况的吉野顺平惊呼道。 “小鬼,你好吵。”两面宿傩冷然道。 虎杖悠仁一巴掌拍向他自己的脸颊:“抱歉,这家伙总喜欢时不时冒出来。” “这是什么?”吉野顺平讶然。 “听说是诅咒王两面宿傩。”虎杖悠仁向吉野顺平解释道,并把前因后果告诉了他。 “悠仁,你好强!”吉野顺平听后感叹道。 “还好啦。”虎杖悠仁傻笑道。 “如果你不想她出意外的话,最好守在她的身边。”两面宿傩又从虎杖悠仁的手背上冒出来,对伏黑惠说到。 伏黑惠与两面宿傩对视良久,忽得,两面宿傩消失不见。 “要出发了哦。”门外传来五条悟的声音。 “来了,五条老师。”虎杖悠仁忙回。 -------------------- 作者有话要说:赶飞机有点忙(._.) 渡源氏的人其实很疯批,旧制诞生的产物 第59章 后山 山林的天空被樱花枝遮盖,只能透过交错的细枝瞥见天空细碎的苍蓝,粉白的花瓣打着卷儿跃下枝头扑在地上,不过片刻功夫他们的衣肩、发顶都携有落花,万物娴静。 他们跟随渡源白桜走上这山间石阶,石阶上也落满了粉白的花瓣。 不知多少人在这石阶上来来往往,也不知这石阶听过多少人的故事,见过多少人的喜怒哀乐。 老旧的宅邸一点一点进入他们的眼帘,渡源宅规模庞大,黑墙灰瓦,墨楹刻桷,屋门上还留有烧毁的痕迹,残破寥落,这是一个没落的大家族。 最前头的白桜转回头来对他们轻声说了一句“到了”。 夏风吹过,一身黑色制服长裙的她融入这落樱旧宅之中,她这一回眸,在场的三位皆有一瞬间的愣然,仿佛隔了好几世终于与她相遇了的怅然涌上心头。 她发间轻卷,衣角微晃,身上还笼罩着若有似无的白色浅光,平静地转过身来站在石阶的最高处、厚重的大门前缓缓看过来,这样的画面似曾相识,陌生的熟悉感在这一瞬出现,可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哪里看见过。 “到了。”我转过身去对大家说到,站在最后一个台阶处等待着他们。 “这个就是渡源宅吗?”野蔷薇走上来,“看得出来以前是个很漂亮的地方,但上山下山也太累了吧?” 我浅笑道:“所以我们也很少出门。” “这出门一趟运动量不少,估计能消耗不少卡路里。”野蔷薇随意道。 “要是我们能像五条老师一样会瞬移就好了,轻轻松松就上来下去了。”虎杖这样说到,但他仍旧是精力充沛的模样。 被夸赞到的五条老师唇角上扬,站在渡源宅的大门前姿态悠闲似在端量这个地方,伏黑也没有说话,在观察着这里。 “是的。”吉野气喘吁吁,“白桜,你不累吗?我怎么感觉你体力变好了?” 我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一直有用术式恢复自己的精力。” 这很耗咒力,但是我身边有五条老师以及野蔷薇他们,我也就尝试用治愈术维持我的精力充沛了。 “诶?!”吉野一愣,“还可以这样吗……” “怪说不得白桜你身上总是有隐隐约约的亮光。”熊猫前辈说到。 “现在这里倒是看起来很正常。”真希前辈打量着这里,“甚至没有任何的不详气息。” “鲑鱼。”狗卷前辈淡声道。 “悟,你有看出来什么吗?”熊猫前辈问向五条老师。 我看向五条老师,心里略有忐忑。 他拥有着六眼,能够看穿一切术式,在他那双眼睛下,任何诅咒都无法躲藏,包括……那只由我创造出来的诅咒,也就是那只在我的梦里哭泣着说想要被祓除的诅咒。 五条老师手捏下巴,朝我这边看了看,轻笑了两声。 这是发现了吧?我在心想到。 “你这是什么反应,悟?”熊猫前辈疑惑地看着他。 “没什么。”五条老师不紧不忙道,“里面有三只特级咒灵。” “三只?!”熊猫前辈一惊。 “对,其中一个已长存几百年,它是让樱花常开不败的原因,这里与流樱町都在它的领域之中。” “领域之中?!”野蔷薇惊道。 “不用担心,只是半成品,不是完全领域,范围很广,危险性不大。”五条老师耐心解释道,在解惑方面他倒也不马虎,然而不过几秒,“而且——还有最强的我在嘛。” 野蔷薇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五条老师。”我犹豫出声。 “嗯?”他将注意力放到我身上。 “……我们现在先去后山看看吧?” “好。” 我收回目光领着大家走向另外一条小路,这条小路我曾走过无数遍,自那年我第一次迷路被哥哥找回后我在后山再也没有迷路过。 但现在,我又一次迷失了方向。 枝繁叶茂的树木立在林间,光影暗淡,越往深处走,凉意越深。我的思绪繁杂,体内诅咒嘈杂不堪,过往的一幕一幕不停在我脑海中闪过。 “是迷路了吗?”五条老师的声音在我身侧响起。 跟在我身后的大家也都停了下来,耐心地等待也不催促我。 “嗯,稍等。”我站定,抬起左手——向下的掌心悬凝了一个浅白的光团,它转动着滴下一颗光珠,光珠碎在地上,幽光自我脚下亮起迅速伸向前方绕开树木尖石形成一条引路光线,掌心光球逐渐消散。 “哦哦哦,这是什么术式!”虎杖好奇道。 “术式·参道,能够指引人方向。”我解释道,随着我的术式公开,幽光亮了几分。 “诶,这样的话平常也不用担心迷路了吧?”吉野说到。 “平常的话……这个术式所指向的目的地在同一时期只能设置一个,如果想要指向其他地方需要舍掉原定的目的地,舍弃掉再锁定回来会比较麻烦。”我补充道,幽光又亮了几分。 我在其他地方迷路过很多次,都从未想过将这个术式收回。因为只要这个术式还在,我仍旧记得这个术式的运作方式,我就能找到我的哥哥渡源崎月安葬之地。 “原来是这样。”吉野了悟道。 “我明白了,也就是是固定导航。”虎杖说到。 “可以这样理解。”我应道,跟随引路光线前行。 两年前我离开前想着若是自己在某一天被体内的诅咒吃掉了记忆损坏了脑部再也找不到方向了,那我也不想找不到安葬渡源崎月的地方。 这个术式不是什么继承类术式,只要是渡源家会治愈术的人都可以学会,它是渡源崎月教我的。 我很小的时候似乎在某个夏日祭典上走丢过,那是我的第二次迷路,回到渡源家的我大病了一场,被治疗好后我丢失了那次夏日祭典的记忆,也就是在这件事发生后他教了我术式·参道的运作方法。 我并不擅长治愈术,但在这些没有什么特别用处的术式上学得很快,在术式的继承方面,渡源家的长辈们也不逼迫我一定得学会点什么,也就无所谓我学不学得会什么术式。 我来到了埋葬他的地方,引路光线逐渐消失,进入眼帘的是已被损毁的坟墓。 墓地空荡,躺在里面的人已消失不见。 林中死寂,就连虫鸣鸟啼声也没有。 “是谁那么缺德干出这种事?!”野蔷薇惊怒。 “加茂鹤川。”我漠声道,走近倒在一旁的木板,蹲下身拂开埋在它身上的杂草枯叶,露出上面歪歪扭扭刻着的字——渡源崎月之墓。 我垂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当初我一笔一笔刻出来的字,轻抚它们。 “小白桜是在这里等着当诅咒的晚饭吗?” “是在等哥哥你找到我,然后去吃晚饭,才不是什么诅咒的晚饭。” “哦——那下次不要乱跑了,就算真的很想跑出去玩也要先同我说一声,不然下次你要真成了诅咒的晚饭怎么办?离开前好歹知会我一声吧?不然我去哪里找你呀?” “知道了,我们快回去吧。” 那天的记忆再次涌上来,我抱紧了怀中的黑色木盒,里面装有他已被食尽血肉的右手骨。 十三岁那年,我因为他趁我昏迷脱掉我羽织的事疏远了他,我曾以为我们将会渐行渐远成为陌路人。 我们真的渐行渐远,因为生死两隔。 他说,离开前要告诉他一声,但和子带我离开渡源宅的时候我并没有告诉他。 后来,我抱着和子的尸体走出咒灵堆,精疲力尽地越过人潮与愣愕的他对上视线。 他衣襟干净,独自站在庭院门外,身边无一人,而我站在庭院里浑身都沾染了鲜红,和子的,咒灵的,我自己的,腥味呛鼻,身后是无数咒灵的尸体,身边是吵嚷的人群。 不知是命运的安排还是仅仅只是巧合,后来渡源家大火那天我与他的位置交换。 我站在门外,他站在门内,我衣襟干净身边空无一人,他浑身鲜红,身后周围是无数的咒灵、吵嚷的人群。 我与他共存于这个时代,一个拥有着强大的咒力,一个继承了起死回生术,我们都被渡源氏的人期待着。 按照旧制,降生于旁系的我是有可能会被选为渡源家主的正房,而降生于本家的他是有很大的可能成为下一任渡源家主。但是,被期待着的我与他是绝对不可能按旧制而来。 在现如今仍旧腐朽的咒术界,想要改变地位的渡源家盘算着我与他要么两个人都拥有着未来,要么只能舍一人之未来,得一人之未来。 渡源氏快要烂掉了,一代一代的疯病折磨着彼此,再不改变就真的会彻底成为咒术界口中所说的疯人院。 他们原本打算舍弃掉我的未来,为他谋得一个未来,但他却选择了我的未来。 我很少被人选择,而他是这少数里的一个。 渡源崎月选择了我,用他自己的未来换了我的未来。 我不知道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让火舌吞噬渡源宅的,也不知道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看着我离开的,我只知道曾说过不会为他的离开而难过的我现在感到了难过。 情感缺失,这是渡源宅里的人曾用来形容我的话,他们说我没有正常的喜怒哀惧,不会感到愤怒,也不会对什么有过多的喜爱。 那些曾在我生命里出现过的人,都一点一滴教会了我很多。 我不是木头石块,我是人。即使是我,也是会感到难过的。 “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小声说到。 他曾在这里找到过我,可我没能在这里找到他。 “白桜。”一直沉默的瑾川幸温声开口,语气轻柔,像是渡源崎月在唤我一样。 我抬头望他,他双目懵懂干净,看着与渡源崎月极为神似的他,我眼睛里蒙了一层水雾。 他似有无措,想要靠近我,上前一步却又停住:“白桜,不、不难过,不难过。” 他在哄我。 “不、不难过,白桜。” 他的语气像极了渡源崎月,却又因不太会说话,只能很努力地重复这几句。 我盯着他额头浅淡的缝合线,叹笑一声,站起身:“我不难过。” “不难过。”他学着我的语气重复道。 五条老师未说一语,走到我身旁将歪倒在一旁的木板扶正。 “五条老师,渡源宅里有三只特级诅咒,您直接闯进去的话会波及到那些失踪的人吗?”我问。 “会。”他回道,没有丝毫吊儿郎当的态度。 “那我们就在晚九点的时候再进入渡源宅?” “好。” -------------------- 作者有话要说:开头的“三位愣怔”没有写错喔,是三位愣然,觉得似曾相识:D感谢在2021-07-07 00:15:06~2021-07-09 16:5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铃彦姬 9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第三具棺椁 “我说了我不需要你对我施展「祝福」术式,渡源。” 我被声音惊醒,在正厅屏风后迷蒙坐起身来,四顾左右发现自己似乎是在梦境里。 “你可是五条家主,按照规定我必须对你施展「祝福」术式。” 回话的人语气平静,漫不经心。 我向声源处看去,屏风的另外一面有三人,两人坐着,一人站着。 在我的梦境里,渡源宅是没有任何生灵的,突然出现的三人让我也不由好奇是哪三位,我站起身。 “我不需要。”那位被称作“五条家主”的人冷声道,“大不了死了,你用起死回生术将我复活。” 屏风将我阻隔开,我无法绕过它看清屏风另外一面的三人,于是我放弃去看清他们,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安静地听他们说话。 那位“渡源”笑了笑,语气无奈:“能够活着为什么要去尝试一遍死亡呢?若是你真的死了,御三家岂不是要追究我渡源家的罪过?我可不想被高层的那些老人指着鼻子骂。” “我不会死的,因为我很强。”那位“五条家主”的这幅语气倒和五条老师有几分相似。 “渡源”叹口气:“可你还不是最强。” “五条家主”沉默一瞬,最后坐下身:“总有一天我会成为最强的,强到没有任何人、任何诅咒能轻易靠近我。” “好啊,我很期待那一天。”那位“渡源”举起一个杯子正打算喝下却被“五条家主”拦下。 “少喝点酒。”他道。 “有什么关系嘛。”“渡源”不在意道,自顾自又打算喝下自己手中的酒,“五条家主”夺过“渡源”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不知是不是因为喝得太急而咳嗽起来。 “小孩子就不要碰酒这种东西啦~”“渡源”语气里带了笑意,也没恼自己的酒杯被他夺了去。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五条家主”强调道。 “哦?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娶妻啦?” “我没有娶妻。”“五条家主”语气里带了恼意。 “纳妾啦?” “我没有。”他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楚。 “那不还是小孩子嘛。”“渡源”手撑在矮桌上揶揄道。 “真的是,渡源你这家伙怎么就那么轻浮?” “渡源”浅笑两声,没有反驳。 “禅院,你怎么又给他倒酒?这家伙已经醉了吧?” “唔……还是禅院对我最好了。”“渡源”似乎想要去接过那位一直没有说话的“禅院”递上的酒杯,却又被“五条”阻拦。 “都跟你说了少喝点了。”“五条”拉过“渡源”,“渡源”晃晃悠悠动作不稳被他拉入怀中。 不过一瞬,“渡源”一把推开“五条”:“别跟我搂搂抱抱的,我只想倒在姑娘的怀里,对男人可没有兴趣。” “你这家伙,谁想跟你搂搂抱抱!”“五条”站起身,颇为像小猫炸毛一样。 “生气了?”“渡源”恶趣味地笑道,“五条,你附耳过来,我跟你说一件事。” 刚刚还在生气的“五条”倒又乖巧地弯下腰俯身倾听。 “什么?” “你臭脸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喔。”明显的调戏。 “渡、源、葉!” 渡源葉哈哈大笑。 原来是渡源葉吗?我在心里记下。 “你这家伙!日日都是这个样子是想一辈子醉生梦死吗?!” 渡源葉向后倒在榻榻米上,无所谓道:“醉生梦死不也挺好的吗?” “五条”再次沉默。 “五条,我没有你那么大的志向想着去改变咒术界,我啊,没几年可活了,只想要在活着的时候能够护住这渡源一家上下。”渡源葉轻言浅语。 “你的起死回生术复活不了你自己?” “复活不了,你不是能一眼看穿我的术式吗?还问我?” “即使是你也做不到复活你自己吗?” “即使是我,也做不到。”渡源葉语气轻松,手撑着头,姿态懒散。 “如果你死了,我就诅咒你,让你成为咒灵,以咒灵的状态活着。” “说什么呢,小屁孩。”渡源葉坐起身。 “我说到做到。”“五条”语气认真。 “如果让我以咒灵的状态活着,不如让我去死。”渡源葉也语气认真,“我可是人啊,不想成为什么咒灵。” “……我知道了。” “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免得到时候又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去,我倒是无所谓我的名声,可别把你的名声弄坏了。” “我也无所谓我的名声。” “你这小孩……算了,我先下去休息了,你随意。”渡源葉站起身,因为醉酒晃晃悠悠,“五条”上前一步打算扶住他,一旁的“禅院”率先扶住了他。 “小心。”清润的声音响起,是“禅院”的。 “抱歉、抱歉,这地呀,有点歪,我站不太稳。”渡源葉笑道。 “我扶你回房间里去休息。”“禅院”说到。 “你扶我走出那个门就好。” “好。” “五条”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渡源葉与“禅院”向我这个方向走来,越来越近,最后——我醒来了。 我睁开眼睛,梦境已结束,这次不是我主动想要醒来,而是被动醒来。 我坐起身,疑惑于为什么会梦见渡源葉以及那位“五条”与“禅院”。 我们从渡源家的后山离开后就下山找了一直在车里等待我们的伊地知先生,而后坐车回到了流樱町里。流樱町的居民似乎知道了我们接下来的安排都聚在镇长家里迎接我们,热情地与我们吃了一顿午饭,而因为晚上我们可能会耗费不少精力,所以我们拒绝了他们打发时间的邀约打算先在寝房里休息一下。 我在睡梦之中听见野蔷薇与真希前辈询问我是否需要继续休息,她们准备去泡温泉,问我要不要一起,我迷迷糊糊回答了让她们先去。 我盯着空荡荡的和室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回忆起松溪家主曾给我说过的话——渡源葉去世后,禅院家主与五条家主在御前比武时动了真格,同归于尽。 也不知过往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他们是如何走到那一步的,但他们的时代已结束,他们的故事已画上了句号,世间再无渡源葉,也没有那位五条家主与禅院家主了。 几百年的时间,估计他们三位已成了泥土下的枯骨。 我拿起手机发消息给野蔷薇,她很快就回复了我,让我去温泉那里找她们,于是我站起身准备去换一身浴衣,我刚将腰封系好,窗户处传来拍打声。 “啪、啪、啪。” 很有节奏的声音,像是谁站在外面敲窗,这里是一楼,外面有人也不是什么怪事,但是不会有什么人会站在外面这样敲窗吧? 我疑惑地走上前去拉开遮挡窗户的长帘,入眼的是窗户上黑色的树影,枝头像是被风吹着正有节奏地敲着窗。 这里是一楼,哪里会有什么正常的树枝伸进来一下一下地敲着窗户? 看这黑影,似乎是樱花树枝,它一下又一下地敲着窗户,黑影越来越大。 我后退一步,转身拉开房门奔向对面五条老师的房间,现在容不得我敲门,我很快拉开五条老师房间的门,里面空无一人,我刚准备向走廊外走去却见走廊蔓延到很深的地方,出口一片黑暗,而我右边的那堵墙,原本墙架上是放了一个瓷制花瓶,现在正传来簌簌的凉风。 “啪、啪、啪。” 身后的敲窗声越来越大。 我迅速走进五条老师的房间里将房门拉上,低头查看手机发现无信号。 门后传来窗户破裂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冲了进来,再次像刚才那样一下一下地敲着我身后的房门。 “啪、啪、啪。” 我四顾房间,正对面的窗户处也传来“啪、啪、啪”的敲窗声,右边的墙也传来簌簌的凉风,像是什么将要冲破这里,左边的墙此刻浮现出几扇袄门,它“唰”的一下自动被拉开,涌进来缭缭白雾。 我没什么选择,快步走向那扇门,刚跨过门在白雾中站定身后的门“砰”的一下被拉上。 白雾之中有乐声响起,三味线、尺八、太鼓声齐齐响起,乐声凄哀,与我脑中凄厉的尖叫声、哭声重叠在一起,我仿佛再次身处那场大火之中,不,要比那场大火更加触目惊心,像是在身处地狱,周围是正在受刑的罪人。 我脑中混沌,耳畔嗡嗡作响,在这些嘈杂的声音之中,我听见乐声中熟悉的清脆曲调,像是那位藤泽氏在拨弄三味线一样。 我仔细分辨那声音的方向,顺着那声音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一道和刚刚一模一样的门,那乐声消失,我毫不犹豫地拉开那道门。 五条老师的身影率先进入我的眼帘——他一身浴衣,领口因他那随意的姿势松松垮垮微敞开,他手支着头正歪头闲淡地坐在人群中心,墨镜架在鼻梁上,那双苍蓝的眼眸眸光流转,平静地略过在场的人,不像寻常那样唇角上扬着,一双薄唇微抿,似乎是感觉到无聊,白色直发也耷拉着,无精打采的样子。 他被人群拥围着坐在和室里,身旁坐有穿着和服的貌美女人们更衬得他身形高大,一个女人捧着白瓷酒杯为他倒了杯酒,另外一个女人在那位倒酒的女人还没来得及递给他酒杯时就捧着另外的酒杯递给了他,倒酒的女人瞪了瞪那个女人,递酒的女人装作没看见。 他视线落在被递上来的酒杯上,此刻,另外一位漂亮的女人递上一盘点心,将递酒的女人阻隔开,他伸手拿起一块点心吃下,那位递点心的女人垂首唇角带笑,笑容羞涩带有隐隐的满足。 我挑眉看着这一切。 人群中的他众星捧月般,那股轻浮与桀骜感甚为强烈,他姿态散漫,一举一动都漫不经心,显然是见惯了这些。 身为咒术界最强的他,御三家五条家的家主,他想要什么都会有人为他捧上。只要他愿意,大可像加茂家主或者旧制下的那些个身居高位的术师一样收无数的侧室在家,以他所拥有的那些,很少有女人会不愿意。 我平静地看着他,既没有上前,也没有出声。 不知怎的,他抬眼向我这个方向看来,晚间黄白的光在他眼睫间跃动,那双苍蓝眼眸一滞,蝉翼般的白色眼睫轻颤,黄昏的光透过暗色木窗照进他的眼睛,金辉在他那双眼眸里浮动,他所有的漫不经心也都停滞下来。 越过憧憧人影,我与他对视。 “白桜?!”他突然站起身惊得周围人动作一顿,大步向我走来。 同一时刻,无数的黑影触手将我裹挟,我被往下一拉。 “白桜!” 伏黑的声音也传来,他纤细白皙的手想要将我抓住,然而像那次孤儿院里一样,我与他的手交错开来。 原来伏黑也在这里吗? 我再一次彻底坠入无边黑暗之中,摔在一个人的怀中。 “白桜。”瑾川幸的声音响起。 “是你啊。”我毫不意外,用治愈术微弱的光照亮这个地方,站起身。 这里阴冷潮湿,像是在某个地底。 我准备向前走去,瑾川幸伸出触手圈住我的手腕。 “白桜,不走。” “不可以往前走?” 他摇摇头,圈住我的触手用力了几分:“不、走。” 不走?不要离开? “不要丢下你?”我问到。 “不丢下我。”他学着我说到。 “好,但先松开这个,将你的手伸出来。”我举起被他触手圈住的手。 他歪头不解,但仍旧按照我的话乖乖伸出手,迟疑而缓慢地收回触手。 “要牵手就好好牵,不要用那个圈住我,我会不舒服。”我耐心道。 “牵、手。”他点点头。 我牵着他,靠着治愈术的光向前走,我现在是没有什么反击力的,但有瑾川幸在我的安全勉强能够得到保证。 我感觉到有谁在轻扯我的衣角,在这黑暗潮湿的环境里显得有几分可怖,我瞥了一眼。 “别扯我的衣角,会吓到我。”我面无表情道。 “不扯。”他重复道,收回不安分的触手。 前方有凉风灌入,我顺着这股风走去,一个昏暗有微光的洞窟逐渐进入我的视线。 洞窟壁上有点点荧光以及盘织交错的粗壮树根,那些树根一根一根顺着壁而下曲折伸向我们正前方的一个小高台,所有树根都指向那个小高台。 我走进洞窟,想要看清高台上的东西,刚一踏入洞窟,洞窟四周唰唰亮起,是青蓝的幽光,虽然没有多亮,但是足够让我看清这个地方,高台上是一具棺椁,这具棺椁形制与之前诅咒转移仪式上的那两具一模一样。 原来还有第三具棺椁的存在吗? 我疑惑地靠近那具棺椁,瑾川幸跟在我身旁。 五条悟坐在正厅里无聊等待,他本想在这里等待白桜醒来然后一起去找野蔷薇他们,然而流樱町里的人很是热情,将他团团围住。 有人甚至给他递上了酒,他看起来像是会喝酒的人吗? 他视线略过那杯酒,正想拒绝,旁边有人递上了一盘点心捧到他面前,他抬手拿了一块吃下,心不在焉地将视线落到前方,那里站了一个人。 她一身素淡的浴衣,黑发随意挽起,神色冷淡地看着他。 是白桜。 她身形透明,像是怪奇故事里所说的魂魄状态,在黄昏之中她像是随时会消失的鬼魅。 她和他在同一个世界,却又不在同一个世界,这是术式。 “白桜?!”五条悟立马站起身,大步走向她。 同一时刻,她周身有无数的樱花枝向她冲去,无数的黑影触手突然出现将她裹挟让她避免被樱花枝攻击,她被往下一拉。 一直在一旁安静等待的伏黑惠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疾步冲去想要拉住白桜的手阻止她的下坠。 “白桜!” 然而伏黑惠还是慢了一步,他们的手再一次交错开,她再一次彻底消失在他的眼前。 “什么?渡源小姐在哪里?”周围的人疑惑出声。 “五条老师。”伏黑惠皱眉出声。 “去渡源宅。”五条悟冷然。 -------------------- 作者有话要说:白桜是白桜,五条悟是五条悟,伏黑惠是伏黑惠,他们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上次觉得眼熟的其实还有某大爷渡源宅副本正式开启啦:D 第61章 渡源宅大火 五条悟一行人已换回制服来到渡源宅大门前,此刻正是黄昏与夜幕交接之时。 早上残破死寂的渡源宅像是被太阳的余晖点燃般霎时燃起大火,老旧的大门吱呀打开——烈火之中是无数黑色人影与咒灵的黑影,凄惨尖锐的叫声不由分说的扑来,无比刺耳。 9:00——渡源宅重演当时惨剧。 五条悟没有丝毫犹豫地踏入渡源宅,伏黑惠他们也跟随他走入渡源宅。 宅内的“人”惊慌失措地四处躲避“咒灵”的吞噬,“咒灵”在宅内为所欲为。那些“人”像是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毫无反抗力。 单看“咒灵”黑影吞噬“人”的画面就足够触目惊心,让人无法想象当初是何般模样。 虎杖悠仁眉尖微蹙,眉尾下垂,抿嘴似在为那些被“咒灵”残害的“人”难过。 纵使是在咒术界长大见惯了生死的熊猫也不免为此沉默,实在难以想象当初年仅十四岁的白桜在目睹这一切时的反应。 狗卷棘垂眸不语,禅院真希面无表情也沉默着,吉野顺平捂嘴低垂着头不忍看下去,一贯伶牙俐齿的野蔷薇在此刻也没有说任何的话语。 即使是罪大恶极的人也不该以这样残忍的方式被剥夺性命凄惨死去。 9:01——渡源宅大门紧紧关上。 在大门被关上的那刻,宅内的黑影忽然纷纷停顿住,像是被谁按了暂停键。 “咒灵”与“人”的黑影齐刷刷地向他们看来,它们眼眶空洞,正向外冒出红黑色的血泪,夜幕之下异常瘆人。 五条悟不慌不忙地站在原地,双手插兜望着它们。 这些人形黑影齿骨相撞,一声接一声,似乎在说些什么,伏黑惠皱眉仔细去听。 “白桜,出去。” 听清楚的伏黑惠一愣。 “白桜,出去。” “白桜,出去。” “白桜,出去。” 细碎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响起,它们哀泣着,不是怨恨的咒骂,不是不甘的怒吼,而是极为难过的哀求。 它们在难过,它们想要白桜走出这个渡源宅,这些被“咒灵”吞噬的人形黑影正在向他们哀求让白桜出去。 “白桜,出去。” 它们空洞的眼眶里涌出大颗大颗的血泪,无论是正在被“咒灵”踩在脚下的,还是正在被“咒灵”咬在嘴里的,或是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的……它们都在哭泣,都在恳求。 “白桜不是已经走出渡源宅了吗?”野蔷薇紧锁眉头,低声疑惑。 然而哀求声仍旧不断响起,此起彼伏,在这些声音中忽然传来一个干净淡漠的声音,似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 “五条悟。” 这很像白桜的声音,但要比她稚嫩几分,就像是年幼些的白桜说出来的话。 五条悟大步向渡源宅深处走去,伏黑惠一行人也跟上他的脚步,避开路上的一个个黑影。 他们进入一个庭院,天地苍茫,这里什么也没有。 “这是术式造出来的幻境。”五条悟开口道,“别跟丢我了。” “明白了,五条老师!”虎杖悠仁率先回道。 五条悟唇角一扬看了看一脸认真的虎杖悠仁,似在无声地夸赞,虎杖悠仁乖巧站在他身旁,其他人未说什么但也跟紧了五条悟。 这片空白的庭院忽然冒出不少的樱花树,樱花繁茂,漫天飞舞,那些花枝向他们冲了过来,五条悟抬手轻轻一触,无数花枝顿时碎裂,余下想要攻击他们的花枝颇有灵性地退了回去。 那些樱花树隐去,他们正对面的白雾散去,屋檐的风铃声清脆响起,未被损毁的渡源宅进入他们的眼帘。 “渡源白桜!” 一位老妪的怒吼声响起。 “你给我回来!” 随后,一位“小少年”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是年幼的白桜——她高束马尾,长卷的黑发蓬松加上素淡的衣袴衬得她像西方神佛说里的观世音。 她唇角带笑,一双干净的眼睛眸光很亮,侧颜柔和,正微昂着头颇为悠闲地走在一半昏暗一半光亮的长廊里,踩着晨曦轻哼着歌,丝毫没有将身后不远处的怒吼声放在心上。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子的白桜,这比十二岁的她还要恣意张扬些。 那老妪走出来右手里执着长鞭,左手紧紧握着一本书,望着明显已追不上的小白桜,生气地跺跺脚。 “顽劣不堪!实在是顽劣不堪!”她忿忿道。 小白桜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有家仆打扮的人追上她将她拦住。 “白桜小姐,这已经是家主大人为你找来的第五个教习老师了。” 小白桜一挑眉:“所以呢?” 那人弯下腰姿态恭敬:“还请白桜小姐多少学一下规矩,这也好讨得五条家的喜欢。” “五条悟说过他喜欢规矩的人?” “这倒没有……” “既然没有,就别站在这里挡我的路。” “可……” “可什么可,你那么想讨五条家的喜欢就自己去好了,让开。” “……是。” 那人见劝阻不了她只好低下头为她让路,小白桜向前走去,出了长廊,身影逐渐消失。 “她实在是太顽劣了!”刚刚的那位老妪手里握着一本书递给那家仆,“你看,她将《女五常训》换成了什么!” 那家仆接过书,疑惑打开才看到一页迅速合上,脸红耳赤:“这这这……” “伤风败俗!伤风败俗!”老妪忿然,“我教她规矩,她竟然把我的书换成了这种不堪入目的东西,这不是摆明要和我作对吗?!” “您先消消气,白桜小姐还年幼,性格是顽皮了些,但她会慢慢变得乖巧的。” “不行,我要把这件事告诉家主大人,太恶劣了!”老妪气愤地拿回书。 家仆叹口气:“那您这边请。” 他带着老妪向长廊的另外一端走去,两人的身影也逐渐消失在旁观的五条悟、伏黑惠等人的眼前。 长廊沉寂,空无一人。 而后,风铃声清脆,光影交错,晨夕颠倒似乎在转换时间进入下一幕。 “白桜。” 稚嫩的少年音响起,一位和服小少年出现在他们面前,站在刚刚小白桜消失的长廊那端——他有着和白桜一样的眸色,眼下一颗一模一样的泪痣,黑色短发卷翘。 这是一个容貌出众的少年。 “哥哥。” 小白桜上前一步,出现在他们面前,她仍旧是随意束起长发,只是已换成一身素色和服。 能被白桜称作哥哥的人,他们想到了渡源崎月,而后他们又想到成为诅咒的瑾川幸,他与渡源崎月极为神似。 五条悟默不作声地旁观,也不知何时他将眼罩取下戴上了墨镜。 “你怎么把四叔的胡子剪了?”渡源崎月问到,小白桜走到他身旁与他一起踏入长廊。 “我看见家里面的人给他修胡子的时候不小心手抖,多给他弄掉了些,他就把那人打得半死,我就想着干脆把他胡子剪掉好了,这样四叔就不用因为他那胡子担惊受怕、患得患失的。” 渡源崎月笑了笑:“你一剪刀把四叔的胡子剪成那样,他气得头发都直了。” “直了也好,还省去将卷发烫直的功夫。”小白桜满不在乎道。 “四叔那么宝贝他的胡子,你这不是上赶着触他的雷吗?被他教训的那个人只是一个四部来的术师罢了,一个家仆不算是什么家里面的人,你没有必要为了她去招惹小气的四叔。” “我高兴便这样做了,没有因为谁。” 渡源崎月摇摇头:“是是是,你没有因为谁,按四叔的那性格,他之后绝对会处处针对你。” “随便他了,而且不是还有哥哥你在吗?” 渡源崎月叹口气:“好吧,谁叫我是你哥哥。” “如果你想,你也可以当我的弟弟。” “……还是哥哥吧。” 两个孩子走出长廊,夕阳渐消,在他们的身影消失的那刻,日光又洒进长廊,仍旧有几声风铃声微弱响起,下一幕开启。 “白桜小姐!” 陌生的声音响起。 一位女性作渡源宅家仆打扮出现在长廊一端,而她身旁则是比起之前要长大一些的小白桜。 小白桜整个人笼罩在白光之下圣洁不似凡尘之人,她神色冷淡地踏入长廊,那位家仆小步快走紧跟在她身侧想要阻拦她。 “藤泽氏已经疯了,按照家规她要被锁在那个院子里直到死也不能走出渡源宅,您要是将她送回去是破坏家规。” 小白桜停下来:“她都已经疯了,再也不能弹唱,还将她关在这里做什么?” “即使是疯了,也不可以让她离开。” “为什么?” “这是家规,每一个嫁进来的侧室都不允许离开渡源宅,哪怕是死。” “家规就是对的吗?” “家规就是一切,必须照做。”女人淡声说到,“当然……如果您能嫁进五条家,渡源家的家规将不会约束你。” “我只是想让她回家。” 女人默了一瞬,小声道:“回到家的她或许也过得不好。” 小白桜抬头看着眼前这位垂首乖顺的女人:“但至少比在渡源家好,不是吗?” 女人咬着下唇,没有反驳。 “离开渡源宅的她即使是疯掉了,只要她能回到家,有亲朋好友围绕着或许她能有再次获得幸福的可能。” 女人一愣,似乎惊讶于白桜会说出这样的话,小声叹息:“您真的和其他大人很不一样。” 小白桜疑惑道:“不一样?” 女人忙岔开话题:“将嫁进来的侧室送回家这件事除了家主没人能够做到,白桜小姐,您还是放弃吧。” “做不到我也要去做。”小白桜语气认真。 “您这又是何必……她来自于四部,活得幸福与否都与您没什么所谓吧?您这样做,说不定会彻底触怒家主。” “来自于四部又不代表她没有获得幸福的权利。”小白桜随意道。 女人张了张口,最后苦笑道:“是,您说的对,来自于四部的我们都有获得幸福的权利。” 女人让开道路:“是我阻碍您了,抱歉。” “不用向我道歉。”小白桜平静道,向长廊的另外一端走去。 女人深深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收回视线转身离开,也消失在长廊一端。 光影又有了变化,白色的亮光逐渐变浅变暗,风铃叮铃作响。 “小白桜。” 温柔的声音响起。 长廊一端出现一位衣着淡色和服打扮得体的女孩,看她的五官与瑾川幸很像,不,应该说是瑾川幸长得与她很像。 “和子、和子,我是不是超厉害!” 小白桜手执长刀跟在那位“和子”也就是瑾川和子的身侧,她似乎是刚练完剑术的样子,束起的长发有一根翘起,呆毛似的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鬓边还有几根发缕也不安分地翘起。 她说话时眼睛亮亮的,尾音上扬,显然心情很好。 “对,你很厉害,很快就学会我新教的招式了。”瑾川和子停下来拿出手巾蹲下身为小白桜擦去脸上的薄汗。 小白桜在她面前倒甚是乖巧,收起了往常的冷淡:“今天叔叔问我要怎么惩罚那个藤泽润一郎的时候,和子你似乎并不满意我一开始的回答,为什么?他犯了错就该受到相应的惩罚,不是这样的吗?” 蹲下身的和子边为小白桜擦汗边耐心道:“犯了错的确要受到惩罚,但是有些错误是不需要付出生命来偿还的。” “原来是这样。”小白桜了然,“我记住了。” 和子浅笑着站起身:“小白桜真聪明。” 被夸赞后的小白桜骄傲道:“我可是渡源白桜。” “对呀,你可是渡源白桜。” 和子揉了揉她的头,那翘起的呆毛被压下,放手时又翘起,这头发就和她人一样,很不乖巧。 她牵着小白桜向长廊的另外一端走去。 “小白桜今天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只要是和子做的。” “好,那我们今天吃……” 声音与身影渐消,长廊被夕阳笼罩,之前的风铃声又响了响。 “渡源!” 带有细微怒气的声音响起。 已长大许多穿着一身振袖和服的白桜率先进入眼帘,她手里握着一把长刀,而后,是禅院真希十分熟悉的人——禅院直哉出现在大家的眼前。 “能成为我的侧室是你的荣幸。” 白桜没理会他,自顾向前走去。 “你现在对我冷冰冰的,就不怕嫁过来的时候我冷遇你?” “随你的便。”她淡漠道。 直哉对她的态度很不满:“渡源,别忘了,你不被五条悟选择,是我选择了你。” 白桜没回应他,快步向前走去,却被直哉一把拉住被迫停下。 “放手。” 直哉很快松开,复而又皱起眉:“不对,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想要牵你的手也是可以的吧?” “你还想说什么?”白桜漠声道。 “你这什么态度?听好了,你,渡源白桜,要成为我的侧室,对我别摆出这种态度。” “侧室?”白桜笑了一声,“我绝对不会做你的什么侧室。” “不做侧室也不是不可以。” 白桜看着他,禅院直哉继续道。 “如果你乖巧一点,我可以扶你做正——” “乖巧?”白桜收回放在禅院直哉身上的目光,“这辈子都不可能。” “渡源白桜!”禅院直哉冷着一张脸,“你可以不在其他人面前乖巧,但你必须在我面前乖巧。” “然后对你千依百顺?” “是,这本就是你该做的,我对你的要求已经很低了。” “那我还得谢谢你?” “你应该对我感恩戴德,五条悟不要了你,外界说你什么的都有,是我在这个当口选择了你,不然到时候若是加茂家也不要了你,就凭你这性格,你必定要吃不少苦头才会学会乖巧。” 禅院直哉看着她,侃侃而谈。 夕暮的光投在他身上,他眼角上挑的眼睛里倒映出冷然但安静听他讲诉的白桜。 禅院家容易出美人,禅院真希、禅院真依是美人,伏黑惠也是,他的父亲,那位离家并将姓氏都丢弃的人伏黑甚尔也长相出众,甚至于仅依靠长相就能谋得不少富有女性的喜爱。 禅院直哉也不例外,他的外貌是不俗的,但是说出的话却很刺人。 “你今后只要以我为中心,听从我的话,乖顺良从,我可以保证你安稳度过下半辈子,只要你够乖巧,我甚至可以保证你在世一天,我的侧室只有你一个人,正房我也可以暂时不娶。” 白桜不想再理会他,抬脚准备离开却又被直哉拉住。 “渡源,我还在跟你说话,都跟你说了不要对我摆出这种态度,还有,我不需要你会什么剑术。”禅院直哉上下打量着她,“你会的应该是茶道、插花等等这些事。” “放手。”白桜又道。 禅院直哉冷然:“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想拉着你也是可以的。” “放手。” “不放。” “放手。” “不放。” 白桜抬手使了几个招式,逼得禅院直哉连连躲避。 “你这是想反抗我?”他问。 “是想要揍你。”白桜冷淡道,执起手中长刀击向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避开,体术不错的他也不落下风,两人就在长廊里打了起来。 白桜的振袖和服显然限制了她的行动,而禅院直哉也没有用尽全力来击败她,甚至小心避开她的脸,两人都有所保留。 忽然,白桜抬脚向他那处踹去,禅院直哉迅速避开。 “你!”他眼睛里染上怒意。 白桜未说一语直接揍向他的脸,还未缓过神来的禅院直哉正正好被她击中,向后退了几步。 “渡源白桜!” “你也就只有脸还能勉强入眼了。”白桜冷淡道,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走出长廊。 禅院直哉捂着脸站在原地也没有再追上她,只愤怒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长廊里又出现一位仆从打扮的人。 “直、直哉少爷,您的脸?!我马上让渡源家的人为你治疗!” “回来,不用。” “可……” “回府。” “是。” 禅院直哉领着那位仆从也走出了长廊,身影消失。 不知是哪里的风铃,又叮铃作响,长廊的光又暗淡了许多。 “渡源小姐。” 带有不满的声音响起,这次是一位看起来很严肃的女性在说话。 “走路要跟在男人三步以外,这是规矩,请您谨记。” 白桜沉默着踏入长廊,这位看起来像是教习婆婆的女性跟在她身侧。 “走路不要那么快,要慢条斯理。” 白桜没有理会她,女人皱眉。 “果然是那位不成体统的侧室教坏了您。” 白桜停下脚步冷然看着她。 “渡源小姐,别那么看我,那位侧室,叫什么来着?瑾川……瑾川氏,就是个没规没矩的人,还妄想带您离开,真不知好歹,如今丢了性命也是她自作孽,只是可惜了她腹中流着渡源氏血脉的胎儿也跟着她一起死去,以往她所教给您的都是错的,从今以后您得跟着我学规矩。” 白桜没开口,看着自顾自地说话的她。 “渡源小姐,在教规矩方面我可是很有经验,以往嫁到御三家的小姐们大多都是在我这里学了规矩后走出去的,最近的那位,加茂家鹤川大人的生母,她当初也像您这样叛逆,但是在我这里学了规矩后便乖巧了不少。” “你张口闭口就是规矩,身为仆从的你妄议主人家也是合乎规矩的?” “我……”被白桜呛了一句,那人理亏说不出话来反驳,整理了表情后又一副想要说教的模样,“渡源小姐……” 白桜轻笑一声,带着嘲讽的意味,转身向前走去,也不与她多争论。 “渡源小姐,走路不要那么快,要慢条斯理!”女人追着白桜而去,“您真是太不规矩了,崎月少爷如此乖巧的人会做出脱掉您羽织的事,必定是您不规矩先勾引诱惑他的!” “闭嘴。” “您!”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长廊的另外一端,长廊的光暗了下来,是夜幕降临,风铃声再一次响起,有气无力。 长廊被火光笼罩,惨叫声不绝于耳。 “渡源白桜。” 仆从打扮的人拦下平静站在火光之中的白桜。 “家主大人说,如果你从这里出去了,不管活得好与否你都要记得自己的名字,纵使你再也不会回来,你都要知道自己永远是渡源氏的人。” 这位家仆也不慌乱逃避,站在火光之中讲述完后便转身离开,走入烈火之中。 又走出来一人,是曾经的那位小少年,他已长大许多。 “白桜。”渡源崎月的脸上与衣服上都溅有鲜红。 白桜收回视线踏入长廊,渡源崎月跟上她,她一身素色和服很是干净,与之前那一幕不一样的是她没有高束着长发,而是盘起一个复杂但与和服相配的发型。 她身旁的渡源崎月着黑色羽织,鲜红挂在黑色布料上,在白桜干净的衣衫对比下他的衣服显得甚为不洁。 两人走在火光夜幕之中,白衣黑衫,晃眼间像是妖怪物语里的两只鬼魅,一位好似穿着白无垢,一位好似穿着纹付羽织袴,一位干净不染纤尘,一位浑身血垢,洁与不洁,两相对比。 他们正步向“幸福”的殿堂,一步一步,凄厉的惨叫声好似那婚礼仪式上的乐声正为他们伴奏。 “是你放的火?”白桜开口问到,语气里听不出她的喜怒哀惧。 “是。” “咒灵也是你放进来的?” “是。” 白桜停下来,与渡源崎月对视。 “你和我只能有一个人获得幸福的未来。”渡源崎月温声道,“在五条家没有选择你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没有一起获得幸福未来的可能了。” “为什么一定要抓着五条家不放?” “因为那里有五条悟,他就是我们的救命稻草。白桜,几百年的圈养,渡源家人人都染上了疯病,亲人相杀,外人厌恶,我们的心早已腐烂掉了。” “我们就不能靠自己吗?” “渡源葉,那一任家主,他也曾像你这样想,后来他失败了。”渡源崎月和声细语,“渡源一族,人人都是最多二十年的寿命,一生二十年,光是长大就消耗掉不少岁月,余下的时间如何让整个渡源家脱离咒术界的掌控?” “你不是继承了起死回生术吗?不可以用这个术式复活想要改变渡源家却不幸早逝的人吗?” “起死回生术不能用于施术者本人,这是代价,我也是会在二十岁死去的,并且我的起死回生术成功施展的代价太大了,若你清楚我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估计不会让我再次施展这个术式。” “所以必须得到外面人的帮忙?” “对。”渡源崎月和声道,“但我不能让你去加茂家。” “为什么?” “加茂家明面上是以加茂家主为尊,暗地里不少人听从加茂鹤川的指令,加茂家主的嫡子加茂宪纪,还年幼,没有掌权,你若成为他的侧室进了加茂家……”渡源崎月没有再说下去,无奈笑道,“况且,我的妹妹可是渡源白桜,才不要做他们的什么侧室,即使是五条家,我也不舍得。” “……为什么要放咒灵进来?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不是吗?” “你来自于旁系,本不用担负起改变本家命运的责任,你本不该受限于我们。白桜,你是自由的,让你一辈子受困于渡源家、咒术界的我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渡源崎月语气平缓。 “白桜,就让我们这些人在渡源宅里彻底腐烂掉吧,而你,走向属于你的自由与未来吧。” 话语跌在地上消失殆尽,两人的身影也在长廊尾端消散。 风铃响,幕剧结束,周遭的白雾散去,露出庭院里曾被火舌无情吞噬的破旧长廊。 -------------------- 作者有话要说:是过往:D宅里有三只特级其中一只是白桜创造出来的(。) 第62章 渡源葉 我走近棺椁,察觉到一件很奇怪的事,无数的诅咒气息正水流一般涌向它。 棺椁老旧,上面甚至有枯黄的青苔,看起来已许久没有人踏足这里过。 “你能帮我打开它吗?”我对瑾川幸说到。 瑾川幸点点头毫不犹豫地去推动棺材的门,然而棺门纹丝不动,他疑惑歪头眨眨眼再次推了推,棺木仍旧纹丝不动。 我凑近去触碰这具棺椁,棺木咔哒一声有了松动,我犹豫地去推动它,然而因为棺木沉重,我双手使不上力,仍旧无法推动它。 “你和我一起推。”我又对瑾川幸说到。 瑾川幸伸出手与我一起推动棺门,这次棺门终于开始缓缓挪动向一旁移去,棺内之人缓缓进入我的眼帘,不,已不能称之为人,是咒灵,并且是特级。 我看清棺椁内咒灵的面容一愣。 它有着与我几乎一模一样的外表,只是脸上的痣与我不一样,我是眼睛正下方一颗泪痣,她是嘴角正下方一颗美人痣,除此之外我们并没有差别。 这是谁? 看着与我有着相似面容已成为诅咒的人躺在棺椁里心里多少感觉略有怪异,就好像自己看见自己躺在棺椁里一样。 瑾川幸也凑过来看着它,小孩子疑惑似的“嗯”了一声,看看它又看看我。 “白桜?白桜?” “这不是我。”我回道。 他点点头,乖巧站在我旁边指了指他眼下那颗泪痣:“白桜。” “嗯。” 正在我与瑾川幸说话间,棺椁内的这只咒灵额头浮现出白色樱花花钿,周遭墙壁上的树根开始蔓延生长,瑾川幸靠近我似在戒备。 忽然不知哪里来的风呼呼吹来让人睁不开眼,漫天都是樱花花瓣,瑾川幸急急握住我的手,待狂风停下,我与他来到一个天地苍茫的地方,周遭什么都没有,全是白雾,就连刚刚那具棺椁都已消失不见。 眼前的白雾散去,是未被损毁的渡源宅。 “我要娶她为妻!” 一个白发小少年抱着一个黑发小少年大声说到,他有着苍蓝双眸,样貌与五条老师颇为相似,就像是缩小版的五条老师,而那位黑发小少年就是我刚刚见到的在棺椁里躺着的那位,与我面容相似的那只咒灵。 “五、五条少爷,这是渡源少爷渡源葉,他是个男孩。”一旁的仆从赶上来手足无措道。 原来刚刚那位是渡源葉吗……我心里想到。那我现在是在他们过往的记忆之中吗? “男孩?她分明就是个——” “小屁孩,快放开我!”渡源葉急忙道。 “我就只比你小两岁,才不是什么小屁孩!”那位“五条少爷”气呼呼道。 “你就是小屁孩,快放开我!” “我不放,除非你答应嫁给我!” “什么跟什么啊,你才几岁?我不嫁你,我是一个男孩。”渡源葉尝试挣脱掉五条。 “你不是——”五条话还未说完就被挣脱出一只手的渡源葉捂住嘴巴,“唔唔唔……” “你这小屁孩怎么那么讨人厌?”渡源葉恶狠狠道,“你再这样我就永远不理你了。” 似乎渡源葉的“恐吓”起了作用,五条委屈地眨巴眨巴眼睛。 “不可以说我不是男孩。”渡源葉凑近他小声道,“听到没有?” 五条点点头,渡源葉放开捂着他嘴的手。 五条闹那么一场,围聚来的术师不少。 “我要娶渡源葉唔唔唔——!” 他再次被渡源葉捂上嘴,一旁走过来一位黑发小少年,他的头发翘起,海胆似的,我透过憧憧人影去瞧他的样子——缩小版伏黑,他面无表情,这样冷然的模样也与伏黑很是相似。 太像了,我、五条老师以及伏黑与渡源葉、五条以及那位小少年的样貌实在是太像了,起码有九分像。 “禅院,快帮我把他扒拉开!”渡源葉对那位缩小版伏黑说到。 “好。”禅院走近他们。 “唔唔唔!”五条丝毫不放手。 一旁的家仆也涌上来,尝试让五条放手。 “我不管,我就要娶渡源葉!”挣脱开的五条嚷嚷道。 “小屁孩,说什么呢,快放开我!” “放手,五条。” “你别扒拉我,禅院!” “五条少爷,这是渡源家的少爷,他是个男孩,不能嫁给您啊!” “我不管,我就要娶他!” “五条少爷,渡源少爷快被您抱得喘不过气来了,您快松手!” “五条少爷……” 一群人拥围着三个孩子,对五条又劝又哄,场面热闹无比。 又是一场大风,樱花飞舞而过,眼前的场景散去,下一幕又凝聚而来。 “听说了吗,渡源家的嫡子——渡源葉十二岁的生辰上五条家的那位嫡子五条少爷大闹了一场,嚷嚷着要娶渡源葉。” “听说了听说了,但渡源葉一个男孩怎么嫁给他?” “唉,小孩子看岔眼了吧?渡源葉本来长得就像一个漂亮小女孩,五条少爷认错了也无可厚非。” “这倒也是。” 不知哪里传来的议论声响起又很快散去,一间和室出现在我的面前,是渡源家主的房间。 “小葉,没事吧?”一位看起来是渡源氏的男性坐在和室正中央向他正对面的小少年问到。 “没事的,父亲。”渡源葉回道。 “唉……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六眼,他这是看出来你是一个女孩了吧?”这一代渡源家主说到。 渡源葉原来是一个女孩?我讶然,几百年下来,渡源氏的人大多夸赞她的成就,但从未有人提起过她是女孩这件事。 “嗯。”渡源葉回道。 “如果御三家的那些人发现你是女孩,必定要收你为侧室,这样的话我们渡源一族将很难脱离他们的控制,而且……我家小葉绝对不能成为他们的侧室,一辈子被锁在后宅里当一个花瓶,你该是自由的。”渡源家主愁苦道,“难道我们渡源家又要回到被圈养而无力反抗的局面了吗?” “父亲,你且安心,御三家以及高层都还未对我男孩身份起疑。” 渡源家主点点头:“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今后你且小心与那位五条少爷相处,尽量少与他接触。” “好的,父亲。” 风起,樱花过,场景再次转换。 “好了,你的伤已痊愈了,不用再呆在这里了。” 已长大些的渡源葉站起身,收起治愈术。 “不要,我还是感觉到痛。”五条说到。 “……你自己有反转术式可以治疗你自己的。”渡源葉冷淡说到。 “你为什么总是对我那么冷淡?我已经不会再像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那样对你说出那些话了。” “嗯。” “为什么禅院就可以在你这里待很久?” “没为什么。”渡源葉随意道,“五条,自你十岁那年见到我嚷嚷着要娶我后,我与你的每一次接触都成为咒术界那些人的饭后闲谈。” 五条沉默着。 “我不想让那些人对我的身份起疑,我需要足够的自由来改变渡源家的地位。” “是我的错。”五条说到。 “不,你没有错,错的是我生在这个时代。”渡源葉站在木窗边望着碧蓝的天空,“若是在稍微宽松一点的时代,我也就不用遮掩我的性别。” 她站在木窗边,微抬着头,整个人沐浴在晨光之下,白光跃在她白皙的皮肤与浓黑的卷发上。 她在阳光之下,却又不在阳光之下。 她一脸浅笑,可我能感觉到她在难过。 半晌,五条转移话题道:“听说四部那边给你送来了一个妾室。” “嗯。”渡源葉回神。 “是男是女?”五条问。 渡源葉轻笑两声:“你觉得呢?” 五条一默,渡源葉见他这个反应,乐道:“不逗你了,是松溪家的小姑娘,松溪织耶。” 五条脸色才好转。 “人长得挺漂亮的。”渡源葉又道。 “……你应该不喜欢姑娘吧?” “喜欢啊。” 五条一顿。 “漂亮小姑娘谁不喜欢?”渡源葉笑看欲言又止的五条。 五条好似明白过来渡源葉的恶趣味:“捉弄我很好玩吗?” “当然好玩。”渡源葉笑盈盈道,盯着五条的那双眼睛很久后才收回视线,“快回家吧。” “我知道了。”五条站起身,在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回头对她说到,“我会去改变这个腐朽的咒术界的。” “期待你的成功。”渡源葉坐回位置上温声道。 又是一阵风吹过,将过往吹散,樱花飘过带来新的场景。 “又受伤了,你珍惜一下你自己吧……” 渡源葉为禅院擦去脸上的血。 “你与高层谈判失败了。”禅院陈述道。 渡源葉治疗的动作一顿,她目光平静,浅笑道:“嗯,大失败。” “你明明可以让我加入为你提供帮助的。”禅院说到,“或者……你可以让五条帮你。” 他垂下眼眸,长睫遮眼,眸光沉沉。 “我不能将你们都拉入泥潭。”渡源葉缓声道,“渡源家的事就由我们渡源氏自己费神就好。”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什么都不做。”渡源葉淡笑,“我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他们仍旧不放过渡源家……我已经束手无策了,禅院。” “如果我和五条一起帮你呢?” 渡源葉摇摇头:“还是做不到,以我们现在所拥有的,在这个时代下我们仍旧无法做到。” “所以……” “所以——随便了,我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在我活着的时候保证渡源氏一族的安定。”渡源葉和声道,名为期望的东西在她身上一点一点逐渐消失。 她选择了放弃,选择了下坠。 “今后我就当一个闲散人士了。”她唇角带笑,眼里却裹了泪水。 她不甘,但也无可奈何。 “好,我陪你。”禅院认真道。 “你陪我?” “嗯,我将永远陪着你。” 渡源葉轻笑出声:“好,你陪我。” 风起,花过,场景再次转换,我们眼前出现平和的渡源宅,还未完全凝聚,场景波动,似有谁打断了过往的上演,场景裂变,而后出现一片火光——是烈火之中的渡源宅,眼前的惨状让我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的大火之中。 渡源葉扶起一位奄奄一息的老人,边为他治疗边缓声问到。 “这是怎么回事?” “家主大人!”老人惊喜道,声音有气无力,“有咒灵闯进渡源宅!” “什么?!”渡源葉皱眉,她刚治愈好老人,站起身却一个不稳差点晕倒在地,幸而被痊愈的老人扶住。 忽然,她捂着头吐出一口血。 “家主大人,您还好吗?!”老人担心地看着她。 “我……没事……”渡源葉声音微弱,像是在忍耐极为难受的事。 我疑惑地看着她这个反应,瞥见四周遍地是尸体,我想到了渡源氏所背负的诅咒——每少一个人,活着的渡源氏所需背负的诅咒就多一份,如果只剩下一个人,那么最后一个人将会背负整个诅咒——一如现在的我。 她很痛苦,跌在地上捂头忍耐:“快去……通知禅院……” 老人忙应声,向宅外跑去。 渡源葉躺在地上捂头喘气,呼吸很轻,像是下一秒将会停滞一样,而此时此刻,长廊上,庭院里,和室门外都是躺倒的人。 我看见有人倒在和室门旁,似乎正要关门,却不幸被袭击,我看见有位老人紧紧握着手中的木棍倒在地上,而他身后似乎是一位渡源氏的小孩,尸体残缺地倒在地上,我还看见挂在矮枝上、木栏上的人,他们已没有呼吸。 这些人死状惨烈,与两年前我所经历的渡源宅大火没什么分别,不管是不是渡源氏的人,渡源宅里没有活着的人。 渡源葉忍耐着不停用治愈术治疗她自己,似乎是在保证她自己活着,她满嘴是血,鲜红染污她的衣袴,然而她仍旧强撑着起身想要治疗那些死去的人。 我迟疑片刻,走近她,瑾川幸也跟着我走近她,我伸手想要用治愈术治疗她,缓解她的痛苦。 渡源氏所背负的诅咒让你很难受吧……我这样想到,然而我的治愈术根本没有什么用处。 这里是幻境,眼前的她已成为过往,我无法治疗她,为她提供帮助。 我收回手,垂眸默声望着她。 一只咒灵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垂涎地盯着她,那咒灵的嘴上、四肢上都是鲜红,现在的渡源葉没有任何的反抗力,咒灵冲向她,一只和鵺几乎一模一样的式神挡在她身前将那只咒灵袚除。 “渡源?!” 两人异口同声道,是禅院与五条。 五条率先将她抱起,禅院沉默着走上前抬手召唤式神将冲过来咒灵袚除。 “快……救救他们……”渡源葉用尽力气说到。 “好。”五条将她放下,让她靠着墙休憩,与禅院一起走向正在渡源宅肆掠的咒灵,两人施展术式将数不尽的咒灵袚除。 而渡源葉,她也没有闲在一旁,即使疼痛难忍,她仍旧支撑着站起身,边治疗自己边伸出手。 “「术式·起死回生术」。”她缓声开口。 “渡源,你的咒力会支撑不住的!”五条皱眉出声,带着惊怒之意。 “该术式是通过介入时间让死去的人得以复活。” 术式公开,能增强术式的效果。 “渡源,快停下来!”五条与禅院急急开口,向她奔来。 她又吐出一口血,丝毫没有想停下来的意思:“「术式·铃绪」,能短时间增强术式。” 火光之中白光自她身上亮起复而像树根蔓延一样追向倒在渡源宅里已死去的人,一个一个倒下的人身上的伤正在逐渐消失,他们惨白的脸逐渐回到红润,呼吸又再次回来。 渡源葉,一人救起所有在渡源宅里死去的人。 待最后一个人活过来时,她无力倒下,五条接住了她。 “渡源!” 五条的声音逐渐消散,眼前的场景也逐渐消失,白雾再次聚来,四面八方传来议论声。 “听说了吗?渡源葉二十岁生辰的前一天渡源宅惨遭咒灵袭击,他一人复活了所有死去的人。” “听说了、听说了,果然这渡源葉的起死回生术极为出众,是渡源氏百年难遇的奇才,不过……” “不过什么?” “他复活完所有人后没能撑过去,最后死在了他二十岁生辰那天,刚好就是19岁到20岁的那个零点。” “渡源宅被保护得好好的,怎么会有咒灵进了渡源宅?” “我可听说这是高层做的事……” “这种事可别瞎说!” “真的,好像是说渡源葉欺骗了他们,他们盛怒之下决定要好好教训教训渡源葉,让他吃点苦头。” “吃点苦头?现在渡源葉都死了,他是欺骗了他们什么,才让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可惜了渡源葉这么一去,我们就得等待下一个继承起死回生术的渡源氏出现了。” “是可惜了,今后外出袚除诅咒都得小心点了,在下一个继承了起死回生术的渡源氏出现前我们要是死了,可就复活不回来了。” “这事真要是高层那些人干的,那可真是脑子装了浆糊,一天天的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要是再没有什么足够强大的人出现来改变这个咒术界,百年之后,不,甚至是几百年后,这个咒术界将仍旧腐朽,渡源宅里仍旧会有悲剧上演。” “唉……这不是我们所考虑的事了,听说几个月后禅院家与五条家将在御前比武。” “是的,六眼与十种影法术相斗,你们押谁赢?” “我押五条!” “我也押五条。” “我押禅院。” “我押禅院。” “我押……” 一阵风过,樱花飘过,那嘈杂的议论声逐渐消失,四周白雾散去,我与瑾川幸再次回到昏暗的洞窟里。 我眼前是已变成咒灵的渡源葉,她正安静地躺在棺椁里。 我在梦境里曾听她说——“如果让我以咒灵的状态活着,不如让我去死”,而今她成了咒灵,几百年都躺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正以咒灵的状态活着。 “渡源葉。”我轻声念出她的名字。 她降生在比我现在所在的时代还要不自由许多的时代,她终生都以男孩的身份活着、死去,不敢也不能承认她其实是一个女孩。 她在二十岁以人的身份死去,但不知是因渡源氏无法活过二十岁的诅咒而死去,还是因为在那场大火之中所有人都死去而只有她活着的那一瞬渡源氏沉重的诅咒吞噬了她的生命。 无论原因为何,现在的她成了咒灵,被隐藏在这个地方。 我回忆起松溪家主曾对我说:“渡源葉,渡源氏历代家主里咒力最为强大的一位,他用起死回生术救下过无数的人,但是在御三家两位家主御前比武前不幸离世。” 在她死去之后,后世渡源氏的人皆称道她是个咒力强大的人,能够使用很多次的起死回生术,他们常说——如果渡源葉能多活几年,渡源一族或许就不是如今的这幅模样了。 然而她死了,死在了她二十岁的生辰上,而后,禅院与五条在御前比武动了真格,同归于尽,那个时代也由此结束。 在之后的年代里,不知是渡源一族的不甘还是渡源一族的报复,渡源氏继承了起死回生术的术师能力越来越差,甚至到最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再出现过继承了起死回生术的术师,直到渡源崎月十三岁那年继承了起死回生术。 因为很长时间没有再出现如渡源葉一样咒力与术式都极为厉害的人,渡源家再次被圈养起来并被施加很多东西来激发渡源血脉里蕴藏的潜能。 那群贪得无厌的人对渡源一族用过不少残忍的手段来逼迫渡源氏,因为渡源家的人越疯,咒术越强,故而,人所能想到,所不能想到的,渡源一族的人都经历过。 渡源一族被迫保持疯癫状态活着,几百年下来,血脉里不仅蕴藏着继承起死回生术的潜能,还有着疯病,以及……经年累月越积越多的诅咒。 继承了起死回生的渡源葉救下大火之中咒灵肆掠之下丧生的渡源本家,继承了起死回生术的渡源崎月让渡源本家死在烈火与咒灵的吞噬之中。 命运之神像是在开玩笑,渡源一族的生与死由继承了起死回生术的那位渡源氏决定。 亲人相杀,外人厌恶,这就是渡源家。 “您在痛苦吗……” 我看着棺椁里渡源葉淡声问到。 --------------------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渡源葉会走到那一步,渡源家会走到如今的这一步,白桜会有那些经历全部都是有逻辑可循的下一章两边就遇到啦:D哥哥能否再次遇到这个问题的话,其实我不好剧透,白桜的遗憾会一点一点消失的(^^) 我觉得能一直追更的大家都好厉害,好有耐心喔…… 第63章 小咒灵 五条悟他们越往渡源宅深处走,越觉得四周阴寒,像是步入了什么墓穴之中。 虽然渡源宅规模很大,但不至于走了许久都没有走到尽头,先不论能否避开刚刚的那些黑影与樱花枝的攻击,寻常人是有可能在这里失踪的。 这里面的诅咒气息没有刚刚那般温和,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五条悟在,虎杖悠仁他们没有什么太大的不适。 天地都没有光,幸好虎杖悠仁他们来之前向流樱町里的人借了手电筒来照亮前路,然而手电筒黄白的光只能勉强让他们看到脚下的路,除此之外分毫也不让他们看清。 周遭嘈杂的声音将他们围绕,还有一闪而过的透明画面,像是死亡前的走马灯,而他们此刻好似正走在黑暗阴冷的地狱之中。 “上次有人为渡源氏的一位大人修胡子,不小心多修掉了三根,三根,就被那位大人打得半死,那个惨状——啧啧啧……” “我也看到了,可严重了,幸好崎月少爷的治愈术将她救了回来,要不然她今后就要成废人一个了。” “那位大人惩罚那个人的时候白桜小姐正好路过,她走过去拿起桌子上的剪刀一剪刀就把那位大人的胡子给剪了,一句话都没说就走掉了,气得那位大人当场昏过去。” “是白桜小姐会做出来的事,今后恐怕白桜小姐会被那位处处针对。” “可不是,那位大人醒来后向家主告状又为白桜小姐换了新的礼仪老师,听说这位新来的手段厉害着呢,白桜小姐的日子估计不会好过了。” “唉……” 伏黑惠低垂着眼眸,面有不悦。 “伏黑。”虎杖悠仁出声,伏黑惠抬眼看他,他又小声道,“一切都过去了。” “……嗯。”伏黑收起脸上的不高兴缓声回道。 谈论声很多,杂乱不堪。 “渡源氏的某位大人有天心情不好,听有位歌姬弹唱时忽然暴怒将手中的茶杯扔在了那位歌姬的脸上,那歌姬不仅被砸出血还被滚烫的茶水给烫伤了脸。” “是有这回事,当时那歌姬疼痛出声结果被那位大人嫌吵就被废了十指。” “今天有位大人不知怎的,突然变得疯疯癫癫拿着刀遇到人就砍,弄伤了不少人,幸好那些人都被治愈术救回来了。” “还有位大人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已经关了五天了,送到他房门前的食物和水一点未动,最后家主让人破门而入的时候,见到了……” 这样带有恐惧、担忧的谈话在四处响起。 “再这样下去,渡源宅真的要成为非人所能待的地方了,可是四部因为束缚必须送人进来,渡源氏也不被允许走出这个家宅,这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啊,谁能来救救我们啊。” “对啊,谁能来救救我们。” “谁来救救我们……” 这样的求救声不断,带着无尽的哀泣。 “五条老师,他们在难过……”刚刚还在安慰伏黑惠的虎杖悠仁下意识对五条悟说到。 五条悟默了一瞬,手放在虎杖悠仁的头上:“我会让他们往生的。” “嗯!”虎杖悠仁点点头,“有五条老师,他们都能得到正确的死亡的!” 五条悟唇角上扬:“对哦,我可是五条悟。” “最强咒术师!”虎杖悠仁捧场道。 “哼哼~”五条悟颇为得意。 “笨蛋师徒。”野蔷薇小声道,却也舒口气。 “傻子和傻子。”禅院真希冷淡说到。 被虎杖悠仁与五条悟那么一闹,气氛活跃了不少,不再似刚刚那般沉重。 “悟,还要走多久?”熊猫问到。 “马上就到了,你看——”五条悟抬起手一触,周遭像是玻璃球破碎一样,黑色碎片哗啦哗啦地往下掉落,露出残破的屋宇,“这不就到了嘛。” “这就是最强吗……”感觉什么都无法阻拦他。吉野顺平没有说完后面一句话,只无奈地笑了笑。 在应对诅咒与咒术方面也太过于轻松了吧?他在心里想到。 “鲑鱼。”是的。狗卷棘站在吉野顺平身旁说到。 “嗯?”吉野顺平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狗卷棘在回应他的喃喃自语,他迟疑道,“嗯。” “明太子。”狗卷棘指着正前方说到。 有危险。 “有危险。”伏黑惠翻译道。 五条悟上前一步双手插兜很不规矩地抬脚踹开房门,里屋的黑暗散去——是帐的退散。 “这里还有帐的吗?”虎杖悠仁疑惑地跟着五条悟走进屋内,见五条悟突然停顿下来,他又疑惑地从五条悟身后探出头望去,他也顿在原地。 “白……白桜?”看清屋内是什么的吉野顺平惊讶犹豫道。 屋内中央有一只特级咒灵,也是一个人形黑影,她一头蓬松的黑色卷发披散,一身黑色和服,见其身影好似白桜光下的影子,此刻,它正被不知尾端在哪里的锁链锁着双手双脚晕倒在地。 “不是她。”五条悟出声,不知为何他嘴角上扬。 那只咒灵听见五条悟的声音清醒过来缓缓睁开眼,那双眼眸仍然没有任何其他的色调,但它不像刚刚那些人形黑影一样双目空洞。 它坐起身来,锁链哗哗作响。 “五条悟?”咒灵歪头疑惑,小兽一般。 它的声音与白桜极为相似,但要稚嫩几分,其实仔细观察它会发现它的身形要比现在的白桜娇小一些。 幸而眼前的咒灵只是黑影,他们能分清它与白桜不是一个存在。 “嗯。”五条悟回道,携了细微的高兴。 听此,野蔷薇心里更加疑惑五条悟的反应。这是在高兴什么? 五条悟大步走近它,蹲下身。 “你叫什么名字?”他饶有兴趣道,虽然眼罩遮住了他的眼睛,但他仍旧能看清眼前的咒灵。 咒灵眨眨眼,乖巧道:“她没有给我名字。” “诶——” 咒灵盯着五条悟又再次问了一遍:“五条悟?” “是我。”五条悟耐心道。 突然,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它浓黑的眼眸中涌出,像是水龙头打开了开关一样。 除了眼泪,它全身都是浓黑,哭泣的样子又可爱又可怜。 “救救我,求您……”它说到。 听到这样与白桜颇为相似的声音,熊猫他们觉得略微怪异,白桜从不会这样哀悲地发出求救声,她总是很平静,哭泣也是,一声不发,除了那次她收到渡源崎月的右手骨后大哭外,她从未有过任何的大悲大喜。 白桜的难过就像是废旧的房子在平静中等待毁灭与崩塌。 而眼前的这只咒灵,哀哭着。 五条悟的笑容淡了几分。 “求您将我袚除。”它哭道,眼泪如珠。 它像是见到神明的信徒,捧最虔诚的信仰满怀期待地祈求着神明的垂怜。 这位信徒祈求着着它的神明让它进入往生的轮回之中。 伏黑惠突然回忆起孤儿院的那只咒灵,它也曾像这样祈求着那位“神明”——白桜的垂怜。 两只咒灵的模样晃眼间重叠在一起,像是一个圈一样命运神起笔绕回,两两对应,既相似又不同。 “妈妈……不,白桜,她被关在了没有窗户的地牢,浑身是伤,没有人有想要治疗她,因为她来自于渡源家,有强大的治愈术。” 它悲泣着,将白桜从渡源宅出来后两年的过往全部讲述了出来。 “可白桜并不擅长治愈术,她被关押、被折磨、被嘲讽,她开始自我怀疑,在只有一个出口的地牢里她逐渐擅长治愈术。” 它张了张嘴,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那人的名字:“加茂鹤川,他要求她学会乖巧,学会良从,如果不是她身上的诅咒,她将会遭遇更糟的事,但是她一开始也不太会用咒力平衡体内诅咒,她不仅要学着如何平衡诅咒,还要学着如何让治愈术得心应手。” “他对她说,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能够护着她,也没有人会对她伸出援手,他说——五条悟,那位咒术界的最强,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就像当初她十二岁那年她不被五条悟选择一样,没有人会救她,她是被人遗忘、被人不在乎的存在。” “日复一日的折磨,她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然后——她创造了我。” 咒灵伸手想要触碰五条悟的衣角,然而又怯然缩回手。 “求您袚除我。”它哭道,“您对于她来说代表着自由,我承载着她对您的执念,由她而创造,因你而生,我不想要再存在下去了。” 所以刚刚五条老师的反应是因为看出来咒灵因何而生了吗?野蔷薇暗想到。 “每存在一时,我便会经历一时她曾经历过的痛苦。”咒灵恸哭,“谁也无法袚除我,她也是,而加茂鹤川厌恶我的存在,每一次看见了我,便会让白桜受伤一次。” 它因白桜对自由即——对五条悟的执念而降生,那天加茂崎月来到地牢见到了它先是一愣,复而惊喜而期待地打量着它。 “白桜,”加茂鹤川声音柔和,“这是你因谁而生的执念创造出来的咒灵?” 他在期待,期待着白桜或是它说出他的名字,然而—— “五条悟。”这是它降生后念出的第一个名字。 加茂鹤川的笑容一滞,冷然地盯着它。 它怯然地往白桜那边靠去,像是小猫贴着猫妈妈一般,白桜没有躲开,任由它的靠近。 “五条悟。” 它在问加茂鹤川“你是谁”,但因刚出生,所会的词汇只有这个名字,这更加激怒了加茂鹤川。 “渡源白桜,我都打算放你走出这个地牢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费尽心思好不容易让你勉强有了人的感情,你却创造出这个?” 白桜没有看他,加茂鹤川走近她捧着她的脸强硬地让她看着他。 “是我加茂鹤川先遇到的你,你还没见到过他五条悟的人,他五条悟也未曾对你做过什么,你就生出这样的执念,为什么?他五条悟到底有什么好?”加茂鹤川一贯温和的面容已染上怒意,“他没有选择你,你后面所遭受的一切痛苦都是在他没有选择你的那一刻开始的,你的心思为什么还要停留在他的身上。” “他没有像你一样伤害我。”白桜一脸淡漠。 加茂鹤川眼睫微颤,哄声道:“白桜,你乖一点好不好?只要你向我服软,我什么都可以为你而做。” “放我离开。”白桜不冷不淡道。 “不可以。”加茂鹤川毫不犹豫道。 白桜笑了一声,嘲讽味十足。 “只有这个不可以,你不能离开我。”加茂鹤川紧紧盯着白桜,见白桜那双眼睛毫无情绪波动,他颤声,“白桜,为什么你就不能爱我呢?明明你只有我了,不是吗?” 她没回答。 “求你,爱我吧。”他眉间微蹙,眉尾下垂,哀怜道。 白桜抬起手,在他期待的眼神下握住他捧着她脸的双手。 加茂鹤川欣喜于她的主动靠近,然而白桜只是握住他的手将他的双手放下来不让他再触碰她。 “白桜?”他弱声询问。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白桜动手扇了他一耳光。 “滚。”她冷然。 加茂鹤川捂住被扇的地方望着白桜,他既惊又喜,没有丝毫的愤怒。 “白桜,你是在愤怒吗?” 白桜没理他。 “你在愤怒对不对?”他扯着她的衣角,好像一个努力了很久终于得到了嘉奖的小孩一样,眉开眼笑,“你对我生气了是不是?白桜,你终于学会生气了!” 白桜扯回衣角。 “你终于有生气的情绪了!”他眉眼里尽是喜悦,眸光很亮。 那天,加茂鹤川虽大喜过望但仍旧没有忘记它的存在,然而他也祓除不了它。 它由咒力强大的渡源白桜而创造,只有五条悟能够祓除掉它。 加茂鹤川试过很多办法来袚除它,然而它仍旧存在着。 加茂鹤川厌恶它,而它,也不想再存在于这个世界。 “您可以祓除掉我吗?”它抽泣着,“我的存在让妈妈很难过,我也很难过。” 它似乎忘记了白桜对它说过不要叫她妈妈。 “好。”五条悟看着它,“你称她为妈妈?” 它一顿,忙道:“不、不对,不能叫妈妈,妈妈会不高兴的,不对,是白桜会不高兴的。” 五条悟浅笑:“她会不高兴的喔。” 小咒灵点点头:“白桜说过,她还很年轻,不是谁的妈妈,不能这样叫她。” 这样的话的确像是她会说出来的,伏黑惠脑中出现了白桜面无表情说出这句话时的样子,复而,他视线落在那只小咒灵身上。 因对五条老师的执念而生出的咒灵吗? 他闷闷不乐。 “她也不许我叫五条悟为爸爸。”小咒灵补充道。 五条悟一顿,莞尔:“其实叫我爸爸也是可以的哦!” “可以吗?”小咒灵一头雾水,“可是妈妈……不,白桜不允许我这样称呼您。” “在我这边是可以的哦。”五条悟哄道。 “真的可以吗……?”小咒灵一时不知听谁的话才是对的。 “你这无德教师是在干嘛了?”野蔷薇出声。 “有什么关系嘛,又没有什么问题。”五条悟回。 “哪里都很有问题啊喂?!”野蔷薇欲言又止。 “悟,你现在的样子好傻。”熊猫说到。 “哪有。”五条悟回。 “五条老师,你的目的好明显。”虎杖悠仁吐槽道。 “诶——悠仁也这样说我吗?” “鲑、鱼。”狗卷棘说到。 “棘也……什么嘛。”五条悟撇嘴。 “五条老师,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司马昭之心——’”吉野顺平小声道。 “路人皆知。”禅院真希接话。 小咒灵看着气氛融洽的大家新奇而呆愣,带着傻气,它从未经历过这些,它本就因痛苦而生,虽然白桜还在它身边的时候也对它足够温柔,但它从未见过这样场面。 人世间不止有痛苦。不足两岁的它愣愣然想到。 它伸出手轻轻扯了扯五条悟的衣角,五条悟转回头看着它。 碰到了。真希注意到这一幕。 “那您能祓除我吗,五……爸爸?”它小声说到。 “好。”五条悟回道,声音里带了细微的柔和。 五条悟指尖点在它的眉心,困着它的锁链逐渐消失,它的身体逐渐透明。 “谢谢您。” 它摆脱了束缚,得到了往生。 它身上出现很多的色彩,这些色彩一点一点让它化作年幼白桜的模样。 它,称之为她吧,她露齿一笑。 “原来痛苦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全貌。” 她的身影随着声音一起消失,也许……在某种程度上那位痛苦的小白桜也得到了解脱。 “白桜?”瑾川幸疑惑道。 我转头向某个方向看去,良久后收回视线。 “没什么,我们快走吧。”我回道。 瑾川幸点点头,紧紧牵着我的左手,快步跟上我。 我右手执着长刀牵着他走过夜幕里的破败长廊,一如当初渡源崎月牵着我走过渡源宅的长廊时一样。 “白桜,我们、走?”瑾川幸在努力地表达他的意思。 “去砸了那个祠堂。” “砸、祠堂。”他重复道。 -------------------- 作者有话要说:要下一章相遇了(,_。‘) 小咒灵:妈妈小白桜:? 小咒灵:妈妈小白桜:别这样叫我…… 第64章 祠堂 祠堂阴暗,堂内正中央的那面墙前立有一座巨大的白瓷神像,两侧立有四个人像,三面墙上布满了凹格,每一个凹格里都摆放有一个小人像,人像额头正中央写有小字。 除了那座神像闭目,其余所有人像的视线都凝聚于祠堂中央,无声中透露着惊悚之意。 这样的祠堂阴森诡异,仅是随意一瞥就足以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然而,十三岁的白桜曾被锁在这里两月左右。 跟着五条悟走到渡源家祠堂门前的熊猫他们都沉默着望着祠堂内的人——渡源白桜。 她一身素淡和服,身上微光笼罩,盘发略凌乱,少了几分拘束多了几分散漫。 她手执刀柄为黑色的长刀,刀刃在祠堂的烛火之中闪着寒光,鲜红从她的手顺着长刀流下一滴一滴落在祠堂的地砖上。 祠堂里的无数人像已被破坏,人像里涌出无数黑影,瑾川幸,那位已变成诅咒的少年并没有像之前那些咒灵一样对白桜的血垂涎不已,他身侧涌出无数黑影触手正对向白桜拢聚过来的扭曲黑影进行攻击。 而白桜,她已毫不犹豫地打破那座无垢神像,神像头部碎裂,碎片摔在地上,无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似乎察觉到身后有人,白桜转回头来,她的眉眼间携有她年幼时的那抹恣意。 她立于扭曲诅咒之间,哀默人像之中,漫不经心地望来,像是这扭曲世界的神明,正坠入人间带来光。 她不染纤尘,仿佛又回到了幼时那样的矜傲张扬。 渡源家都是疯子。 野蔷薇的奶奶曾这样对她说过。 野蔷薇并不觉得白桜很疯,比起其他咒术师来说她倒显得很正常,尤其是比起渡源家的其他人来说白桜实在是太正常了。 就比如说——渡源崎月,他会去治疗那些受伤的人,这事上他为善,然而他为了白桜可以置整个渡源宅不顾,甚至于他自己的性命他也无所谓,这是他的疯。 而白桜,试想,谁能熬过她这十几年来所经历的一切? 她的十六年,但凡一个想不开,他们都不会见到如今的她。 她经历了这些种种常人难以忍受之事,却没有任何的疯症,她从未伤害过任何人,甚至创造出来的咒灵也是一心求死,没有想去破坏其他什么。 这样的她正常得实在是太异常了,就像三轮霞的正常在咒术师里倒显得特殊了。 野蔷薇沉默地望着白桜,视线落在她受伤的手上,叹口气。 怎么受伤了啊……她担心到。 “嗯?”我转回头发现五条老师他们正站在祠堂外,浅笑道,“五条老师,你们来了。” “是哦,你怎么受伤了?”五条老师语气轻松地走近祠堂,他所过之处那些扭曲的黑影皆在一瞬被祓除。 真不愧是咒术界的最强,凭一己之力就改变了整个咒术界的平衡。见五条老师根本没把那些诅咒放在眼里,我在心里想到。 “刚刚打破人像的时候不小心刮蹭到了,还没来得及治疗。”我回道,将刀尖朝着我自己,反握长刀,抬起手将自己治疗好,“您看,现在已经没事啦。” 他叹口气,伸手握住我的手为我擦去手上的鲜红,我愣愣地看着他,他的左手将我的右手握住,他的手很大,手指很长,手相接触,我能清楚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 他的右手仔细为我擦去手上的血,握着我的手的那只手也足够礼貌。 他很尊重我。 不知为何,我心里突然出现这句话。 我实在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有那么大的耐心,明明他看起来就像是那种会臭脸不耐烦地说出“你很烦”这样的话来。 他吊儿郎当,轻浮不着调,然而好像在我的事上他大多都很认真、耐心。 我盯着他的黑色眼罩,隐隐可见他眼睛的轮廓,那苍蓝眼眸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真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我在心里感叹道。 “白桜不怕自己的血招惹来咒灵吗?” “不是有五条老师你在吗?”我随意回道,见他为我擦血的动作一顿。 他轻笑两声:“对,有我在,不过——” 我盯着他。 “白桜你要学会珍惜你自己,即使有我在也尽量不要让你自己受伤,不然我会难过的喔。”他耐心道。 “我明白了,五条老师。” 我受伤了,他可能会感到难过。我将他的话记下。 “白桜,你会用刀了吗?”野蔷薇向我问到。 “嗯。”我应道。 “你的手恢复了?”野蔷薇惊道。 “算是吧。” 我与瑾川幸掉进一个洞窟见到了渡源葉,也看见了她的过往,而后来…… 漫天的樱花花瓣飞舞,有两片樱花落在我的手曾受伤的地方,复而又飘回棺椁里落在她的双手上,狂风变作轻拂,像是有谁在轻轻吹着我曾感到疼痛的伤口,浅白光下我清楚感觉到自己双手的变化。 棺椁里的渡源葉,她白皙纤长的双手化作白骨,而我曾被咒具所伤的手被她治愈。 即使渡源葉已作为人死去,可她还在庇佑作为渡源氏的我。 我曾听闻,渡源葉在死前说——“在今后的年代里,渡源一族会有一个孩子降生,这个孩子将咒力强大到足够与渡源一族背负的诅咒相抗衡,将获得人们的爱意与敬意。” “祂将会被爱、鲜花、掌声包裹,沐浴在暖阳之中带着人们的崇敬活着,而不是如每一个降生在渡源氏的人一样,被怨恨、被恐惧、被厌恶、被嫉妒,在沉重的诅咒中苟延残喘、互相折磨。” 人死前的话语会化作诅咒,而爱是最扭曲的诅咒,却也是最纯洁的祝福。 诅咒也好,祝福也罢,她的这份跨越几百年的爱意最后落在我的身上。 我被她爱着,哪怕她已死去。 我缓声说到:“渡源葉将我手上的伤转移到了她身上。” “渡源葉?你是说几百年前的渡源家主吗?”真希前辈问到。 “对。”我收回手,垂眸慢声道,“几百年来渡源一族凭依渡源葉而活,她已化作咒灵被埋葬在渡源宅之下,宅里的那棵樱花树下埋了很多的尸体,渡源氏的、四部的以及渡源葉的,树依靠渡源葉而存在以余下人的血肉为养料庇佑着渡源宅。” 第三具棺椁里躺着的是渡源葉,她曾说她死后不想要成为咒灵,可她死后却还是成了咒灵庇佑着渡源氏几百年。 她或许不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但在作为渡源家主上她是尽职尽责的。 我不想要她也困在这里无法往生,所以我想要救她出去,也想要救被困在渡源宅里其他人,他们也应拥有自由,不该如从枝头掉落的樱花腐烂在垢土里成为树的养料一辈子无法离开这里。 “竟然是这样吗?”虎杖愣愣然,作为非咒术界出身的他显然一时间要接受的信息量很大。 吉野站在一旁沉思。 “是的。”我浅笑。 “那这些咒灵是……?”他四顾左右。 有瑾川幸与五条老师在,没有任何一只黑影靠近我们。 “全部都是被困在渡源宅的人化作的咒灵。”我回道,化作咒灵的渡源葉不仅治疗了我的双手,也让我知道了很多关于渡源宅的事。 “这也太多了吧……”吉野说到。 “是太多了。”我看向一直注视我的五条老师,“五条老师,麻烦您将他们祓除了。” “不麻烦的。”他抬起手,一个光球悬凝在他的指尖,“白桜想留下这间屋子吗?” 他这么一问,我想起交流会后那受损严重露出地表层的场地。 “您随意。”我回道,和默契走出祠堂的大家一起站在屋外。 “白桜不用对我用敬称啦。”他唇角一扬,巨大的光柱向祠堂正中央的那面墙冲去,不过眨眼间,光柱所过之处尽毁。 他从一片废墟中走出来,惨叫声已止,周遭荧光点点正逐渐飘远,像是孔明灯一般,向璀璨星空飞去。 荧光之中,有一抹光飘到我眼前,在我的不解与疑惑之中我眼前出现一抹透明身影,是抱着三味线的藤泽氏。 她朝我一笑,靠近我在我额头上落下一吻。 “谢谢你,白桜。” 她的声音如当初那般清脆悦耳,我呆愣地望着她,瞥见她手中的三味线。 “是你带我走出那片白雾的对不对,藤泽……姐姐?”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温笑着望着我:“我叫藤泽千夜喔,小白桜。” 她的身影逐渐透明,那抹光也逐渐离我远去化作星光。 藤泽千夜,这是她的名字。 此时此刻,宅院里响起欢笑声,像是什么装纳被尘封的过往的盒子被人打开,我们周遭出现幻影,黑夜被白昼替换,明亮的场景笼罩而来。 “今天是渡源氏与禅院家主的婚礼,你快一些。”一人从我身旁匆匆走过,她身形透明。 “来了来了,你走慢一些。”后面一人疾步跟上她,“你怎么那么着急?” “这可是我们好不容易等来的。”那人回道,拉着慢她一步的人往前走去。 我疑惑地看着这一幕,忽然有人拉起我的手。 “渡源,你怎么还在这里?”一位女性惊讶地看着我。 “嗯?”我一愣,身旁的大家也惊愣地看着从虚幻成为实体触碰到我的她。 “你可是今天的新娘啊,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 身边喧闹嘈杂,喜庆无比。 我还未说话,她又道。 “禅院家主?你怎么也傻站在这里?”她瞥见伏黑,看看我又看看他,焦急道,“你们不是要举行婚礼吗?怎么都傻站在这里?快去准备呀!” “嗯?”伏黑显然也没反应过来。 “婚礼?”五条老师出声,声音冷淡。 忽然,所有画面都停顿住。 -------------------- 作者有话要说:五条悟:什么?婚礼? 感谢在2021-07-13 19:45:51~2021-07-14 18:5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里不知身是客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婚礼(上) 所有画面停顿住,一个带着狐狸面具的小孩出现在我们面前。 他的狐狸面具以黑色为底,红白金勾勒出上面精致而复杂的花纹,将他上半张脸遮住,而他这一身红白狩衣更衬得他像是怪奇故事里的小妖怪。 “渡源,你是今天的新娘。”他对我说到。 “我不是。”我回道。 “神明是不会说谎话的。”他淡声道,缓步向我走来,“你得嫁给禅——” 五条老师一把拎起他,阻止他向我走近:“一只咒灵也会称自己为神明吗?” “小屁孩放开我!你这是不尊重……”他见五条老师笑对着他,声音渐弱,“神明。” “神明?”五条老师重复他的话。 他踌躇着,强调道:“我就是神明。” “现在就袚除了你喔~” “……我不是神明,我是一只咒灵。”小孩很快改口,挣扎着,“你快放我下来。” 他双脚悬空,面具上带有狐狸耳,在身形高大的五条老师的衬托下像是一只被大猫猫抓住的小小狐狸。 五条老师笑着没有回应他。 虽然五条老师是在笑,可不知为何我感觉他好像有点不高兴。 他在不高兴什么?这个小孩子是做错了什么吗? “请放我下来。”小孩弱声道,语气放软了些。 五条老师放下他,随意道:“你说吧。” 小孩看着五条老师,胖乎乎的手握紧成小拳头,小小深呼吸两下松手回到刚刚的姿态:“渡源,如果你想要渡源葉得到解脱的话,你得是今天的新娘。” “为什么?” “你应该看到了一点渡源葉的过往了。” “嗯。” “这场婚宴是渡源葉的执念。”小孩向我解释道,“她成为咒灵已久,身上的诅咒气息有多浓厚想必我不用与你多说什么你也能感觉到。” “嗯。” “她体内装纳的是渡源宅里渡源氏的诅咒,并且她自己也已是不小的诅咒,这些诅咒是几百年的负面情绪凝聚而成的,虽不比你体内诅咒沉重,但是危害性也不小,如今她这具容器已快承受不了,在她这具容器损坏之时她体内的诅咒就会向外倾泻,在她领域之中的生灵都将被诅咒吞噬,就是以渡源宅为中心,囊括流樱町以及这周边——凡樱花树生长之处所有生灵皆会因诅咒陷入沉睡,时间停滞,踏入生与死的边际,稍有不慎就会死去。” 听到最后一句话我稍思,这个被诅咒的状态与瑾川幸在他十六岁时遭遇诅咒后的状态几乎一模一样——陷入沉睡,时间停滞,踏入生与死的边际。 瑾川幸见我在看他,他微歪头对我眨眨眼。 或许……他曾经是被渡源氏的人所诅咒了。 我收回视线。 “怎么这样?”虎杖在一旁出声。 小孩叹笑了一声,继续道:“消除她的执念,她和她体内的诅咒都将消失。” “那白桜的呢?”伏黑出声问到,见我正看着他,他视线从我身上跃到那小孩的身上,“她的体内也有渡源氏的诅咒吧?既然这样,是不是消除了什么执念,那些诅咒也能消失?” 小孩摇摇头:“两种诅咒性质不一样,渡源……白桜体内的诅咒可是你们咒术界对渡源一族的诅咒,这样的恶念可没那么容易消除。” “……嗯。”伏黑垂下眼眸,再次陷入沉默。 如果不是担心我死后体内的这些诅咒会伤害到无辜的人,我倒无所谓是否将它们袚除。 我早已习惯了它们的存在。 小孩看着我又继续道:“渡源,如果你们不能消除渡源葉的执念,那么今晚你们所袚除的诅咒都将重新出现在这里,时间将会倒流到你们踏入渡源宅之前。” “嗯?为什么?”虎杖不解道“这与渡源氏的咒术有关联,而渡源氏的咒术又与时间有关。”小孩目光落在我的手上,“也就是说,时间倒流的话你的手也会回到未痊愈的那刻。” 若不能消除渡源葉的执念,那么一切将会回到原点,并且渡源葉已无法承受她体内的诅咒,诅咒随时倾泻涌向周围所有生命体,而我的手也要回到未痊愈的状态。 “而且——”小孩肃声,“时间倒流的话你们所有人都将回到晚九点渡源宅重演大火的那刻,时间的不停重蹈,渡源,你将永远走不出去这个宅子,直到她消失。” 她若不消失,我将在时间倒流中被困在渡源宅里,若我困在渡源宅,她到极限诅咒外泄的那刻,我又可能因诅咒陷入沉睡。 “五条老师不能直接祓除那位渡源葉吗?”吉野问到。 “不能。”小孩斩钉截铁道。 “是因为咒灵各有各的祓除方式吗?”虎杖说到。 “是的。”小孩回。 “原来是这样。”吉野了悟道。 “那渡源葉的执念是什么?嫁给禅院吗?”我问。 小孩望着我,良久才回:“嗯。” 我觉得奇怪,以我对渡源葉的所知所见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所以现在就是要白桜作为新娘嫁给作为‘禅院’的惠吗?”熊猫前辈说到。 “是的。”小孩回。 “白桜你怎么想的?”熊猫前辈问向我,“扮演新娘嫁给惠,或者……悟应该能找到其他办法,只是可能会麻烦一些?” 一直没说话的五条老师没反驳,面朝着我,嘴角没有笑意,而伏黑也沉默着望着我。 这样做就能让渡源葉被祓除彻底离开渡源宅的话,单纯作为角色去完成这场婚礼倒也没有什么。 五条老师没反驳熊猫前辈的话,说明他是会有其他办法,但是要比现在的这个方法要麻烦许多。 我在心里思考着,平淡地回道:“这样就能将她祓除的话,那便这样做吧。” 熊猫前辈嘴角抑不住笑:“那便开始举行婚礼吧?” “伏黑呢?你怎么想的?”我问到。 “哎呀,惠绝对会同意的啦。”熊猫前辈率先说到。 “绝对会同意吗?”我小声疑惑。 “不……”伏黑开口,我以为他是要拒绝,但他又道,“我尊重白桜你的想法,你如果不同意,那我也不接受。” “嗯,我明白了。” “真的决定好了吗,白桜?”五条老师问向我,嘴角微向下,“我能将渡源葉祓除。” 我不解地看着五条老师的反应:“但是您也许需要更麻烦的方式才能将她祓除吧?” “……嗯。”五条老师又问我,语气认真,“所以这是白桜你的选择吗?” 五条老师是想要我拒绝吗?可这是最便捷的方式为什么不去做呢? “是的。” “……好。” “既然演员都已就位,那现在就开始吧。”小孩悠悠说到。 “你是谁,为什么会那么了解这个宅子里面的事?”我向小孩问到。 “守护渡源宅的咒灵。”他回,身影慢慢透明消失,我们周遭又恢复热闹。 “渡源,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快去准备呀!”女人焦急道,招呼着她身后的人,“你们两个,快送禅院家主去准备,这新娘新郎都傻愣愣地杵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我与伏黑被拥着向两个方向走去,离开前我回头看了看站在原地望着我的五条老师。 他好像在闷闷不乐? 女人拉着我的手步履匆匆地往前走,我率先收回视线逐渐走远。 准备婚礼要进行的流程很复杂,我仿佛又回到十二岁那年被安排着将要与五条老师见上一面的那天之前,只是这次我不是在等待与五条老师的见面,而是在等待与作为禅院的伏黑一起完成这个婚礼。 屋内人将我围得密不透风,人墙似的,在我沐浴完穿戴好白无垢后她们涌上来又是给我梳头发又是给我化妆的,忙得热火朝天。 “渡源小姐长得可真漂亮,禅院家主有福气了。”为我化妆的女人夸赞道。 我垂下眼眸没有回应她的话,脑里回忆起刚刚五条老师在我做出决定后的反应。 他站在拥挤人潮之中独身一人。 “今天是喜庆的日子,渡源小姐怎么一脸不开心?”那人又问。 “我没有不开心。” “渡源小姐是在担心嫁给禅院家主后的日子吗?”那人拿着眉笔边为我画眉毛边对我说到,“渡源小姐不用担忧这些,这些年来禅院家主是如何对您的,我们都看在眼里,他会是一个好丈夫的。” 另外一个女人也凑上来:“是的,渡源小姐,这些年是禅院家主一直陪伴在您左右,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您与他性格相近,你们很适合的。”又有人说到。 渡源葉与那位禅院家主性格相近吗? 正在我思索间,又有人乐悠悠地向我说到。 “渡源小姐,您与禅院家主一定会很幸福的,我们呀,就等着小禅院少爷或者小禅院小姐出生咯。” “你在说什么喔,这婚礼还没开始就想着小少爷与小小姐的出生了?” “渡源小姐与禅院少爷的孩子一定是世上最好看的小孩。” “这倒也是。” 两人嬉闹着,眉眼间都是喜悦。 “五条……”我轻声开口,“那位五条家主呢?” 周围一默,动作都一滞,复而她们又一脸笑容岔开话题。 “渡源小姐,您今天真好看。” “是呀是呀,渡源小姐,您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新娘。” “渡源小姐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吗?一会儿会很忙哦。” “是呀,渡源小姐……” 她们不停地在对我说话,却只字不提“五条”二字,仿佛这是什么禁忌。 为什么不肯提起五条家主? “他们认为白桜是渡源,伏黑是禅院,怎么不叫五条老师为五条呢?”野蔷薇随意说到,“总给人的感觉像是什么不可提及的人一样。” “鲑鱼。”狗卷棘赞同道。 “的确,一路下来都没有什么人叫悟为五条,甚至都有意避开他。”熊猫接话。 “他们是在害怕五条老师吗?”吉野顺平说到。 “不是吧,感觉他们没有表现出什么很害怕的样子。”野蔷薇回。 “渡源与禅院的婚礼,御三家的其他两家的人都不用到场的?”真希道。 “刚刚那只咒灵说过这场剧的演员都已就位了吧?”熊猫思忖道,“新郎新娘到场就好了?” “这样吗?”虎杖悠仁视线落在走在他们身后的五条悟身上。 五条悟双手插兜,微垂着头将脸埋在高领之中,走了几步,他停了下来。 “你们先去吧。”他说到。 被领着去宾客等待处的大家停了下来。 “五条老师是要?”虎杖悠仁明白过来。 五条悟唇角带笑:“一会儿见。” 很快他就离开了这里,朝着白桜所在的那个方向走去。 “果然悟还是会去找白桜。”熊猫说到。 “毕竟他不像惠一样会委屈自己将什么都憋在心里。”真希说到。 熊猫点点头:“我们走吧。” 众人又向前走去,虎杖悠仁看着白桜所在的方向轻呼出口气,转身跟上了他们。 --------------------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有糖:D其实在之后还有糖,很多很多的糖(?) 这几天忙到飞起,就没日更(,_。‘)不出意外之后尽量会多更一些滴 第66章 婚礼(中) 为什么不肯提起五条? 以我所见到的渡源葉的过往,那位五条家主并不是什么渡源家的禁忌,而且按照流程,渡源与禅院家主的婚礼御三家中余下的两家不需要有人到场吗?还是说已经有相对应的人到场了? “渡源小姐,这场婚礼结束后您就是禅院家的当家主母了。”为我化妆的女人放下口脂说到。 “嗯?当家主母?不是侧室吗?” 女人笑道:“您在说什么呀?禅院家主如此宝贝您,您当然是去做当家主母的,哪里是什么侧室?” “嗯。” “而且以您的身份,是不可能去做侧室的。” “我明白了。” 女人欣慰地笑望着我,复而又招呼一旁的人:“你去看看新郎准备好没有,如果准备好了婚礼就开始。” “是。”稍年轻的女人垂首回道,慢步走到门口,拉开袄门,门外站着一人让她一惊,“大人?” 是五条老师,他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屋外。 “大人,新娘子还在做准备,您来这里于理不合。”我身旁的女人对他说到,劝他离开的意思很明显。 “嗯。”五条老师站在门外没有丝毫想要离开的动作。 “您是不是走错房间了?”女人再次开口,“您想去哪儿?这边让人为您引路。” “不用。”五条老师淡声道,唇角无笑。 女人颇为为难的模样,刚想再次开口,我出声对她说到:“你们先下去吧。” “可是……” “下去吧。” “是。”女人领着房间里的其他人犹豫着慢慢走出房间,离开前又不放心地回头看着我,“渡源小姐,我们就守在门外,您有什么尽管吩咐我们。” “不用,都退下吧。” “这……” “门不用关上,这样行了吗?” 女人犹豫着点点头:“好的。” 她领着所有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五条老师退后几步为她们让开路,待最后一个人离开我所在的房间后,他这才踏进房间。 女人又深深地看了我们二人一眼,缓步离开。 五条老师走进和室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靠着门墙无声地望着我。 现在的他和寻常的他很不一样,寻常的他像一只竖起毛茸茸尾巴的白色大猫,悠闲地踱步,时不时伸出爪子扒拉扒拉周围人,而现在的他像一只垂着耳朵与尾巴恹恹的白猫,无精打采。 他坐的离我很远,默声面朝着我。 他不说话,我也没有开口说话,我们两人就这样坐在和室里相顾无言。 光透过木窗照了进来落在我们二人的中间,我与他都坐在暗光之中,我一身白无垢,他一身高专的制服,白黑隔着光相对应。 我见他嘴角向下的弧度又深了几分,好笑道:“五条老师是在不高兴吗?” “对,我在不高兴,白桜要安慰我吗?” “五条老师想要什么样的安慰?” “白桜不先问我是因为什么而不高兴吗?” 小孩子生闷气一样。 “那五条老师是因为什么而不高兴?”我和声问到。 “因为你不选择我。” 我一愣:“五条老师,您这是在说什么啊……” “我因为白桜你不选择我而不高兴。”他重复道。 我心脏不知为何砰砰直跳。 “你不会将视线多停留在我的身上片刻,我牵着你的手你总会先松开,拥抱也是,你总会先推开我,而现在,你下意识不选择我,为什么不选择我?” “五条老师,我没有不选择你。”我回道。 不知他为何会因现在的这件事而牵扯到其他的事上,而且现在的这件事怎么牵扯到选不选择他?我为什么会同意,他只要稍微一想也能明白吧? 这是消除渡源葉的执念将她祓除的最简单的方式,五条老师也不用花更多的心思用麻烦的方法将她祓除,他只用轻松地看着我和伏黑…… 我忽然顿住。 他要看着我和伏黑以新娘、新郎的身份完成这场婚礼,哪怕这场婚礼是虚假的,但是在他眼前上演的画面是我“嫁给”伏黑。 所以,五条老师现在是…… 一个结论与想法在我心里浮现出来,往前总总无不在证明我心中所想。 “五条老师,你是在难过吗?”我又问。 他闷闷地“嗯”了一声。 原来他也会难过。 我浅笑着:“五条老师生起气来冷着一张脸和伏黑很像。” 他跨起脸。 这样一番反应再次证明了我心中所想。 我莞尔对他说到:“五条老师,我没有不选择你,一直都没有。” 他安静地听着。 “我会同意是因为不想麻烦你,我知道你无所不能,可以将渡源葉祓除掉,但是你需要用很麻烦的方式不是吗?” “你的事对我来说不麻烦。”他回。 “对不起,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 他一滞,我站起身走出我那边的暗光走过我们之间的光亮走近他,最后在他身侧停下与他同处于一边的暗光,他微抬头倚着墙曲着一条腿将手随意搭在膝盖上姿态极不规矩地望着我。 我伸出手靠近他的眼罩,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轻碰上他的黑色眼罩。 碰到了。 他没有用术式将我阻隔开。 我轻扯住他的眼罩作势想要往下拉,他仍旧没有阻止我的动作,我笑着俯下身凑近他在他闭着的眼睛上落下一吻。 即使是隔着眼罩,我也能清楚感觉到他的眼睫一颤,就连他的呼吸都是一顿。 短暂的一个吻,我很快直起身收回手,他一把握住我收回的手。 “白桜,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急急问到。 “我知道,我很清楚。”我温声回道,“您不是看见了那孩子吗?它是我对您的执念。” “……你真的清楚你在做什么吗?”他又问。 “我真的很清楚。”我耐心回道,两眼弯弯地看着他,语气含笑,“我最讨厌的人是你,也只有你,是讨厌,不是嫌恶。” 他愣愣然,复而嘴角上扬抑制不住笑意,轻力拉着我的手往他那边一扯,我身形不稳摔在他的怀里,发饰叮当作响。 “五条老师?”我还未将疑惑问出口,就见他的脸与我只有咫尺距离,在我还没缓过来就见他那双薄唇即将落在我的双唇上。 这次换我一滞,愣然地看着靠近我的他,他停了下来,吻并未落下,他轻笑两声,气息扑在我的脸上,我感觉脸上很热。 他侧过头揽着我的腰一把将我抱在怀里。 “你真的真的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白桜?” “我真的真的很清楚。” “真的真的真的吗?” “真的真的真的。” 他傻里傻气地嘿嘿一笑,抱着我娇声道:“我不要你嫁给惠,即使只是演戏也不行。” “禅院家主,新娘子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您这边……”家仆打扮的人垂首说到。 伏黑惠视线落在纹付羽织袴上,垂着浓密纤长的眼睫,眼下投了一片阴翳。 他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穿上它的不是我。”他回。 “嗯?”家仆不解道。 “她选择了我,但选择的不是我。”他淡声说到。 那只小咒灵在他脑海中浮现,五条悟不仅早已在她的生命中出现,甚至已经成为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五条悟不是她生命中的过客,也不仅仅是旅人,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她很聪明,之前的她是没有想明白,而总有一天她是会想明白的。 “那我呢?白桜又是怎么看待我的呢?” “伏黑也是重要的同伴。” “……还有其他的吗?” “伏黑心里是怎么看待我的,我就是怎么看待伏黑的。” 那天的记忆再次涌了上来。 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是怎么看待你的啊……伏黑惠在心里问到。 伏黑惠很懂白桜,而白桜并不够懂他,或者说,白桜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五条悟的身上。 伏黑惠,他身上有独属于少年人的青涩,然而却没有少年人的朝气,他内敛而寡言,长睫微垂下有他独特的易碎美,像蜻蜓的薄翼,像稀薄的林间山雾,带着静谧的颓然。 他抬起头看着她时,那双安静的眼眸里又有少年人的清澈。这双眼睛总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只有在看向白桜时才会有所波动,像是乌云静悄悄散去,清透的溪水被落花激起层层波澜。 只有她的身影存在于他的眼眸之中,他紧蹙的双眉为她而舒展,周身的冷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他的那份小心翼翼。 他看见她会手足无措,就连呼吸都放轻,无法被任何东西提起兴趣的他忍不住关注她、担心她,她随口说的话,顺手做的事他都牢牢记着,会发现、察觉她细微的不对劲,遇见她会忍不住感到莫名的高兴,想要克制自己却又做不到。 他自厌而又颓郁,对她的这份心情怕她知道,又怕她不知道。 这份不知所措的喜欢如何不让人为之动心,像未成熟的青枣,甜涩交织。 但是白桜,满眼都是五条悟。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而只有他最清楚,她的目光其实一直在五条悟的身上。 他也曾期望着她能选择他,在她同意这场婚礼的进行时,他是高兴的,再而是浓厚的失落。 他明白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她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也证实了他的想法。 他迟了一步,早在很早前。 他不是不能让白桜同意和他在一起,这对他来说很容易,很早之前,虎杖悠仁假死的那段时间五条悟很忙,一直陪在白桜身边的是他,只要他想,她是会和他在一起的。 然而,伏黑惠没有这样做,他看着她一点一点想明白。 期待着她能将目光彻底落在他的身上,却又尊重着她的选择。 伏黑惠能够大概猜到为什么加茂鹤川在见到那只小咒灵后会厌恶它的存在。 因她对五条悟的执念而生的咒灵……加茂鹤川这是在嫉妒着五条悟,嫉妒着未曾与白桜相遇就让她生出对他的执念的五条悟。 我是被人爱着的吗? 伏黑惠在心里想到,转头望着窗外忙得热火朝天的人群。 屋外喧嚣热闹、喜庆祥和,屋内安静沉寂,甚至是冷清。 真遗憾,爱着我的人里似乎没有你。 -------------------- 作者有话要说:熬糖—— 谢谢给我投营养液滴小可爱们:D感谢在2021-07-17 11:03:34~2021-07-18 14:3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里不知身是客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婚礼(下) “你还在犹豫什么?”戴着狐狸面具的小孩出现在房间里向伏黑惠问到,房间里的其他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停在原地。 “扮演新郎的非我不可吗?”伏黑惠冷淡问到。 “你有禅院家的血脉,当然非你不可。”小孩坐到伏黑惠的正对面说到。 “真希前辈她也是禅院家的血脉吧?” “你继承了十种影法术。”小孩回,见伏黑惠仍旧没什么动作,他又道,“你难道不喜欢她吗?” 伏黑惠抬眼不加掩饰地回道:“喜欢。” “那不就好了?你扮演‘禅院’,她为‘渡源’,完成这场婚礼消除渡源葉的执念将她成功袚除,最后不就都皆大欢喜吗?” 都? “这和我喜欢她有什么因果关系吗?”伏黑惠抬眼看着小孩问到。 小孩默了一瞬,只道:“和渡源一起完成这场婚礼对你来说只有好处,并无坏处。” 伏黑惠察觉到小孩并不想对他多透露,仔细回忆小孩之前说出的话语以及反应。 “渡源葉的执念真的是与禅院在一起吗?”他未见过往,只能猜测。 小孩没回答他。 “这场婚礼只需要新娘渡源与新郎禅院的出场吗?” 小孩仍旧没回答他,被伏黑惠盯了半晌,才道:“不是,御三家的人都需要出场。” 御三家——五条家、禅院家以及加茂家,而小孩之前有说演员已就位,说明人已齐。 伏黑惠面无表情地思考,眸色沉沉。 加茂家也有到场? 他想到来之前,流樱町的那个女孩说在那些镇民失踪前有两辆黑色轿车去往渡源宅,又想到那只小咒灵对他们说出的话语——它的降生不是在渡源宅,而咒灵大多都会留在出生地不会随意走动,更何况那只小咒灵不像是会自己来到渡源宅。 所以……是加茂鹤川?他也来了? 伏黑惠神色严肃。 或者,在场的有加茂家血脉的人? 他又将视线落在小孩身上,这只自称是渡源宅守护灵的咒灵显然不会对他透露过多的信息。 “白桜会有危险吗?”他问。 “不会,选择权都在她手里,我不会害她。” “既然你是渡源宅的守护灵,为什么会旁观两年前渡源宅大火的发生?” 小孩再次沉默,见伏黑惠肃然望着他,他叹口气站起身:“这场婚礼对你没有坏处,我不会强求你们什么,一切都由你们抉择。” 他的身影逐渐透明消失,房间里的人再次动起来。 “禅院家主,您是不想娶渡源小姐吗?”一位男性出声询问。 伏黑惠在此将视线落在折叠整齐的付纹羽织袴上。 “不是。” 他回道,话语跌在榻榻米上勾连满室的寂寞。 “伏黑?你没换衣服?”野蔷薇见伏黑惠走出房间身上还是那套高专的制服于是问到。 “嗯。” 伏黑惠走到正堂与熊猫他们一起等待白桜的到来,随意一瞥并没有发现五条悟的身影,他微低下头将半张脸埋在高领之中,垂着眼眸神情恹恹。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好说什么,瑾川幸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一直盯着渡源宅那棵生长茂盛的樱花树。 忽有一朵白色樱花飘了进来,瑾川幸伸出手将它捧在手心里,看了许久最后紧紧握在手里。 他一顿,似乎疑惑于自己的这个举动,张开手掌去瞧那朵白色樱花,可那朵花不知在何时已消失不见,他垂首盯着空荡荡的手心傻愣愣的。 “白、桜。”他呢喃道。 虎杖悠仁转移话题:“那接下来怎么做?” “五条老师会有办法的吧?”伏黑惠淡漠说到。 “说的也是。”虎杖悠仁接话,站在热闹的正厅等候五条悟与白桜的出现,不过多会儿,他就瞥见两人的身影,“啊,来了。” 澄空之下,柔白的樱花垂低枝桠像是想去瞧瞧新娘子的模样,晨曦照进长廊,黑白的两抹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黑色身影站在亮光之下,白色身影站在黑暗之中,长廊中间有一条黑白分明的分界线,被众星捧月的五条悟与曾陷于泥垢的白桜正向他们走来。 虎杖悠仁体内的两面宿傩坐在骨骸堆上手撑着脸漠然望着白桜。 渡源。他在心里说出白桜的姓氏。 宿敌。 众人望着走近他们的二人。 五条悟与白桜都是在降生的那刻被饱含期待,各自走过崎岖的过往最后来到彼此的身边。 伏黑惠神色冷淡地望着他们,最后还是将目光凝在了白桜身上。 她走出长廊,正向他走来。 她一身与寻常白无垢不大一样的素白婚服,透明柔亮的素色长纱在光下隐隐约约反射柔白的光,乖顺地搭在她盘好的发型上,精致的樱花流苏跟随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鬓边碎发轻垂,她抬起白皙的手拨开碎发轻扯住被清风吹动的白纱,半垂的眼眸散漫地抬起看向他。 像是西方神佛说里的素衣菩萨,又像是偶然来到凡间不染纤尘的神明。 此时此刻,她那干净如玉石的眼眸里只有他一人的身影。 年少的时候如果遇到了太过惊艳的人,也许会在余下的时光里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想起那个人的存在。 你出现在我的岁月里,可遗憾的是你只是我生命中的过客、旅人。 实在遗憾,你并未牵起我的手与我共度余生,甚至你可能都不曾知道我的这份心思。 “白桜。”伏黑惠出声。 “白桜。” 我听见伏黑的声音,两眼弯弯应道:“伏黑。” 他垂眸“嗯”了一声。 我在来的路上还思索着怎么给伏黑说,见他并未换衣服,莫名松口气。 果然,对于总是在很多地方莫名认真的伏黑来说让他扮演新郎实在是太让他为难了。 他不接受,也挺好。 “五条老师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他率先说到。 “暂时没有。”五条老师语气轻松。 伏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最后垂目思索。 “不如先把这里用术式毁掉。”五条老师咧嘴笑道,抬起手伸出食指与中指两指并在一起,一颗转动的光球悬在指尖上。 “等等等一下!”戴着狐狸面具的小孩匆匆现身,周边的景物在此停顿住,“你你你怎么那么喜欢乱来!” 他怒气冲冲地双拳紧握,跺跺脚:“真是的,五条家的小孩难道都是这样吗?!” 见小孩出来,五条老师不紧不慢地将术式收回。 “渡源葉的执念不是与禅院的婚礼。”我斟酌出声。 小孩冷静下来,没有反驳。 “她最大的愿望是希望渡源一族拥有自由,脱离咒术界的掌控,再而是……”我犹豫着,说实话我对自己接下来的推论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单纯的感觉,是第六感告诉我的推论。 “如果是婚礼,我想……她也许希望的是与那位五条家主的婚礼,而不是那位禅院家主。” 她在十二岁的生辰上与小她两岁的五条家主相遇,那位年幼的五条家主抱着她嚷嚷着想要娶她为妻。 那个画面再次涌上我的脑海中,不肯放手的五条家主与无可奈何的渡源还有旁观者禅院,三人的故事已成过往,甚至若非我曾旁观,这样的过往也许无人再知晓。 不知是哪里吹来的风卷起满地的樱花,我们眼前出现一条宽阔长廊,三人走在其间。 是他们三人。心里有道声音这样告诉我。 禅院家主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下,五条家主走在中间光影交接之处,而渡源家主则完全在阴影之中。 五条的右手随意搭在禅院的肩上。 这样的场景和那天交流会伏黑、五条老师与我三人的颇为相似,像是跨越几百年再次上演一般。 “渡源葉。”我轻唤她的名字,阴影之中的她率先停下脚步,转回头来。 我与她都是率先停下来的那个。 禅院与五条仍旧在往前走,身影逐渐消失,最后我们眼前只剩下渡源葉。 她高束着马尾,少年感十足。 “好像?!”吉野小声的惊呼落入我的耳中。 我与渡源葉长相的确几乎一模一样,但是我是我,她是她。 渡源葉瞧见我后展颜一笑:“好漂亮的小姑娘。” 她这是在夸我还是在夸她自己…… “你是谁呀?”她兴趣盎然地看着我。 “渡源白桜,这是我的名字。” “渡源白桜。”她手捏下巴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很好听的名字。” 她仔细打量着我又瞧见我身旁的五条老师,叹笑道:“好,我放心啦!” 她的叹息声很小,细微难以察觉。 “可是他们已经死了。”我回道。 她曾救起渡源宅里的所有人,而今渡源宅里只剩下了我。 本家的倾覆,旁系也无法逃离人心的贪婪,渡源氏只剩下了我。 “不是还有小白桜你嘛,只要有一个人走出了这个宅子获得了自由,我们便没有输。”她笑望着我,“很抱歉,让你一个人承受整个渡源家所背负的诅咒。” “我没关系的。”我对她说到,这些诅咒也曾保护着我,“谢谢您。” “不用谢我的啦。”她目光柔和地看了看我,视线移到野蔷薇、真希前辈她们的身上,最后对我道:“你生在了一个好时代。” 未等我回应,她舒口气:“好了,我该走了,小白桜绝对会得到一个好未来的。” 她视线掠过我、五条老师以及伏黑,而后摆摆手转身离开没有任何的停留往长廊的另外一端走去,潇洒恣意极了。 她的身影消失,周身的欢笑声此起彼伏,偶有虚幻的场景擦身而过。 “我前一久养的花开了,可漂亮了,你要去看看吗?” “好啊好啊。” “这是我在流樱町一个街角的小铺里买的甜糕,你快尝尝。” “唔……真的好好吃!这是哪家店,下次请务必带我一起去!” “你快看现在的天空,是火烧云!” “你觉得这身衣服搭我吗?配上这条束带怎么样?” “下一年我就十九岁了,我要好好盘算剩下的日子做些什么好。” “听说这是最近流行的发型,我第一次绑还不是太熟练,你帮我拿着这个。” “昨天厨房做了一道菜,特别好吃,希望中午也能有那道菜。” “今天我前久画的画被家主夸赞了,我把那副送你。” 很寻常的话语,但是难得在渡源宅里出现。 每一个生活在渡源宅里的人都有自己的喜怒哀惧,他们都曾是鲜活的生命。 我瞧见一个从我与五条老师身旁一闪而过的画面——这是一个接近俯视的视角,高墙立于画面中央将场景分割为二,墙两侧分别有人,右侧是个子极高的五条老师正领着六岁左右的伏黑向上方走去,而左侧,是我,年幼的我正提着裙角往下方走去。 一堵厚墙将我们分隔开来,画面随我们向不同方向走去而逐渐拉远。 在我所记得的往事里,半推算半猜测,这年似乎是禅院家举办什么宴会,而我跟随哥哥去了禅院家。 宴会上人多繁杂,我嫌无聊便从宴会上离去,按照禅院家的人为我指的方向不想理会借机找我说话的人匆匆走回休息的房间。 原来我曾与他们擦肩而过,只是我们彼此都不知道。 忽然,各种各样的声音在唤着渡源葉的名字,也在唤着我的名字。 “渡源葉。” “渡源白桜。” “阿葉。” “白桜。” “小葉。” “小白桜。” “渡源少爷。” “渡源小姐。” 声音将我们围绕,我们像是正被无数的人围聚着。这些声音或平静或喜悦或温柔,没有任何的哀惧愁怨。 所有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异口同声地说出—— “一定要幸福啊。” 我脑中嘈杂的声音在这一瞬安静下去,天地一片清明,这是我从未有过的感觉。 像是站在一片空境之中,天空纯净无云,脚踏清澈浅水,浅水倒映出天空的颜色,一片苍蓝,就像是五条老师的那双眼睛一样。 欢笑声渐消,神乐舞的乐声响起。 光亮的场景破碎,深夜的黑暗降临,四周亮起烛火。 风卷着樱花一点一点向我聚拢过来,待风静下来之时,我手中出现神乐铃,烛光闪烁之下浅金的光辉隐隐跃动,而我的那柄长刀不知何时也重新回到了我的手上。 我右手执长刀,左手握神乐铃,被乐声围着。 长刀向外散发着的诅咒气息,神乐铃则是向外散发着柔和的气息。 右手的这柄长刀,我曾执着它跳进咒灵堆里救和子,因祓除的咒灵过多,长刀早已沾染诅咒的气息。 而左手的神乐铃,不知它是因何汇聚而成,身上流转的咒力则是与长刀不同的属于渡源氏的饱含积极情绪的咒力。 “你还是回来了,渡源。” 小孩不冷不淡对我说到。 第68章 神乐舞 “你还是回来了,渡源。” 戴着狐狸面具的小孩不冷不淡地对我说到。 我感到疑惑,说实话,我之前并未见到过他,而且他自称自己是渡源宅的守护灵,既然这样为什么会放任渡源宅大火的发生? 我轻晃了晃手中的神乐铃,铃铛叮铃作响。 “构筑术式。”五条老师对我说到,似在为我解惑。 构筑术式——以自身咒力为基础,从零开始构筑物质,术式生成的物质在术式结束后也不会消失,因此咒力的消耗非常剧烈,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负担。 小孩平静地瞥过我手中的神乐铃:“构筑出这么一个神乐铃,估计渡源葉已经尸骨无存,你成功将她祓除了,渡源。” “你是渡源宅的守护灵?”我淡然询问。 “嗯。”他似乎知道我在思考着什么,又道,“你是不是很疑惑为什么两次大火我都没为渡源宅做出点什么?” “几百年前,若非渡源葉的起死回生术足够强大,那次大火渡源氏早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你也无动于衷吗?” 既然是守护灵的话会旁观漠视咒灵闯入渡源宅肆掠吗? “倒也不是无动于衷,几百年前那会儿我正是沉睡的时候,我醒来后是有为渡源宅增加了特殊的帐,但两年前的那场大火则是渡源家自己做出的选择——渡源宅是有特殊的帐守护着的,能打开帐的只有继承了起死回生术的渡源氏。” 他没再往下继续说下去,但我已明白。 只有继承了起死回生术的人才能打开守护渡源宅的帐,也就是只有渡源崎月能打开。 他能打开帐,也选择打开了帐。 “我不会干预你们的选择。”他浅笑两声,“而且,与其说我是渡源宅的守护灵,倒不如说我是渡源的守护灵。” 渡源的守护灵?这是个什么说法? “可惜的是渡源再也不是渡源了。” 他没有过多解释,退后几步,与周围逐渐出现的黑影站在一起。 黑影内围是捧着太鼓、笛、钲演奏的乐师,乐师们身后的黑影则像是在围观的人群,或站着或坐着,黑色人影或胖或瘦,有男性的有女性的,有小孩的也有大人和老人。 “让他们往生吧,渡源。” 狐面小孩说到,黑影里的他一身白色狩衣十分惹眼。 此刻,我的脑中一片清明,没有聒噪的声音,忽然一个模糊的画面浮现出来。 白衣少女手执神乐铃站在高台上跳着神乐舞,高台下是数不清的人,四周樱花树开得正繁茂。 而后,少女敛眸轻掠过黑压压的人群,人群外围一个人正悠闲地坐在轿子上路过,轿椅由四只咒灵抬着。 那人手肘放在轿椅的扶手上懒散地用手支着脸侧头向她望来,我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能透过繁樱枝桠瞧见他有四只手,身上的和服形制与女式和服颇为相似。 宿敌。 一个声音在我心里说到。 我看不清少女是谁,也看不清那人是谁,但我能清楚感觉到少女与那人对上了视线,随着这画面的出现脑中莫名就出现了如何舞出这神乐舞的记忆。 “嗯。”我抬起神乐铃疑惑地看了看,不慌不忙道。 “我帮你拿刀吧。”五条老师对我说到。 “好。”我将右手的刀递给五条老师,见他与熊猫前辈他们退后了几步,被他们这样围观着我拿着神乐铃的手略有迟疑。 我从未跳过舞,但手中的神乐铃让我既熟悉又陌生,好似我之前就拿着它跳过一次神乐舞一样。 我轻呼出一口气,跟随记忆抬手伴着乐声跳起神乐舞。 两面宿傩沉默地望着这一幕,他难得对她感兴趣。 很久很久,久到他还活着的那时候他曾有一位对手。 在他的那个时代,他是极为强大的,咒灵与术师都对他束手无策,他能够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一切,比起现在的五条悟来说他要自由许多,因为他根本不受任何的道德与规矩的束缚。 然后在某一天,凡世间出现了一位神明。 对,是神明。 神明不喜参与俗世,大多总会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众生深陷于各自的悲苦喜乐之中,而那位神明却降世了。 两面宿傩不是什么只有力量而无脑力的存在,他足够聪明也会冷静分析时局,会隐忍也会肆意,会在合适的时机里毫不犹豫地使用暴力,也会不慌不忙地闲视众生仓皇。 而那位神明,祂的出现绊住了他的脚。祂让他吃了不少亏,他们相斗谁也没让着谁,谁也没有获得真正的胜利过。 诅咒王两面宿傩遇到了天生的对手,一位神明。 他被世人恐惧,祂被世人供奉,他让无数的生灵死去,祂让无数的生灵活着,他与祂相对立,彼此都对对方足够了解,到最后一度斗到场面胶着的状态。 他难得对这个世界产生兴趣,曾去见过这位神明。 那是一个晴朗的日子,他见到一位身着白色振袖和服的少女向他走来。 白光将她笼罩,她头披一层白色薄纱,白皙纤长的手轻扯住那白纱,她唇角带笑,笑不达眼底。 她有神性里的悲悯,也有神性里的淡漠。 她像暮冬的最后一捧雪,干净、素淡且易逝。 “两面宿傩。” “是我。” “渡源,这是我的名字。” “嗯,我记下了。” 这是他们的初遇,诅咒王两面宿傩的宿敌是一个叫渡源的小姑娘。 在诅咒随心所欲的时代,她庇佑着众生,可后来,这位神明陨落了。 打败她的不是两面宿傩,而是贪婪的人心。 神明死于人性的劣根,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四位咒术师通过咒灵向两面宿傩献上神明遗留于世的身体,祂被端上他的餐桌。 是的,神明遗留于世的身体被端上了诅咒王两面宿傩的餐桌。 祂活着时血肉就对诅咒来说有足够的吸引力,更何况死时,而两面宿傩喜食,这事人人皆知。 两面宿傩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人们将神明拉下神坛,让神明永坠黑暗,祂的身体被献给两面宿傩,祂的灵魂被困在一个宅院。 世间再无一个叫渡源的神明,而咒术界出现了一个叫渡源氏的家族。 渡源家,这一族有能够运用起死回生术的术师,治愈术足够强大,而他们的血肉异常吸引诅咒。 这是一个和善的家族,但被囚于一宅,他们被打压,被戏弄,被折磨,被诅咒。 人对长生的欲望,对死亡的不甘,对能够复生的嫉妒等等混沌的情绪像浪潮一般向他们扑来,渡源一族由此开始疯癫,背负来自于贪婪人心的无尽诅咒。 神陨落了,祂的血脉也由此染上了疯症,一个又一个的悲剧在渡源宅里上演。 神明因世人的哀泣悲求而降生于世,又因贪婪人心而死,不知祂若知晓后来的这一切后是否会后悔于回应世人的祈求。 咒术界由此存在被“戏称”为疯人院的渡源家,以及归属于渡源家的四部,就此,加上御三家,合称为三家一院四部。 两面宿傩,他曾看见他的宿敌因难测的人心而死去,在独自走过这无聊的千年轮回,如今他的宿敌再次降世了,她正手执神乐铃引渡源宅的余下诅咒往生。 他低低笑了两声,心情愉悦。 我瞧见戴着狐狸面具的小孩坐在人群中面无表情,我回想他刚刚所说的话,神乐舞的动作并未停下。 他说,我还是回来了,他说,他其实是渡源的守护灵,他说,可惜的是渡源再也不是渡源了。 他叫我为渡源,而他口中所说的那位渡源是谁?是我,还是其他什么人?为什么我感觉他很疲惫也很难过? 围聚在四周的黑影逐渐消散,我瞥见虎杖眼下那条红痕出现一只眼睛和一张嘴巴,它正兴趣盎然地看着我。 两面宿傩。 我在心里默念出它的名字,无意识一脸冷淡,脑海之中我自己的身影逐渐融入指引我跳神乐舞的画面之中,我与那位看不清长相的白衣少女的身影逐渐交叠重合。 这是很奇怪的感觉。 我下意识去找寻五条老师的身影,见他正默声面朝我这个方向似在观望着我,眼罩将他的双眼遮住让人不知他那双眼眸里的情绪。 五条……悟。 我又在心里默念出五条老师的名字,唇角微微上扬,伴着乐声将剩下的舞步跳完。 神乐铃的铃声清脆悦耳,在最后一道黑影消失时乐声也停了下来,我手里的神乐铃也止了声。 神乐舞的伴奏声停止,正是凌晨一点的时刻。 渡源宅恢复了颓败的模样,没有痛苦呻吟的黑影,也没有被锁在渡源宅里走不出去的咒灵,也没有欢声笑语以及奇怪的乐声。 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这一次,是所有人都离开了。 “将宅里的那棵樱花树毁掉后,你们就能找到失踪的13人,7个孩子,6个大人。”狐面小孩身体逐渐透明,他面朝着我歉笑道,“对不起,渡源,那时候我没能救下你。” 我疑惑地望着他,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时候,他仍旧没有过多解释。 “你啊,年幼的时候太过顽皮了。”他语气寂寞,柔声道,“不过,我希望你永远是曾经那样,谁也无法束缚你,渡源,你是自由的,你该有一个好的未来。” 他像一位等待了许久经历了许多的老人,带着疲惫离开。 “你也要离开了吗?”我问。 “我也要离开了,别担心,现在的你身边还有很多人,他们都陪伴着你。” “嗯。” “永别了,渡源。” “永别了,渡源的守护灵。” 我不知他的姓名只能这样说到,他笑了两声,没有对我说出他的名字,最后彻底在我眼前消失。 我脑中嘈杂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明的感觉转瞬即逝,渡源氏所背负的诅咒仍旧在我的身上。 我身上的衣服已变回一开始的那套浴衣,神乐铃仍旧存在。 浓厚的疲惫感向我袭来,我已耗尽了所有的精力,我眼前一黑垂下手向后倒去倒在了某个人的怀里,那人身上是我熟悉的气息。 我手中的神乐铃摔在地上叮铃作响,而后我听见伏黑他们叫我名字的声音沉沉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好似几日未睡终于得到一次好的休眠悠悠醒来,晨光熹微穿过木窗洒了进来,暖洋洋的让人心情平静闲适。 “你醒了,白桜,还要再休息一会儿吗?”野蔷薇向我问到。 “不用了,我已经休息好了。”我笑回。 “好。”她点点头随后将我昏睡的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告诉给了我。 她说——五条老师毁了那棵宅院里巨大的樱花树,在这棵樱花树倒塌的那一瞬间其他所有的樱花树树上的樱花都在这一刻枯萎凋零跌落下来,流樱町的樱花也在一夜间尽数枯萎。 巨树倒塌后他们在树下的土里发现了失踪的13人以及无数的尸骸,还有一具与诅咒转移仪式上的那两具棺椁形制几乎一模一样的棺椁,棺椁内除了散落的几片樱花之外什么也没有。 现在那13人由五条老师查看后都已回到了家,五条老师还联系了人来到渡源宅里将这第三具棺椁带走,现在一切都已处理妥帖就等着大家休息好后离开回高专。 醒来后我将行李收拾好走出房间来到正厅,五条老师与伏黑他们正坐在那里等待着,四周围聚着不少人似在感谢着他们。 “白桜小姐,您醒了。”向平井中走向我,围聚五条老师他们的人群向我看来,他递上一具狐狸面具,它与昨晚那位小少年的一模一样,“这是在渡源宅的那棵倒塌的巨树下发现的,我想着这是渡源宅的东西就为您带来了。” “谢谢。” 我接过狐狸面具盯着它看了许久,久到仿佛时间都停滞了才恍然想明白原来那位少年为何在离开前会对我说那些话。 他对我说我年幼的时候太顽皮了,因为我曾无数次爬到那棵巨树上坐着。 他对我说永别而不是再见,因为巨树的倒塌他也由此消散。 他离开了,永远地离开了。 “白桜。” 五条老师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我们离开吧,五条老师。” “好。” -------------------- 作者有话要说:两面宿傩的这条线之前其实有好几个伏笔,但比较不明显,有点偏暗线 第69章 离开流樱町 加茂鹤川神色平静地望着木桌上的无脸神像,桌子一角是一个插着枯萎樱花枝的小盆栽。 无脸神像通身为白玉瓷的质感,在浅光下透亮柔白。它虽被称作无脸神像,但是脸部隐隐有五官出现。 它本是没有任何五官的,只是空白的一张脸,然而在桌上盆栽里的樱花枝枯萎的那一刻它空白的脸上逐渐出现五官。 仔细去看神像面部出现的五官,颇似闭眼的白桜,只是神像上没有眼下泪痣而有眉心一颗黑痣。 加茂鹤川伸手想要触碰那具神像,然而手一顿还是收了回来,紧紧盯着神像的脸好似在透过它看谁。 走进来一位穿着袈裟的黑发男人,他身后跟着满身缝合线的人与两只长相奇怪的咒灵。 “渡源宅的所有诅咒全都被祓除了,包括那只小咒灵。”羂索缓步走到桌前坐下,“你现在也被全面通缉了。” “嗯。”加茂鹤川视线不冷不淡地回道。 他们原本打算引白桜去往渡源宅然后举行造神仪式,但是加茂鹤川被咒术界全面通缉,行动受到了限制。 在五条悟的眼皮底下举行造神仪式本就极难,加茂鹤川的受限让他们难上加难,造神仪式只能暂时搁置。 “那只咒灵身上的诅咒没能转移。”漏瑚拄着拐杖说到。 他们在那只小咒灵身上施加了诅咒,只要它有丝毫的想要反抗的念头,他们就能通过渡源氏的咒力将它身上的诅咒转移到某个人的身上,诅咒入侵精神,从而让那人拥有一定的幻觉让他们得以操控这人,在后面的计划中这也有利于他们任务的成功。 这与孤儿院事件里那两只咒灵被祓除后它们身上所承载的诅咒转移到白桜身上差不多,然而那只并不知道这个计划的小咒灵没有丝毫的反抗,一心恳求被祓除。 按理来说,因白桜对五条悟执念而生成的咒灵在见到五条悟后不会轻易对五条悟放手而一心求死的,只要小咒灵心有不甘,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念头,他们就有80%的机率让它身上的诅咒迅速转移到除五条悟外进入渡源宅的人。 极高的成功率下,他们还是失败了。 小咒灵由痛苦而生,生于痛苦,活于痛苦,然而它爱着创造出它的“母亲”,这样的爱让它不会做出会伤害到它“母亲”的行为。 它不会拽着五条悟不放,不会因要被祓除而不甘,因为它爱它的“母亲”。 即使是咒灵也有人类的爱,会爱人,也会为了守护爱的人而违背自己的天性。 为了让这只小咒灵身上有这样的诅咒,加茂鹤川可谓是无所不用,那只咒灵哀求他的画面他仍旧没有忘记,他期待着将这件事在某一天分享给白桜,期待着白桜的脸上出现愤怒的表情。 如今小咒灵身上的诅咒没有能转移成功他感到很无所谓,这本就不是百分之百成功的事,即使失败了他也不会感到可惜。 “你倒是一点也不着急。”漏瑚微讽道,“被整个咒术界通缉你可是轻易就会死的,人类。” 加茂鹤川仍旧不慌不忙。 “要是你在某天不巧遇上了五条悟,估计连尸骨都留不下来呢。”真人笑嘻嘻道。 “那我可真不幸。”加茂鹤川平静地为他自己倒了杯茶。 羂索瞥见桌上出现五官的无脸神像,悠哉悠哉道:“看来那孩子距离成为神明又近了一步。” “是。”加茂鹤川浅笑着,虽然他未能举行造神仪式,但是还是有了收获。 他所做的一切也不是无用功,他心里愉快地抬起茶杯饮了一口茶水。 流樱町的樱花树如野蔷薇所说,全都枯萎掉落枝头了,此刻,我们正被镇民拥围着站在小镇门口。 身边有无数的道谢声响起,我浅笑着回应他们,身侧的五条老师颇受当地人的欢迎,尤其是小镇里的年轻小姑娘,她们都围在他的身侧,有的人甚至询问是否可以与他合照。 我没去看他的回应走出热闹的人群来到稍微冷清些的地方站着等待伊地知先生将轿车开到大路上来。 我望着去往渡源宅的那条路沉默不语。 现在的渡源宅是什么都没有了,这件事后估计流樱町这边不会有谁会再愿意去祭拜他们了吧? 我胡乱想着,心情没有任何的波动。 其实对于大家的死亡、离去,我并没有任何的大悲或者大喜,甚至一度没有反应过来他们都丧生在了大火之中。 大火后我被那位叫藤泽润一郎的人交给了我母亲——砂糖美鸢,还未等我缓过神来我又被交给了加茂鹤川。 我曾期待着我的母亲给我一个家,但可惜的是她已经有了家,那个家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渡源宅算是我的家吗?我不知道,不管怎么说两年前的我是没有了家的。 没有家,也没有想去的地方,在目睹了那场大火后我忽然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起来。 没有任何的归处,也没有任何的去处,迷茫而无措,对会去的地方其实也无所谓了起来。 但是,我的哥哥渡源崎月曾对我说过不要与加茂鹤川接触,所以我不想去加茂家。 砂糖美鸢将我交出去的那天我扯着她的衣角摇头说着不要,她将我的手拍开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将我接走的加茂鹤川温笑着让人将我带走。 他在笑,但是笑意仅仅只是浮于表面。 那天,他问我:“你很讨厌我吗,白桜?” 我与他并没有见过几面,他没有称呼我为渡源,而是用白桜这样亲昵的叫法,我感到很不适,沉默着没有回话。 “你只有我了,白桜。”他继续道。 除了满身的诅咒,我的确一无所有。 “只要你乖一点,你想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他这样说到。 让我乖一点这样的话我听过不少,我仍旧没有回应他冷漠地将目光放在窗外飞驰而过的一棵棵茂树上。 一开始他只是把我困在宅院里不允许我随意出门,这样让我不自由。 我曾询问过他为什么要将我锁着,他说渡源本家因大火覆灭,高层那些人在搜寻旁系血脉,我若是随意出门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们带走,我将会很不自由。 他说的也有些道理,渡源本家本受高层的限制,旁系血脉更加如此,更何况那时候已经没有了本家护着旁系。 在不自由与很不自由中我选择了不自由。 没有归处与去处的我倒也无所谓待在加茂家,加茂鹤川并未对我做出任何逾矩的行为,只是会派很多人跟在我左右。 其实那小段日子对我来说要比之前的日子要轻松许多,他虽叫我乖一点,但并没有做出过多限制我的行为。 宅院里没有任何的教习婆婆冷着一张脸让我乖巧,没有人会用我十二岁那年被五条家的五条悟也就是五条老师放了我鸽子的事挖苦我,更加没有偶尔响起的惨叫声、哀求声。 渡源本家倾覆后的我仍旧被他当作渡源家的小姐,我有足够的时间与精力来思考如何平衡体内的诅咒,如何继承起死回生术。 我被他困在庭院里,却又因他受到了保护,我们本该相处得融洽的,至少不是走到现在这步。 加茂家的某位家仆,他对我提起过咒术界的最强——五条悟,他说五条悟祓除了很多的诅咒,凌驾于规则之上,也在尝试打破现在的规则。 他说——五条悟或许会想要改变现在的这个咒术界,他足够自由,他的革新也许能带给所有人一个自由。 他滔滔不绝的对我说起五条悟,眼里充满了希冀,那天那个时刻,加茂鹤川正巧来到庭院里。 他不似往常,脸上无笑,沉默地望着我,许久才开口说话。 “是我先遇到你的。” 我疑惑于他的反应。 “是我先遇到你的,不是他五条悟,对不对?”加茂鹤川再次重复道。 他的状态很不对劲,我随意“嗯”了一声没再理他,起身准备离开。 他挡了我的去路,似乎不满于我的反应。 “为什么要离开?” 他像是被夺走东西的孩子,又愤怒又难过。 我停下脚步沉默地看着他,他许久后才冷静下来。 也不知他后来是受了什么刺激,跑来对我说若我到了结婚的年龄就嫁给他。 我怎么可能同意。 我的哥哥为了让我不嫁进加茂家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他这莫名其妙的要求。 我不是离开了他就不能活,于是我打算离开,然后这事彻底激怒了他。 渡源家的人都有疯病,拥有一半渡源血脉的他也不例外,他将我锁进了地牢,之后的日子里我的记忆也因此变成了灰白色。 有时候我也会想,为什么有的人生来就被幸福包围,而我总是被厄运缠身,我想,我从出生的时候就被诅咒了吧? 说来好笑,我的确是被诅咒着。 以二十岁为我的一生来说,我的大半人生总是充满了失去与得到,起起伏伏不停。 我为何要降生?我所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是亏欠了谁吗? 越想找寻问题的答案越让自己迷惘,怎么样都想不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人降生时什么也不懂,带着迷惘成长,再而是年老时以为自己懂了一切,然而其实随着年岁的增大、时代的快速变化还是有所不懂,甚至还会出现比年轻时要痴傻几分的状态。 在寻求答案消除疑惑中逐渐步入死亡,人生便是如此吗? 我不明白,也不清楚。 我收回视线长舒口气,忽然感觉到一只比我的手要大上几分的手轻触我的右手穿过指缝十指交叉紧紧握住我。 “五条老师?”对于他的突然靠近我略有不适应,抬头惊疑地望着他。 “我感到了白桜的冷落了诶——”他微撅嘴,带着撒娇的意味。 明明是个个子要比我高上许多,身形高大的大人,却总喜欢撒娇,也不知他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有吗?”我淡笑道,被他紧握的手松力没有任何动作。 “有喔,刚刚她们向我要合照,和我凑那么近你都不吃醋吗?” “吃醋?” “就是不高兴的意思。”他耐心解释。 “这样喔,为什么要吃醋?” 他微弯腰让我得以平视他:“难道白桜不怕我被哪个人吸引了去吗?” ?这是什么话? “本不属于我的,我不会强求。”我打算抽回手,却发现根本挣脱不开。 “诶——” 某人还在装无辜。 “如果轻易就被某个人吸引去了,那我也不要了。”我垂眸说到,“放手吧,五条老师。” “我不会放手的。”他难得褪去娇气,沉声道,正经而唇角上扬。 我默声望着他,忽注意到自己的身侧是顿在原地的伏黑,他似乎是想对我说些什么,却被五条老师那么一通打断了。 伏黑迟疑着收回视线垂下眼眸,将大半张脸埋在高领之中,这样的他好似五条老师又好似和子。 “白桜不要看惠嘛。”他极小声道,“难道我不好看吗?” ?您的自信快溢出来了。 说着,他伸手要去摘眼罩,我急急去阻拦,碰到他的右手后烫着似的很快收回。 他轻笑两声放下右手:“难道白桜不喜欢看我的眼睛吗?真是让我难过。” “不是,您的眼睛很好看的。” 他唇角笑意深了几分:“来,跟我一起念——你的眼睛很好看。” “……你的眼睛很好看。” 他笑得开心,点点头:“不错不错,以后对我不用敬称的啦。” “好的。” “现在报警还来得及吗?”野蔷薇拿着手机迟疑道。 真希前辈:“晚了。” -------------------- 作者有话要说:暴雨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第70章 渡源纪子 待伊地知先生将轿车开出来时,我才得以抽回手。 镇长向平井中缓步走到我面前,视线从我刚被牵着的手上移开,和善笑道:“渡源小姐,您放心地离开吧,我们仍旧会定期去祭拜渡源宅里的大人们的。” “其实你们没必要做到这一步的。”我回道。 他摇摇头,笑道:“多年来,镇上若有什么大病大灾,都是渡源家的大人救治的我们,我们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们的恩情我们至今记在心里。” 他抬起头望着枯萎凋谢的樱花枝,一片萧瑟之景中仿佛回忆起当初渡源家盛极一时的年代。 “人啊……生命脆弱易逝,稍一不注意可能就会步入死亡,若非是渡源家的大人,我们镇上的好多人恐怕早已入土,千百年的时间,我们流樱町都活在渡源家的庇佑下,即使他们已离去,他们曾帮助过我们的事实仍旧存在,他们活着的时候庇佑我们,他们离去后我们也不会将他们遗忘,我们流樱町将代代祭拜渡源家。” 我望着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渡源宅里的大家是好人也是坏人,他们会彼此相伤,毫不手软,被戏弄、被折磨,也在戏弄折磨四部的人,可他们却也会做出救助他人的事,救起一个又一个被病痛折磨的人。 疯魔着彼此伤害,却又在做出救助他人之事,可怜、可悲又可叹。 渡源氏该存在吗?或者说,渡源氏的存在是否是哪里出现了错误? “渡源氏的大人们就是我们的神明。”向平井中恭敬道,“渡源小姐,您也是我们的神明。” 说着他作势要跪拜我,人群的注意力向我聚拢来。 “我不是什么神明。”我打断他,“我只是一个叫渡源白桜的普通人。” 他站稳望着我:“渡源小姐,您也是渡源家的大人,我们信奉着您。” “是呀,渡源小姐。” “渡源小姐,我们信奉着您,渡源氏的大人们是我们流樱町镇民的神明,您也就是我们的神明啊。” “对呀,渡源小姐……” 一旁不少人帮腔赞同道。 “我给不了你们什么,你们不必信奉我。” 这样的信奉也是一种期许,而我无法做到什么有求必应,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最多会一点术式,不是什么无所不能的神明。 被高高捧起后,摔下来时所受到的伤害也会极为严重。 在咒术界里,渡源氏何尝不曾被奉为神明过,然而被奉为神明的大家却也因信奉而跌落进垢土之中,满身污垢被锁在黑暗之中染上疯病被诅咒后成为不可被提及的禁忌。 人心不可控,也难以揣测,若他们发现我与他们所期许的不一样,我无法回忆他们的祈求,随之而来的信仰的崩塌也许会让我步上渡源氏大家的老路。 向平井中沉默半晌,应道:“我明白了,渡源小姐。” “渡源宅的大人都很有性格呢。”一位老婆婆缓缓道,笑盈盈地望着我。 我看向她,岁月已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 “我记得很久之前有一位渡源小姐,活泼可爱得很,总爱跑到我们流樱町玩,好多人都被这位小姐捉弄过,她可古灵精怪了。”她回忆起往事,笑意从眼角溢出,“她还与井中的小儿子礼三关系颇好,青梅。” 与向平井中的小儿子关系很好?我疑惑着。 我对向平家不是很了解,也不知道渡源家有谁会与向平井中的小儿子关系颇好。 “妈妈,你别说了。”一位女性走上前来,对我抱歉一笑,“对不起,渡源小姐,老人家年纪大了总会逢人便说她那些往事,您马上要走了,我们不耽误你的时间。” 向平井中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周围不少人也沉默着,老婆婆被女人打断于是止住了话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我看了一眼等待着的伊地知先生,心里虽有莫名的好奇,但是想了想还是打算不细问下去。 “不耽误的。”五条老师双手插兜站在我身旁随意道。 听此,我才决定问下去:“婆婆,那位渡源小姐您还记得是谁吗?” 老婆婆见我同她说话,喜笑颜开:“让我想想啊……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是谁呢?……她的名字好像是——渡源纪子。” 渡源纪子,这名字我觉得很耳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那会儿我还年轻着呢,她与礼三关系很好,两个孩子顽皮得很,喜欢恶作剧,但是都不是什么很过分的恶作剧,让我们这些人对他们束手无策,我们啊还期待着纪子小姐长大后会嫁给礼三……” “到底还是有门第差距,渡源家的小姐哪里会嫁给我们流樱町的人呢?”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听说纪子小姐是嫁到一个大家族里了,好像是叫什么……叫……加茂家?对对对,加茂家。” 加茂家? “对了,礼三呢?这孩子去哪里了?我可是做了他最爱吃的和果子,这孩子又跑哪里去玩了,整天见不到一个人影。” 老婆婆四顾左右找寻着向平礼三。 一直沉默的向平井中开口道:“表姐,礼三他出去忙了,你先回家吧。” “这样吗?”老婆婆点点头。 年轻些的女人搀扶着半哄半劝地对她说到:“妈妈,我们先回家吧,好不好?” 老婆婆看看我:“渡源小姐,您常来流樱町玩呀,我做的和果子曾经纪子小姐也特别喜欢,您有空的时候一定要来尝尝。” “妈妈,快走吧。”女人又对我抱歉一笑,道别后动作小心地扶着老人离开。 向平井中见老婆婆离去,叹口气对我道:“渡源小姐,实不相瞒,礼三他已经离开了。” 我原以为向平井中不会对我说起这事,倒没想到他很干脆地告诉给了我。 他招呼着让那位老婆婆离开,可能是不想让她听见。 “往事已矣,渡源小姐,我们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他没细说。 看着他花白的头发,我也没有追问下去。 “再见了,向平先生。”我向他道别。 “再见了,渡源小姐。”向平井中长吁口气,笑着回道。 我转身向黑色轿车走去,五条老师一声不吭地走在我身旁,待我们都坐好后伊地知先生驾驶轿车离开。 不知怎么,今日的送别我没看见向平穗里,见向平井中的身影离我们渐远逐渐变小最后消失,我将这细微的好奇放下仔细回忆自己还在哪里听过渡源纪子这个名字。 向平井中望着离去的渡源白桜,最后见轿车已开远便招呼着大家散去,独自走回家。 他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佝偻着腰,一步一步走得极为缓慢。 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有一个女儿——向平穗里,穗里之所以叫穗里,是因为她出生的时候正是丰收之际,满田野都是金黄的麦穗,风吹过激起金黄的涟漪,暖意融融,于是她得名穗里,而他的小儿子…… 向平礼三早已离去。 他的小儿子向平礼三生得唇红齿白,降生后每个见了礼三的人都说这孩子将来会有大作为。向平礼三的确聪慧过人,小小年纪就帮流樱町的不少人解决过不少的难题,颇受大家的喜爱。 他一周年生日的时候,渡源家的人还前来道喜,那个时候年幼的渡源纪子也被抱来围观。 在抓周仪式上,年幼的向平礼三两只手分别抓了一样东西,一本书与——渡源纪子掉落的发饰。 大家见此都嬉笑着打趣,说向平家的小少爷将来怕不是会成为一位有才却风流的人,渡源家来的人也在一旁淡笑着说礼三是个有趣的孩子,他们很期待他的成长。 昔日宴会上的喜乐似乎还留在眼前,谁也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 渡源纪子出嫁后向平礼三就大病了一场,渡源家的人为他治疗过很多次,可他的身体状况仍旧日渐变差,不停地被渡源家的人治疗好,也不停地生病,反反复复最后没能熬过去,在某个夜晚闭上了眼。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到底是无疾而终。 听渡源家那边人传来的消息,嫁到加茂家的纪子也离开了人世,离开的日子正是向平礼三离世的第二年的同月同日。 这两个孩子都死了,早在很久之前。 嫁去加茂家的渡源纪子。 模糊的记忆浮现出来,我想起某一任教习婆婆的话—— “渡源小姐,在教规矩方面我可是很有经验,以往嫁到御三家的小姐们大多都是在我这里学了规矩后走出去的,最近的那位,加茂家鹤川大人的生母,她当初也像您这样叛逆,但是在我这里学了规矩后便乖巧了不少。” 加茂鹤川的生母便是渡源氏,合理推测一下,渡源纪子也许就是他的母亲。 那位教习婆婆手段狠戾,惩罚人没有丝毫的手软,不仅如此,还总爱用言语侮辱打击人,还很喜欢告状装可怜,在我换过的所有教习婆婆中她是最难缠的一位,不知渡源纪子曾遭受过什么。 我沉思着,忽然脑子里的嘈杂的声音渐弱一声饱含怨恨的声音一闪而过。 “去死。” 一位赤眸黑发的女人愤怒地掐着一个孩子的脖颈,孩子无力反抗脸色惨白,他抬起手极为艰难地发出声音——“妈妈”。 画面随声音一闪而过,我脑子里的声音又恢复至平常那样吵闹无比。 画面闪得太快,我根本没有看清,我叹口气想了想还是算了,现在我该思考的是如何抓到加茂鹤川。 如果搜查不到他,我便要引他出来。 “白桜在想什么?”五条老师的声音在我身侧响起。 “嗯?”我回过神,“也没什么。” 见五条老师瘪嘴又准备做出委屈的模样,我立马改口。 “五条老师和大家能帮我暂时隐瞒我双手恢复的事吗?” “可以喔。”五条老师毫不犹豫道。 “白桜想做什么?”熊猫前辈问我。 “让人放松警惕。”我浅声回到。 轿车飞驰,光暗交错。 “一味的被动与等待太消磨我的时间,我并不想耗费过多的时间与精力在无用的人身上。” “这样做白桜你会不会有危险?”吉野出声,谨慎道,“我们还不完全清楚对方的武力值吧?” “我会赢的。”我和声说到。 我曾成功地离开加茂家,现在,我也绝对能够将他引出来。 吉野愣愣地看着我,随后点点头。 真希前辈一笑:“好啊,你说怎么做,我们都配合。” -------------------- 作者有话要说:从白桜的视角看,她对五条执念很深,但从其他人的视角来看,她对五条很冷淡两面宿傩暗中观察 第71章 心声 夜风稍凉,回到高专后五条老师与伊地知先生忙于将渡源宅的情况上报处理,一番奔波大家都各自散去休息洗澡。 我洗好澡整理好后想了想拿起手机给伏黑发了条信息。 “伏黑,你在流樱町那会儿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对面迟迟没有回复,我在心里叹口气,放下手机站起身整理自己的房间。 我回想起在渡源宅里换好白无垢后与五条老师一起走出房间去往正堂,在见到伏黑并没有换衣服后我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不知怎么会有细微的失落感,这样的失落感在之前他想要对我说些什么但总被打断后我等待着他却不再继续说下去时也会出现。 真是奇怪的感受。 我收拾着床头柜,无意碰倒了小白猫玩偶,我盯着它那双蓝色眼睛许久后才将它扶正,让它靠着小狐狸坐好。 这只就叫小悟,那这只就叫小小杰。 我为它们俩取了个名字,又再次回忆昨晚的事。 在渡源宅那会儿,五条老师对我说,他不想要我嫁给伏黑,即使是演戏也不行。 我没有给他肯定的答案,只说着一会儿去见了伏黑再说,五条老师似乎不太满意我的回答,但他还是尊重了我的决定。 最开始答应举行婚礼的是我,我既然做了决定便不能随意反悔,不过在看到伏黑后我也尊重着他的选择。 后来猜中渡源葉的真正执念并轻易将她成功袚除是我没料到的,也不知那只无名咒灵究竟是为何要举行这场婚礼,现下也没什么人能为我解开疑惑。 我所不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哥哥会在我十二岁那年做出趁我昏迷脱我羽织的事,而又为了让我离开做出之后的事,也不知道为何家宅大火时尚有逃脱之力的渡源家主没有选择离开,更加不知道我十三岁的时候被锁在地牢里加茂鹤川会从对我说“你不是她”忽然变成对我说“你是她,却也不是她”这样的话。 人实在是太难懂了。 手机滴滴响了两声,我拿起手机发现是伏黑回我消息了。 “你现在方便吗,有些事我想当面给你说。” 我回了一句“好”发送过去,正打算出去又倒回去在衣柜里找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这才打开房门。 “嗯?伏黑,你好快。” 高专人少,不分什么男女寝,我们相隔很近,即使这样伏黑来得实在是太快了,收到他的消息后我不过是取外套的时间打开门就看见了他。 “……因为我不想让你等待。”他回。 我点点头,见现在站在这里也不太方便便提议去客厅,他说了声“好”,我关上房门与他一起走向客厅。 走廊被黄白的光照亮,他与我同行,垂眸低头,长睫在光下投下一片阴翳,薄唇微抿。 他穿着黑色宽松衬衫,领口松松垮垮,本就白皙的纤长脖颈被衬得还要白上几分,喉结微凸。 那头黑色短发海胆似的随意翘起,我曾留心过,他的黑发每天翘起的模样都不大一样,很可爱,只是现在看起来似乎无精打采极了。 他这样神情恹恹的模样总让我不住想到和子,我曾不理解和子为何会做出这样的表情,也没有好好地放在心上…… 我想要和子幸福快乐,也想要伏黑幸福快乐。 和子已离去,我必须尽快找出如何继承起死回生术的办法,而我现在身侧的伏黑,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他幸福快乐呢? 光是让伏黑露出笑容就很难了,我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里见到他露出笑容的样子就屈指可数,而让他幸福快乐更是难上加难。 我沉默着打算收回视线,然而他转头望着我。 我们目光相撞,他眼里的情绪让我看不大懂,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像是暴雨黑夜里即将扑袭而来的海浪。 “白桜,你在透过我看谁?” 他声线清冷,语气平静。 我顿住。 原来他一直都感觉得到吗? 我与他都停了下来,在他那双眼眸的注视下我下意识想先说一句“抱歉”,但话语哽住并没有说出口。 “你在透过我看谁,白桜。” 他语气温和了一些,并没有用疑问的方式,而是以陈述句的语气说出,似乎并不期待我回答他的问题。 “我……” 他安静地等待我的回答,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能告诉他问题的答案。 他见我许久没有回答,又道:“白桜,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见他话题一转,我忙接话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即使用尽所有夸赞人的话语来夸赞她也不为过,甚至还不足够。” “看来她是个很好的人。” “对,她是个很好的人。” 我忽然想起伏黑很久之前说过的话,浅笑道:“看来她还拥有着坚定的人性。” “是的,她拥有着坚定的人性,是一个该得到幸福的大善人。” “大善人?她是你的姐姐津美纪吗?” 他一愣,似有无奈:“不是。” 我点点头:“她是不是性格活泼开朗?” “不算是,我们的性格很像。” “那你们一定会有很多的共同话题。” “……是的。” “她知道你喜欢她吗?” “她不知道。” “你打算告诉她吗?” “曾有过这个打算。” “现在呢?” “现在,她有喜欢的人了。” “……不是你吗?” “不是我。” 他语气平淡而柔和,一时间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伏黑也许可以尝试放弃这份喜欢。” “可我自见她第一眼起就喜欢她了,我喜欢她,这份喜欢是想要和她共度一生的喜欢,谁也无法替代。” 我第一次听见伏黑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惊诧好奇。 对什么都不大感兴趣的伏黑喜欢的女孩究竟是什么样的? 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在心里想到。 稍微想要见见她,看看她是谁…… “无法替代的喜欢吗?” “是的,无法替代的喜欢,她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在我知道有她这个人的存在时,我就喜欢她了。”他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楚,神色平淡。 我愣然地望着伏黑:“伏黑,若是你将你刚刚说的那些话说给那个女孩听,她或许会心动的。” “可她好像没有。” “看来她对她喜欢的人很坚持。” “是的,她好像没有丝毫的动摇。”他轻呼出一口气,“白桜呢?” “嗯?我?” “对,如果是你呢?你会动摇吗?”他与我对视,眼眸中是还未从惊诧中缓过神来的我,见我未做出回应,他敛眸移开视线。 “我会动摇的喔。”我浅笑道。 好像没料到我会这样回答,这次换他一愣。 “白桜会动摇吗?” “会的。” “真的吗?” “真的。” “如果我对你说出刚刚那些话,你是会动摇,会……心动的吗?” “会的。” 他眼睫轻颤,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为什么?” “因为是伏黑的喜欢呀。”我两眼弯弯回道,“伏黑的喜欢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珍宝,换做是我,我绝对会动摇会心动的。” 他白皙的肌肤上一瞬间染上红霞,耳尖都红透了。 “是珍宝吗?”他轻声问道。 “是珍宝喔,被伏黑喜欢的人一定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嗯。”他喉结上下一动,缓声回道,复而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又问我,“白桜之前不是说人与人之间的喜欢是痛苦的吗?” “之前我的确是这样想的,但是后来五条老师告诉我人与人之间的喜欢更多的是给人带来快乐与幸福。” “五条老师啊……所以白桜现在完全明白了什么是人与人之间的喜欢了吗?” “其实也不是很明白了,不过五条老师有好好地告诉我什么是人与人之间喜欢。” “白桜喜欢着五条老师吗?” “诶?”怎么问起了我和五条老师,我犹豫了一会儿干脆道,“喜欢喔。” 他整个人一滞。 “我也喜欢伏黑还有大家啦。” “你对每个人的喜欢都是一样的吗?” “好像不太一样,要是我看见了五条老师和某个人在一起了,我会很难过的。”我浅笑道,脑海中出现五条老师与庵歌姬小姐并肩而行的画面,心里很闷,“我会难过的到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起来。” “看来真的很不一样。”伏黑似乎并不惊讶我会说出这样的话,“五条老师的确是个很好的人。” “伏黑也是很好的人,野蔷薇也是,如果你们离开我的话,我会很难过的,我希望大家都好好地活着,幸福快乐地活着。” “我也希望你好好地活着。” “嗯。”我浅声回道。 “你体内的诅咒除了给你精神上的压力,限制你的咒力外就没有其他的影响了吧?” 我思量着想回答“是”,但是被伏黑注视着很难说出欺骗他的话,最后还是道:“其实,我可能会在二十岁的时候死去。” “二十岁?”他下意识皱眉,却又很快舒展眉尖,神色凝重。 我忙转移话题:“伏黑的父亲一定很受异性的欢迎。” “是吗?” “是的喔,因为你很会说话。” “你总是夸赞我。” “因为伏黑值得这些夸赞。” “我值得吗?” “非常值得。”我和声道,“伏黑值得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这是你对我的偏爱吗?” 偏爱?我想了想,似乎的确是这样的。 “是的,这是我对你的偏爱。” “为什么你要对我那么好?” “真要问原因的话,大概是我不想要你难过。”我曾对他说过,希望他能为他自己而感到快乐,但很显然这很难,“伏黑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的,自信满满的样子很吸引人。” 他曾在想出用影子作兵器库的时候露出这样的笑容,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笑容,至今难以忘记。 “我会努力不难过的。” “好。” “白桜和五条老师在一起了吗?”他望着我问到。 诶?! 没料到伏黑会问出那么直接的问题,我再次傻愣住。 “我我我——我和五条老师没有在一起。” 我只是告诉给五条老师我的想法了,但并没有说什么在一起这样的话。 “没有在一起吗?”伏黑重复道。 “没有的。” “其实只要白桜你想,五条老师绝对会满足你一切的愿望,他能做到,也会这样做。” 我一想到自己会在二十岁死去,也没有多少想要他人为我实现的愿望了。 “他可能很早之前就在等着你说出‘在一起’这样的话。” “诶?很早之前就在等着了吗?” “嗯,可能早到他都还没有意识到他自己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 “伏黑你好聪明老成喔。” “……我只是观察细致了些。”他无奈道。 我笑了笑:“伏黑,其实我曾羡慕甚至是嫉妒着你。” “嗯?” “很奇怪吧?我也觉得很奇怪。”我平静地对他说出我一直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话,“你和五条老师的九年,九年,将近我的半生,我曾期望见到却没有见到的他主动靠近你,与你一起度过了如此久的时间。” 渡源宅里的人曾不停地拿五条老师拒绝见我这事来挖苦讽刺我,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日复一日。 将我经历过的痛苦归咎于五条老师其实是不对的,但是我偶尔也会想若是在十二岁那年见到了他是不是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有所改变甚至不会发生。 这样的念头像种子一样扎根在心,在听见熊猫前辈对我无意间提起五条老师花费十亿将伏黑从禅院家带出来后这颗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即使是我,也会忍不住拿自己与伏黑做比较,每每比较下来我都承认伏黑的确值得五条老师为他这样做。 细微的失落与自厌一点一点凝聚起来,羡慕甚至是嫉妒这样情绪也就萌生了出来。 “比起我来说,伏黑真的很幸运并且也值得这份幸运。”我温声道,没去看伏黑是什么反应,继续道,“我不是一个很好的人,有时候也会有不好的念头,之前甚至出现过要不引你做出不好的事,然后让五条老师感到痛苦失望,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 “不好的念头?”伏黑似乎对此感到好奇。 我笑容浅淡,站在昏暗的长廊里看着他:“你真的很好奇吗?” “嗯。” “听了之后你或许会厌恶我。” “我不会的。”他平淡道。 “不顾任何人的意愿,强迫你和我诞下咒力强大的孩子,如果很幸运的没有被五条老师清除掉的话待孩子成年后我绝对会让这孩子将整个咒术界的所有咒术家族变成下一个渡源家,让所有的咒术师都经历一遍渡源家曾经历过的痛苦。” 如果得不到神明的眷顾那就一起下地狱好了,我也曾有过这样的念头。 在极度的自厌、怀疑等等负面情绪的堆积之下,我产生过这样的想法,不顾一切地去报复所有人,将一切所能用的都利用到。 “御三家里禅院家术师的体质极奇出众,以真希前辈为例,以她的体质或许会成为与五条老师相反但同样强大的存在,我不知从前是否出现过这样的禅院术师,但是值得一试。” 我语气冷漠地说出自己曾经的所思所想,一切,包括我自己都只是棋子。 “降生的孩子没能完全拥有这样的体质也不用担心,依靠渡源氏与御三家的束缚,孩子将拥有强大的咒力,而伏黑你继承了十种影法术,我虽然废物了些但是依旧可以保证那个孩子的天赋不会太差。” “我不能保证自己能避开二十岁死亡的诅咒,但是以这样的方式只要五条老师没有赶尽杀绝,我乃至整个渡源家对咒术界的怨恨将世世代代流传下去,直至复仇完成,怨恨消除。” 我低下头,轻笑两声:“果然,我还是渡源家的人。” 都是疯子。 “但是白桜你没有做出这样的事。”伏黑没有感到任何的意外,“有过不好的念头不代表你就是不好的人,你没有付诸于行动。” “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不意外。”他好像对我足够了解情况,“白桜产生这样的念头是因为五条老师吧?” “嗯,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了,我这样做简直就是拉你一起下坠。” “其实——我可以和你一起下坠,如果你想的话……”伏黑眸光沉沉,好像这世界上所有的事都无法激起他的兴趣一样。 “要是真这样了,岂不是让你违背了你的信念?” “我也不是一个好的人。” 我与他站在昏暗的走廊里,对视着。 夜间的凉风穿过窗檐吹了进来,他发丝衣角轻晃,身后是半开的窗户,窗户里含了满夜空的繁星。 “我的确不会将不好的念头付诸于行动的,无差别的报复对于无辜的人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他们也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喜怒哀乐,因为我的私欲而让他们陷入不幸那我真是一个罪人。”我淡声说到,“而且,我也不会让伏黑你也陷入不幸。” “我明白了,所以即使你自己无法从不幸中走出来,你也想让所有人得到幸福与快乐,这便是你的信念吗?” “算是吧。”我拨开鬓边被吹动的碎发,“不过那些有罪的人仍然要受到应得的惩罚。” “好,我明白了。” 身后不远处传来微弱的说话声。 “笨蛋,你踩到我的脚了。” “抱歉抱歉,太黑了没看到路。” “这边那么窄,别挤了。” “安静一点,你们那么吵,让人根本没办法听清楚他们后来又说了什么。” “我听到了喔,学姐,伏黑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然后呢?” “然后……” “嘘——安静一点,要被发现了。” “鲑鱼。” “别挤了,我要摔了。” 而后砰咚一声,一群人从走廊一角摔了出来,熊猫前辈在最底下,而后是虎杖、吉野、狗卷前辈、真希前辈与野蔷薇,叠叠乐似的。 “前辈?”伏黑迟疑出声,“你们在做什么啊?” 野蔷薇率先站起来:“今天的星星很好看,我们打算出来观星。” “哈?”伏黑欲言又止。 真希前辈与狗卷前辈也站起身。 “对对对,我们是出来观星的。”得以起来的吉野附和道。 虎杖唰得一下也站起来,挠挠头嘿嘿一笑。 熊猫前辈最后站起来扶着腰,小声道:“你们也太重了。” “观星?”我疑惑地看着他们。 “在房间里不也能看到吗?”伏黑说到。 “人多热闹一点嘛。”野蔷薇说到。 “白桜是在和惠做什么?”五条老师的声音离我渐近,他声音里带了细微的疲惫。 “?没在做什么。” 那么多人他怎么只看到了我和伏黑? “难道——”他语气委屈。 我眼皮一跳。 “难道你在偷腥吗?” “?” 你在说什么,五条老师?你好奇怪…… “有我还不满足吗?”他委屈地走上前,像是没看到周围人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一样,走到我与伏黑的中间自顾牵起我的手,“好啦,很晚了,到睡觉的时间了。” “你们也该去睡觉了。”他对其他人说到。 “好的,五条老师。”虎杖很给面子地回道。 “知道了。”野蔷薇也开口道。 “惠也要早点休息喔,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要熬夜。”他又对伏黑说到。 “知道了。”伏黑面无表情道。 “晚安,伏黑,野蔷——”我还未说完就被五条老师牵着离开。 他走的很快,我忙不迭地跟上他。 -------------------- 作者有话要说:五条悟:你在偷腥吗,白桜? 白桜:? 原作里,伏黑开头就说了“私情”可以看出他其实在某些方面很直率 第72章 初吻 “五条老师你走得太快了。” 他个子本就高我不少,大步向前走让我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他。 昏暗长廊中一身制服的他近要融入夜色之中,他的大手紧紧握着我,听见我说这话后他才放慢脚步。 “稍一不注意白桜就会向其他人靠近。”他闷闷道。 其他人? “可是那是伏黑。” 他停下脚步。 “靠近他什么的不会有什么——” 我话还未说完就被五条老师一只手捏住两边脸颊,嘴巴被迫嘟起。 这样的动作我好似在哪经历过。 “我也想要白桜主动拥抱我。”他弯下腰凑近我道。 他的呼吸扑在我脸上,这样近的距离我能清楚看见他的眼罩描摹出他的眉眼,他鼻梁高挺,骨相也尤为出众,即使是遮住他大半张脸的眼罩也难掩他外貌的出众。 “放、放开我。”我伸手打算扒拉开他的手,一紧张又变得口吃了起来。 他倾身逐渐靠近我,眼见他离我越来越近,影子将我完全笼罩,我在脑子宕机下抬起右手护在嘴巴前。 吻落在我面向他的手心上,右手因力而向后触碰到我的双唇。 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双唇的柔软,好似棉花又好似软糖。 我的心脏砰砰直跳,世界的万千事物都离我远去,只剩下我面前的五条老师。 这个落在我手心上的吻很快离开,他微直起身放下捏住我双颊的手,唇角无笑。 我无措地眨眨眼看着他,全然忘记放下抬着的右手。 他向我走近一步,我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不知为何,现在的五条老师看起来很危险。 他又向我走近一步,我再次往后退了一步正要撞上后面的墙他伸手为我阻隔开让我撞到他手上。 待我站稳,他收回手握住我的右手手腕,在我未反应过来时移开并束缚住。 力气并没有很大,但足够让我无法挣脱,即使我的双手已经恢复。 “我也想要白桜主动拥抱我。” 我抬起的阻止他向我靠近的左手悬在半空。 “好,你先放开我的右手。” 他松开我的右手,影子仍将我笼罩,压迫感极强。 我两手虚拢了拢他,刚松开准备离开时他两手将我抱住紧紧锢在他的怀里。 “五、五条……” “不要叫我老师。” 我张了张嘴,最后脸热地闭上了嘴,鼻间都是他身上的淡香。 大只的他将我紧紧抱着,不肯松手似的。 “很、很晚了,五、五……” 我“五”了半天最后还是止住了声。 我们所在的这个长廊野蔷薇他们回房间也会经过,短短时间他们可能已经要过来了。 “明明白桜你说过我想听多少遍‘悟’都可以。”他低声道。 “我的确说过。” 我微叹口气,正想说一声“悟”,面前却是骤然靠近的他,刚才我手心感觉到的柔软正覆在我的唇上。 大脑一片空白,我的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更为柔软的存在带着无名的甜意落入我的口中,二十八岁的他动作生涩极了。 来势汹汹带着极强的侵略性,然而像是在顾忌什么又克制了几分,以他的性格来说实在是难为他。 动作实在生涩,让我撞上了他的犬牙。 我的吃痛声被堵住,我下意识想要离开他,抬手作势将他推开却又被抱回,完全被迫紧贴着他,隔着布料我能完全感知到他的温度。 呼吸一乱,这次他完全没有任何的克制,幸而他比起之前要熟练几分。 脚步声离我们渐近,我慌了几分拍了拍他示意他快停下,他像是完全感觉不到似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转角他们就会出现。 在他们即将撞见的那刻,他终于松开我。 我喘气退后两步,始作俑者也喘着气,只是现在他唇角上扬,高兴的模样与吃了味道极好的甜品一模一样。 “伏黑惠。” 转角传来一声懒散的男声,一群人的脚步声停下。 “你这家伙怎么又出来了?”虎杖的声音随后响起,“啪”的一声好似拍了他自己一下,“快回去,嗯?这次怎么那么快就消失了?” 在虎杖说话间我瞪了一眼自顾愉悦的五条老师,他现在笑得嘴巴都合不拢,我都可以看到刚刚撞到的那颗犬牙。 我脸很热,欲言又止让被打乱的呼吸平稳下来。 虎杖他们走出来,一群人出现在我们面前。 “白桜,你的嘴巴怎么肿了?”吉野疑惑问到。 “被蚊子咬了。” “蚊子?”他惊疑,“高专有蚊子吗?” “……有的吧。”虎杖干笑道。 伏黑平静地看着我们。 “缺德教师。”野蔷薇直接说到,见五条老师仍处于高兴的状态,又道,“完蛋,这是变傻了?” “我先去休息了,大家晚安。”我忙道,转身准备离开,见五条老师仍旧在傻乐,我停下来又对他说到,“你快回去休息。” “好的~” 见他那柔润的双唇也微微肿起,我脸上越发感到热,抬脚逃似的离开。 “叹气是会把幸福叹走的。”他笑道。 我踉跄一步,急匆匆回到房间,快速关上房门。 “五条老师,你也被蚊子咬了吗?” 门外传来吉野的询问声。 “不是蚊子喔。” 即使未见其人也能从声音中感觉得到他的笑意。 “那是什么?”吉野又问。 “是——” “好了好了,快睡觉了!”野蔷薇打断他们的谈话,招呼着大家散去,“五条老师,你不是说熬夜伤身吗?你也快回去休息吧,别耽误我们长身体。” “知道了知道了。”他随意回道,仍然笑意满满。 人声渐散,我靠着房门舒口气。 “晚安,白桜。” 门外传来五条老师的声音。 “晚、晚安。” 他轻笑两声:“我走咯。” “嗯,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好。” 听见他离开的声响,我抬手触上微肿的双唇,记忆再次涌上来,舌撞上尖牙的那处隐隐作痛,渡源氏被放大的痛觉此刻让我脸上很烫。 他来之前肯定又吃糖了…… 我不住想到,抚上胸膛,心脏砰砰跳。 五条老师的身材一定很好。 我胡思乱想着,最后捂脸靠着门蹲下身。 “你太过分了,五条老师。” 细弱的声音落在房间里。 “对对对,把这个桌子也换掉,四角尖尖的恐怕会伤到以后的小主人。”老管家看着里里外外忙活的人说到,背着手四顾左右查看哪里还有他所遗漏的地方。 “难道家主大人和什么人未婚先孕有小主人了?” “嘶……像是家主大人的做派。” “说什么呢,越是五条大人这样的越会谨慎,不会随随便便做出这样的事。” “是谁那么幸运要嫁进我们五条家?” “肯定是个极貌美的女人。” “依家主大人那个性格,她是怎么受到家主大人的青睐的?” “肯定是——” “你们在说什么呢?少说多做。”老管家走上前打断他们的谈话,随便指了一人,“你,把这个花瓶也挪走,要是小主人碰倒了伤到怎么办?” “是。”那人应声抱起瓷制花瓶将它挪出房间。 留下的人里有一人心里实在好奇思量着,上前询问:“叔,女主人什么时候来家里呀,我们好做准备。” “对呀,叔,也不知现在的家装女主人满不满意。” “你们先忙着自己手头的事,到了日子我会通知。”老管家冷然道。 “好的好的。”两人忙道,也不再继续问了下去。 老管家一早就收到了五条悟传来的短讯,便很快起床招呼着家里面的人将家宅好好打理一番。 说实话,他在得知会有女主人的时候整个人是惊愕的。他算是看着五条悟长大的,五条悟的性格他多少也摸清了一点,很难让人想到五条悟会中意什么类型的女性。 从各个方面来说,五条悟适合一个人。 然而,现在即将有女主人了,虽然对方可能要两年后才会正式入住。 主宅这边的话,为什么两年后才会正式入住?以家主的性格,是不需要等待两年吧?是有什么因素让家主决定或者说不得不等待两年? 算算日子再加上这一年的政、策改变,“两年”这个时间老管家越想越不对劲。老管家觉得自己即使是看着五条悟长大的,也不足够了解五条悟。 他是跟不上年轻人的脚步了。 这样想着,他背着手去往下一个院落看看有什么需要搬挪替换的东西。 虽然离小主人的降世还远,但是他也在期待着。 希望女主人是个好说话好相处的,最好是能劝住家主的那种,也希望小主人的性格不要像家主的那样。 他心里抱着这样的想法背着手走远。 “女主人入住?”华服女人惊疑道,“五条家?” “是的。” “把直哉叫过来。” “是。” 那人恭敬离开和室,不多会儿一位短发男人穿着和服不紧不慢地出现。 “我让你去见见渡源白桜你怎么不去?” “她忙得很,又不是我想见就能见到的。”禅院直哉不慌不忙地坐下。 “你这什么态度,我是为了你在谋划。” “为了我?”禅院直哉笑了笑,“五条悟拥有六眼,想要欺骗他曾经的婚约是束缚是完全做不到的,而渡源她又不是什么愚蠢的人,早几年这样可能能骗到她,这几年可就做不到了,而且以她的性格,即使真的是束缚,她也绝对不会顺从。” 他将女人的盘算拎出来一点一点打散。 “渡源她根本就不适合我们禅院家。” “她如果去了五条家,五条家就一家独大了。” “现在不也是五条家一家独大么?如果甚尔还在我们禅院家或许还有与五条家争一争的底气。” “甚尔?一个连咒力都没有的——” 直哉寒声道:“他原本可以成为极为强大的存在。” 见自己儿子面有不虞,女人不再继续禅院甚尔的话题。 “你就愿意放弃掉渡源白桜?” “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他面无表情,“我们本就不合适,如果她来了我们禅院家,绝对会将我们家里里外外闹个天翻地覆,因时局而将她放弃掉也没有什么。” “如果没有五条悟,直哉你还会这样选择?” 禅院直哉默不作声,他见过白桜最恣意的时候,也见过白桜毫无反抗之力的时候,无论是什么模样,她都对他不屑一顾。 他常对她说,她只要有外貌就足够了。 而她常对他说,他也只有外貌可看了。 他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正是禅院家举行一场宴会他在教训一个不懂规矩的仆人之时,他一脚踹到那人身上,那人连声道歉。 而后一位素色和服的女孩路过,视线落在他和那人的身上,很快收回目光神色冷淡地离开,没有任何的停留与迟疑。 晨光扑在她身上,耀眼极了。 她长得很好看。 年幼的直哉在心里想着,没有注意到被自己踢踹的那人伤口处隐隐发亮,浅白的柔光很快消散。 如果我要娶妻的话,我一定要娶一个外貌也像她一样出众的人。 他们订婚前他已经知晓了五条悟放她鸽子的事,或者说这件事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 外界说她什么的都有,有说她品行不端,有说她容貌丑陋等等之类的,各种能够抨击到女性的话语都用到了她身上。 人们毫不犹豫地将恶意如垃圾一般倒在她身上,恶意的揣测却没有谁说过五条悟的不是,孰不知她其实也没有什么过错。 咒术界早已习惯了将负面情绪扔在渡源氏的身上,更何况她还是渡源家的女孩。 他第二次见到她,她盛妆打扮坐在他面前,柔亮的黑发,白皙的皮肤,平静的赤眸,眼尾一抹红,唇上一点朱,垂下的浅金发饰轻轻摇晃,光影跃动。 浓稠的艳裹携着暮冬的寒冰。 他曾觉得素淡的颜色很适合她,但是那天之后他又觉得浓艳的颜色也很适合她。 上好的花瓶等着人取走。 按流程与规矩,如果他拒绝了渡源家订婚的请求,那么下一位便是加茂家,加茂家会与她订婚的,大概率是那位与她年岁相差无几的加茂家嫡子——加茂宪纪。 他知道渡源家肯定对他有所求,而加茂宪纪无法给予渡源家所想要的。 渡源家为了让他同意提出了很丰厚的条件,显然他们被五条家连见一面都不愿意给弄怕了。 他自然是同意了,并还让渡源家加大了筹码,只赚不亏。 年少时的随意一瞥也没想到会有今天的那么一出,曾以为只是萍水相逢,但没想到还是有了交际。 他对她要求不多,做个花瓶就好,像每一个御三家的女孩,乖巧顺从。 然而她根本就不是什么乖巧顺从的人,她要比任何人都要叛逆。 足够叛逆也足够倔强,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她所在意的人死去,她的双手被废,她才开始学会低下头。 其实没必要对她做到这一步。 他曾在心里这样想到,然而按照他所受到的教育,渡源家这样做好像没什么错,本该就这样做,这样她才会知道什么是良从。 本该是这样的,但是为什么他心里很不愉快? 禅院直哉不明白,没人告诉他为什么。 他不太明白,她依附于他不好吗?她什么都不用做,好好当个花瓶就好了,他可以保证在她活着的时候他家里只有她这一个侧室,甚至只要她对他乖顺些,他不是不能让她做他的正室。 反正他本就对娶妻其实没什么太大追求,比起这些他更感兴趣于追逐下一任禅院家主之位。 第一次与她发生冲突的时候她的双手还未被废,虽说在他的思维里女性没什么必要会什么剑术,但她的剑术着实让人惊艳。 后来她双手被废,性格也软和了一些,他略感可惜,也不知道在可惜着什么。 不过即使这样,他仍然抱着一开始的想法,只要她肯对他乖顺些,他不是不能让她做他的正室。 只是他没想到渡源家会发生那一场大火,而那场大火将他们彻底分开,纵使不是阴阳两隔,她与他也没什么关系了。 “我会去见她,但不是现在。”禅院直哉这样说到。 乖顺一些就好了,可惜你不是。 -------------------- 作者有话要说:等完结后修修文www感谢在2021-07-26 14:07:10~2021-07-28 11:4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2455967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婚礼仪式的真相 梦境之中,我站在渡源宅内。 面前是满地颓烬落下枝头的白色樱花,庭院里的那棵樱花树没了踪影。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没了巨树的存在,整个渡源宅充斥着刺骨凉意。 我还未有任何的动作,忽听见背后出现一个声响。 “渡源。” 走出来一个小孩,是那位狐面少年。 我望着他,半晌才道:“你是那棵樱花树吧?” “嗯。” “你为什么要让我们举行那场婚礼?” 他沉默半响:“你终究要辜负一个人,为什么就不肯垂怜他?”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温声询问我。 我不太明白他这个问题,思索着疑惑于他是在说渡源葉和那位禅院家主还是在说……我和伏黑? 如果是渡源葉和那位禅院家主,以渡源葉心中所期望的,渡源一族脱离束缚为她的首要心愿,而后她才会考虑婚礼嫁娶,而若她真能像寻常女性一样出嫁,她恐怕不会选择禅院家主。 如果是我和伏黑,伏黑已经有了他所喜欢的人,再加上以我现在的处境,四年后可能就会死去,我与他根本没什么辜负不辜负之说。 我满腹疑惑,不知他为什么会这样问我。 他无奈叹笑:“神通晓世间事,唯独不懂爱,不知恨。” 我安静地听他说话。 “渡源,你知道初代的渡源家主是如何建立起渡源家的吗?” “只有所耳闻。” “说说看。” “听说很早以前有一对双胞胎降生于世,被视为灾厄,他们十二岁那年家中大火,幸存下来的只有他们二人,而后他们建立起渡源家,收四位术师定下束缚,是为四部。” 我也只知道一个大概,并不是十分了解。 他点点头,道:“我有个故事,你要听吗?” “好。” 他在长廊一处坐下望着我,见此我走过去也坐了下来。 如今这个庭院没了那棵巨大的樱花树,显得有几分空寂。 “这对双生子被视为是凶兆,在咒术界内举步维艰,不过很幸运的是无论外界的人是如何看待他们的,他们的父母都爱着他们。”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望着我,声音都轻了些。 “然后呢?”我顺势问到。 “然后——纵使拥有足够的父母之爱,到底抵不过捉摸不透的人心,在他们十二岁的时候,家里的人联合外人让家宅被大火笼罩,让他们与父母阴阳两隔。” 他叹口气。 “有时候人即使什么都没有做,平白无故就能招来他人的嫉恨与惧怨,而两个孩子便是如此,他们自出生的时候就被认做是灾厄,家里人除他们父母之外都将他们所遭遇的不幸归结于这两个孩子的身上。” “大火之中,两个孩子亲眼目睹他们的父母被咒灵残害而无反抗之力,年幼的身躯无法抵挡住不停涌上来的咒灵,在他们精疲力尽之时,他们的救世主出现了。” “无数咒灵顷刻间被祓除干净,受伤的人伤口痊愈,死去的人再次拥有呼吸,惨叫声不再响起,痛苦彻底消散,安详宁静重新回到这个家宅之中。” “救起他们的是一位神明,一身素色的和服,头披浅白透明头纱,白纱之下祂眉心的那颗朱砂痣尤为惹人注目。” 他语气怀念,仿佛回忆起了当初。 “神明便当如此吧,干净、素淡,不属于这个肮脏喧闹的俗世。” “两个孩子的家被充满私欲的人毁掉,又被这位神明重新恢复,得神明的垂青,神明赐予双生子祂的血液,让他们得以拥有出众的咒力,收他们为徒,就此,灾厄成为了神明的徒弟,倒是颇为戏剧性。” “神明爱着这人世间,在诅咒充盈、咒灵横行的时代给世人带来幸福与安定,纵使被祂救起的人里大多都不是祂的信徒,祂不求回报,尽力公平,罪人得到惩罚,善人得到善报,感激也好,憎恶也罢,祂都无所谓。” “可后来,世人将回应他们祈求的神拉下神坛,让祂永远留在这个世界,永远困在黑暗中,祂的身躯被四位咒术师端上诅咒王两面宿傩的餐桌,祂的灵魂因人的不甘被困在咒术界。” “双生子以神明之名为他们的姓氏建立了渡源家,四位咒术师被他们强制定下无法打破的束缚,而后便有了四部。” 他平静地讲述着,在说到那位神明的身躯被端上诅咒王的餐桌时我心里略有不适。 “祂来到这个世界后游历过万千的山河,见过尘世许多人的喜怒哀乐,最为自由的她最后却被困在了这里。” “许多的人未拥有时便在期望着,拥有时又不珍惜,甚至不满足,失去后又心又不甘。” “神明被人心诅咒了。”他面朝着我认真说到。 我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双生子后来怎么样了?”我问到。 “哥哥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终生未娶,而弟弟,他为了渡源氏能够延续,为了神明赐予他们的血液不就此消散,他正常娶妻生子完成了血脉的延续。”他淡声道。 “那你是哥哥还是弟弟?” 他一愣,笑道:“你觉得我是哥哥还是弟弟?” “弟弟。” “那么明显吗?”他丧气道。 书册上记载,渡源初代家主性格稳重成熟,寡言少语,和眼前的少年属实判若两人。 “其实我也不算是双生子里的那位弟弟,我算是因他的执念而生的咒灵,而他本人早已经离开了。”他语气轻松。 “嗯。” “你们实在太过分了,都自顾将他丢下留他一个人。”他嘟囔道。 “……我们?” “渡源白桜,你有没有想过你和渡源葉以及那位神明之间是有所关联的?” “你的意思是……” “嗯。”我未将答案说出,他便应道,“你们各自独立但也互有关联,不仅仅是你,还有他们。” 他们? 他叹口气不再继续说“他们”,而道:“我这哥哥呀真是耍赖,自顾先离开,又投入这轮回之中,终究还是与你一起降世了。” 他向后倒在长廊上,身体一半在暗光之中一半在亮光之中,孩子似的动作随意。 “我与他的选择终究还是不一样,他选择了未来,我选择了过去。” 我未说一语,将目光落在满地的白樱上。 有传言称,樱花本是白色,因吸食的血肉过多而染红了花瓣。 渡源宅里,粉红的樱花花瓣曾一度铺天盖地。 “你到底吸食了多少血肉?”我不冷不淡地问到。 “我活了多久便吃了多少。”他坐起身笑盈盈道,“我本就是灾厄。” “你真的只是因双生子里那位弟弟的执念而生的咒灵吗?” 他没回答,面朝着我许久未回话。 而后,他站起身。 “现在这个时代有了可以记录的照相机,可惜我是一只咒灵,无法进入照片。” 说着,他取下脸上的狐狸面具。 “记住我的长相,渡源。” 他露出的面容与渡源崎月几乎一模一样,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脸上没有眼下泪痣。 “这算是我对你的诅咒。”他语气轻松,眸光沉沉,“我要你永远记住我,渡源。” 这样的眼神我似在哪里见过。 他没有再过多讲述他自己的事,又道:“那神乐铃相当于用你的身躯构造而成的,对你而言有很大的用处,不要弄丢了。” “嗯。”我应道。 “其实,如果你与那位叫伏黑惠的小少年在宅里举行了婚礼,也可以祓除掉化作咒灵的渡源葉,不过你与伏黑惠之间将会有一层束缚,除非死亡不然你们的姻缘线将永远不会断掉。”他笑了笑,“可惜,你还是选择了五条。”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冷声道。 “我只是很好奇你的真正选择会是什么。”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对,不紧不慢地说到,“做出了某个选择,在某一天回过神来会不会后悔于自己现在的这个选择。”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可惜我是看不到结果了。”他叹息道,面上带笑,“渡源,你所要小心的不是诅咒,而是可以创造出诅咒的人,不要再被人心所害了。” “终究是我的哥哥赌赢了,沉溺于过去不如选择未来。”他惨笑着,身影逐渐透明,“算了,祝你幸福,渡源。” 他的身影最后彻底消散于我的眼前。 一阵风吹过,遮了我的眼,待风静后,我正前方是渡源宅厚重的大门,一直紧闭的大门吱呀打开,我沉默着跨过门槛走到宅外。 回头间,高耸的老宅逐渐崩塌,黑墙灰瓦化作沙砾一点一点落下。 轰隆声中,一直将我困住的渡源宅最后化作废墟,随之而来的是无数红黑鸟居快速冒了出来。 这些鸟居像是荒废已久染上了岁月的痕迹,以我站的位置为中心将我围住,交错的鸟居间都有麻绳相连,看其模样好似神社里的注连绳,注连绳上挂有白色菱形布条——御币,用于供奉在神像前,或是除魔,或是祈祷、“清洁”。 鸟居将我围困,阴森森的,比起被围困在渡源宅里更为让我不适。 像是打破了什么封印,我终于直面封印之内的物品。 我想到了刚刚那位小少年所说的话语——神明的灵魂被困在咒术界。 我……是被困在了什么地方? 四下死寂,透着瘆人的凉意,暗处像是有无数双眼睛正睁开死死地盯着我,我感到极为不适。 我想我该醒来了。 我从睡梦中惊醒,喘着气,额间挂满冷汗。 视线落在宁和的房间里我许久才缓过神来,告诉自己这是在高专。 我下了床走去浴室打算去冲洗一番,待一切整理好,我脸上恢复了一点气色后已是早上六点,我难得清醒得那么早。 我打开门走了出来将房门关上,楼下吵嚷的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向窗边走去视线落了下去——是打算去晨练的大家。 虎杖似乎正在说些什么,野蔷薇好似接过话头正与虎杖谈论,一旁的吉野浅笑着站在一旁,偶尔说一两句话,而伏黑一如平常,神色冷淡。 熊猫前辈站在一旁懒洋洋的好似立着的玩偶,真希前辈嘴角带笑,狗卷前辈也站在一旁。 人群里,伏黑似乎注意到了我的视线,抬起头来与我目光相撞,与此同时,他们的目光都向我聚了过来。 今天的伏黑,翘起的头发与昨天的不一样。 “白——桜——早、上、好——!”虎杖高声大喊,欢快地向我招手。 “早上好。”我两眼弯弯道。 而后我指了指长廊一端楼梯的方向,示意我下楼来,虎杖向我比了个OK的手势。 我很快走下楼来到他们身边。 “白桜,你今天起得好早。”野蔷薇对我说到,“有睡好吗?” “睡好了。”我笑回,“你们是要去晨练吗?” “对。” --------------------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喜欢不用说出来也是可以传达出来的狐面少年的感情很复杂 第74章 闲日 狗卷前辈与虎杖陪在吉野的身边同他一起在操场上慢跑,虽然吉野仍然气喘吁吁,但是比起之前状态要好很多,多日的训练下来还是有了成果。 熊猫前辈正指导着野蔷薇,而真希前辈在指导着伏黑体术。 晨光熹微,正处于青春年少之时的他们眉眼间都带了少年人的恣意,耀眼极了。 我喜欢看见野蔷薇自信满满的样子,仿佛任何的打压都无法击垮她对自己的喜爱,我喜欢看见虎杖的笑容,仿佛世间没有什么值得难过的事,我也喜欢看见伏黑认真时的姿态,仿佛做自己觉得值得去做的事并为之坚持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我还喜欢看见吉野为自己心中的信念不停前进的模样,还喜欢看见熊猫前辈、狗卷前辈以及真希前辈他们洒脱的模样。 在我眼里,他们都如宝石一般闪闪发光。 他们个性分明,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都在享受着属于他们自己的青春。 令人遗憾的是,我的青春早已结束。 不过,有他们的陪伴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我的视线落在虎杖的身上,回忆起狐面少年对我说过的话——神明的身躯被端上两面宿傩的餐桌。 被人心诅咒的神明最后被诅咒王吞噬,这个结局有够凄惨的。 两面宿傩。 迄今为止,我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对他知之甚少,所了解的和大多数咒术师差不多。 两面宿傩喜食,渡源一族就曾因此遭难过不少,这是渡源家口口相传的事。 他性格残忍,嗜好杀戮,偏待在了最为善良的虎杖的身体里,命运之神像是在开玩笑似的,让恶与善共用一个身躯。 在我思索间,虎杖伸个懒腰走过来在我身旁坐下。 距离没有多近,但也不让人觉得疏远。 “实在很累的话可以先回去休息的。” 嗯?他也太敏锐了吧…… “没事。”我回道,转移了话题,“虎杖你吃了两面宿傩的手指后有出现过任何的不适吗?” “没有,不过有够难吃的。”他轻松道。 我无奈地笑了笑,谁能想到两面宿傩的手指也能被吃掉呢? 说来有趣,吞噬他人的两面宿傩在死后也有被他人吃掉的一天。 我忽然想起虎杖回归前我答应过瑾川浅奈要和她一起去夏日祭典,算算日子与她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 “虎杖,你后天要和我们一起去夏日祭典吗?”我询问到。 “好呀。”他毫不犹豫地应下。 “好。”我笑道,抬头随意向大家望去,注意到伏黑正手握游云垂眸闷闷不乐的样子,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他站在人群之中默不作声。 我想,如果哪一天我能回到从前在五条老师未与伏黑相遇前,我会去找伏黑的父亲,看看他为何会离开伏黑,为何会选择消失不见许久。 可能是我多管闲事,但是我一想到我自己未见过我的父亲,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遗憾,于是我想要伏黑有能再遇到他的父亲的选择。 遗憾颇多,也不知我是否能在离开前消除部分遗憾,不用全部,一点就好。 “你终究要辜负一个人,为什么不肯垂怜他呢?” “渡源白桜,你有没有想过你和渡源葉以及那位神明之间是有所关联的?” “你们各自独立但也互有关联,不仅仅是你,还有他们。 少年说过的话再次在我脑海里响起。 我……是辜负了谁吗? 是伏黑吗? 可是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这份喜欢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我也有喜欢的人了,也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所以,我和伏黑之间哪里会有什么辜负不辜负之说? 是渡源葉吗?她的故事里她辜负了谁?又或者是那位神明,祂的过往里曾辜负了谁? 一牵扯到这些事情上我总想不明白,过去的十几年里渡源家教我什么是恶,和子教我什么是善,但没什么人教我这些。 “渡源。” 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回过神来看向声音的来处——虎杖的眼下红痕睁开一只眼睛与一张嘴巴。 与这只眼睛对上视线,我的心莫名沉了下去。 “是我。”我淡声道。 “两面宿傩,这是我的名字。” “嗯,我记下了。” 他轻笑两声,也不知怎么心情颇为愉悦似的。 “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了?”虎杖打向他自己的脸。 “小鬼,你很烦哎。”两面宿傩从虎杖的手背上冒出来不耐烦道。 虎杖毫不犹豫地打向他自己的手背,看得出来他不太喜欢两面宿傩。 “你最近怎么总喜欢出来?” “我乐意。” 语毕,两面宿傩就消失了,虎杖轻敲他自己的头。 “好吵。” 我见此,便问:“你想要他安静一会儿吗?” “嗯?好呀!” “稍等。”我指尖点在虎杖的眉心,虎杖眨眨眼期待着,一阵浅光亮起复而又暗淡下去。 “这是什么?”他好奇道。 “术式·造梦,可以让体内诅咒见到自己所会喜欢的东西,然后安静下来。”我解释道,“原理大概就是小孩子哭闹,给了他想要的他就会变得安静。” “还有这种术式吗?”虎杖惊讶道。 “是的,不过它算是没什么用处的术式,有时候对某些诅咒来说没什么效果。” 这个术式用处不大,很多时候我会用来让体内的部分诅咒安静片刻,让我脑袋里吵嚷的声音小一些。 “很有用的,他不吵了。”虎杖夸道。 我莞尔:“嗯,那就好。” 上好的木桌与木椅出现在两面宿傩的眼前,桌上是无数正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珍肴。 两面宿傩挑眉查看,眼前的东西皆是由白桜的咒力凝成的实物,若他吃下这些菜肴也就相当于吃下白桜的咒力,对他来说没什么害处。 在虎杖体内极为无聊的两面宿傩难得有新事物解乏,他从高耸的骨堆上消失出现在那由咒力凝成的椅子上。 他不紧不慢地为自己倒了杯清酒,手握瓷杯端详那酒,最后抿了一口动作优雅地开始享用他的美食。 他自然是听到了白桜对术式的解释,对于她用小孩来打比方,他不与她计较。 待时间差不多我便准备先回去,正要离开时我远远瞧见一位个子极高的人朝着我们这个方向走来。 因他向前走来,光影在他的身上浮动,他左手驾着制服外套,白色衬衫领口处的纽扣并没有好好扣上,松松垮垮,隐约露出锁骨。 浓黑的墨镜遮挡了他苍蓝眼眸,白发散下。 “大家早上好呀。”他笑道。 我目光落在他唇角上扬的双唇上,脸颊一热,他似乎察觉到我的反应,嘴角上扬的弧度加深。 “早,五条老师!”虎杖很给面子道。 “五条老师今天来得好早。”停下来的吉野小声道。 五条老师没反驳,对我道:“白桜是想先回寝室吗?” “嗯。” “那我送你。” “好。” 我与大家告别同五条老师一起离开,他放慢脚步与我保持同步。 我与他走在树影之间,地上的影子从相距甚远到一前一后再到重叠,夏蝉长鸣,清风徐来,绿枝轻晃。 这样闲适的日子我希望能再多拥有几日,可是时间的脚步从来不会为谁停下,它总是往前走,无论过往的好坏,一切都会被它抛在身后。 这里的所有人也总是往前走,哪怕他们为我停下了片刻,如果我命运不济仍会在二十岁时离开,我终将会成为他们记忆里的一部分,被抛在身后,幸运的话或许会偶尔在他们的脑海中出现片刻。 “五条老师。” “嗯?”他看向我。 可不可以在我离开后不要把我当作故事讲给未来和你共度一生的那个人。 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犹豫许久最后我只浅笑道:“你的左手袖扣没有扣好。” “诶?” 他停了下来,低头抬手去扣袖口处的扣子,长睫低垂,羽扇似的半掩着那颗苍蓝宝石,墨镜架在他高鼻梁上,侧颜线条极为出众,喉结微凸,衬衫衣领立于其下。 此刻安静的他看起来拒人千里之外,不可亵渎似的。 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看向我笑道:“我单手不方便,白桜帮我扣吧?” “好。”我还是应了下来。 他将手伸到我面前,我抬起两只手为他扣上扣子。 “除了扣子外,白桜还想对我说什么吗?” “没有的,五条老师。” “没有吗?” “嗯。” “好吧。”他没再追问,在即将陷入沉默时,他又道,“白桜。” “嗯?” “我想要一个拥抱。” “诶?” 他将我抱住,垂下头贴着我小动物似的用脸蹭了蹭。 “五条老师?” “我才祓除完诅咒回来,让我休息一下。”他抱着我闷闷道。 “好。”我声音放轻,“要不我用术式帮你缓解一下疲劳?” “不用的,一个拥抱就好。” 他抱着我,呼吸扑在我的发间耳尖,勾起细微的痒意。 我犹豫着抬手抱着他。 其实我才是最想要一个拥抱的那个人。 -------------------- 作者有话要说::D 第75章 流言 “女主人?” 加茂鹤川脸上的笑容僵住。 “怎么一回事?” “据打听来的消息说,五条家主五条悟让某位女性未婚先孕,这位女性即将成为五条家的女主人。”一位术师复述道。 “查到了那个人是谁了吗?”加茂鹤川冷然道。 这位术师忐忑道:“大概率……是渡源小姐。” 他脊梁一寒,即使未去看加茂鹤川的反应也能感觉到他的怒意。 “属实?” “属实。” 良久,加茂鹤川冷笑两声。 “五条悟,也不比我好多少。” 他语气平淡,但手紧握成拳,目光暗沉,透着寒意。 那位术师没有接话。 “还有呢?” “四部的术师与五条家相配合,已有近一半的人归顺于五条家。” 他们若用利诱的手段,五条家那边便实行威逼,若他们用威逼的手段,五条家那边便实行利诱。 五条家的威逼利诱都足够豁得出去,拥有的筹码也足够大,因为他们不用顾及怕触怒什么势力等等与其他势力周旋的问题,五条悟作为最强,人人都惧他几分,若谁想做什么事只是听见他的名字都要再三思量。 从前他们在暗处,大多人都报以侥幸心理,然而现在他们被摆到明面上针对,在咒术界高层默许的情况下他们处境艰难,而御三家里五条家因五条悟一家独大,再加上四部人数众多,分布复杂,地毯式搜索下属于他们的势力大大减少,本就因利益而聚在一起的群体,也会因利益而解散。 仅是四部与五条家的合作便让咒术界不敢有人吭声,若渡源家还存在,当年与五条家成功缔结婚姻,两家联合,六家共进,那么五条家便不仅仅是一家独大,恐怕能做到让现在处于高层的人举步维艰的地步,重新制定咒术界规则的想法实现起来也要比现在轻松许多。 “知道了,下去吧。”加茂鹤川最后道。 “是。” 待那位术师离开,羂索走了进来,姿态悠闲。 “诅咒转移仪式失败,造神仪式未能举行,你的处境看起来也很不好。”羂索浅笑,不得不说他的皮囊足够出众,“那小姑娘被你越推越远,未婚先孕?对于我来说倒是无所谓创造出来的神明会是什么样,但你呢?” “我?即使这样我仍旧不会放弃她。”他处心积虑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怎么会轻易放手。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 “你说——若高层那些老人知道诅咒转移仪式能延长渡源白桜的寿命,他们会怎么做?”加茂鹤川笑得温和,“渡源家可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不用他动手,自然会有人费尽心思帮他举行诅咒转移仪式,渡源家因何被圈养,四部也会因何被献祭。 “借刀杀人。”羂索笑叹道。 “把我看作是什么人了?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五条悟坐在沙发上诧异道,“我再丧心病狂也不会对她做这样的事。” “现在一传十,十传百,闹得沸沸扬扬,都说你让小姑娘未婚先孕了。”家入硝子回道。 五条悟沉默着,脸上无笑。 “我是知道你不会对她做出这样的事,但是如果有哪一天她不再选择你,这些过往的流言稍微会给她带来一些麻烦。”家入硝子平静地陈述。 还未等五条悟有任何回话,门外走廊上说话声渐近。 “嗯?未婚先孕?五条老师和某位女性吗?” 听声音是白桜在说话。 “对,你知道是谁吗?” 接话的人是一位男性,颇为好奇的样子。 “抱歉,我不太清楚。” “好吧……” 五条悟站起身迅速打开房门,正巧撞见离门不远处愣然看着他的白桜,而与白桜谈话的话那位惊愣地止住了前进的脚步。 “五、五条前辈。”男人紧张地向他打招呼。 五条悟一声不吭,没有任何的笑意。 “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男人向他鞠了一躬迅速跑开,生怕五条悟叫住他。 “啊……我忘了说谢谢了。”白桜看着男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小声道。 “啊……我忘了说谢谢了。” 那位辅助监督消失得实在太快,一溜烟就看不见他的人影了,我还未向他道谢他帮我带路,见此我只得下次再遇到的时候再对他说声谢谢。 “我没有和谁未婚先孕。” 五条老师直接对我说到,我心里还未有任何的想法出现,他解释得太过迅速,让我还未缓过神来。 我愣愣地回了声“嗯”。 “我从前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任何的绯闻,现在有了,绯闻对象就是你,也只有你。” 所以……那些人是说我未婚先孕吗?! “……嗯。” “我从未有过和谁共度一生的想法,直到遇到了你。” 五条老师太过直接让我不知作何反应只呆愣地看着他,也不知怎么,他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时间对我说那么多。 这种感觉就像是我正抱着一只猫,因为其他事暂时要放下它离开一会儿,它却用爪子扯住衣角喵喵叫个不停质问着为什么要抛弃它的模样。 像是我要抛弃他一样,可我并没有。 “我知道了,五条老师,我也相信着你不会对谁做出未婚先孕的事。”我无奈笑道,“我听说你今天又祓除了几只咒灵救了一个孩子,便打算来看看我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 “……嗯,硝子已经治疗好她了,她现在还没醒来。” 我点点头,走上前向屋内的家入小姐打了声招呼,家入小姐笑盈盈地回应了我。 见他默不作声,我又道:“五条老师,你能带我去看看你救回来的那个孩子吗?” “好。” 我又与家入小姐道别,五条老师将门关上带着我走向医务室。 他微垂着头,又是半张脸垂在高领之中,沉默不语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渡源家回来的这两天,我们正常上课,他忙得难得让我见上一面,听说高层有安排给他很麻烦的任务,我原想着今天他若出远门去祓除诅咒或许就不能和我一起去夏日祭典了,但没想到晚饭过后他还是回到了高专。 虽然有时候他会将任务转给其他人,美其名曰锻炼后辈,但是他不会对所有事都撒手不管。 咒术师大多都很忙碌,作为最强的他更不例外,反而还会因为是最强被人觉得将所有最为困难最为棘手的事抛给他做是理所当然的。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应当并且一个人就能处理好所有的事,孰不知这样的思维久了容易让人钻空子,算计起来也很容易。 因他一人存在的安然秩序在他离开后也会在一瞬崩塌。 我刚想叹口气,又想起五条老师说过叹气会将幸福叹走便止住了,犹豫片刻后伸手去牵住他垂下的手。 他一愣,偏头望着我,我抬着头回望着他,两眼弯弯。 他紧握住我牵着他的那只手,唇角再次上扬。 我们一同走向被他救回来的孩子所在的病房,未说一语也没有任何的尴尬。 这年的夏日仍然有烈阳,燥热扑面,但这一年不是苦夏,是我第一次拥有的,和他一起度过的平静夏季。 “还没醒吗?” 我疑惑地查看病床上的小女孩,她紧闭双眼,眉头紧皱,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 “她中了诅咒,醒来还需要等一段时间。”五条老师向我解释道。 “好。”我说着为小女孩盖好被褥,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小女孩的眉间,尝试用术式·造梦为女孩消去噩梦。 浅白光下,她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 见有用我松口气,与五条老师一起退出了病房。 “这术式似乎并不是渡源家的祖传术式?”对于拥有六眼的五条老师来说看穿术式对他不难。 “对,是我慢慢琢磨出来的。” 这术式是在渡源氏血脉逐渐消失渡源家的诅咒全聚在我身上后我慢慢琢磨出来的,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能创造这个术式加茂鹤川也有一份功劳,是他给了我灵感。 “说不定以后会有大用处。” “大用处吗?”我暂时也不知道它还能用在什么其他地方,但听五条老师这么说便寻思着它或许没那么废,“好的。” 我与五条老师一起走向外间,思量着要不要把前天梦中的事告诉他,昨天未与他说是因早上见他太累就没开口,后来他又出去祓除诅咒了便也没能告诉他,但今天正好他有空。 “五条老师,我前天梦见了那位狐面少年。” “他对你说了什么?” “他告诉了我渡源家是如何建立起来的,他说千百年前有一位叫‘渡源’的神明降世,在咒灵横行的时代为世人带来幸福与安定。” “后来呢?” “后来那位神明陨落了,祂的身躯被端上诅咒王的餐桌,祂的灵魂永远被困在咒术界。”我见他没吭声,便问,“五条老师是想起了什么吗?” “不知怎么心里莫名感到不愉快。” “……嗯。” 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心里也莫名不愉快。 “他还说了什么吗?” “他说神明被人心诅咒了,而我得到的神乐铃相当于用我的身躯构造的。” “原来如此。”五条老师回道。 “还有……” “还有什么?”他耐心问到。 “我从前一直梦到我被困在空荡荡的渡源家里,我尝试过很多的办法都没能出去,前天晚上我梦境里的渡源宅倒塌了,倒塌后我又再次被困在一个地方。” “什么样的地方?”五条老师的声音正经了不少。 “无数的红黑鸟居围在我的四周,鸟居间有麻绳相连,样子很像神社里的注连绳,绳上有菱形御币。”我心里感觉很不适,停下脚步,“五条老师,你……能帮我找找有什么地方是这个样子的吗?” 那位狐面少年说他是渡源的守护灵,樱花树倒塌,他也被祓除,我梦境里的渡源宅也崩塌,露出的鸟居阴森无比。 我有一个猜测,结合少年向我告知的一切,或许我梦境里的渡源宅既困住了我又将我保护了起来,而现在梦境里的渡源宅崩塌,保护我的屏障也随之崩塌。 我所直面的东西透着刺骨凉意,甚至还感觉到有无数的无名物察觉到我梦境里的渡源宅崩塌正苏醒过来。 不知下一次入梦的时候我会发生什么,我心里略感不安。 “好。”五条老师似乎察觉到我的不安,牵起我的手,“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十指相扣,他那只大手将我的手包裹。 “嗯……” 我不再是一个人,害怕也好,不安也罢,都有一个人陪在我的身边,他的名字叫五条悟,我曾期望见到却无数次错过的人,他正站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 -------------------- 作者有话要说:加茂鹤川要下线了,计划进行时下一章夏日祭典,又是伏笔回收:D 第76章 夏日祭典 人声嘈杂,在高悬的红黄灯笼间是延伸很远的各式小铺,人来人往让长街充满了烟火气。 瑾川浅奈走在我的身旁,沉默着平静地望着来往的路人,木屐一下一下缓慢踩在石砖上。 五条老师与伏黑一身浴衣跟在我们身后几步之遥,野蔷薇、虎杖、吉野、熊猫前辈以及狗卷前辈也走在离我们不远处,他们几人一会儿不是买了棉花糖就是去玩了玩套圈,精力充沛无比。 这次没想到禅院真依也来了,她正一脸不高兴地走在唇角带笑的真希前辈的身侧。 “我原想在这个夏天结束后就离开的。”瑾川浅奈淡声开口。 我的目光从笑得开心的虎杖他们身上收了回来。 未等我回应,她自顾道:“其实按照一直以来的流程与安排,继藤泽家献上一位新娘后,下一位是我们瑾川家履行约定,不过不是我的姐姐瑾川和子去渡源家,而是我,本该是我,可我的姐姐代替了我提前进入了渡源家。” “将和子姐送出家门的那天,我躲在门后不敢对她说声再见,大人们告诉我,我该庆幸,如果没有了和子姐,便是我去遭罪。” “每一位去了渡源家的女孩都会受到四部本家的关注,上一位藤泽氏死得凄惨,我第一次听到她的遭遇时吓得一夜未睡,忧惧着想不明白为什么厄运将降临在我的身上,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四部要受到渡源家这样的对待。” “或许我们的祖辈对渡源家做了很过分的事,世世代代都在赎罪,可究竟是什么样的罪过要如此多的人献出他们的生命不停地去洗清身上的罪孽?祖辈曾犯下的罪过,后代也有错吗?” “我原想不明白,但后来想到和子姐离开后我们把怒意抛在你的身上诅咒着你,也就想通了不少,要求着他人的宽恕,自己却做不到,我们有够蛮不讲理的。” “看来我们四部的祖辈真的做了罪无可恕的事,滔天大罪。”她语气平淡,带着细微的倦意,“也不知现在的我们是否已经赎完罪,还是说要我们四部所有人都死去才算结束。” 我不知渡源的具体过往,无法替祂说出原谅,只能沉默不语。 被自己庇佑的人害死,身躯被残忍对待,灵魂永受束缚,光是这简短几句就无法让人能说出原谅二字。 可这样的事与四部的后代无关,起码那些死去的女孩不是所有人都有罪,譬如藤泽千夜,又譬如瑾川和子,她们又做错了什么? 以旁观者的角度无法说清这些,到底还是要真正经历过一切的当局者自己决定原谅与否。 瑾川浅奈叹笑一声:“我不打算离开了,纵使这个世界无聊透顶,我还是决定好好地活下去,抛开过去,不惧将来,只活在当下。” 她停下脚步,双手交叠于腿前,向我弯下腰。 “一直以来我都很抱歉,对不起,白桜。” 我平静地看着她,她真的变了不少,或者说她终于在我面前展露了她真实的模样。 她说,家中长辈将一切的过错归结于我,一如渡源家里的长辈向我灌输我一切的悲剧来自于不被五条老师选择的那年。 我们似乎都犯了错。 “没关系。”我回道,“你并没有对我做过很过分的事。” “可我曾用最尖锐的言语伤过你。” “没关系的啦。”我轻松道,“言语的确能在无形之中伤到人,可我并不在乎,怨恨也罢,感谢也罢,我其实都挺无所谓的。” 她犹豫地看着我:“真的吗?” “真的。”我浅笑道,“要是我轻易就被打击到了,那我现在就无法站在这里了。” “……嗯。” “好了好了,浅奈妹妹快直起腰吧。” “我、我才不是什么浅奈妹妹!”她反应过来气鼓鼓道,恍惚间我又回到幼年时逗她玩的时候。 “浅奈妹妹的眼圈怎么红啦?是感动得快哭了吗?” “都说了不要叫我浅奈妹妹!还有我才没有哭!” “诶——可是浅奈妹妹的眼睛里都有泪花了诶。” “渡源白桜!”她气得直跺脚,“不要叫我浅奈妹妹!” 她气鼓鼓的样子像是嘴巴里塞满了食物的小仓鼠,我噗嗤一笑。 “果然你这家伙本性恶劣。” 我对她眨眨眼,故意疑惑不解地说了一句:“嗯?浅奈妹妹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懂。” 她哼气着,揽住我的手快步往前走。 “听不懂就惩罚你陪我玩,不然我就哭着给和子姐告状,说你欺负我,到时候让她到你梦里教训你!” “好吧。” 她牵着我的手快步向前走,路过一个又一个热闹的小摊。 我瞧见有人在玩捞金鱼,失败了好几次仍然没放弃还在尝试,瞧见有人拿着苹果糖,嘴角沾上了糖浆,还瞧见许多的人站在大树下挂上他们手中的绘马,向神明许愿祈福。 人间正是一派祥和。 暖风拂过,绘马轻撞,风铃清响,红黄灯笼间我透过幢幢人影瞧见带着墨镜的五条老师正看向我。 他个子很高,一眼就能在人群里找到他,一身暗色和服,偏生头发是素白,像白雪凝成一般,夜晚的灯光在他浓黑墨镜上跃动,那双苍蓝眼眸正注视着我。 装纳记忆的玻璃瓶破碎开来,我恍惚间回忆起来了那段被我遗忘掉的过去。 我曾在某个夏日祭典走丢过,那是我的第二次迷路。 年幼的我坐在挂满绘马的巨树下,身旁不远处正是挂满了风铃的地方,夏风吹过激起一片清脆声响。 我们曾见过一面,那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夏日祭上人来人往,我远远瞧见一位白发青年,他个子很高站在人群里很惹眼,大晚上还带着墨镜,也很奇怪。 这样一个奇怪的人不知为何我会在见到了他的第一眼就想到了离别,又像是经年未见的熟人,我不小心与他走散了,而今终于得到一见。 灵魂里的哀泣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像是浪潮一般,一下子扑打在我的身上,恨不得让我成为溺水之人。 我们曾见过一面吗? 那时的我这样想到。 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心里仿佛有道声音在说请离开他,不要与他有交际。 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他向我这个方向走来,我清楚感觉到心脏砰砰直跳。 世间再多么剔透的琉璃都没有他墨镜下的那双苍蓝眼眸好看,像是一望无垠的天空。 但他不是走向我,而是向在我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小女孩走去。 我和他素昧平生,他又怎么会是向我走来。 他身侧跟着一个黑发小男孩,小男孩面无表情,翘起的头发像海胆似的。 不知怎么我希望那位看起来兴致缺缺的男孩得到幸福,想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这也是很奇怪的感觉。 我的注意力没有过多放在小男孩身上,很快又移回青年的身上。 青年唇角上扬着对那位小女孩说到:“找到你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声线华丽,本携着天生的漠然,却又玩世不恭极了。 他找到了迷路的小女孩,那个小女孩不是我。 我沉默着收回视线,目光低垂。 “五条先生。”女孩高兴地走上前,“抱歉,我迷路了。” “没关系,我能找到津美纪的。” “嗯!”小女孩高兴道。 三人逐渐离我远去,我站在灯火阑珊处等待来找我的人。 我等了很久很久,从热闹喧嚣等到人影稀疏,最后在我快要放弃等待决定自己踏上回家的路之时一个人来到我面前。 “要我帮你回家吗?” 一位青年对我说到,他有一头黑色中长发,眼下一颗与我一模一样的黑色泪痣。 他似乎认不得我,但我认得他,加茂鹤川,我曾在某场宴会上匆匆一瞥,见到过他。 “你可以帮我联系家里人吗?” “好。”青年应下又对我道,“你似乎认识我?” “嗯。” 他温笑着:“你好,初次见面,我叫加茂鹤川。”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渡源白桜。” “渡源白桜,很好听的名字。” 他与我保持一定的距离,有足够的分寸而避免让我感到不适。 年幼的我因他的帮助安然无恙地被家里人找回,不过,一回到家的我大病了一场,将夏日祭典上的记忆丢失,如今才回忆起来。 我收回视线,再次低垂眼眸。 心里有无数的声音在不停地对我说离开五条老师,也不知命运之神想要告诫我什么。 当初,我与他互不认识,他的所做所为没有任何的错,甚至可以说是很正常,只是我心里还是有细微的失落。 大概就是那种不被选择的失落。 五条老师从来都没有做错过什么,我的理智这样告诉我。 初见时,他不认识我,找回走丢的津美纪后带着她离开,无可厚非。 我十二岁那年,他仍旧不认识我,没有来与我见上一面,无可厚非。 而今,我十六岁,孤儿院的咒灵身上拥有渡源家的诅咒,外泄带来的危害极大,祓除起来也甚为麻烦,让我收下,无可厚非。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我在追求着他对我的偏爱,来自于他的偏爱,能证明他对我偏爱的证据。 “怎么了?”瑾川浅奈在我身旁问到。 “没什么,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了。” “好。” “我看你的同伴,那位叫野蔷薇的是吗?她那边挺有趣的,我打算去看看,要不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好。” 瑾川浅奈很快离开,我舒口气,想了想又向海边走去,没有回头去看五条老师。 海边的人也不少,只是没有长街上的那么多。 我走过笑声飘荡的人群,路过嬉闹的孩童,经过携手同行的情侣,瞧见白发苍苍支着拐杖慢慢与老伴向我身后最热闹处走去。 我处在喧闹人群之中,只是这些人世间的烟火不属于我,我只是一个旁观者。 在这些我路过的人群里,我只是他们故事里的路人甲乙丙丁。 我走过桥来到海边,望着一层一层扑来的海潮,驻足停留抬头观赏着夜空中一个接一个的烟火带着绚烂的光冲向高空炸开而后消逝落下。 还未抬脚向海滩上走去,一个声音止住了我的脚步。 “你是要离开我吗,白桜?” 我回头看着他,夜空中又炸开绚烂的烟花,照亮着在暗光中的我和他。 “五条老师。”我原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后来还是回道,“没有的,我只是想一个人待着。” “……在某个夏日祭典上,我们遇到过吧?” 他这是回忆起来了吗? “那个时候你还很小。” “我现在也很小。” “你是要离开我吗,白桜?” 我抬头去看烟花,浅声道:“五条老师,也许我们并不合适。” 我与他一次又一次错过,初遇时,夏日祭典上的擦肩而过,宴会上,一墙之隔,各自向自己所要去的方向走去,十二岁时,他避而不见,如今,若非我一时好奇,也不会来到高专见到他。 大抵是我不该与他相遇。 “为什么会这样说?年龄还是其他什么?”他走到我身旁认真问到,见我没回答,他牵起我的手,我刚想抽回手,但是在那双苍蓝眼眸的注视下还是停顿了。 “你要离开我吗,白桜?”他再次问到。 我将目光从他苍蓝眼眸移开,低下头,被握着的那双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你要离开我吗,白桜?” 他弯下腰,故意似的凑到我眼前,让我与他对上视线。 “我、我们不太合适。” “嗯?你说什么,我没听见诶,是在说不离开吗?好的好的。” “我说我们不太合适。” “什么?永远不离开我?没想到白桜你会那么想,好,我也永远不离开你。”他将墨镜往下一拉,故意露出他的眼睛,开心笑道。 “我没有这样说。” “我听不见你在讲什么诶,要不——”他悄声在我耳边说完后半句话,身着浴衣的他这个姿势让我更加清楚看见他修长的脖颈。 肌肤白皙光滑,他着实深受造物主的偏爱。 “我才不要!”我双颊一热抬手捂住他嘴角上扬的双唇,“过分,恶劣!” 我今天才深刻感受到为什么周围人会说他性格实在糟糕。 他的呼吸扑在我的手上,笑意一点儿都没被止住,我缩回手。 “你已经选择了我,就不可以将我抛下,要是你随随便便就离开了我,我一定会……”他嗓音低沉,没再继续说下去。 “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的啦。” “真的吗?” “真的喔。” 感觉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白桜。” “嗯?” 还未等我说完,柔软覆了上来,烟花绽放声中我脑中一片空白,这一次我能很清晰地瞧见他根根分明的白色眼睫,浓密卷翘,如此近的距离下他的皮肤光滑无任何的瑕疵。 这一次他不像上次那样带着横冲直撞的意味,熟练了许多,舌苔滑过尖牙带着丝丝的痒意。 我回过神推开他:“你你你……” “嗯?”他歪头不解,唇角带笑。 “我我我……” 他双眼含笑地看着我。 “上次……牙齿撞得我有点疼……”我胡乱说到。 “之后就不会了。”他笑得灿烂,那两颗犬牙落入我的视线。 “我——” 又一声烟花绽放的声响,我的话语彻底被堵了回去。 我已无法再去欣赏那极致绚烂的烟花,眼前只有一位恶劣至极的人。 “白桜,和我在一起吧。” 他语气难得正经。 他身后是热闹的人群,我身后则冷清无比,他在向我邀请着踏入他的世界,那个世界有光,有热闹,有无数的善意,最重要的还有他。 “好。”我还是妥协了,“不可以反悔。”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才对,白桜要是答应了就不可以反悔。” “好。” 烟花再次将我和他所在之处照亮,曾与我一次一次擦肩而过的他终究还是走向了我。 --------------------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还有很多的糖,订婚结束后会进入18悟剧情感谢在2021-08-04 15:29:03~2021-08-05 19:53: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是而昨非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回家休息 我与五条老师坐在长椅上等待烟花的结束,夏风微醺,精力耗尽的我疲惫不堪,最后左手撑在长椅扶手上支着脑袋阖上眼。 嘈杂的声音离我渐远,一点一点,最后我彻底陷入睡梦之中。 女孩支着头睡了过去,鬓边碎发散落几缕随着风轻轻晃动,因为陷入沉睡她的左手失力,幸好她身边人很快接住她,让她的头靠着他。 五条悟轻叹口气,侧头无声地望着怀中呼吸平稳的女孩,心情愉悦。 老实说,最为自信的他在她会不会选择他这件事上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是的,总是胜券在握的他也是会遇到难以控制的难题,而现在这个难题就是渡源白桜。 她总与他擦肩而过,总会下意识地不选择他,但凡他退后一步或者停下一步,她都不会走向他,但是他是五条悟,他不会让他们之间成为彼此的遗憾。 五条悟舒口气,忽然,他发现白桜身上的诅咒很不对劲,她紧锁眉头,睡得很不安稳,他双指点在她的眉心上,术式作用下她的眉间逐渐舒展她再次陷入安睡之中。 瑾川浅奈远远望着长椅上的两人,在心里感叹着,渡源白桜终究是与五条悟走到了一起。 其实,她第一次得知渡源白桜成为了五条悟的学生的时候是略有惊讶的,在他们四部的人眼里看来这件事可以概括为——准妾室被自己拒而不见与他人订婚后又成了自己的学生。 而今,他们两人的红线又再度牵上。 瑾川浅奈不知渡源白桜如何从最为矜傲的人变得乖顺沉默,也不知渡源白桜又如何从沉郁到再次重获笑容,只是她能感觉得到白桜已走过了她最难的时候。 渡源家的那位小姐到底还是与五条家的家主——咒术界的最强先生相遇了。 伏黑惠走到挂满绘马的大树下将他自己的那块挂上,绘马就着风声铃铛作响,无人看见那块绘马上写着的祈愿,绘马埋没于无数的绘马中,恐怕就连神明也没有注意到这一角。 许久,伏黑惠才转身离开,凉风吹动满树的绘马也吹动着他的衣角与——心间。 他仍旧会心动,只是他选择将这份心动好好藏起来,不被她发现。 说来好笑也无奈,大概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着她,然而只有她不知道,甚至还坚定地认为他喜欢着别人。 那天晚上他的话语呼之欲出,可到最后她也没有问他一直喜欢着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笨蛋。” 伏黑惠低声说到。 我喜欢的人是你啊…… 不远处的风铃在响动,绘马也在响动,他的心也平静不下来。 “伏黑。”虎杖悠仁的声音传来。 “怎么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高专吧?” “好。” “接下来你想做什么?”虎杖悠仁随口问到。 “帮助白桜解除身上的诅咒。”伏黑惠平静回道,“还有……” “还有什么?” “变强,追赶上五条老师。” “好。” 我梦见自己躺在棺椁之中,四肢无法动弹,但能很清楚地感知到棺外的事物。 无数的眼睛正逐渐聚拢来,阴森森的感觉也向我压来。 厚重的棺门正缓慢地被打开,我心里极为不适,呼吸也变得困难了起来,像是马上要被什么吞噬殆尽一样,然而,这样的感觉很快消失。 场面转换,棺椁消失,天地昏暗,下着淅沥小雨,我站在破败神社前喘着气使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前方不远处一个人吸引了我的注意。 他个子很高,皮肤白皙如脂,白色长发束起高马尾,身着白色狩衣,在这暗沉的天地间十分惹眼。 我和他一黑一白站在这昏暗的天地间,他似乎正要离去却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回头望来。 他的眼睛被白纱遮盖住,我无法看见他的双眼是什么模样,但是瞧他所露出来的面容与五条老师没什么区别,只是换了身打扮。 他很快收回“目光”,抬脚向前走远。 请不要走。 不知为何,我的心里冒出那么一句话,然而人已走远。 我正准备追上去,一道声音阻止了我的前行。 “不要去。” 是我自己的声音。 “不要再去追逐他了,你与他的眼里都装纳着万千人,但是你的万千人里有他的存在,而他没有。” 我站在原地,安静地听这道声音讲述,可那道声音没再继续往下说下去,只叹口气最后安静下来。 不多会儿,我彻底从睡梦之中清醒过来。 “五、五条老师?!” 我这才发现自己正被他双手横抱着,很没安全感地环住他的脖颈。 “不会掉下去的啦。” “……我可以下来自己走的。” “可是我还想抱着白桜诶。”他委屈道。 “……好吧。”我轻声回道,听见他轻笑两声,脸热地咬着下唇一声不吭,这样近的距离让我清楚感知到他身上的清香与他的体温,脸上的热度又重了几分,“还、还是放我下来吧。” “不要。”他很干脆道,笑盈盈地望着我。 我偏开头:“不、不要这样盯着我。” “可是我就是很想看着白桜诶。” “我会紧张的。”我小声道。 “嗯?白桜刚刚在说什么,我没听清楚诶。”他故意似的要我再说一遍。 “被五条老师盯着看我会紧张的。”我鼓起勇气说到。 他脸上的笑意不减:“叫我悟啦。” 我没有立即接话,他也不着急,耐心地等待我开口,四下寂静只有蝉鸣。 “……悟。” 他乐得合不拢嘴,垂头贴着我的脸蹭了蹭,小猫似的:“以后都这样叫我吧。” 突然的靠近让我整个人一顿,在心里吐槽着他实在是个没有距离感的人。 “我、我们现在是去哪里?”我好半天才说出话来,虽然因为紧张而依旧有口吃。 周围没有野蔷薇他们,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家。” “啊?”我傻愣住。 “放心,是分房睡。”他少了平常的不正经,认真道,“白桜最近的睡眠是不是不太好?” “嗯,我总梦见有无数双的眼睛盯着我。” “还有鸟居对吗?” “是的。”我踌躇着是否要把自己心里的感受告诉他。 我有一种预感,如果不能尽快找到那充满鸟居的地方,我会很危险。 他沉默了一会儿,好似让我放心,又说到:“我已经让人去搜查这个地方了。” 我“嗯”了一声,为了不让气氛显得沉重,转移话题道:“我们要去的地方是虎杖曾经待过的房子吗?” “不是,是我常住的一套房子。”他笑道。 ……你有多少套房子? 我忽然想起来有次野蔷薇不慎打翻咖啡让五条老师的一件衬衫脏污无法被清洗干净,于是虎杖建议不如给五条老师再买一件新的,伏黑用手机搜索了一下后将页面展示给野蔷薇与虎杖他们看,两人脸色一变,惊讶于那么一件白衬衫需要25万,还是不含税价。 还在惊叹间,五条老师走了过来,野蔷薇与虎杖手忙脚乱之间将脏污的衬衫塞进了伏黑的衣服里让他的胸膛鼓起,让他好似一个丰满的美人。 五条老师疑惑地询问伏黑怎么了,伏黑面无表情脸上青筋凸起冷声说着没什么,五条老师不解于自己又在什么地方招惹到了伏黑,望着我似在无声询问,像之间撞见五条老师拿走野蔷薇的裙子后野蔷薇询问我是否知道她裙子的去处时一样我默默偏开了脸。 五条老师没再问下去,逐渐走远,在见不到他的身影后野蔷薇与虎杖哈哈大笑,伏黑臭着脸敲了虎杖一拳,虎杖捂着头嘻嘻笑着说着抱歉。 他们三人似乎都不知道,其实五条老师曾花了十亿将伏黑成功从禅院家带了出来,也不知道在后来五条老师得知了这件事后漫不经心地说着一件衬衫而已,没关系。 “白桜之前从加茂家离开后是自己一个人住?” “嗯。”拖和子为我准备好一切的福,我离开渡源家、加茂家后不至于身无分文。 “就是在入学前接你的那条街上吗?” “是的。” 当时我并没有让他们去我的房子前等待,而是收拾好行李后在约定好的地方碰头。 “那之前白桜三餐都是在外面吃?” “……对。” 在过往的岁月里没人教过我如何做饭,不过后来我在五条老师的教导下厨艺进步了不少,虽然现在味觉丧失但也不至于让我丢失这个技能。 他叹笑道:“我们到家了。” 家吗…… 眼前是一间不小的公寓。 “放、放我下来吧。” “好。” 五条老师将我放下,走到房门前在电子屏幕上点了几下,先是“enter”键与“OK”键,而后是“01011207”这几位数,接着他又点击了“2”选项“1”数字与“2”数字。 他似乎是在添加用户,我沉默地看着,在输入密码时完全没有避开我。 “01011207”这是一串什么数字? 最后他握起我的手将我的手指按了上去,重复设置了好几遍,屏幕上次次显示“设置成功”。 “以后你可以用指纹直接解锁了。”他解释道。 “嗯……” 他打开门,作势让我先进。 我走进门,玄关处只有一双拖鞋,摆放整齐,五条老师关好门后打开灯微倾身又打开鞋柜,里面有一双崭新的拖鞋,他拿了出来放在我面前。 我换好鞋后同他走了进去。 -------------------- 作者有话要说:0101——白桜生日1207——五条悟生日 第78章 安睡 屋内整个装修的风格都极为冷淡简单,出人意料地干净整洁。 是有人常来这里收拾吗? “我这里只有伊地知来过喔。” 五条老师的回话让我反应过来我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微低下头轻“嗯”了一声,他笑望着我像是看不腻味似的。 诺大的公寓里只有我和他,我稍有不适应,甚至感到紧张,在过去的时光里虽然有无数的人告诉过我将会有不得不与他独处的一天,可我到底还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虽然与他独处的日子并不多,可其实每一次我满心都是离开。 是的,是离开。 苦甜交织的感觉将我包裹,让我不停地想着“离开”二字。 因为美好的事物常无法长久待在我身边,所以我无法相信他也能一直陪着我,一直一直,永远不离开的那种。 我无法克制自己脑中不出现“离开”的字眼,我想……也许是我从未拥有过他,所以我无法相信我拥有着他。 “白桜在想什么?”五条老师的话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我在想如果五条老师离开了我我会怎么样。” “嗯?”他似是没料到我刚答应他在一起便想着离开的事,一愣,状似思索道,“对呀,白桜会怎么样呢?” 我抬起头望着他那双苍蓝眼眸,浅笑道:“要是五条老师离开了我,我会在寿命走到尽头之前找一位非御三家的术师,与他生下继承我遗愿的孩子。” 我语气轻浅,似很认真,又好似在说笑。 “白桜是把自己也看作为工具吗?” 我眼睫一颤,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我不会离开你的。”他耐心道,“不要把你自己看作是工具。” “我知道了。” 因为太过在乎,所以无法做到足够理智,甚至会手足无措,好似只有不停地去求证对方也同样在乎自己,对自己足够耐心,足够不厌其烦,才能够心满意足般。 “白桜想睡觉了吗?” “嗯。” “那我给你拿换洗的衣服。” “谢谢。” “不用给我说谢谢的啦。” “……嗯。” 他站起身走近屋内,我安静望着他的背影。 不知从前他与伏黑以及津美纪是如何相处的,是像对我这般足够耐心还是如他外表给人的感觉般会一脸不耐烦地说小孩真麻烦这样的话。 我实在羡慕五条老师会为他付出很多的伏黑,羡慕那年夏日祭典被五条老师很快找到的津美纪…… 说起来津美纪是去哪里了?感觉伏黑都不常提起她,是远离了咒术界吗? 算起来,按照津美纪的年纪的话,她应该是在读高中,高中的话……正常的高中生活是怎么样的呢? 在我思索间五条老师拿出一套素色睡衣裤递给了我,睡衣布料质感很好,我接过后去浴室好好冲洗了一番,换上睡衣时奇怪于这套衣服的合身,但也没有多想,拿起盥洗台上的电吹风准备将头发吹干。 我的头发实在过于多,吹起来很麻烦,还未吹干一半,敲门声打断了我。 “让我来帮你吹头发吧,白桜?”门外的五条老师问到。 我关上吹风机,回道:“不用了。” “可我想帮白桜你吹头发诶。”他委屈道。 光是听他的声音我就能想到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了。 “好。”我无奈道,打开门见戴着墨镜笑盈盈的他正高兴地看着我。 我移开视线将吹风机递给了他,他接过后走进这不小的浴室站到我身后打开电吹风为我吹干湿润的长发。 他动作很轻,五指从我发丝间穿过,不嫌麻烦,足够耐心。 浴室的镜子很大,盥洗台的高度也适中,对我来说不至于得垫着脚,对房子的主人五条老师来说也不至于得弯下腰。 我安静地透过镜子望着正垂眸认真为我吹头发的他,卷长的睫毛在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他顶着这样一张脸做出过往那些跳脱的事。 他似是注意到了我的注视,抬眼回望着镜子里的我,臭美似的眨了眨眼。 好吧……其实也不难想象。 不过多会儿,我的头发不再湿润,他这才放下吹风机带我一起走出了浴室,而后他又为我递上一杯温度适中的热牛奶,我接过喝下后又去漱了牙。 在弄完一切后我浑身疲惫,睡意浓烈。 我由五条老师领着去了房间,在床上躺下后,五条老师走到房门前对我道:“晚安,白桜。” “晚安,五条老师。” “叫我悟啦。”他笑道,虽然这样说着但也没有强求我必须叫他为悟,“我的房间就在隔壁。” “好的。” 他离开前为我留了一盏夜灯,让房间的夜晚不至于完全被黑暗笼罩,那盏夜灯为我带来了极大的安全感是……家吗? 我回想起来之前听到五条老师所说的话语。 是五条老师的家。 我阖上眼陷入睡梦之中,也不知怎的竟感到心满意足。 晚安,白桜,祝有个好梦,如果可以,希望一个梦也没有,然后一觉睡到天亮。 我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到。 五条悟关上房门后自己也去冲洗了一番,从浴室里出来,湿柔的水汽将他围绕,未干的白发发间还滴着水,有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过他的下颚从他的下巴处滴落下来,他拿着毛巾随意地擦了擦。 他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姿势散漫随意地靠坐在沙发上。 从渡源家回来的那天,白桜有在车里说将加茂鹤川引出来的办法——告知上层诅咒转移仪式。 若之前渡源氏本家还在,那么上层绝对不会想要举行这个仪式,他们需要用诅咒限制渡源家。 而如今,渡源氏只剩下渡源白桜一人,上层现在最急迫的也就是延长渡源白桜的性命,他们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会花心思去举行诅咒转移仪式。 无数的人会更加用心地去寻找拥有无脸神像的加茂鹤川,而想要举行仪式的加茂鹤川也有很大可能通过某种方式提供无脸神像。 只要神像出现,在天罗地网中他的行踪便不难被找到,瓮中捉鳖便是如此。 此外,作为仪式内容的四部人,白桜也有为他们考量。 在诅咒转移仪式举行前,四部人的安全将会被保证,而若举行仪式,白桜拥有最大的筹码与所有人谈判,这个筹码便是她自己,她能够借此与上层谈判,只要保证她在整个流程中没有被约束行动力。 她一个人完成这件事风险性很大,很难不会有人为了仪式的成功做出让她意识模糊约制她等等行为,但是她不是一个人面对。 光是有五条悟他的存在,她的成功率便高了不少。 作为被人心诅咒的渡源氏,她到底还是学会了利用人心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是十六岁的她所想出来的计划,足够大胆,也足够冷静,不是仅用绝对力量来压制,而是将芸芸众生作为手中棋子慢条斯理地完成这场棋局。 五条悟回忆起几月前她刚入学高专那会儿。 那天,黄昏时分,高专的文化课已结束,学生本就少的教室里空荡清冷,五条悟从教室门口路过注意到正独自一人坐在教室里的白桜。 黄昏的金黄光洒在教室里,她半垂着眸望着手中的试卷,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喜哀。 即使四下无人,她也坐姿端正,和坐没坐姿,站没站相的五条悟有着明显区别。 “白桜。”他走进教室打了声招呼。 “五条老师。”她抬起头笑着回道。 “下课了你不回去吗?” “马上就回去了。” 五条悟思忖道:“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吗?” “没有什么,我只是在看这次没有及格的试卷。”她平淡回道,倒也没有任何的遮掩。 好几张试卷上清一色的都是四十几分,看起来很惨烈,和她不大搭。 “我来帮你看看吧?” 五条悟双手插兜拉过一张椅凳到她的课桌前,很不规矩地反坐椅凳,拿起她的试卷端详起来。 她没有任何的阻止,任由他拿起她的试卷,目光平静地从他的身上掠过,又很快收回,“麻烦五条老师了。” “不麻烦的。” 五条悟很快浏览完她的试卷,发现在记忆题上,答案稍微复杂一点的她都记不大清,而在逻辑题上她基本上每道题可以对上一半,然而也只有一半,之后便开始思维混乱,可以看得出她有在努力理顺逻辑,但是力不从心。 五条悟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不是不够努力,而是她身上的诅咒在贪婪地吞噬着她,让她的聪颖一点一点被消磨掉。 她在安静地等待他的评价。 “白桜的字很好看。”他夸道。 “嗯?”许是没料到他会说这个,她愣了一下,“嗯……” “白桜还是很聪明的。”他再次夸道。 “聪明?”她不解道。 “是的哦,你看这道题,我都没有想到还可以用这个方法,这是比答案还要好不少的解法喔。” “是吗?” “是的。” “但是我只会一半。” “会一半就很了不起了。”他笑着又一次夸赞,“白桜想知道接下来怎么写吗?” “……想。” “好,那我教你。” “……好。” 记忆慢慢散去,五条悟唇角无意识上扬着。 说起来,他倒是好奇白桜当初是怎么从加茂家离开的。 之后再问她好了。他这样想着点开了一条手机短信,寄件人松溪华—— 五条先生,前几天您说的那款味道非凡的和果子我们这边已找到其制作者,不知您何时有空,我将带他一起来造访您。 五条悟想了想回了她一个时间,不过多会儿他的头发已经干透,于是他关上手机进了自己的房间,进门前他又看了看房门紧闭的隔壁——白桜休息的房间,心情愉悦地将他自己的房门大开,没有关上。 躺上床没多会儿,他就进入了梦乡之中。 -------------------- 作者有话要说:关上白桜房间的门——给白桜安全感不关自己的门——要是有什么事白桜能直接进来前几天太忙了,这几天尽量多更一点(,_。‘) 28悟作为老师来说,其实也是个很不错的老师 第79章 被厄运缠身的少女 从睡梦中醒来,我终于顺心了一次,一夜无梦。 被褥上是清淡的香味,窗外是清脆的鸟鸣声,我坐起身望着干净素淡的房间良久才缓过神来,一夜好眠对我来说实属难得。 我掀开被子下了床,穿好拖鞋将房门打开走了出去。 四下安静,我刚准备去浴室洗漱发现隔壁房间的卧室门大开着没有关上,我没有走进去,只站在门外远远望着床上安睡的五条老师。 他睡姿实在嚣张,加上又很大只,双人床的大半部分都被他占有,被子一部分被他裹在身下,一部分被他掀开没有盖在身上,真是什么样的睡姿舒服就以什么样的姿势睡觉,与我一夜保持平躺没有过多动作的习惯着实不同。 他不安分的睡姿让他的睡衣一角上掀,隐约可见线条分明的腹部。 我急忙收回视线不再看向卧室内,动作放轻不少,缓步走向浴室洗漱。 在我刚洗漱完毕放好毛巾就听见五条老师走过来的声音,我打开浴室的门正好撞见他的手悬在半空中,似正要握住门把打开浴室的门,他愣在门外与我两两对视。 许久,他都没有什么反应,我迟疑开口:“五条老师?” 他回过神来,似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乐了一下一把抱住我,拥着我颇有精神地笑道:“早上好,白桜。” “早、早上好。” “白桜昨晚睡得好吗?”他松开我。 “睡好了。” 也不知为何,昨晚我没有梦见那瘆人的场景,什么梦都没有做。 “那就好。”他似是放心道,顿了顿又问我,“我一会来做早餐吧?” “……好。” 我应下后便不再待在浴室里,回了房间将睡衣换下。 五条老师做的早餐吗? 我沉闷地盯着床上换下的睡衣,默不作声地将它叠好。 真可惜,我尝不到味道。 我的双手被渡源葉治愈,而味觉仍旧是丧失的状态,说起来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使用祝福术式后的我只丧失掉了味觉,并未有其他部位的损害。 是幸运吧? 我如此想到,再一次走出房门,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望着洗漱完的五条老师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阳光笼罩在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照亮,墨镜半遮他的苍蓝眼眸,他身形高大,比例足够完美,当真是造物主精心而制的工艺品,没有一处有任何的缺陷。 今年,即使外表看起来与我几乎同岁的他其实已是二十八岁,年长我十二岁,我与他相差的这一个轮回的时间好似在说我与他本该走在各自的道路上本不该相遇一般。 我再一次回忆起十二岁那年坐在和室里等待着他的到来的那一天,晨光与晚霞都将空寂的和室照亮。 他未曾到来,我无法离开。 我在心里叹笑一声,如那位狐面少年所言,我也不该沉溺于过去的,只是,我无法忘记曾经经历过的一切,那一个又一个我如何熬过的日子都深刻于我的脑海之中无法被消抹掉。 十二岁的我或许想不到十六岁的我会变了许多甚至到了判若两人的地步吧?也不知如果十二岁那年我与五条老师相见后我到底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是会到处惹是生非顽劣不堪,还是假作乖巧默声打着心里的小算盘? 现在十六岁的我是无法再回到十二岁了,十二岁的我遇见五条老师后会做些什么我也不得而知。 我只知道本该错过彼此的我与他,本该相背而行的我与他,到底还是相遇了。 现在的我期望着与他待在一起的时间能多一些,多一日,不,哪怕多一时也是好的。 见五条老师做好早餐,我站起身想要去帮忙。 “你歇着,我来弄就好。” 他不嫌麻烦地弄好一切,也不让我插手,吃早餐的时候倒也没有问我他做的早餐好不好吃,只同我说了过一会儿要不要和他一起去见松溪家主的女儿松溪华。 我想了想,回了声“好”。 在我们刚想出门的时候一通电话打乱了我们原本的安排,被五条老师救回的小女孩醒了,也不知为何说要见五条老师,除此之外她不再与其他人交流。 与松溪华约定的时间还早,于是五条老师与我坐上了回高专的车。 女孩坐在病床上一言不发,即使是面对待她足够温和的家入硝子她也一声不吭,似乎除了救她回来的五条悟外,她谁也不想理会。 她半垂眼眸,神情恹恹地望着白色的被褥,一张小脸苍白毫无血色。 家入硝子已检查过她的身体状况,并无大碍。 女孩蜷起腿,颇为没有安全感地环抱住她的双腿。 “他……还不来吗?”女孩声音沙哑,小声说到,“是不想来见我吗?” “他马上就到了。”家入硝子回道,她感觉女孩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稍有不对劲。 女孩没再说话,继续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过了许久,病房里的门被推开,女孩很快抬眼看去,个子极高的黑衣青年进入她的眼帘,黑色眼罩遮住了他的半张脸,白发张扬,这幅打扮一如那天他们初遇时的模样。 白发青年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走了进来。 女孩刚一展颜又见青年背后跟了一位着和服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她脸上笑容一滞。 她是谁? 和服少女无论是外表还是气质上都实在不俗,走在路上估计都能引人注目,很奇妙的是她与白发青年站在一起莫名很搭。 女孩按耐住心里的不适,轻声开口:“五条先生。” “五条先生。”女孩向五条老师打着招呼。 我站在五条老师的身侧望着这个女孩,她容貌清秀可人,很容易让人对她生出好感,只是不知怎么,她掠过我的眼神里带着轻慢之意。 是我的错觉吧…… 我望向轻叹口气的家入小姐,见我看着她,她给了我一个温和的笑容,我也回以一个笑容。 “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五条老师问到。 女孩望着我欲言又止,见她如此戒备让我觉得我可能不该待在这里。 “……我先出去了,你们聊。” “不用。”五条老师握住我的手,不让我走开,他对那小女孩说到,“有什么你就说吧。” 家入小姐一挑眉,双目含笑地望着我们,我略感尴尬想要抽回手,然而不知尴尬为何物的某人紧握着不肯松开,甚至干脆与我十指相扣。 为避免更加尴尬,我不再有任何动作。 我有时也会好奇,五条家是如何教出五条老师这样性格的…… 女孩的视线落到我们握着的那双手上,很快收回:“五条先生,您可以……帮帮我吗?” “帮你什么?” “您能帮我以及我的家人摆脱厄运吗?”女孩怯声说到,“我是个倒霉的人,自小就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它们长得奇形怪状,十分可怖,总是缠上我,给我以及我的家人带来不幸。” 她与我的亲生母亲砂糖美鸢倒有几分相似,能看得见诅咒并且总被各种各样的诅咒缠上身。 “前段时间,我与我的父母以及我的妹妹搬入新家后不久收到了一封信,信上用红色墨水写满了……”女孩声音颤抖,“‘去死’的字眼,在那个区域里,每一位收到这样一封信的家庭都会遭遇不幸,不是家里出了严重车祸,就是有接二连三想不开的人,更有甚者……更有甚者……” 她没能继续说下去,怯然地抬头望着五条老师:“在我们家收到那封信后的第二天晚上,我亲眼看见一位红衣女人在我家出现,在我撞见那个女人后我妹妹就消失了,如今我妹妹她已经失踪一周了,而那位红衣女人每天晚上还是会出现,您能……您能帮帮我吗?” 豆大的泪珠挂在她的眼睛里,欲落未落,很是惹人怜爱。 “我会找人——” 五条老师话还未说完就被她打断。 “请您帮帮我。” 她似乎只想要五条老师帮她,五条老师没应答,见气氛凝固,我缓声开口。 “可以告诉我们你家是在什么地方吗?” 女孩抿了一下双唇,说出了她的具体住址。 很巧,与我几月前住的地方相邻,或者说,很可能是面对面的邻居。 “是在那里吗?”五条老师这才开口,又道,“好吧,下午七点,我会去你家看看。” 女孩的悲容这才浅了几分,浅笑着目不转睛地望着五条老师。 “谢谢。”她柔声道。 “不用谢我。”五条老师不再久留,牵着我对家入小姐说到,“走了。” 家入小姐向我们摆摆手,眼神示意五条老师快走,别站在这里碍她的眼。 五条老师像是感受不到家入老师的嫌弃似的,心情愉悦地牵着我离开病房。 “刚刚那位……是谁呀?”女孩见两人离开,这才开口问向家入硝子,“那位女孩。” “悟的女朋友。”家入硝子随口回道,也不与她详述,“你先在这里待着,如果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按一下你床旁边的按铃,到时候我会来。” “好的,谢谢。” “没事。” 说完,家入硝子也很快离开了病房。 女朋友? 女孩面无表情坐在病床上淡声道:“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 --------------------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是到瑾川幸身上的诅咒这块的剧情了 第80章 松溪织耶的信 “渡源纪子是加茂鹤川的母亲?” 松溪家主的女儿松溪华将她查到的信息告诉了我与五条老师,她为了外界不过多揣测,借口说自己找到了一位制作和果子出众的甜品师傅,以此为借口与我们相见。 其实关于渡源纪子的事我在那天短暂好奇有了自己的猜测后就暂搁于一旁了,没想到只是这随意的好奇,五条老师就让松溪华去查了一下渡源纪子的信息。 “是的,白桜小姐。”她似乎还得知了其他更为详细的东西,斟酌道,“纪子小姐她在加茂家过得很不好,在加茂鹤川年幼的时候就离世了。” 渡源家能有谁过得好呢? 我“嗯”了一声,算作回应,五条老师默声坐在我身侧。 “听说……纪子小姐精神方面不太妙,做出了一些伤害加茂鹤川的行为,甚至一度到了很严重的地步。” 松溪华平静地陈述她所查到的信息,那些尘封的过往被她再次提起。 她没有明说渡源纪子都做过些什么,但是再多么残忍的手段我都曾在渡源家看见过,也能大概猜的出来得了疯症的渡源氏会做些什么。 不是伤害四部,就是伤害自己人又或者是自己。 我再一次想起那位教习婆婆对我说过的话—— “渡源小姐,在教规矩方面我可是很有经验,以往嫁到御三家的小姐们大多都是在我这里学了规矩后走出去的,最近的那位,加茂家鹤川大人的生母,她当初也像您这样叛逆,但是在我这里学了规矩后便乖巧了不少。” 我垂下眼眸,沉默不语。 我因咒力强大被渡源本家的长辈一再容忍,在旧制仍旧存在的咒术界里比我还要悲惨许多的女性数不胜数,不谈其他地方是什么样,光渡源家,悲惨死去的渡源氏女孩就数不胜数。 而渡源纪子,她出生于本家,咒力无法让家中长辈足够满意,这样的她所有生的选择都在制度下化为一,步上每一位渡源氏女孩的老路。 渡源家的人,若非术式与皮囊,哪里能存活到今天? 然而再多么好看的果实终究是在完全腐烂前于大火中化为灰烬,余留下我这颗将坏未坏的果实。 “她最后精神失常,没多久就去世了。” “我明白了。”我淡声道。 松溪华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很是犹豫。 “松溪小姐,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我声音放柔和了一些。 “好的。”她向我弓腰,姿态放得足够尊敬,不冷不淡道,“虽然我无法左右您的抉择,但是,白桜小姐,我个人认为一个人无论有着怎样悲惨的过往,都不是他伤害别人的理由。” 她直起身抬头神态认真地对我说到:“加茂鹤川是个最大恶极的人,不,他也不配被称为人。” “嗯。” 她很快平复眼中细微的怒意:“抱歉,我带了个人情绪,是我失礼了。” “没事,谢谢你搜集这些信息。” “这是我该做,您不用谢我。”她拿出一封被咒符封印的信,“这是织耶前辈给您的信。” 我接过信,信封处的咒符奇怪。 “只有你可以打开的信。”似见我疑惑,五条老师解释道。 “嗯。”我并没有立即打开。 “渡源小姐,织耶前辈说信如何处置由您决定。”松溪华又对我说到。 “好的。” “那么,我这边就不打扰您了。” 松溪华也不作多的停留向我与五条老师道别,很快走出和室与她带来的人一同离去。 我想了想不紧不慢地打开手中厚厚的一封信,鎏金信纸上携有浅淡花香,黑色的字由毛笔写就,字体娟秀干净,信的内容为—— 尊敬的渡源家主:谨启 穗稻生长,大雁初来,没想到已是秋风月,算算日子,您已是十六岁了吧?十六岁,正是我嫁予葉家主为妾的年龄。 纵使时光已逝,我仍旧记得那年我的婚礼是何般盛况,十里红妆,万人空巷,铺天盖地的祝贺声让我不禁以为自己是以家主之妻的身份嫁入渡源家的,可惜,我不是,也无法是,我只是四部献给我们的神明——渡源氏的一个妾。 在嫁进渡源家之前我曾在无数个日夜里憧憬着葉家主,人人都说他风流成性,为人轻浮,不是良配,可我不信,我不会从他人的口中去了解我想要了解的人,悄悄告诉您,我曾在他十二岁生辰上见到过他,这件事连他都不知道。 哦,不对,我该称他为她。 我仍旧记得那年五条家的那位小少爷见了葉家主后就嚷嚷着要娶她为妻,禅院家主在一旁手忙脚乱地帮她脱离五条少爷的怀抱,那场面既热闹又好笑,永远定格在了我的心里。 那时我就在想,他们三人要是能以挚友的方式共度这一辈子就好了,可惜,葉家主终究还是在她二十岁那年离开了。 是我的错,我罪大恶极,罪无可恕,死亡也无法洗清我的罪孽。 我嫁给葉家主那天正是樱花开得最烂漫之时,漫天粉白的花瓣中她一身付纹羽织袴,风吹动着她高束的长发,一双好看的赤眸里波光流转,她是我所见到过的最好看的人之一,还有一位是那位五条家主。 即使我只是一个妾,那场婚礼她也给足了我尊重,在那个时代里,我因她而活得足够自由,不仅仅是我,在她的庇佑之下的人都活得足够自由,我不知晓外界究竟是何种局势,但在四部之中因为有她的存在,女性术师有独属于她们的舞台,虽然不是十足的自由,但也极为难得。 那时的我常想为什么会有她那么好的一个人啊……对啊,为什么会有她那么好的人? 起死回生术这听起来代价就很沉重的术式她竟运用得十分熟练轻松,凡求助于她的人,无论是术师与否,她都会一一救起,在她眼里,众生平等,都有活下去的选择。 她是四部的神明,也是咒术界的神明,更是我的神明。 可惜,我的神明不爱我。 神明爱着众生,可从来不会偏爱着谁,她眼中有万千生灵,万千生灵里没有谁是特殊的。 我那份年少的喜欢到底还是淹没于这历史长河之中,随着生命的更替变成了不为人知的过往。 实在遗憾,她那么好的人眼里从未有过我的存在。 人,实在可怖,不仅能创造出诅咒,还能因贪念做出罪大恶极的事。 因爱生妒,因爱生恨,妒恨交织伤己伤彼。 是我透露给高层葉家主为女儿身的,一切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渡源宅不会燃起大火,不会有咒灵闯入肆意妄为,凭借葉家主的才能也许她能活过二十岁,甚至打破渡源氏英年早逝的诅咒。 我成功让我的神明眼里有了我,可是我也害死了我的神明,长生不死是给我的恩赐,也是给我的惩罚。 几百年,我已深知自己的罪过,日日夜夜回忆起那鲜为人知的过往,回忆起我与葉家主的初遇,回忆起葉家主离开的那个夜晚。 时间点点流逝,回忆如沙,散去后抬头回首间发现那个时代里的人只剩下了我,只有我避开了死亡,活在一个没有葉家主的世界。 渡源家主,我知道您是她,但也不是她,我的葉家主早已死去了,几百年前她的生命就已定格在了二十岁,我的葉家主再也回不来了。 渡源家主,请原谅我,我未在您年幼时给您提供帮助,松溪家擅长占卜卦算,渡源家大火是必然的,无论原因为何,因果轮回中它必定会发生,不是今日发生,未来在某一天也会因为某种原因发生。 渡源家之生,之死,皆在大火之中,唯有您能改写结局。 我沉睡了多年,醒来后就在找寻着您,终于在这一年找到了您,实在幸运,您还好好地存在于这个世界。 渡源家主,诅咒转移仪式是在我们那个时代被发现的,当初葉家主也没有使用,她说其中付出的代价实在沉重,四部人的性命也是性命。 我清楚,她也有想要得到却得到不了的事物,也有没有说出口的无可奈何,即便如此在多与一中她还是选择了多,足够平静地步入了生命的轮回之中。 牺牲,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在生与死的选择面前,我想很少人会做出她这样的选择,至少曾经的我是做不到的。 在我们那个时代还有一个仪式被发现,想必您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测,是的,是造神仪式。 造神仪式分日月两篇,我未曾知晓月之篇的内容,但几百年下来我已足够清楚日之篇的内容,这个仪式的具体内容我不便写在信里,若您感兴趣于此可以来松溪家,我因年岁渐长,走动不便,不得不麻烦您亲自来一趟松溪家。 造神仪式实在凶险,我不建议您举行这个仪式,不到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还是让它沉没于时间的洪涝中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为好。 我听说五条家要有新女主人了,似乎是您,不管您的选择是怎样的,我们松溪家都将支持着您,若五条家主对您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即使我们敌不过他,也会为您讨个公道,您可是渡源家的小姐,也是我们的渡源家主,我们会尽我们所能帮助您,哪怕是生命。 不过,五条家主可能舍不得对您做什么不好的事。 希望您今后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向幸福靠近,没有悲伤,没有难过,没有遗憾,在这个好的时代里走向好的未来。 最后,我身上这份因渡源家主而生的诅咒,可以麻烦您在步入婚姻的殿堂后为我解除吗?我想看到您走向幸福后再离开。 敬具 平成三十年葉月念四日松溪织耶 信里每一个字都写得极好,尤其是那“葉”字,像是曾被书写过无数次般,一笔一画都恰到好处。 五条老师坐在我的身侧不远处等着我看完整封信,没有任何的催促。 我见到的悲欢实在不少,因渡源纪子的过往与松溪织耶平静的诉说而生出的慨叹凝压在心,我所见过的人都在告诉我他们的喜怒哀惧,他们的过往携着我的过往让我心感沉闷。 我侧头望着坐姿散漫随意的五条老师,光笼罩于他的身上将他照亮,而他像照进我灰白世界里光。 “五条老师。” “嗯?”他微歪头疑惑,白发发间轻晃。 “我……”我咬着下唇止住了声。 “我明白了!”他一把将我拥在怀里紧紧抱住,身上的温度将我包裹。 我未将话说完,他已知晓我心中所想。 然而,正经不过几秒。 “白桜是想要无敌帅气的五条悟的一个拥抱是吧?” 他现在肯定一脸笑容。 我将脸埋在他的怀间,不想去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是不是嘛?”他故意似的继续问到,华丽的声音里带着股轻浮的意味。 我闷闷“嗯”了一声,他忽然松开我捧起我的脸在我的双唇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午安吻。” 我惊愣地望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不仅有午安吻,以后我还要早安吻、晚安吻、出门——” 我急忙捂住他的嘴:“够、够了。” 他握住我捂住他嘴的手,将它移开,沉声道:“不够。” 语气认真,像是在说什么极为严肃的事一样。 我轻咳两声,将手中的信递给了他,他很自然地接过,安静浏览,他这样隔着眼罩阅览手中书信的模样总给人一种奇妙的感觉。 “我们解决完那个女孩的事就去松溪家吧?”见他看完,我抬着头问到。 “好。”他很爽快地应下。 虽然他戴着眼罩,但是也让人觉得莫名好看,不笑时拒人千里之外,笑时又带着狂傲之意,笑与不笑,他身上都一直有难掩的贵气。 五条老师骨子里是有傲气的,可以说是桀骜不驯,同时他凭一己之力打破整个咒术界的平衡,拥有着这样的性格与才能的他却愿意成为老师,庇佑弱者,老实说,他是一位善人。 我回想起过往种种,我觉得,神明也许不是我,而是我眼前的这位叫五条悟的人。 “五条老师,有时间的话可以与我说说你的过往吗?” 我实在好奇他都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有过怎样的青春,当然,如果他实在不想提起,我也不会再追问。 “白桜亲我一下,我就给你说。” “……那还是不用了。” “诶?!” --------------------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两个都是善人啦:D没有新评的我流着眼泪QAQ 第81章 红字信件厄运 “五、五条先生,您好,刚刚忘了做自我介绍,我叫花晓院寻子。” 女孩拨开鬓边碎发绕到耳后轻言浅语,她的名字很好听,很适合她,可在说出来的那刻我无端生出不适感,一如上次听见神明的身躯被端上两面宿傩的餐桌之时的感觉。 五条老师应了一声,花晓院寻子浅笑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我坐在一旁没吭声,好半天她似乎反应过来没有问我是谁,又看向我。 “请问你是?” “渡源白桜。” 她点点头又将视线落到前座的五条老师身上,气氛微妙。 “伊地知先生,伏黑他们是出去了吗?” 刚刚回到高专后没见到他们四人的身影,于是我问向开车的伊地知先生,听见我询问的五条老师侧头看了看我,又转回头。 “对,今天晚上他们就能回来。” “好的。” “白桜,我可以那么叫你吗?”花晓院寻子再次开口。 “可以的。” “你可以叫我寻子。”她亲切道。 “好。” “你是那所学校的学生吗?”许是见我身上换了身便于行动的制服,她问到。 “……是的。” “学生啊……”她看了一眼五条老师,继续道,“那你也和五条先生一样是咒术师咯?” “咒术师?”我疑惑于她知道这个。 “哦,我刚刚待在病房的时候稍微了解了一下,有好些东西是那位医生姐姐告诉我的。”她解释道。 医生姐姐?是说家入小姐吗?可家入小姐不像是会随意向他人透露过多信息的人。 “是吗……” “是的。”她笑应,很快敛了笑容转移话题道,“我妹妹叫花晓院绪绪子,才六岁,她已经失踪了一周,我们家这边也报了警,警察调监控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我安静地听她讲诉。 “我妹妹离开后我妈妈就生了一场病,最近我爸爸都在医院陪她,家里只有我。”她似乎回忆起了不好的画面,“我所见到的那个红衣女人面容可怖,像是被吊死的人变成的厉鬼一般。” “不,说她是女人也不准确,她长得实在怪异,好几次凑到我眼前像是在确认我是不是看得见她。”她一张小脸惨白,双手紧握衣角。 我刚准备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只见她抬头望向五条老师。 “五条先生,您一定可以帮我找回我的妹妹的,对不对?”她目含期待,“就像您之前救下我一样,你也能救回我的妹妹让我们家摆脱厄运对不对?” 也不等五条老师回答她,她自顾道:“您肯定能的。” 一时间让人无法插话。 “到了。”伊地知先生将车停靠在街道旁,打断了她的喃喃自语。 我与五条老师以及花晓院寻子下了车走向她家,伊地知先生则是去找停车场,在车上等待五条老师解决完这次事件。 越走我越觉得熟悉,直到我们走到她家门口时我才发现果真和我心中猜想没什么差别。 她虽不是我面对面的邻居,但也差不多,她家正好在我所住房子的斜对面。 五条老师的注意力率先被一栋围墙上写满了咒骂之语看起来很不祥的房屋吸引了过去,他望向铁门旁门牌上的姓氏——砂糖。 “这栋别墅空置了许久,听说以前房屋的主人入住后街坊邻居常有倒霉事发生,周边人都不太欢迎这家主人,都说是这家人为大家带来了不幸。”花晓院寻子走到五条老师身旁解释道。 我看着并排站着的两人,没有说话。 “带来不幸?”从五条老师的声音里听不出他的情绪。 “我们家才搬来不久,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是听周边的住户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家主人家出去了好几个月都还没有回来,也就是在这位主人家离开后会带来不幸的信件在某一天开始出现,很多人都说是这位砂糖给大家带来了厄运。” “带来厄运的不是砂糖。”五条老师平静道。 “怎么可能不是她?!” 一位老人牵着一只小狗出现,她身旁也站了一位蓝衣老人,似乎是相伴散步,那只被牵着的小狗自见到我们后就激动地摇着尾巴,被牵着它的老人牢牢牵住不让它上前。 “内山婆婆、今井婆婆。”花晓院寻子笑容灿烂地向两位老人打招呼。 蓝衣老人笑着点点头。 “是寻子呀!”牵狗老人应道,看向五条老师,“这位是你的?” 花晓院寻子没解释,浅笑抿嘴,牵狗老人像是明白了什么笑容灿烂。 “我是来拜访花晓院一家的,这位是我的女朋友。”五条老师走到我身边很自然地牵起我的手,花晓院寻子笑容滞然。 我愣了一下,随即向两位老人打招呼:“婆婆,你们好。” “小姑娘长得真漂亮。”蓝衣老人笑盈盈地望着我。 “这样啊……”牵狗老人上下打量着我,微蹙眉,好半天才移开目光又看向五条老师,“带来厄运的绝对是砂糖。” “为什么?”五条老师不冷不淡道。 “从这小姑娘住进来的那天起我们这边就总爱发生不好的事,我记得有天下午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想想。”牵狗老人再次打量了我几眼,似在疑惑又似在回忆。 “我想起来了,有天下午,我隔壁小孩和他朋友玩闹,不小心把石头扔进了砂糖家,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些小孩全晕倒在砂糖家门口!他们父母把他们接回家后这些孩子醒来就上吐下泻,病了好久才好的。” 牵狗老人一脸嫌恶:“你说说,这家得有多大的晦气啊,把这几个小孩折腾得哭着说见到了怪物。” “怎么一个不小心才会把石头扔进别人家?”五条老师问到。 牵狗老人噤了声,但又像是想起什么很快说到:“这小姑娘自搬进来那天起我们这些周围的住户就只看见过她一个人进进出出,也没见过她的父母,她年纪也不大,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住那么大一个房子?听说啊——” “姐姐,这是别人的隐私,别说了。”蓝衣老人拉了拉牵狗老人的手,似乎想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牵狗老人“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拍开蓝衣老人的手,她牵着的小狗“汪”了两声。 “听说什么?”我淡笑道。 牵狗老人来了兴趣,夸夸其谈:“听说这小姑娘是被某个富人包养了。” “哦?”我眉头一挑。 “哎你别不信,之前见过那小姑娘的人都说她长得很好看,漂亮得不像普通人,身材也很不错,该胖的胖,该瘦的瘦,声音哦,也很好听,啧,可惜,不做好事。”牵狗老人摇摇头,“这边还有一家,前段时间男主人就出轨了一个和这小姑娘很像的女孩,两夫妻在家吵了一架,女主人后来还嘴硬说什么都没发生,过路的人都听见屋里的声响了,哪里什么都没发生?对了,好像那个什么红字信件带来厄运的事就从他们家开始的。” “内山婆婆,你说的是后藤家吗?”花晓院寻子问到。 “对对对,就是他们家,我听说他们家就是第一家收到了红字信件的,收到那天一向和睦恩爱的两个小夫妻就因为出轨的事吵架了,红字信件带来厄运这事肯定也是砂糖那小姑娘带来的不幸。” “也不一定是砂糖带来的不幸吧?”花晓院寻子看了一眼五条老师,柔声道,“砂糖她不是很久都没有回来了吗?也许她是无辜的。” “无辜?那小姑娘为我们这里带来过多少不幸,她怎么无辜了?几个月都没回来了,我看是被那什么富人抛弃了,不能够再在这里住下去了,她——” “姐姐。”蓝衣老人打断了牵狗老人的话,“人小姑娘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大多的事情你也只是听来的,听来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说不定是有人诬陷她,给她泼脏水,是流言。” “很多事情都不是空穴来风的。”牵狗老人“哼”了一声,轻蔑回道,又看了看我,一脸疑惑,“小姑娘,我是不是在哪里见到过你啊?你叫什么名字?” “她叫渡源白桜,内山婆婆。”花晓院寻子率先说到。 “渡源白桜?”牵狗老人缓声重复道。 “您也可以叫我——砂糖白桜。”我莞尔望着她。 她一愣,花晓院寻子与蓝衣老人也一愣。 “砂、砂糖……白桜?” “是的,婆婆。”我仍旧面带笑容。 她讪讪道:“这个……是你的房子?” “对,我的房子。” 她扯了扯嘴角,又看向五条老师:“你是……?” “我嘛——嗯……”五条老师手捏下巴状似思索道,“我是她包养的小白脸。” 我一顿。 小白脸?我包养的? 他语气轻松,唇角上扬,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侧头看着我:“你包养的小白脸喔。” 我听见了什么…… 牵狗老人干笑道:“看、看来有些东西真的不能随随便便相信啊。” 五条老师又侧头望向写满咒骂之语的围墙:“这是人为的话,监控摄像头是可以拍到的吧?” 话点到为止,他没再继续往下说下去。 “是的是的。”牵狗老人忙附和,“我家里还有事,就先不和你们说了。” 她扯了扯不愿离开的小狗身上的狗绳,小狗没如她所愿,于是她抱起小狗匆匆离开,蓝衣老人与我们道别了一句也跟着她离开。 “没想到这是你家呀,白桜。”花晓院寻子脸色不是太好,但她很快调整,开口道。 “对。” “他们把石头扔进了你家?”五条老师淡声询问。 “嗯。” 那天,我正好站在二楼的窗户旁,一颗不小的石头冲向玻璃窗直向我的眼睛砸来,我条件反射地避开,幸好足够迅速没有伤到眼睛,但身形不稳向一旁踉跄了一步一脚踩到了玻璃碎片上。 “你有受伤吗?”五条老师唇角的笑容淡了几分。 我想说没有,但不知怎的,还是说了实话:“有,差点被石头砸中眼睛,然后因为没有站稳就踩到了碎玻璃上。” 他唇角的笑容彻底消失,我见此回握住他的手。 “骗你的了,我没事。” “……我知道了。”他拿出手机,不知在屏幕上点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后才收起手机,像是搞定了什么再次唇角上扬。 “那……我们现在是去我们家吗?”花晓院寻子问到。 “走吧。”五条老师回道,牵着我走向门牌为花晓院的房屋。 “后藤家是第一个收到红字信件的?”我向花晓院寻子问到。 “是的,虽然有说后藤家的男主人出轨了,但是其实没多少人真的看到过男主人出轨了什么女孩,除此之外他们家就没有什么不幸发生了。” “这样喔。” 我很快松开握着五条老师的手走进花晓院家,花晓院寻子打开一楼所有的灯,灯光将屋内的黑暗驱散。 此刻晚上九点半,虽说这个季节天色暗得晚,但是这个点夜幕已降临,而花晓院寻子说过,那位红衣女人每天都会在晚上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花晓院寻子因为害怕坐在我与五条老师的中间,五条老师倒是不慌不忙,显然那只诅咒还未现身,不过,即使它现身了,他仍然也会不慌不忙。 花晓院寻子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我闲聊,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她的紧张,以至于她下意识靠近五条老师那一边。 在墙上的时间显示十点整时,一楼的灯唰得一下全灭,与此同时,某处柜子里的收音机响起滋咂的声响,客厅正中央的电视机快递亮起出现雪花屏。 花晓院寻子惊叫一声扑向她左手边的五条老师,然后—— “诶?!”碰不到五条老师的她惊疑无比。 雪花屏的浅光下红色身影逐渐出现在我们的眼前,我还未看清那只诅咒的身影就被花晓院寻子扑倒在沙发上。 她因害怕紧紧地抱住我,被她那么用力一扑体质不强的我头晕目眩,我缓了缓学着五条老师之前对我做过的动作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别怕,有我们在。” 我瞥见墙上趴着一个人,不,不能称之为人,这是一只像蜘蛛一样的怪物。 它的头是倒着的,五官扭曲笑容僵硬,像是恐怖故事里常出现的鬼脸,一头黑色长发垂下,脖子间悬了红色长布,翅膀似的,长布下悬着一双脚,随着它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地轻晃。 它还有几只脚,黏在墙上,与它的身体都是黑色,极容易融于夜色,浑身都有黑色的细毛,像是放大版的蜘蛛,然而再仔细看下去那不是红色长布,它黑色的躯体上与红色的长布都是人的嘴巴。 怪奇,诡异,随意一瞥是很容易误看作是什么红衣女人。 极为可怖的它在平静闲淡的五条老师面前颤抖着一动不动,抱着我的花晓院寻子也在颤抖着。 “长得真够奇怪的。”五条老师双手插兜站在它面前,“你把这家的小孩带到哪里去了?” 它伸出一只“手”指了指我怀里的花晓院寻子。 “我说的不是她,是小的那个。” 它一抖,身上的嘴巴因害怕呜呜的哭了出来。 “不要那么害怕呀,我还没祓除你呢,快说你把小的那个带到哪里去了,我耐心有限,再不说我就把你祓除了。”他像是恶霸欺负人一般,“虽然你说了我也会祓除你。” 墙上的诅咒颤抖着说出了一个地址,不知仅仅只是巧合还是有人有意为之,那个地方是在渡源家的禁地周围,距离这里很远。 它呜呜哭着甚至还打起了哭嗝,光听声音倒真像是恶霸在欺负小朋友一般。 那只诅咒长得实在怪奇,我收回目光感觉到因花晓院寻子的扑抱我似乎被撞到了手,手臂隐隐作痛。 -------------------- 作者有话要说:诅咒:呜呜呜呜呜遇到最强咒术师了,打不过,好恐怖呜呜呜呜呜嗝花晓院寻子:呜呜呜呜又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了,好恐怖白桜:我好像撞到手了|-|…… 五条悟:这诅咒长得真够奇怪的,还以为是特级诅咒,没意思 第82章 家主 “为什么要抓那个小孩?”五条老师问到。 “是……母亲吩咐的。”那只诅咒弱声回道,“抓走花晓院家的女孩。” “你母亲是谁?” “母亲就是母亲。”它认真回道。 “为什么要抓走花晓院家的小孩?” “我、我不知道。” 不知是不是怕极了五条老师,它倒是有问必答。 它受吩咐说要抓走花晓院家的女孩,可现在出现了一个疑点——花晓院绪绪子已失踪一周,而这一周的时间花晓院寻子并未被它带走。 为什么只带走了花晓院绪绪子,而没有将花晓院寻子一起带走?难道是什么阻拦了它,让它在这一周的时间里没能带走花晓院寻子? “为什么只带走了一个?”五条老师问出了我心中的疑惑。 “她身上有东西,我带不走她,。” 显然这只诅咒也不清楚具体原因。 “好吧,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可、可以放我离开吗?” “当然——”五条老师语气里含了笑意,我先是听见那只诅咒快速爬动的声音,复而一声脚踩踏在它躯干上的声音打断了它的逃跑声,“不可以啦。” 未去看这一幕也能想象到说话人的恶劣。 “不、不可以吗?”诅咒呜呜道。 “带我去见你的母亲。” 诅咒打了一个哭嗝:“现在吗?” “现在。” “好。” 它话音未落,破裂声传来,我抬眼望去,烟花炸裂般破开满天的樱花花瓣,带着花瓣糜烂的味道,樱花落在客厅的各处,散去后留下黑色灰垢,一楼的灯再次亮起。 那只诅咒消失了,不是逃跑了,而是被祓除了,祓除它的不是五条老师。 “这是怎么回事?”花晓院寻子抬起头颤声说到。 五条老师默了一瞬,又轻松道:“它不会再回来了。” 花晓院寻子这才坐起身,我得以动弹,扶着腰也坐了起来,手臂隐隐作痛。 不得不说,人在恐惧时真的无法控制得住自己手上的力道。 见她的注意力没在我身上,我用治愈术将身上隐隐作痛的地方治疗了一下,痛感这才消失。 “那个怪物这几天出现在这里是想要抓我吧?这样的话我可以和你们待在一起吗?”花晓院寻子小声说到,似乎怕我们拒绝,她又继续道,“之后说不定会有其他的更厉害的怪物出现。” “好。”五条老师应了下来,走向我们。 花晓院寻子脸上的惨白褪了几分,含笑“嗯”了一声。 我全程都待在一旁没有说话。 “我们回高专吧?”五条老师问向我。 “好。” “我可以先去换套衣服吗?”花晓院寻子询问道。 “可以的。”我和声道。 听此,花晓院寻子起身走上二楼,五条老师在我身旁坐下。 “我已经让人联系了这边的物业调取监控,让那些在你家门墙上乱涂乱画的人写道歉信并把门墙清洗干净。”五条老师对我说到,“还需要他们做什么吗?” “这些就够了。” “这些就够了吗?” “是的。” “好吧。”五条老师倒是不强加给我他的想法,“那只诅咒可以说一半是这里的人创造的,他们创造流言,流言使它强大。” “原来是这样。” 我低头思量着那只诅咒的话,五条老师也没有再开口,只安静地望着我。 花晓院寻子身上是有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花晓院寻子这才缓步下楼。 她显然是好好打理了一番,原本黑色中长直发微卷,烫发的技巧很不错,看起来很自然,脸上的气色好了许多,双唇涂了淡色唇釉。 一番打理让她的干净清秀越发可人,虽说她不是一眼惊艳的外貌,但是她莫名让人对她生出好感,让人想要靠近她几分。 许是因为她身上的气质吧。我这样想到,在心里夸赞了她几句。 花晓院寻子的目光落在五条老师身上,我也看向五条老师,见他仍在望着我,我略感尴尬地移开视线。 “我们走吧?”花晓院寻子出声。 没听见五条老师的回答,于是我回了声“好”。 回程的路上花晓院寻子仍旧像之前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五条老师,时不时拨弄她的头发或者抚平她自己的衣角。 我没再继续看着这个微妙的画面,侧头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 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算着时间野蔷薇他们出任务应该已经回来了,也不知他们在路上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有没有遇到危险。 轿车因红绿灯而停下,夜色之中,我瞥见几个看起来是高中生的少年有说有笑地走过,其中有一位神色冷淡,让我不由想起一脸兴致缺缺的伏黑。 出任务的话,伏黑会不会又会让他自己受伤? 以他的性格肯定会的吧? 我刚想叹口气,想起五条老师对我说过的话,于是将叹息收了回去,只在心里叹口气。 怎么样才能让伏黑高兴呢? 这个问题实在太难了,我无法想出一个好的答案。 如果让他拥有自己喜欢的事物是不是就能感到高兴了? 伏黑喜欢什么呢? 我忽然想起他不久前说过他喜欢上了一个人。 说起来,我上次似乎还没有问他究竟是喜欢谁来着。 即使用尽所有夸赞人的话语她都不为过,甚至还不足够吗? 我细细回忆伏黑说过的话。 她是个很好的人,拥有着坚定的人性,是一个该得到幸福的大善人…… 拥有着那么多夸赞的人究竟是谁呢?我头一次如此好奇。 无可替代的喜欢,她该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吧…… 可惜,她似乎不喜欢伏黑。 那这个女孩所喜欢的人该有多好才会让女孩没有注意到伏黑的喜欢? 我转念又想,倒也不一定她喜欢的人就比伏黑好上许多,或许是因为这个女孩与她喜欢的人之间的羁绊很深。 “你终究要辜负一个人,为什么就不肯垂怜他?” 我脑海里忽然响起狐面少年对我说过的话。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神通晓世间事,唯独不懂爱,不知恨。 他又说我与渡源葉以及那位叫渡源的神明各自独立,但也互有关联。 我明白,无非是前世今生,因果轮回罢了。 我的确在爱恨方面不够明白,但是我也在一点一点地学习。 “做了某个选择,在某一天回过神来后会不会后悔于自己现在的这个选择。” 狐面少年的话再次在我脑海中响起,思绪繁杂,我不知为何再次回忆起坐在和室的屏风后等待五条老师的到来。 屏风上的花很好看,可看久了也令人感到厌倦。 盘发上的发饰很精致,可戴久了也令人感到疲惫。 身上的和服很华丽,可穿久了也令人感到繁琐不堪。 庭院里的樱花开得很好,但它被困在了这一方天地,不如枝头上的鸟儿那般自由。 十二岁的我在心里想着,如果能变成鸟儿就好了。 我没有等到我想要等到的那个人,于是我想要离开,可我无法离开,只能被困在和室。 明明随着年岁的增长,我的记忆力一年不如一年,可那天的画面甚至是感受我至今都无法忘记。 我不想再回忆过往,思索着起死回生术,忽然察觉到自己未曾注意到的一点。 咒术界的那位天元大人是不会使用渡源家的起死回生术的,虽然一直都未有这方面的解释,但是渡源家的起死回生术从未作用于天元大人的身上。 为什么?起死回生术不比找寻并保护能让天元大人进行同化重置□□信息的星浆体来得便捷一些吗? 每隔五百年一次的话,上次星浆体的同化是在06年左右?好久远……算算时间的话那时候五条老师才16岁左右吧? 也不知同化星浆体是怎样的,为什么天元大人不使用渡源家的起死回生术。 难不成起死回生术是什么□□,用了会有副作用?我在心里胡乱想到,暂且定了个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的结论。 “白桜,你什么都不懂,你不懂善,不懂恶,不知恨,也不明白爱,你没有生死的概念,也不明白生命究竟是什么。” 这是在面对我疑惑于为什么他会继承起死回生术时我的哥哥渡源崎月给我的回答。 所以是在我弄明白一切后才能继承起死回生术吗?非得如此? 我的思绪渐远。 最近高层已经得知诅咒转移仪式,想来或许会有不少人想要成功举行这个仪式,我这一久都得保证自己处于足够安全自由的状态,不然到时候会让四部陷入麻烦。 渡源家只剩下了我,而我是他们的渡源家主,我必须为四部上上下下考虑。 我忽然在这一瞬间有些理解了上一任平素对我足够放纵的渡源家主为何会在得知我想要与和子离开渡源家后会震怒。 那一位渡源家主,十三岁以前我总爱称呼他为叔叔。 他很忙鲜少露面,将家宅内外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从未出现过任何的疏漏,渡源家上上下下都惧怕着他,在我十三岁以前他也会和善地笑望着我唤我小白桜。 是的,是在我十三岁以前,十二岁那年五条老师没有出现,自那以后很多人明里暗里都在讽刺我向我表达他们对我的不满,然而他却没有。 被五条老师放鸽子的第二天,我去见了他,他望着我许久后让我走近他,他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长叹口气,似在惋惜着什么。 “叔叔,是我的错吗?”那天的我这样问到。 “不是。”他淡笑着,“不是小白桜的错,只是……” 外间有人敲了敲门打断了他的话,又有新的事务需要他解决,我等待着,可他没再继续说下去,我也就没有再在那间和室里继续待下去。 离开时我回头去看他,他眉头紧锁,面色凝重,我将好奇收起转回头向外间走去。 我不知道渡源家发生大火的那天,我的哥哥与他在和室里都曾说了些什么,都曾做了些什么,我只知道,我的哥哥从和室里出来时面无表情,衣襟上染了鲜红。 我没有过多询问我的哥哥,我的哥哥也没有多与我说些什么有关于他的事。 “渡源白楼,家主大人说,如果你从这里出去了,不管活得好与否你都要记得自己的名字,纵使你再也不会回来,你都要知道自己永远是渡源氏的人。” 这是他最后让家仆带给我的话。 他在当任渡源家主这方面勉强不错,然而在做父亲这方面…… 我不是渡源崎月,我无法评价他是否是个称职的父亲,但是对于和子的腹中胎儿来说,他不是。 我听人说,他很喜欢他的妻子,也就是我哥哥的亲生母亲,可惜渡源夫人走得早。 他在某个喝醉酒的夜晚去见了和子,他对和子说——你很像她,可你不是她。 我哥哥无法复活他的母亲,原因很多,但无论是什么,渡源家主都无法再见到他的妻子,无法让她复活。 那天晚上他以半清醒半睡觉的状态走向和子,然后,我闯了进去大闹了一通,气得他说我顽劣不堪。 他脾气其实很差,但他那时又不忍对我动手,只黑着脸教训了我几句,说要给我找新的教习老师好好管教我。 正好,我也腻烦了捉弄之前那位教习老师。 他找和子几次,我就闹了几次,最后逼得他拎起我的衣领将我提溜起来恶狠狠地对我说我若再顽皮,就把我关进祠堂,锁在里面直到我学会乖巧。 我毫不在乎地说着好啊。 他对我束手无策,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和子没忍住笑意噗嗤笑出声,他愣愣地望着和子。 “叔叔是被和子的美貌吸引住了吗?”我胡乱说到。 “小屁孩说什么呢!我、我才没有!”他难得褪去平常那一板一眼的姿态,“你、你这小孩,实在顽劣不堪!” “还说没有,你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你你——!”他“你”了半天到底还说没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我要给你换新的教习!” “知、道、了,快把我放下来吧。” “顽劣不堪,顽劣不堪。” 我学着他的模样,故意道:“顽固不堪,顽固不堪。” “你这小孩!” “叔叔,我有名字的了。” “渡、源、白、桜。”他咬牙切齿道。 “我在这里呢,叔叔。” “多和你待上几秒,我都要少活几年。” “真是辛苦你了,一直以来都很不容易吧。” 他再次气得说不出话来,放下我。 “我不和你这个小孩子计较。” “谢谢叔叔不和我这个小孩子计较呢。” “阴阳怪气的,就不能给我一个好台阶下吗?” “下次我尽量。” 他欲言又止,许久后才道:“行。” 和子旁观着我们,脸上的笑意不减,见他看着她,她便敛了笑意。 “想笑的话就笑吧。”他对她说到。 和子一顿,抬头回望着他,两眼弯弯:“好。” 他撇开脸,脸上染了红霞。 和子被丢进咒灵堆的时候他有感到难过吗? 我不知道。 那时,他坐在高高的轿椅上,红色的伞遮住了白日的阳光,他的脸半张隐于阴翳之中。 我不再看他,费尽力气挣脱了束缚,跳进了咒灵堆。 那是我第一次祓除诅咒,手中握着的长刀还是他当年专门找人为我锻造的,刀身上刻有樱花与飞鸟。 天地都被染成了红色,我已数不清自己究竟是祓除了多少只咒灵,最后在力竭前我抱着和子残缺的尸身走了出来。 在无数的人涌向我时,我问向他。 “你不难过吗,渡源家主?” 人声嘈杂,他许是没听见,又或者他根本不想回答,无论是什么,他都没有给我一个回复。 被挑去手筋后的我到底还是被关进了祠堂,那阴森森的祠堂是他给我的回复。 渡源家主不会难过,但是他也许会难过。 那位渡源家主——渡源葉也是如此吧? 将渡源家死去的人全部救起后,作为渡源家主的渡源葉会高兴不会难过,但作为渡源葉的她也许会难过。 救起所有人的她会在所有人复活后死去,她的一生将就此画上句号,即使她仍有许多事还未完成。 渡源家主,家主二字所携带的责任沉重不堪,更何况还是被咒术界认作是疯人院的渡源家的家主。 我的视线落在副驾驶座上的五条老师身上,五条老师身上的责任不仅仅来自于五条家。 我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多久很快移开,最后落在花晓院寻子的身上,她似乎有什么话想对五条老师说。 --------------------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会很甜,if线不止一条评论是我的第一生产力(乐),这章先写到这里,之后再码看到这一章的小可爱应该已经看透了我是在写这个世界形形色色的人,不单单在写男女主,肝上长了个我白桜是变数,不仅仅是他人生命中的变数,也是她自己生命中的变数 第83章 一切的起始 “五条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去找我的妹妹呀?” “最快明天。” “好的,五条先生,我把我妹妹的照片传给你吧?” “一会儿到了之后你传给伊地知吧。” “……好的,五条先生,我这边可以存您的联系方式吗?这样在通讯方面便捷些。” “你存伊地知的电话吧。” “诶?” 花晓院寻子显然想问为什么,但是五条老师看起来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而被提了两次的伊地知先生正苦着一张脸。 “这、这样啊……”她安静下来手卷着鬓边卷发。 五条老师并没有不理会她,但她看起来似乎不太愉快。 “寻子从小就看得见不干净的东西?”我开口道。 “是的,我小的时候有将这件事告诉给大人们,但没有人相信我,慢慢的我也就没有再把这件事说出来。” “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有伤害到你吗?” “有。”她毫不犹豫地回道,“它们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可刚刚那只诅咒不是对她束手无策吗? 见她一脸哀容,我没再继续问下去,她再次将目光放在了五条老师身上,我也继续看向窗外。 一路无言,我们到达高专的时候已是深夜。 仅是坐车的我就已身心疲惫,而开车的伊地知先生仍有精力为花晓院寻子安排好休息的房间,实在令人佩服。 “五条老师有看出来花晓院身上有什么吗?” 在五条老师将我送到我的房间门口后,我向他询问道。 “具体是什么我暂时也不清楚,很像是渡源家的咒术,但也不能说完全是。” “这样吗?” “该睡觉了哦。”五条老师打断了我的思量,“说话声都带了鼻音,你已经很疲惫了。” “……好的,我马上休息。”我拿出钥匙打开房门走了进去,见五条老师闷闷地望着我,又道,“怎么了吗,五条老师?” “你忘了晚安吻。”他面不改色地说到。 这一句话让我精神不少。 所以……他之前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晚安吻。”他又一次委屈道,这是他惯常用的伎俩。 “很、很晚了,五条老师。”我尝试转移话题。 他轻叹口气:“为什么总是叫我老师呢?” 我微抬着头望着明显不太愉快的他。 “算了。”他瘪着嘴,“晚安,白桜。” “晚安。” 他闷闷不乐地正准备转身离开,我扯住了他的衣角。 “怎么了?”他停了下来。 “悟。” 他一顿。 “你稍微把腰弯下来一点。”我轻声道。 他弯腰照做,我踮起脚凑近他,很快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晚、晚安。” 我握住门把欲关上房门,然而愣然的五条老师已很快回过神来伸手抵住将要关上的门。 “五——?” 话语被堵了回去。 “已——” 我退后一步正打算推开他,却再一次被堵住了话语。 “很晚——” 我刚说出两个字就被一把抱住,清甜的柔软再次覆了上来。 “很晚了……” 我得以推开他,好不容易说出完整的一句话却又被打断,某人一只手搂住我的腰一只手按住我的后脑勺让我躲避不及。 救命,他是上瘾了吗? 我被迫紧贴着他,被他身上的清香浓浓地包裹着,我再次尝试推动了他一下,身上的禁锢又深了几分。 这人恨不得将我所有的呼吸都夺取走。 我狠下心咬了下去,他倒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收回留有咬痕的软舌微喘着气。 “很痛诶——”他搂着我的腰委屈道。 “流、流氓!”我一把推开他,忙不迭退后几步。 “出血了诶,白桜。”他站稳后含着笑意露出被我咬到部位,我偏开脸不去看他。 他低声笑了笑,笑声悦耳,但此时此刻让我甚感恶劣。 “白桜快用治愈术帮我治疗嘛~” “我、不、要!”我再次握住门把手“流氓!轻浮!大笨蛋!” “砰”的一声我关上房门。 “白桜~” “悟就是个大笨蛋!再也没有晚安吻了!” “诶——” “委屈也没有用!快、去、睡、觉!” “唔……好嘛,晚安,白桜。” 我握着门把手没有回话。 “这次是真的晚安了哦。” 门外的他轻哼着歌逐渐走远。 我抬起另一只手去触碰微肿的双唇,脸颊一热双手捂住脸。 “大、笨、蛋!” 五条悟轻哼着歌双手插兜悠哉悠哉地慢步离开,像是想起什么停了下来。 他拿出手机就着窗外的月亮咧嘴自拍了一张,看着照片颇为满意地点击发送后才将手机收起。 比想象中的还要细啊……他默声望着自己的手,复而又继续哼着歌向前走去,身影逐渐消失在长廊深处。 “大晚上的发什么自拍?”洗完澡的家入硝子浏览着Twitter,瞥见五条悟发的新动态,正想要划过去忽然停下,“嗯?” 她点开照片随手放大。 “……人渣。” 她如此说到,并在动态下面也如此评价到,她刚发出去,获得的点赞数就不少,甚至在这短短几分钟就超过了动态获得的点赞数。 看来大家都还醒着。她在心里这样想到,轻呼出口气。可惜白桜不常用社交软件。 “你今天不来参加活动真是可惜了。” 花晓院寻子的好友立子发来一条消息,打断了她浏览页面查找红色美瞳。 她退出商品页面,来到聊天界面,点开键盘。 寻子:怎么了? 立子:活动上有你喜欢的类型!个子高,皮肤白,五官也不错,算是清秀那类的! 寻子:清秀吗? 立子:对,他身高有186 寻子:我最近遇到了一个身高起码有190高的立子:190!!! 寻子:长得应该会很好看立子:应该? 寻子:他平常带着眼罩,我还没看见他究竟长什么样立子:眼罩?好奇怪的装扮寻子:职业特殊性,看他的五官线条,真的会是很好看的人立子:他是做什么的? 寻子:咒术师,家里应该很有钱,我看他的鞋保底30万起底立子:我刚刚去查了一下咒术师,感觉好神秘,30万的鞋,这个背景,他会不会是什么大家族里面的人?像是少爷之类的寻子:很有可能,他身上也有这方面的气质立子:你们怎么认识的? 寻子:之前我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后是他救的我,他还公主抱了我,很温柔地问我有没有事立子:拥有阴阳眼的特殊少女与拥有特殊力量的少年命运般的相遇了,这是什么小说展开! 寻子:他是成年男性立子:成年男性的话,不同于少年人的青涩,拥有成熟的魅力!对了,他单身吗? 寻子:单身,但是他有个学生一直在缠着他,那个女生很高高在上,私生活混乱立子:她怎么这样? 寻子:原本今天是我和他两个人出去约会,但是那个女生非要跟出来,还让一直对我很好的婆婆感到了尴尬立子:她好过分花晓院寻子打出“算了,我不和她计较”几字发送过去,新的消息框又弹了出来。 “我女朋友要出门一周,你这久有空吗?” 她回了句“抱歉,我最近在找我妹妹,我很难过,没有心思去做其他的事”。 “行,那之后再联系。” 对面也不再给她发消息,花晓院寻子又点开与另外一个人的对话框。 “你最近总是冷遇我,我感觉不到你对我的喜欢,我们分手吧。” 发完这段话后,她就将那人拉黑,再次回到了与好友立子的对话框里,见立子一直在给她说什么要小心绿茶,遇到这样的人不要顾及她的面子,寻子这样人太好了容易吃亏。 花晓院寻子笑了笑,心里很是满足。 “时间不早了,我好困,先睡了,立子你也快睡吧”她将这段话发送了过去。 “好,晚安。”立子很快回复。 “晚安。” 她再次回到美瞳页面找寻红色美瞳,找了很久也没找到足够满意的。 不像,不像,都不像。她快速划动页面。 她到底是戴了什么美瞳?花晓院寻子在心里疑惑到。 不对,她有戴美瞳吗?天生红瞳? 花晓院寻子停下手中的动作,进入各个社交软件尝试搜索出有关于渡源白桜或是砂糖白桜的东西。 她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换了许多方式也还是没查到,于是她又尝试凭靠伊地知洁高来查找。 查了许久她仍旧没有查到什么,这对于她来说实属难得,在她将要放弃时她想起自己之前在手机上查到有关于咒术师的帖子。 她又顺着咒术师的帖子一路查了下去,查到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查到了有关于咒术师里的大名人——五条悟的帖子。 除了说他很厉害外也没有其他任何消息透露出来,已是深夜,然而成果只有那么一点,花晓院寻子这下彻底放弃再继续查找下去。 她明天得有黑眼圈了,这样想着的她心里略有烦躁。 算了,正好说是因为担心妹妹而睡不着。她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闭上眼进入了安睡之中。 此刻我正在梦中。 天上下着淅沥的小雨,四周昏暗,与那天祭典上我睡着后梦境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身后的神社实在破败不堪,青苔枯枝都爬上了屋墙,这里就像是被遗忘的地方。 望着这个残破的神社我心里很平静,没有惋惜也没有难过,只是有离开的念头。 我得离开,可我要离开去哪儿? 我不知道。 我瞥见破败神社门前泥垢之中倒着一具人像,仔细看去,那似乎不是人像,而是神像。 瓷白的神像倒在肮脏的泥浆之中染了满身的污垢,它一大半的身子都陷在垢土里,我看不清它的全部面貌,但是能看清它自头顶到额间还有道不浅的裂缝,看起来甚是凄惨。 被遗忘的神社,被遗弃的神明。 我如此想到。 “他来了。” 我的声音在脑海里想起,但比起我自己来说要更为清冷些。 谁来了? 我向后看去,昏暗的天地间一道白色身影像一束光似的将这里照亮。 来人白纱遮眼,束着高马尾,在淅沥小雨中竟没有沾到丝毫的泥泞,衣襟干净,白肤薄唇,白玉似的一个人。 我站在满身污垢的神像与不染纤尘的少年之间默声望着他们,这一次我瞥见少年的手上似乎留有鲜红,是受了伤的。 也不知他来之前遇到了什么,似乎只是路过,并不是冲着这个神社来的。 也是,这个神社都破败成这个样子了,谁会来? 在我以为他要离开时他却停下了脚步,似乎是注意到了泥垢里的神像。 他望着那具神像顿了片刻,而后走向它。 他伸手将神像从泥浆里扶起又挪到了干净的地方,手上的鲜红与泥浆的污垢都沾染在神像上。 他拿出自己的手巾为神像擦拭污垢,神像逐渐干净,然而他的血不知怎的似乎有少许留在了那裂缝中,远远瞧着好似眉间一颗朱砂痣。 少年尝试擦去这颗朱砂痣,然而无果,朱砂痣留在了神像上。 见此,他没有再浪费时间去擦拭这块污渍,不作多的停留,很快收起脏污的手巾转身离开。 我犹豫着上前几步走近那具神像,惊诧发现不仅五条老师与那位少年外貌几乎一模一样,我与阖眼神像的面容也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我的眼下有一颗泪痣,而祂现在有了一颗朱砂痣。 随着少年的离开,阖眼神像上的裂缝逐渐愈合同时缓缓睁开双眼,一颗雨水滴在祂的眼角泪似的顺着祂的脸颊滑落了下来。 而后,天旋地转,我的视角变成了神像的视角,望着离去的少年,眼角滑落出一颗泪珠。 -------------------- 作者有话要说:白桜:大笨蛋五条悟 第84章 梦境 “我的心脏被盗走了。” 淅沥小雨中我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知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我找不到说话人。 “囚我灵魂,食我肉、身,盗我心脏,这便是救起万千人的代价吗?” 那道声音仍在继续述说,四周场景崩塌化作沙砾一点一点消散。 “究竟怎么样他们才能够满足?” 这道声音淡漠无比,充斥着无尽的寂寥。 梦境在逐渐离我远去,我忙开口询问,“你的灵魂是被困在了哪里?是谁盗走了你的心脏?” “渡源禁地,花晓院寻子。” “花晓院寻子?” “就是你所认识的她。” 话音刚落,我从梦境里醒来。 盯着白净的天花板,我缓了缓坐起身深感疲惫。 我拿起手机查看时间,发现才是早上六点,看来我又再次回到了少眠多梦的状态。 我起身走进浴室洗漱,用治愈术稍微恢复了一下精力,边洗漱边思考梦里的事。 根据我的所知所见推测,花晓院寻子身上所存在的东西很大可能就是神明“渡源”被盗走的心脏,也就是“我”的心脏,因为这个的存在,诅咒对她束手无策。 朝着这个方向思考,越想越觉得便是如此。 盗走心脏吗…… 我抬手捂着心脏处望着镜中的自己,良久,收回视线走出浴室。 早上六点,五条悟醒来。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个与白桜的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 女孩脸上没有泪痣,而眉间有一颗朱砂痣,她身上的素色和服沾满了鲜红,卷发凌乱。 四周有不少咒灵、人类皆向她涌去,浪潮似的要将她吞噬殆尽。 她冷淡地站在那里,面容平静,透过憧憧人影她与他对上视线。 她似乎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你的愿望,庇佑众生,我帮你完成,还你扶起神像之情。” 他似乎有什么话想对她说,然而…… “我,不欠你了。” 人潮海浪般将她扑倒,让她彻底溺入深海之中,喧嚣人声里她的身影消失不见。 五条悟想要阻止她的消亡,或者说,梦里的“他”想要阻止她的消亡,可人潮将他们阻拦。 而后,眼前的一切散去,无数的鸟居从四周冒出,注连绳、御币也接连出现,场景与白桜曾同他形容的一模一样。 中间忽然出现一具半合半开的棺椁,无数的锁链将棺椁围住。 他走上前,目光落在棺椁之内,一顿。 是白桜,躺在里面的是白桜。 五条悟面无表情,正准备推开棺门,四周陷入彻底的黑暗,一切都消失不见。 以上是他的梦境,他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 “哎?你妹妹失踪了吗?”吉野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 “是的,我很担心她。” “别担心,有五条老师在,他一定能帮你找到你妹妹的。”野蔷薇的安慰声传来。 “嗯,我也相信着五条先生。” 我打开门走了进去。 野蔷薇抬起头见是我,笑盈盈道:“白桜!” “早。”我笑回。 “早上好,白桜。”花晓院寻子坐在沙发上看向我。 “早。”我见她眼下乌青不浅:“你没休息好?” “对,我晚上一直在想我妹妹的事,而且有点被这几天遇到的怪物给吓到了。”她微蹙眉头,“晚上一直梦见昨晚以及前天遇到的那两只怪物在追赶我,不过幸好最后在梦里面五条先生也出现救下了我。” 她抬起头扬起苦涩的笑容,野蔷薇眉头一挑望着她。 “是吗?”我淡笑着走到沙发处坐下。 “是的,真是幸好有他在,我的噩梦才结束了。” “这样喔。”我平静回道,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握着水杯端视着她。 她紧盯着我的双眸很快移开,不与我对视:“白桜的眼睛真好看,是天生红瞳吗?” “对。” “真是独特啊。”她小声夸赞一下,用手指绕着鬓边卷发。 她的直发本很适合她,也不知为何会将头发弄卷。 “嗯。”我随意回道,瞥见一旁安静看书的伏黑脸上有伤,嘴角贴着创口贴,看起来像是家入小姐有给他治疗过,但他身上的伤还在恢复期,“伏黑你受伤了?” 他一顿,垂着眼眸,闷闷回了声“嗯”。 看这样子,昨天他们出去是又与咒灵发生了冲突。 “说到这个,白桜,你不知道这家伙昨天吓死人了,一个人躺在地上一点也不动,我们还以为是发生什么大事了,结果他只是睡着了。” 野蔷薇忙对我道,气呼呼的样子有让人感觉到当时她在看到伏黑躺在地上时很是担心于他的安危。 “是啊,在那种地方都能睡着,某种意义上很厉害了。”吉野笑道。 “不过还好什么事都没有。”虎杖接话。 “……因为太累了。”伏黑解释道,抬起头像是想要对我说些什么,他看了一眼花晓院寻子又止住了,低下头继续翻看手中的书。 “我想问一下……我可以成为咒术师吗?”花晓院寻子开口问到。 “嗯?”吉野犹豫开口,“咒术师这个职业是很危险的,我不太建议你成为咒术师。” “为什么花晓院你会想要成为咒术师?”虎杖出声。 “我自小就能够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也总被它们缠上,如果我成为了咒术师也许我就能够保护我自己,也能够做到救出我的妹妹这样的事。” “但是咒术师是很容易遇到生命危险的。”吉野再次说到,“而且成为咒术师的条件很苛刻。” “那……要不我存一下你们的联系方式吧?如果再遇到那些怪物我可以联系你们,及时寻求帮助。”花晓院寻子温声道,“可以吗?” “……好吧。”虎杖应了下来。 花晓院寻子很快拿出手机,先是将虎杖的联系方式存了下来,而后是吉野与野蔷薇的。 在她将伏黑的联系方式存下后,她再次开口:“伏黑君看的书我也在看诶。” “嗯。”伏黑不冷不淡地回道。 见伏黑不想与她交流,她又拿着手机问向我:“白桜你的联系方式是?” 我将号码告诉给了她,而后补充道:“如果遇到危险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先联系他们为好。” “好的。”她头也不抬地回道,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对了,五条先生的联系方式可以给我吗?他很厉害吧?我如果遇到特别棘手的情况可以尝试联系他吧?” “五条老师的话,还是他自己给你吧,毕竟这是他的个人隐私。”野蔷薇很快回道。 “好……好的。”花晓院寻子脸上的笑僵了僵。 “大家都起来了。” 正在我们说话间,五条老师走了进来,来到我的身旁坐下。 “早呀,白桜!” “早,五条老师。”我放下水杯说到。 “我比较想要听白桜叫我悟诶。” “早,悟。” 许是我改口的太快,他一顿,而后咧嘴一笑,像得了糖的小孩。 “五条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去救我的妹妹呀?”花晓院寻子一脸哀容,看起来很是担心她妹妹的安危。 “嗯……”五条老师手捏下巴思忖着,面朝我这边,似乎想要我来决定。 “就今天吧?”我回道,“六岁小孩离开父母一周应该会很害怕。” 五条老师点点头:“就今天。” “……好。”花晓院寻子回道。 “提问!”虎杖举起手像是在课堂上想要发言似的。 “悠仁请讲!”五条老师很给面子地配合虎杖。 “我们可以跟着一起去吗?”虎杖眨着眼睛期待道。 “当然!”五条老师爽快回道。 那个地方离渡源禁地很近,危险性很高,不过有五条老师在,大概也不会有多危险。 “好耶!”虎杖兴冲冲回道。 这次又是伊地知先生跟着我们,在等待他将车开出来时我与伏黑站在一旁旁观着五条老师与虎杖闹腾,野蔷薇偶尔吐槽,吉野被逗笑,一如之前。 不过,现在有了花晓院寻子的存在,她正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五条老师,偶尔尝试参与进去说一两句话。 我的视线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多久,很快收回。 “白桜。”伏黑淡声开口。 “嗯?” “前天你是在五条老师家休息的吧。”他语气平淡。 “嗯……” “他……”他半垂眼眸,“虽然我没有资格问这些,但是……他应该没有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小了下去。 “没有的。”我耐心和声回道“也是。” 从伏黑的说话声中听不出他的情绪,他沉默良久,再次开口。 “我……稍微掌握了一点领域展开,虽然还不完整。” “领域展开?”我侧头望着伏黑不冷不淡的模样,他既无骄意也无开心,始终平淡。 他现在才15岁,然而已经掌握了领域展开。 “你是天才,伏黑。”我毫不犹豫地夸赞道。 他眼睫轻颤:“天才吗……” “对,是天才,比五条老师还厉害。” 他微抿唇,难过之色不知为何又浓了几分。 “你……能再夸我几句吗?” “当然。”我浅笑道,“伏黑15岁就学会了领域展开,真的很厉害,既有天赋也在努力,会自己思考,不拘于规矩,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会成为与五条老师不分上下的咒术师。” “也许——你会是下一个最强咒术师。”我两眼弯弯看向他。 他嘴角微微扬起,笑容很浅,昙花似的下一瞬就会消失一般。 所以他刚刚是想要给我说这件事吗?我在心里猜测到,目光落在他脸上的伤上。 一阵浅白的柔光亮起,还在恢复期的伤口眨眼间愈合。 “伏黑真的很容易受伤呢。”我无奈道。 “这次我有很小心地少受一点伤。” 我莞尔道:“大进步。” 他垂下眼眸“嗯”了一声,耳尖微红。 “如果我一开始就是最强就好了。” “嗯?” “这样也许……”他看向我,见我疑惑,轻叹口气,“不,没什么。” “嗯……”见他不愿继续说下去,我也不再追问。 “我会努力变强的,未来终有一天我一定能超越五条老师。” “好,我很期待这个未来。” “什么什么,白桜在和伏黑说什么。”五条老师注意到我们这边,走上来站在我与伏黑的中间。 “没有在说什么了。”我回道。 五条老师瘪嘴委屈:“白桜,难道——” 我眼皮一跳,熟悉的感觉又一次出现。 “你在偷——” “这是当着你的面,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啊?”我无奈道。 “难道不当着我的面就会做这样的事吗?!”他又惊又委屈,一副被谁抛弃了的模样,演得可真了。 “你是笨蛋吗?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可是……我真的很担心哪天白桜会趁我不注意翻、墙离开。” “原来五条老师也会有担心的情绪吗?” “叫我悟啦,我是人嘛,也是会有担心的情绪,而且,白桜小的时候经常做翻、墙这样的事吧?很难不让人担心。” “……这些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了?两个翻、墙的意思都不一样吧?”见面前很是委屈,心智显然还很年幼的某人,我放弃与他争论,只得道,“我不会做这样的事了。” “真的?” “真的了。” “那你把早安吻补上我就相信你。” “那还是不了。” “拒绝得好干脆!” “伊地知先生把车开出来了,可以上车了。” “甚至直接忽视了我!” “走了。” “我难过了,白桜。” “……上车了,悟。” “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D 第85章 有家了 “心脏与渡源白桜都在赶往我这里?”红衣女人坐在屏风后面说到。 “对,您最好早做准备,免得还没见到她就死在了五条悟的手下。”男人不紧不慢地回道,仔细看去,是加茂鹤川。 “我知道。”女人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眼角有一抹细纹,忙慌忙出声,“来人,快把那些孩子带过来!” 守在和室外的人忙不迭地将一个小孩送进屋内,小孩被捆住手脚堵住嘴巴毫无反抗之力,惊惧地望着屏风后伸出黑色长发丝线似的将他拖入屏风后。 在小孩惊恐的神情之下女人将小孩身上的力量吸食干净,小孩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女人脸上的细纹渐消。 “别弄死了,留着还有用呢。”加茂鹤川平淡地看着屏风上投影出来的两道人影,不似那位送小孩进来的人般战战兢兢。 女人冷哼一声,松开小孩,他像恹掉的枯草目光空洞地跌在地上,虽年幼,可脸上已有皱纹,提早进入了衰老。 加茂鹤川挥挥手让那揣揣不安的人出了和室。 “他们真的能帮我复活礼三?”女人问到。 “我还能骗你不成,我亲爱的母亲。”加茂鹤川摩挲着他衣角的绣花,”在你面前,我可是很老实的。” “你最好是。” 花晓院寻子翻看着虎杖他们社交软件上的动态,凭借着她多年来的搜索经验她终于找到了五条悟的社交软件账号。 就在昨天,五条悟在各个社交软件上还发布了新动态,花晓院寻子点进去查看,发现是他的自拍。 高专? 她在心里猜测着他的拍摄地点,忽然察觉到了拍摄者拍这张照片的用意,她心里很是不愉快。 老实说五条悟的自拍照真的不少,浓浓的jk味。 她不停翻看着,在众多动态中忽然看见几张白发蓝眸的照片,她停顿住,点开查看。 眼前的青年,不,按照外表来说该称之为少年,有着极具攻击性的美貌,一下子就能吸引住人的目光,夺取人的注意力,特别是那双苍蓝眼眸,像延伸到很远处的天空般。 这是五条悟的真实长相,她越看越想得到。 插足别人的感情,或者不忠于自己的另一半,她都做过,每一次她将自己的悲惨经历说出来后都会引周围人的同情,靠着同情博取信任与偏袒,这是她常用的套路,再加上她天生莫名吸引人,这些让她活得很顺畅。 可是这一次,她不是太顺畅,高专里的大家在听到她的遭遇后并没有像她之前遇到的人一样,并不热切关心,只是出于礼貌罢了。 她目光掠过车内人,她并不觉得这里的人会有比她还惨的人,他们看起来生活上不会有什么烦心事。 她思索着将五条悟取下眼罩的照片存下,发给了好友立子。 寻子:这是他的照片[图片] 立子:!!!那么好看的人真的存在吗?这是你的天菜啊,寻子! 寻子:嗯 立子:一定要把握住! 寻子:好的立子:你今天怎么没来?是和他一起吗? 寻子:对,我们一起去找我的妹妹立子:诶——你们两个人? 寻子:不是,还有他的学生,那个女生也跟着的立子:她也在啊…… 寻子:刚刚我问她要她的联系方式,这样好联络,结果她不给,好高傲…… 立子:她怎么这样? 寻子:没事,可能她不想与我结交吧,但是真的蛮让人尴尬的立子:我懂,寻子你就是容易被人欺负寻子:我没关系的,可能有些人就是很不好相处吧? 花晓院寻子打完上面的这句话发送出去,感觉到像是被谁盯上了一样,她迟疑着抬起头循着感觉看去,戴着眼罩的五条悟正默不作声地望着她这个方向,唇角无笑。 她觉得他可能是在看她,而他似有不悦。 花晓院寻子莫名坐立不安,而五条悟很快侧头望向身旁的白桜并环抱住白桜,那压迫人的气势退去,花晓院寻子松口气。 是我多心了吧?花晓院寻子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自见了五条悟的真容后,她就越发想要靠近他。 她视线落在白桜的身上,自见到白桜的第一眼起她就很反感、排斥白桜,不知为什么她莫名见不得白桜活得很好。 熟悉的压迫人的气势莫名又向她袭来,她很快移开视线,目光掠过伏黑惠很快收回。 不知为何,五条老师突然唇角无笑,似是不悦。 我正思考他在不高兴什么,他又很快侧头望向我,唇角上扬着环手将我揽住,大型挂件似的挂在我的身上。 “白桜,我的舌头还在痛诶。” 他还没给自己治疗? “……那就痛着吧。” “诶?我要白桜帮我治疗,到现在还在痛,说不定很严重了。” 他用脸蹭了蹭我的颈窝,猫儿似的,呼吸扑在我的脖颈上,带着细微的痒意,我身子一僵。 注意一下场合了……五条老师。 “您都这个年纪了,怎么还那么爱撒娇?” “白桜是嫌我年纪大?”他既惊又委屈。 我噤了声。 “真的还在痛,是不是变严重了?”他继续道。 我无奈抬手捧起他的脸,像给小孩看牙的牙医似的淡声道:“张嘴,啊——” “啊——”他乖巧微张开嘴。 因视角受限,我犹豫着轻扒开他的双唇,他顺着我的动作将嘴又张开几分,他牙齿洁白整齐,那犬牙尖角落入我的眼帘,那天的记忆止不住涌了上来。 “你又在骗我,根本不严重。”我很快收回手。 虽然这样说着我还是为他治疗了他舌上的伤,他咧嘴笑着没有反驳。 “可恶,恋爱的酸臭味。”一旁的野蔷薇小声道,拳头紧握。 五条老师像是没听见野蔷薇说的话一般握住我收回的左手,他捏了捏我的无名指与中指,不知在想什么,看起来心情很是愉悦。 “都要吧!” 他忽然来了那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 “啊?”我愣然回道,无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他五指交叉紧握住。 他没有解释,脸上笑容灿烂。 都要什么? 我虽心里疑惑,但没有出声询问。 车辆驶过流樱町,流樱町也是去渡源禁地的必经之路,早秋之色已挂在枝头上,颓然中带着静谧。 不知怎的,今日的流樱町比之前还要安静几分。 “这里好安静。”虎杖出声道。 “安静得出奇。”吉野也道。 “不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吧?”野蔷薇接话。 路边缓步走着好几位老人,见到我们这辆车忙大声呼喊。 “白桜小姐!是白桜小姐吗?” 伊地知先生将车停下,野蔷薇他们很快将车窗打开,老人们皆拄着拐杖走到车旁。 “白桜小姐,真的是您!”他们激动道。 “有救了,有救了。” “白桜小姐,请您救救我们!” 他们焦急着,似都有话要对我说,凑上前来,“发生了什么?” 一位看起来年长许多的老人率先开口:“白桜小姐,我们镇里的年轻人和小孩都失踪了,这一次没有哪一家幸免,现在镇里只剩下了我们这些老人。” “失踪?” “是的,两天前的晚上,我们一觉睡醒,大半的镇民就消失不见了,后来来了一群人,说他们是咒术师,会帮我们解决这件事的,结果今天,镇上所有年轻人都不见了,那群人也不见了,向平先生和他的孙女向平穗里也失踪了,您说这可怎么办啊。” “是啊,白桜小姐,我还答应了我那小孙子这两天带他出去玩,结果他失踪了,一个人影都找不到,这可怎么办啊。” “白桜小姐,帮帮我们吧!” 他们急切地想要寻求到帮助,期待地望着我。 “只有您能救我们啊,帮帮我们吧?”不知是谁说了那么一句。 “对啊,白桜小姐,您一定能像上次那样,将所有人救回来的吧!我们相信着您!” “白桜小姐,您肯定能将所有人都安然无恙地救回来的吧?肯定能的!” “对啊,您可是渡源家的白桜小姐啊,没有您做不到的事吧!” 话语越来越不对劲,他们的期盼像巨石一般向我滚来,极为压迫人,一时间很让人不适,我沉默着垂下眼眸。 渡源家的白桜小姐,也有做不到的事,甚至是有很多做不到的事。 “不一定能所有人都安然无恙,但我们会尽量把他们找回来的。”五条老师的声音响起,少了几分平常的不正经,多了几分平静,“好了,你们回家等消息吧。” “好、好的。”人群安静下来,凑近车旁的几位老人退后了几步。 “那我们先回家,等待您的消息。” “走吧,伊地知。”五条老师靠着车椅背说到。 “好的。” 车窗再次关上,轿车继续驶向前方,五条老师握着我的那只手仍旧没有松开,他手掌的温度将我微凉的手捂热。 我望着他线条分明的侧颜,那上扬的嘴角像是在说没有什么事会让他难过一般。 我忽然想起那天他站在延伸很远的鸟居之下平静地看着我,对我说—— “我能救到的只是那些已经准备好接受他人救助的人。” 他的语气很轻松,没有严厉说教的意味。 夜风吹动着他的发尖,他那张狂而肆意竖立散开的白发和他这个人一样,极为不规矩。 我心底里一直都有一个小小的疑问想问他,但一直没有问出口。 “五条老师,如果——” 他看向我,车里安静无比。 “如果我一直都没有准备好接受他人的救助,或者说,我一直都没有想过接受他人的救助,”我展颜温声道,尽量平和地说出这句话来,斟酌着问到,“您会放弃我吗?” 您会救我吗?即使我从未想过得到任何的救赎,一心等待生命终焉的降临。 我没再说下去,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还是会救你的,即使你已经放弃了你自己。” 我眼睫一颤:“是、是吗?” “对不起,四年前我没有出现,但是今后我不会再缺席。” 他这样对我说到,而我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水雾。 渡源家的白桜小姐,有做不到的事,也有一直想见到的人。 我垂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其实,渡源家的白桜小姐还是个爱哭鬼。 我一直想见的那个人此刻将我一把抱在怀里。 “白桜,我来了。” 我终究没能忍住,眼泪像珍珠似的大颗大颗地往下落砸在他的肩上打湿了他的衣服。 “你根本没有必要跟我说对不起的,你没有错,一直都没有。” “我有错的,我出现得太迟了,对不起。” 泪阀再也关不上,将他肩头的衣服彻底弄湿。 “五条悟是个大笨蛋。” 他轻笑两声:“我都是笨蛋的话,你让伊地知、七海他们怎么办?” 我无奈一笑,家入老师曾对我说,16岁的五条悟是极为自信骄傲的,现在看来,28岁的他仍旧是自信骄傲的。 我抬手回抱住他,整个人藏在他的怀抱里。 哥哥,和子,小白桜好像有家了。 -------------------- 作者有话要说:12岁的渡源白桜是矜傲张扬的不过,这算是白桜第一次有真正意义上的家16悟与12白很合适,而28悟很适合16白,28悟也很适合12白,但是16悟和16白的初期遇一起的话……稍微有点危五条悟:(宝石和钻石)都要吧! 白桜:都要什么? 第86章 见面礼 四年前? 他来迟了什么?她难过于什么?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花晓院寻子甚是不解,对于五条悟与白桜之间发生的事她完全不清楚,不仅不清楚,她也能明显感觉到她很难参与进去。 车内的大家都沉默着,各有所思。 她又看向黑发少年——伏黑惠,伏黑惠望着车窗外,沉默不语,他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在想,那双好看的眼眸平静无波。 她想起上车前五条悟所说的话,她望着伏黑惠,许久,伏黑惠抬眸向她看来,那双好看的眼睛让她莫名发怵。 像是她所有的心思都被他看穿,并在无声警告着她。 怎么可能? 花晓院寻子安慰着她自己很快收回视线,也不想将目光落在五条悟与白桜的身上,只得打开手机无聊刷着社交软件,她翻了很久,心里已经明了白桜不玩社交软件,然而虽然她不玩,但是车内人的社交软件上发的动态里都有她的存在。 渡源白桜已经成为了他们生活里的一部分,虽然她可能并不知道这一点。 手机信号逐渐变差,页面好半天才能加载出来,于是花晓院寻子将手机关上。 她面无表情,心里的不甘止不住涌出。 她真的很想要得到最好的,得到他人的艳羡,这没有什么错吧? 在她暗想间,车子来到目的地,车外的景色要比之前更为萧瑟,似已进入了暮秋之季,到处都是枯树黄草,只有零星屋宅,这里就像是恐怖故事里存在的小村落。 村落空荡,像是被人遗弃了很久。 现在明明还是白天,可压抑与沉闷的感觉像巨石一般压在人的心头上,很让人不适。 “停下。”五条悟突然出声,伊地知洁高连忙将车停靠在路边。 “就送到这里吗,五条先生?” “嗯,现在你往回开,等我联系你你再开车过来。”” 五条悟什么也没解释。 “好的。”伊地知洁高没再过多询问原因,“那花晓院……” 花晓院寻子期待且忐忑地看着五条悟,她想要跟着五条悟一路。 “她暂且跟着我们。” “好的,五条先生。”伊地知洁高很快回道,待他们全都下了车后便将车倒转开回流樱町。 伊地知洁高的车还未完全离开视线,疑惑于这个时候下车的花晓院寻子还未思考为什么忽然闻见浓浓的血腥味与腐臭味,而后看去——前方密密麻麻都是那天在她家里见到的颇似蜘蛛的巨型怪物。 铺天盖地地涌过来,像是捅了虫窝后密密麻麻的虫子从洞里涌出,而眼前的蜘蛛型的怪物,头颅惨白甚至在怪异地抽动,微笑僵硬。 最让人生惧的是它们四肢爬动速度极为快,且带着黏腻的爬动声,仔细看去,他们身上各处都沾染有鲜红,甚至还有…… 像是刚吞噬完名为人的食物,然而还未达到饱腹状态,贪婪地想要将他们吞噬。 怪奇、诡异、可怖,花晓院寻子脑中一片空白。 她自小不是没有见过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可她从未见过数量如此之多的她称之为怪物的东西出现在她的面前。 即便她与白桜被护在中央,四周都站有人,可她还是感到了害怕。 “不用担心,有五条老师在。” 似是感知到了她的恐惧,白桜安慰她道。 在她说话间一个光球自五条悟的指尖出现,浮动着冲了出去。 光球所过之处无任何生灵幸免,眨眼间,黑色的虫潮很快退了回去,而一只离五条悟最近的并没有被伤到,它被吓瘫在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也想跑掉。 “要是跑了,我会祓除你的喔。”五条悟笑道。 它缩回了刚伸出去的脚,颤抖着望着他。 “我知道的。”花晓院寻子见此隐了身上的惧意,小声向白桜回道。 “我知道的。” 花晓院寻子的声音还带着细细的颤意,我在心里叹口气没再继续安慰她。 以刚刚出现的诅咒数量,恐怕眼前的这个村落里的人…… 我的心沉了下去,目光落在那只被五条老师抓住的诅咒身上。 “谁派你们来的?”五条老师问到。 “母、母亲。”诅咒颤声回道。 “你母亲是谁?” “母亲就是母亲。” 它的回答与昨晚那只诅咒的回答一模一样。 它们的退散并没有将那股腐臭味带走,这股味道很让我反感,会让我想起我第一次祓除诅咒的那个场景。 十三岁那年的我用手中的长刀将咒灵堆里的咒灵祓除干净时并没有如五条老师这般轻松,也不像他这般祓除完诅咒后身上纤尘不染。 “你们是来做什么的?”五条老师继续问到。 “母、母亲说要我们把那些人送、送回来,是、是给渡源白桜的见面礼。” 见面礼? “那些人呢?”五条老师问到。 “在、在前面。”这只咒灵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几栋房屋。 “带路。” “好、好的。” 这只咒灵走得极慢,一步一步,忽得一溜儿烟往前跑去,然而它却被阻了去路。 阻了它去路的五条老师还未说什么,它就“哇”的一声大哭出声。 “不、不跑了!” 它这样说着,边哭边带路,哭声扰人,在这四下安静无比的地方显得尤为响亮。 “哭什么呢?不是还没祓除你吗?”野蔷薇出声。 咒灵立马止住了哭声,胆怯地看了看野蔷薇,抽抽鼻子,边哭边小声道:“呜呜呜,妈妈。” “你叫爸爸也没用。”野蔷薇回道。 它止住了声,闷声哭着又看了看五条老师,哭得更加伤心了,不过不像刚刚哪样哭声嘹亮,现在的它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倒也是难为它能闷声哭得那么惨烈。 它哭得很是凄惨,然而因为外形奇怪显得又恐怖又可怜。 此情此景,忽略它的长相,真的很像是我们是欺负人的恶人,而它则是被欺负对象。 我默默移开视线,发现身旁的花晓院寻子正在打量着我,见我在看她,她很快移开视线,而后又移了回来。 “白桜和我一样面对它们没有反击的能力?”她问到。 “对,没有。” “这样的话,你跟来不是很危险吗?”她面带担忧道。 危险? 在花晓院寻子说出这句话后,她成为了目光的焦点。 我莞尔一笑:“的确很危险。” “那——”她显然还想说什么。 “现在最容易遇到危险的是你。”吉野直接道,虽然他看起来很斯文,但是在某些方面真的很直接。 “……嗯。”花晓院寻子没再继续说下去。 在咒灵的引路下我们很快来到目的地,那股腐臭味夹杂血腥味越发浓郁,那只咒灵刚想打开门,五条老师出声打断。 “等一下。”他回头望向我们,“你们先不用进去。” 虎杖疑惑地眨眨眼:“好的,五条老师!” “白桜。”五条老师又唤住我,“闭着眼睛使用治愈术吧。” 他说出这句话来让我已经明白不少。 “好。” 我走上前去,在五条老师牵起我的手时,他对我道:“闭眼吧。” 我闭上了眼睛,听见屋门吱呀打开的声音。 阖上眼的我并不适应这个黑暗,即使有五条老师的引领与搀扶我也走得缓慢,忽得,我被他抱起。 “五条老师?” “一会儿就放你下来啦。”他语气轻松,然而随着我们进入屋宅,那股腐臭味越来越近,四面八方尽数都是。 还有细微的痛苦的呻、吟,似有若无。 这里有无数的人,无数受伤很严重的人,即使暂时看不见的我也能清楚感觉到面前的是什么。 “见、见面礼。”那只咒灵声音微弱,很没有底气。 五条老师将我放了下来:“白桜,使用治愈术吧。”” 从五条老师的声音里我听不出喜怒。 “好。”我抬起手,柔光乍现,隔着一层黑暗我能感知到面前受伤的人数量不少,甚至是很多。 究竟是伤重到什么程度,五条老师才不让我们看见? 究竟是什么人做出这样的事,还美其名曰给我的见面礼? “妈妈。”年幼的声音轻响起。 是小孩? “妈妈。” 眼前的小孩双目残缺,四肢受损,身上极其残破,像是被剪刀肆意破坏过的布娃娃,损坏处露出柔软的棉花。 然而受伤的人并没有损坏的布娃娃那般尚且能入眼,眼前屋宅内的小孩数量着实不少,每一个都受了极严重的伤,场面触目惊心,怕是成年人看了也会做三天噩梦。 五条悟在进门前就察觉到了,他没有让虎杖悠仁他们跟进来,也没有让白桜睁眼去看。 这些受伤的孩子身上的伤都附有残垢,与那只咒灵身上的咒力同为一源。 下手的人并不担心自己的咒力残留被他看出,或者说那位根本没有避着他,这是放在台面上的挑衅。 花晓院绪绪子失踪一事就是冲着他与白桜而来,五条悟思考着看向身旁的白桜。 她正闭着眼睛治疗躺在地上的“破布娃娃”,地上的“破布娃娃”们正抬着头带着希冀地望着缓解他们伤痛的她,几乎不可逆转的残缺在她手下倒显得像是小病小灾。 他忽然想起多年以前他的学生时代有一个名叫灰原雄的后辈。 那是个很开朗的后辈,和七海建人为同级生,性格的话……虎杖悠仁和他有相似之处,都是很元气的人。 他并非出身于术师家系,但有一个妹妹能看到诅咒,虽然他的妹妹能看到诅咒,但是他一直都在劝妹妹不要就读高专,他本人倒是对咒术师这个职业很认真负责。 那孩子还是个大胃王,喜欢米饭,没有讨厌的食物,这点虎杖悠仁也和他很像。 可惜的是,灰原雄因高层错估了任务等级,在与七海建人共同执行的任务中失去了下半身而牺牲,他的生命也就定格在了十七八岁的年纪。 五条悟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想起这名后辈,作为咒术师的他明明早已见过无数同伴的离开。 灰原雄因任务而死亡后没多久,正值五条悟外出的那段日子,夏油杰也被高层指派了任务。 五条悟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时间,07年的9月,夏油杰被派遣任务5日后杀光了村落里的人而后下落不明。 他们各自走向了各自选择的道路上,谁也没有回头。 “五条老师,好了吗?”白桜轻声询问,在她的治愈术下所有的人全都脱离了死亡痊愈至完好无损的状态。 “好啦。”他语气轻松很快回道。 “那我睁开眼睛了?” “好。”五条悟唇角上扬着望着她。 -------------------- 作者有话要说:加茂鹤川下线倒计时,渡源家会发生大火的更深一层的原因也会逐渐揭开了,不知道有没有小可爱猜到前头已经有小可爱猜到了脑花为什么会很感兴趣于造神仪式,不过不仅仅是因为治愈术、起死回生术,还有更深一层次的原因,这个原因也是为什么天元不会借用渡源家的起死回生术的原因白桜会不会继承起死回生呢(小声询问17白与18悟的剧情还是蛮有用的,各种意义上最后分享一首歌—— 《良し》作曲人是吉俣良这首歌是我在码这篇文时经常听的bgm,某易云上的 第87章 要求 我睁开眼来,发现眼前是无数的小孩,他们衣衫褴褛,看起来曾遭遇过十分不幸的事。 “您、您是神明吗?”离我最近的一个小男孩抬着头小声说到,那双眼睛干净透亮。 我浅笑着蹲下身与他平视,温声道:“我不是神明喔。” “可您救起我们,还治好了我们。” “因为……我会一种法术,这种法术是可以治疗好所有人的伤病。” “就是故事书里那种会魔法的人吗?” “对。” 小男孩眨眨眼,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谢谢你,姐姐。” “不用谢我的。” 男孩又看了看我身旁的五条老师:“大哥哥是盲人吗?” 童言无忌,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五条老师很明显地一顿,孩子气地撇起嘴。 “不是哦。”我笑道。 “不是吗?”男孩小声嘟囔。 “不是啦。” 正在我们说话间,虎杖他们走了进来。 “好多小孩。”野蔷薇开口道。 “这不会就是那什么见面礼吧?”吉野说到。 “小心。” 虎杖眼疾手快地扶住一个从他身边跑过差点摔倒的小女孩,小女孩站稳后小声对他说了声谢谢,来到我面前。 “那里有怪物。”小女孩哭似的说到。 “怪物?就是它!”刚刚与我说话的小男孩瞥见角落里的那只似乎想要离开的咒灵,大呼道。 “怪物?在哪儿呢?”另外的孩子四顾左右疑惑道。 “没有啊?” “就在那前面。” “什么怪物?” “大蜘蛛!” “什么都没有呀。” 孩子们你一句我一句,冷清的屋宅热闹起来,透骨的凉意退去不少。 那只咒灵被我们目视着又小步挪了回来,能看见它的孩子们皆慌忙躲在我与五条老师身后,有些不明所以的孩子们也跟着他们的伙伴们聚在一起,一时间,孩子们与那只咒灵中间隔了我与五条老师以及虎杖他们。 这只咒灵似是发现自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于是停在原地弱声道:“我、我没有想要逃跑。” “你跑了!”小男孩大声道,说着又躲回我的身后,告状似的对我说到,“姐姐,我们都是被这只怪物抓过来的,它有好多只,还会吃人!” “不是我,抓人的不是我。”咒灵反驳道,“我才出生两天,没有吃过人。” “送了见面礼后,还有让你做什么吗?”五条老师将我身后扯着我衣角的小男孩拎了起来放到了他的身后,问向那只咒灵。 小男孩愣愣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妈妈说,如果渡源白桜想要更多人好好地活着的话,就在这里等到晚上,她会送来第二批孩子。” 第二批?她抓了不止眼前这些数量的孩子? “如果我不照做呢?” “她、她就杀、杀掉那些孩子。”咒灵的声音弱了下去,“不、不是我杀掉他们,是我妈妈她动手。” “还有吗?”五条老师继续问到。 “她还要求五条悟不能随便走动,得和渡源白桜待在一起,如果五条悟也随意离去的话她也会杀掉那些孩子。” “那我要待在什么地方?她怎么能知道我离开与否?”我问到。 “妈妈说你和五条悟就待在这个屋宅里就好了,和这些孩子一起,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咒灵站在那里怯然地看了看五条老师,很快收回视线,呜呜哭着,“我真的才出生两天,没有吃过人,也没有害过人。” “真的吗,五条老师?”虎杖抬头问到。 “嗯,它很弱,之前那些和它差不多,才出生没多久。” 我望着这只胆怯的咒灵思索着。 它们的母亲不仅知道我的到来,还知道五条老师的到来,将才出生没多久的它们派出来面对五条老师,一定程度上表明她并不是让那些咒灵与五条老师一斗的。 即使它们的数量不少,但是它们无法与五条老师相抗衡,而现如今,能与五条老师相斗的咒灵或是术师并不存在,与五条老师正面对抗并不理智。 那么她是想用什么办法与五条老师相斗?她抓走那些那么多人又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要我与五条老师在这里等待? 还有,她之前派咒灵去花晓院家是为了夺走花晓院寻子身上所存在的“我”的心脏吗? 这对她有什么用?她在盘算着什么?以及,她是谁? “你母亲长什么样子?”我问向那只咒灵。 “很漂亮!”咒灵很快回道,“我觉得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不是问你漂不漂亮,是问你有什么特征。”野蔷薇不耐道。 咒灵被吓得一缩:“她、她有黑黑的长发,黑黑的眼睛。” “还有其它很特别的地方吗?”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伏黑问到,“不同于我们的地方。” “没有了。” 伏黑淡声询问:“她的额头上有没有什么缝合线?” 或许是被伏黑的眼神一吓,咒灵一哆嗦:“没、没有的。” “真的没有?”伏黑面无表情,冷然道。 “没有的。”咒灵颤声道。 “伏黑觉得是……?”我明了了他的猜测。 “在猜有没有这种可能。”他解释道,语气软和了一些。 我“嗯”了一声,现在这个时期我们最为要提防的的确就是加茂鹤川和脑花他们。 “五条老师有什么打算吗?”吉野问到。 五条老师捏着下巴状似思考:“先把它祓除?” “我没有做坏事!不要祓除我!”咒灵急忙开口。 “好,我不祓除你。”五条老师笑道。 “真的?” “真的,不过——帮我给你母亲带句话。” “什……什么话?” “后面送回来的孩子要是再伤得很重,我就出去找她了哦。”五条老师语气“和善”,面带笑意,“绝对会宰了她的哦。” 那只咒灵吓得打起嗝来。 “好了,你回去吧。”五条老师倒也没再难为它。 咒灵立即想要逃走。 “等一下。”我打断它。 “还、还需要我做什么吗?”它哭似的望着我。 我掌心向下悬凝了一个浅白的光团,它转动着滴下一颗光珠,光珠碎在地上,一道光线快速锁定这只咒灵很快又暗淡消失。 术式·参道,用来指引方向。 我放弃掉了锁定之前埋葬哥哥的地方,将这个术式用在了它的身上。 “这个是什么?”咒灵担忧问到。 “检查你有没有说谎。”我随意道,并没有对它说出实情。 “诶?!我、我……” “你走吧。” 它听到这句话后也不再问下去,头也不回地迅速消失在我们面前。 “真的要在这里等下去吗?”野蔷薇出声。 我与五条老师还未回答,又听见—— “我妹妹没有在这里面!”花晓院寻子焦急道,“怎么办,她还没有回来。” 咒灵一路跑回家,在即将进入宅院时被人拦了下来。 “大、大人。”咒灵声音发颤,在大门前站稳。 “我让你查的事查到了吗?” “查、查到了。” 它,包括这次一起出去的那些咒灵,都有被指派一个附加任务,不过一大半的咒灵都被五条悟祓除,余下的都逃了,最后只剩下一个它接触到五条悟他们。 “说。” “有……”咒灵颤抖着,狠下心来说了谎话,“有孕!” 其实它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有五条悟在,它根本无法触碰到渡源白桜,也就顺应大众,跟随听到的传言说了声有。 “有?”加茂鹤川笑盈盈地望着它,温声道,“查清楚了,有还是没有?” “有!”假话已经说了出去,它硬着头皮肯定道。 冷冽的气压让它喘不过气来,它颤颤地望着他。 外面实在是太危险了,它想见它的妈妈,咒灵这样想着,似又要哭出来。 “她有对你做什么吗?”加茂鹤川打量着它。 “没、没有,我跑得很快!” “行了,进去吧。”加茂鹤川也没有再对它做什么。 “好的,大人!”咒灵如释重负忙不迭地跑了进去。 加茂鹤川很快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走到另一处的和室里,坐下后不过多久进来三位咒术师。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他问。 “棺椁被放在五条家,取的人费了一些力才拿到,现在正被人送过来。” “拿到了几具?” “两具。” 加茂鹤川又看向另外一位咒术师。 “四部也在过来的途中。” “别让他们撞见了棺椁。” “是。” 见前面两位汇报完毕,余下一位咒术师恭敬道:“已清点完毕人数,共140人,第一批送出去10人,余130人。” 加茂鹤川思忖着:“下去吧。” “是。” 如今,如果一切进展顺利,那么加茂鹤川将可以成功举行诅咒转移仪式以及造神仪式。 造神仪式月之篇,仪式所需——无脸神像,渡源家棺椁一具,神骨,以及……99条人命。 神骨并不特指神明的躯骨,而是指可以代替那位千百年前名为“渡源”的神明的东西。 是存在一个东西可以寻找到神骨的,那是一颗只有掌心大小的蓝色水晶球,里面浮动着赤红色的“渡源”二字。 它可指引万物,加茂鹤川曾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了它,通过它知晓了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位“神明”就是渡源白桜。 渡源白桜就是她,她就是渡源白桜,加茂鹤川一直寻找的想要见到的她就近在眼前。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是他将白桜关在地牢里许久的这个时期,他手足无措极了,往常的优雅与平静都抛到了脑后,急匆匆来到地牢里,然后——他见到了那只被白桜创造出来的诅咒。 他想不明白,明明是他先遇到的白桜,为什么……为什么白桜还是走向了五条悟? 加茂鹤川眸光沉沉坐在空荡荡的和室里许久,而后走向里屋拨开一面墙上的白帘,嵌于墙上的柜架上摆放着一具无脸神像,他将它取了下来拿在手里把玩,像是在透过它看着谁一般,足够肆意,带着渎神的意味。 那只咒灵好不容易回到宅院里,匆匆奔进屋内跑向屏风后面来到红衣女人的面前。 “妈妈。” “回来了?”女人温柔一笑,“过来让妈妈看看有受伤吗?” “没有的。”咒灵乖巧回道,上前几步蹲坐下来抬头望着女人。 “见到他们了?” “见到了,五条悟还让我带句话给您。” “哦?是什么?” “他说——后面送回来的孩子要是再伤得很重,他就、他就……” “他就杀了我?” “是的……” 女人低声笑了笑:“他们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渡源白桜把那些孩子都治疗好了,不过五条悟没有让她看那些孩子未被治疗之前的惨状。” “是一个一个治疗好的,还是在同一时间治疗好所有人的?” “是在同一时间治疗好所有人的。” 女人一顿,复而大笑:“不愧是渡源白桜,换作是渡源家的其他人怕是只能将那些受伤的孩子一个一个地治疗好。” 加茂鹤川没有骗她,渡源白桜有极高的才能。 “她很厉害吗,妈妈?”咒灵问到。 “对,还有呢?你还看见了什么?” “我还看见那个花晓院寻子很关注五条悟。” “关注五条悟?” “是的,她看见五条悟抱起渡源白桜后似乎很不高兴。” 女人嘴角的笑容深了几分,摸了摸咒灵的头:“你还有什么要对妈妈说的吗?” 咒灵想了想:“没有了,妈妈。” “好。”女人温柔笑着弯腰靠近它,咒灵感觉到一股杀意。 “妈妈?”它颤声道。 “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哦。”女人声音轻柔,“妈妈现在有危险了,可你实在太弱了,对妈妈我来说没有用,妈妈需要一个更强的孩子。” 咒灵恐惧地看着女人,张开嘴巴还未说出“妈妈”二字就被她祓除干净,到头来它还是消失了。 “一个非人东西也配叫我妈妈?”女人嫌弃地拿出手巾擦拭双手。 “来人,我要沐浴。”她站起身对外面守着的人吩咐道。 “好的,夫人。” 女人站起身来到镜子前仔细查看自己的面容,心情愉悦。 她的视线上移最后落在她的额间,那条缝合线极为瞩目,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这道缝合线她用尽办法都没能去除,十分扎眼,像是在提醒她,她是以诅咒的身份重新活了过来。 “渡源白桜。” 她念出这个她死后多年复活过来之后才听闻的名字,这个孩子身上承载着她对复活礼三的期盼以及她对幸福未来的期望。 她凝思片刻,又笑着念出一个人名。 “花晓院寻子。” -------------------- 作者有话要说:蓝色水晶球后面还会有其他的用处:D 第88章 黏人的兔子 “我妹妹她不会有事吧?”花晓院寻子蹙眉垂眸,“她还那么小,一个人肯定会感到害怕的吧?” 四下沉默,连年幼的孩子们都噤声看着她。 她抬眼看向我:“那只怪物说你和五条先生只能待在这里,不能随意走动,你们会愿意在这里等待吗?” “会。”见她忧心忡忡,我浅声回道,“我们会在这里等待着第二批孩子的到来。” 为今之计,只能暂且这样决定,不过那位只限制了我与五条老师,并没有限制虎杖他们。 也就是说,在第二批孩子被送来前,我与五条老师被限制自由,但是虎杖他们仍然可以自由行动。 “好。”花晓院寻子视线落在五条老师的身上又很快收回,沉默着不知是在思考着什么。 “我们是可以自由走动的吧?”与我想到一块儿去的伏黑开口道。 “惠想做什么?”五条老师问到。 “先将这里的孩子带出去?免得之后有什么意外发生,如果第二批的孩子被送来,到时候人数过多我们也照看不过来。” “也是。”五条老师赞同道,“我联系伊地知把车开过来,等他到了之后,惠你就和——吉野一起将这些小孩带去我们来的那条路上。” “好。” “好的,五条老师。”吉野很快回道,走到人群里清点孩子们的数量。 五条老师拿出手机点亮了屏幕又点了几下,看起来并没有拨通电话。 “是信号不好吗,老师?”虎杖问到。 “对。”五条老师收起手机,倒也不着急,安慰着虎杖,“没关系。” “惠,你先和吉野回到我们来的那条路上,在那里联系伊地知,如果联系上了就回来接走这些小孩。”五条老师不慌不忙地说到。 “嗯。”伏黑淡声回道。 “我不想跟这个大哥哥走,他看起来会把我们揍一顿。”刚刚的小男孩踌躇着说到。 伏黑一顿,沉默着没有说话。 这个小男孩倒是有趣,一天不到的时间里就做到了让五条老师与伏黑都因他说的话而一顿。 野蔷薇噗嗤一笑:“他不会揍你们的。” 小男孩犹豫着又看了一眼伏黑,又看向我,似在无声询问。 “他是个很温柔的大哥哥,不会伤害你们的。”我温声道。 “好吧。”小男孩扬起笑颜,“我都听姐姐的。” “姐姐是好人,我也听姐姐的。”另外一个小孩凑上前来说到。 “我也听姐姐的,我是乖宝宝。” “我也是。” “我也是。” 小孩们围了上来,都仰着头看着我,那一双双眼睛干净透亮,甚为讨喜。 他们其中有的年龄并不大,但都没有哭闹,乖巧极了。 看着他们我忽得想起那个孩子,那个哭泣着想要被祓除掉的孩子…… 她曾轻扯我的衣角,轻声唤我为——“妈妈”。 这是她会说的第二个词,她会说的第一个词是“五条悟”。 “妈妈”这个词对我来说很陌生,第一次听到那孩子这样称呼我时我感到了无措。 是的,是无措。 何为“妈妈”? 生之者为母亲?还是生而养育之为母亲?还是不用“生”这个条件,养育之也可唤一声母亲? 我不大明白,只能无措地对那只被我创造出来的咒灵轻声说着:“我还年轻,你不要叫我妈妈。” 她不明白为什么,疑惑地歪头看着我,小兽似的。 我也不明白,被那双眼睛盯着很快收回视线不再与她对视。 如果……如果我可以算作是她的母亲的话,那我肯定不是个好母亲。 她在痛苦中降生,活在痛苦之中,离开时我也没有向她道别。 我好像什么也没给过她,什么也没能给她。 我好像犯了错,我不该将她创造出来的,这个人间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苦了。 我没有给她取名字,因为我怕她有了名字后,我对她的离开会感到难过。 可在她看来,也许是我对她实在冷漠,一个名字也不肯为她取…… 对不起,没有给你取名字,没有同你好好道别,如果你还会降生于这个世界的话…… 愿你有一个好母亲,好父亲,你被他们爱着,不会再受到任何的折磨。 你将会有一个幸福快乐的家庭,没有痛苦的未来。 “姐姐,你在难过什么?”一个小女孩轻声问向我。 “没有的,我没有在难过。”我浅笑着回答她。 小女孩看着我,而后浅声开口:“姐姐不用担心,我也是乖宝宝,不会给姐姐添麻烦的。” 我轻笑出声:“嗯,你也是一个乖孩子。” “那我和吉野先去联系伊地知先生了。”伏黑的声音再次响起。 “路上注意安全。”五条老师回道。 “嗯。”伏黑平淡回道,与吉野走了出去。 宅门半掩,他忽在门口停下,背对着我抬起手指纤细的双手比出一个手影。 柔白的光投出浅淡的影子,那是一只耳朵长长的兔子。 兔子影子变成了实物,不少兔子蹦哒出来跃向我们,不少孩子新奇地将它们抱起。 “是兔子诶!” “耳朵好软,是真的兔兔!” “它好乖哦。” 他们无一不小心翼翼地摸着怀中的兔兔,没有谁做出任何粗鲁的行为。 一只兔子跃向我,这小家伙像是不怕摔似的,我连忙接住它,将它抱在怀里。 伏黑侧身半垂着眼眸看着被兔子“淹没”的孩子们,很快收回视线,未说一语地与吉野离开。 是在哄这些孩子吗? 我抱着怀中安分的兔子在心里猜测到。 可这些孩子很乖,不需要特地浪费咒力召唤出这些兔子来哄他们的吧? 怀中的兔子蹭了蹭我,我不再去思考为什么,抱着软乎乎的它,心里的那份难过被打散不少。 “没想到伏黑会有兔子式神。”野蔷薇开口道,“他其实是动物园园长吧?” “这些兔子真的很乖诶。”虎杖加入孩子们的队伍。 五条老师走近我,我感觉到怀中兔子扒着我手臂的那双脚爪紧了几分,护食似的。 “白桜是想到谁了吗?” “……我创造出来的那只咒灵。”我低着头盯着怀中兔子柔软的毛,“我不该创造它的。” “你会创造它也不是你的本意,错不在你。” “嗯……” 五条老师默了一瞬,又道:“白桜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母亲的。” “会吗?”我抬起头去看他,然而他的眼睛被眼罩遮住,我什么也没看到。 “会的。”他再次肯定道。 我不清楚我以后是否会成为一个好母亲,但是我很清楚—— “五条老师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父亲的。” 五条老师咧嘴一笑:“那我们的孩子实在是太幸福了。” “诶?”我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说了什么,脸颊一热很快低下头,望着怀中的兔子。 风将五条老师的轻笑带到了我的耳畔,我怀中的兔子正仰着头望着我,那双眼眸倒映出我的模样,和它的主人一样,一双眼眸极为干净。 傻里傻气,乖顺无比的模样,看起来它并不像能够用于祓除诅咒,我戳了戳它的脸颊,它也不恼,偏头再次蹭了蹭我。 这是一只黏人的兔子。 “这些人为了把我们逼过来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我听说好多人都是家人都被掳走,以此被胁迫过来的,这个加茂鹤川怎么有那么大的本事?他不是因为私自关押渡源大人被全面通缉了吗?” “如今这个局面,你觉得只是他一个人的所作所为?” “你是说……” “那些人可精着呢,如今加茂鹤川被全面通缉,不就正好可以用来当作活靶子吗?” “那放在五条家的三具棺椁……” “光凭加茂鹤川一人肯定是不能够拿得走的,如果能轻易拿走,当初渡源家主也不会将那三具棺椁放在五条家那边,如果加茂鹤川取走了,也间接证明有更大的势力在帮他。” “这些势力会涉及五条家的术师吗?” “五条悟还是五条家主,有他在,五条家的主流肯定还是跟随他的,但茂树之下免不得会有臭虫烂叶的存在。” “现在四部人人自危,虽说我们一直都在一条船上,但难说人心皆齐,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做出背叛的事也不少,处境实在艰难,恐怕我们现在只能信任五条家主与渡源家主他们二人了。” “如今诅咒转移仪式几乎人尽皆知,这次若加茂鹤川能够举行这个仪式,那么……恐怕现在我们是在与整个咒术界的腐朽作对。” “这千百年下来,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我儿时曾听老一辈的人说,当初若不是有一位名叫渡源葉的渡源家主,怕是渡源一族早就覆灭了,这几百年后,渡源家最后到底是只剩下了渡源白桜那么一位渡源血脉的术师。” “倘若咒术界的其他家没有那么束缚渡源一族,他们也不会越来越疯,最后全都消失在大火中。” “就这一把火,强大的治愈术,起死回生术,什么都给烧没了,偏生留下了这个咒术界对渡源家代代的诅咒,若这最后一位渡源家主也早早撒手人寰,怕是最后还是诅咒着渡源家的我们受到诅咒的反噬。” “当初所有人的贪念若能少一些就好了,哪怕只是少一点,也不至于走到现在这一步。”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我们现在不仅要保下我们与我们的家人,还要保下渡源家主。” “保下渡源家主?从她的角度来说,诅咒转移仪式对她来说并没有危害,这话怎么说?” “你们有想过加茂鹤川为什么一定要为渡源大人举行诅咒仪式吗?他从中获利了什么?” “对啊,为什么他非得举行这个仪式?他能从这里面得到什么?” “等一下,诅咒转移仪式里……那只特级诅咒,就那位瑾川家主的儿子瑾川幸,以现在的情况,会不会已经被从高专那边带出来了?” “可能已经被带出来了……我上次仔细观察过他,他头上有缝合线,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身上就藏有加茂鹤川为什么会举行诅咒转移仪式的原因。” “也不知五条家主与渡源家主那边有没有收到消息。” “我听人说他们在查一个孩童失踪的事件,似乎是已经到渡源宅那边了,怕也是加茂鹤川在引他们过去。” “这下真的棘手了,不知渡源大人那边知不知道接下来有可能会发生的事。” “已经有人在尝试联系他们了。” “你们说,这次赶去渡源宅的会不会不止我们这些四部的人?” “肯定不止,怕是有不少人都在赶过来,里面可能包括有御三家里禅院家与加茂家的人。” “昨天松溪家那边才卜算出这几日渡源家主会经历一件大事,福祸相依,没想到那么快,也不知是福多还是祸多。” “唉,希望是祸少福多……前头就是流樱町了,我们快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花晓院寻子:我觉得我不该待在这里一旦涉及谋划方面的剧情,写得又痛苦又快乐(??_?.) 不知道会不会有小可爱搞混,花晓院寻子不是渡源的心脏,但是加茂鹤川那边会以心脏来代称她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里不知身是客 1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红伞 怀中兔子浅浅呼吸着,我轻力揉了揉它的小脑袋。 宅院的门吱呀打开,黑发少年进入我的眼帘。 他长睫微垂,神色冷漠,纤长白皙的手握着破败老旧的木门,白日的光扑在他身上,将少年身上的冷意驱散不少。 他冷淡投来目光,很快收回。 这样的画面我似在那里见过,在很久远很久远的过去。 “惠回来了。” 五条老师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我很快收回视线。 “嗯……” “有联系到伊地知吗?” “没有。”伏黑简洁道。 “这里的信号太差了。”吉野解释道。 “那这些孩子怎么办?”野蔷薇问到。 “联系不到的话……”五条老师话还未说完,屋宅外响起嘈杂人声。 透过半开的宅门我瞧见似乎是四部的人,他们皆面色凝重。 “诶?这是四部的术师吧?”吉野率先问出声。 “他们怎么到这里来了?”虎杖疑惑出声,“看起来好像是发生了什么。” “四部?”花晓院寻子不解道。 “渡源大人?!”一位术师注意到我们这边,惊呼道。 “渡源……大人?”花晓院寻子看向我,似在思索这个称呼。 “大人,请您救救我们!” 四部的不少术师拥围过来,皆一脸愁容,浩浩荡荡的人群走向这间破旧屋宅,场面略微壮观。 “爸爸!” “小念?!” “三郎!太好了,你没事。” “爸爸,是那位漂亮姐姐救的我们。” “妈妈,之前有好多怪物欺负我们!” “别怕,妈妈来了。” “还有好多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没有回来。” “别担心,我们会救他们回来的。” 这里的所有孩子都与自己的父母相认,他们无一不是四部术师的后代。 “渡源大人,五条大人,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瑾川浅奈的父亲来到我与五条老师的面前恭敬道。 “好。” 我与五条老师同他来到僻静处。 他开门见山道:“渡源大人、五条大人,这几天四部术师的亲眷皆被人掳走,松溪家主与松溪华也在昨晚深夜失踪,经调查发现与掳走四部术师亲眷的人是同一批,策划这次事件的人就是加茂鹤川。” 加茂鹤川? “他用你们的亲眷威胁你们来这个地方?”五条老师问到。 “是的,加茂鹤川这一次很可能想要再一次举行诅咒转移仪式。” “他倒是坚持不懈。”五条老师不慌不忙道,复而又望向花晓院寻子所在的那个方向,“只是为了举行诅咒转移仪式吗?” 只是为了举行诅咒转移仪式的话,为什么会想要带走花晓院寻子与她的妹妹花晓院绪绪子? 加茂鹤川的目的可能不止一个。 造神仪式,这是加茂鹤川最想要举行的仪式,我想到了这个。 “恐怕不是。”我开口道。 “看来有不少人都在帮他。”五条老师不慌不忙道。 瑾川浅奈的父亲似是不明白我与五条老师在说什么,张口欲问,复而又只道:“渡源大人,五条大人,不知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我看向五条老师。 “你们都回去。” 如今人数过多,到时候如果斗起来,会很限制五条老师。 “好的。” 瑾川浅奈的父亲刚转身走近人群,突然无数蜘蛛型的咒灵又一次铺天盖地地涌了过来,有术师想要用术式将它们祓除,但五条老师打断了他们。 “不要伤它们。”五条老师的声音沉了下去,比起往常正经了不少。 “但是这些咒灵……”有人犹豫出声。 “它们与还未回来的人生命相连,如果它们受伤,与它们相连的人也会受伤。” 生命相连,也就是说,如果它们被祓除,那么与它们相连的人…… 望着这黑压压的咒灵群,即使这些咒灵等级不高,但是这样的数量……能够施展这种术式的术师实在是天赋不低。 “生命相连?!那我们岂不是对它们束手无策?” “这术式持续不了多久,有时间上的限制,大概傍晚的时候就会消失。”五条老师解释道。 “也就是说那位术师不想我们离开这里。”瑾川浅奈的父亲蹙眉道,“加茂鹤川实在是一个棘手的对手。” 加茂鹤川,他知道五条老师必定不可能像他那样随意对待他人的性命,便以人命为要挟,然而同时只是要求我们待在这里,没有过分、迫人的其他要求,在这种局面下我们很大可能会暂时选择留下来,遂了他的意。 除了在对待我上,他甚为会拿捏分寸,去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若为善,怕是能造福不少人,可惜,他不是。 “那就在这里等着吧。”五条老师语气轻松。 加茂鹤川的这个计划也只是暂时性限制了五条老师,在绝对力量面前他所有的谋划建造起来的石梯都极有可能在顷刻间化作沙砾散去,石梯消失,他也无法再往上走去得到他想要的成功。 践踏着血肉之躯往前走的他,是得不到最后的成功的,那些因他死去的人都会诅咒着他。 他是得不到神明眷顾的恶鬼,终究还是得坠入充满怨恨与烈火的地狱里。 “好的。” 因为有五条老师的存在,没有术师提出异议,即使这不小的屋宅外围了不少咒灵,但他们都神态自若,没有惊慌,各自安排着自家的人。 “瑾川浅奈也被他们抓走了?”我没在人群里看见她的身影,于是浅声询问她的父亲。 “是的。” “……她会术式吗?” “会一点防身之术,和子……以前教过她剑术。” 在提到和子与剑术时瑾川浅奈的父亲将声音放轻了些,我轻“嗯”了一声。 “不是全无反抗力就好。”我平静道,想起很久之前她曾说过我不了解和子,“叔叔,和子姐姐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和她弟弟都是很活泼的人。” 活泼? “这样吗?”见他略有犹豫,我不再询问,“叔叔,你去忙吧,我没什么想问的了。” “好的。”他不作多的停留,走向人群。 “总是这样看着我会让我不自在的。”我看向五条老师,无奈笑道,原想叫他五条老师,但是我还是换了个称呼,“悟。” 他咧嘴笑道:“可我就想一直看着白桜,这怎么办呢?” 我轻咳两声:“您不腻吗?” “白桜一直看我会有腻的一天吗?” “……不会。” “所以我也不会,就算白桜看腻了我,我也不会看腻白桜,不过嘛,我觉得以我的长相没有人会看腻的吧?” 五条老师,您的轻浮与自信已经溢出来了。 “嗯。”见他心情愉悦,我的嘴角也止不住上扬。 花晓院寻子收回盯着五条悟与白桜的视线,微低着头。 老实说,她第一次见到五条悟的时候有在觉得五条悟似乎与很多类型的人都很配,又似乎与谁都不相配,他只适合他一个人。 很难想象他最后牵起谁的手与这个人共度一生,而这位被他牵起手的人拥有着怎样的故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似乎谁都有可能成为这个人,但是在渡源白桜站在他的身边的时候,不免让人觉得他们相对而又相配,那位会被五条悟选择的人是她,也只会是她。 花晓院寻子心有不甘,她并不想轻易放手,她想要得到最好的,想要得到他人的艳羡,而眼前的五条悟就是她所想要得到的最好的存在。 她觉得,以五条悟所拥有的,忠诚专情对于他这个身份的人来说很少见。 人总是不大珍惜自己所拥有的,即使是曾经所珍惜的东西,一旦得到了,时间久了也会疲惫与腻味。 无论是白月光,还是朱砂痣,到最后还是会有被厌倦的可能,而这可能性无论是在何种时代都很大。 她想要插足,前提她得参与得进去他们所在的世界,至少她得让五条悟理会她。 这样想着,花晓院寻子突然被人打断。 在熙攘人群中,那人很快走过她,一柄小刀与一张纸条出现在她手里。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很快收进衣袋里,心脏不住快速跳动,见四周没有注意她的人,她慢步走到僻静处,拿出那张纸条,纸条上写有—— “渡源白桜双手有旧疾,以此刀伤她手筋,她的双手将会永远残废,无任何办法救回,刀上有东西,必用此刀伤她。” 在她看完这张纸条后,纸条很快自燃消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 永远残废。 花晓院寻子站在原地不停回想纸条上的话语。 受伤的话她似乎可以治疗?但是上面写了无任何办法救回……她要不要做这件事?为什么刚刚那人要找上她? 花晓院寻子在心里思忖着,忽得背后响起一人的声音。 “这里怎么有烟味?”伏黑惠淡声询问。 “我、我也不知道。”花晓院寻子笑回。 伏黑惠看了她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嗯”了一声走向虎杖悠仁他们。 花晓院寻子刚一舒口气,伏黑惠又回头淡漠出声。 “一会儿可能会有危险发生,我不建议你一个人单独待着,出于对你的安全考虑,建议你与野蔷薇一起待着。” 他这是在关心自己吗?花晓院寻子心里想到,于是展颜道:“我可以和白桜待在一起吗?” “不建议你这样做,这次的危险是冲着她来的。” “那我可以和伏黑你待在一起吗?你很厉害的吧?” “待在我身边也很容易遇到危险。”伏黑惠半垂眼眸,一脸冷淡,话语倒是说得委婉,但拒绝之意很明显。 “这、这样啊,那五条先生呢?他是这里最厉害的人吧?我可以和他待在一起吗?这些怪物让我很怕。” “如果发生危险了,他会很忙。” “……看来我的确还是跟着野蔷薇比较好呢。”花晓院寻子脸上的笑略微僵硬。 虽然伏黑惠言语委婉,但是一直在拒绝着她,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嗯。” “那我先去找野蔷薇了。”说完,花晓院寻子很快就转身离开,微慌的不想要在伏黑惠那双眼睛下多待片刻。 伏黑惠沉默着走向虎杖悠仁与吉野顺平他们。 黄昏时刻,云被夕阳染上了橙黄色,残阳逐渐落下,忽然间下起大雨,雨声细碎接连不断,击打着外间的残叶枯枝,那枝桠摇晃,在风雨中显得有几分落寞。 所有人都有序地进了屋躲雨,我与五条老师是最后进的门。 房门将掩,我的视线透过未合的大门落在大雨之中。 明明是早秋季节,这里却有着暮秋之景,所有的活力与生机都像被谁夺走了似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下雨,我感觉到了刺骨的凉意正四面八方地涌来,忽得,一件很大的外套罩在我的身上,我抬头向身侧望去,五条老师正笑着看着我。 脱去外套的他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带着正装的意味让他莫名有了那份似有若无的禁欲的冷意,然而松垮的领口又让人察觉到他的随意散漫。 脖颈白皙,喉结微凸,他身体的每一个线条都极为优美,那嘴角上扬的双唇像涂了淡色唇脂似的。 虽然很多时候他都很幼稚,但是有时也会感觉到他无意中流露出来的作为成年人的成熟。 当然,只是成熟,不是七海先生的那种靠谱。 虽然他没有摘下眼罩,但也能让人因他身上的气质觉得他一定样貌不俗,即使他真的样貌平凡,他这周身的气质也能为他增色不少,不过,他的确哪里都很出众。 我刚想说谢谢,五条老师像猜到了我想说什么似的,对我笑道。 “不如亲亲我吧?” 他说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地落入了我的耳中,我轻咳了两声,低头默声将他的外套穿好。 “好吧,那我给你记着。”他也不恼。 他的外套很大,我的十指只能露出袖口少许,衣服上还有他身上那好闻的浅淡香味,让我莫名感到暖意。 穿好外套的我抬起头看向即将合上的房门,大雨之中,红色的伞面率先落入了我的眼中。 “等等,先别关门。” 红色的伞逐渐靠近,伞下是一位有着一头黑色长发的女人,她身着与伞面颜色相衬的红衣,在大雨之中让人看不真切她的身影。 女人逐渐走近,在庭院大门口停下,半倾斜的伞面逐渐摆正露出她的面容来。 -------------------- 作者有话要说:白桜的手不会有事的!!! 小白桜的高光时刻要到了,加茂鹤川在这几章就会下线了 第90章 梦醒 在我十岁那年,和子嫁进了渡源家。 她来的那天正值盛春时节,庭院里的绿叶嫩枝携满了春日的活力,似都在欢迎她的到来。 那天清早,天上下着绵绵细雨,清风吹动着屋檐一角上挂着的风铃。 清脆的叮铃声中我颇为无聊地走在长廊里,忽然,我瞧见一个人撑着一把红伞被拥围着走向偏院,她离去的背影与曾经的那位藤泽氏有几分相似。 那抹背影充斥着万千情绪,带着落寞,又带着毅然赴死的意味,在这春日显得格格不入,奇怪得很。 我停了下来,直到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我的眼帘之中我才缓步继续往前走去,而后我的哥哥渡源崎月面色不虞地长廊转角处走了出来。 “你这是要出去玩吗,白桜?”他收起自己的不愉快温声道。 “嗯。” “现在下雨了,虽然雨不大,但还是过一会儿等雨停了之后再出门吧?免得着凉了。” 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唠叨得像几十岁的婆婆一样,每次我出门都会对我说很多这样的话。 “没关系,反正无论我生了什么病,还是受了什么伤,哥哥你都能用治愈术将我治疗好的。” “你啊……我比你大几岁,可能陪不了你多久。” “怎么会?哥哥肯定能陪我很久很久的。” “说不定我会先离开你呢?” “不会的,要是哥哥先离开了我,那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会寂寞的。”一想到他如果不在了,无聊的日子会变得更加无聊,于是我不愉快道,“以我的天赋,我绝对会继承起死回生术的,我才不要哥哥先离开我。” 他无奈一笑:“也是,小白桜那么聪明,绝对能够继承起死回生的,说不定还能长命百岁。” “肯定会的。”那时的我极为自信地回道。 “我很期待你的未来。”他那双带笑赤眸里盛满了我的身影。 “我也很期待哥哥的未来。”我笑盈盈道,与他站在长廊里望着庭院里的细雨,青葱绿意尽在雨景之中。 “白桜。” “嗯?” “我父亲又娶了一个人。” 我默了一下:“是今天来到家里的那位吗?” “对,你撞见她了?” “刚刚瞧见了她的背影,看起来会是一个很漂亮的人。” “……我父亲不该再娶的。” “为什么?” 那时的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不太能懂为什么哥哥会感到不愉快。 “如果有一天,白桜嫁给了……那位五条家主五条悟。”说到五条悟这几个字时他垂下眼眸,“他要是也时不时娶一两个女人回家,你会难过吗?” “我不会。” “五条悟要是和其他人在一起了,你不会难过?不会不高兴?” “不会。” “小白桜的这个想法会让不少长辈感到欣慰的。” “那可真是不幸。” 他轻笑两声:“你不想成为五条悟的唯一吗?” “如果这个‘唯一’会让我每天都得规矩安分的话,那么我不想。” “也是。”他似乎并不意外,叹笑一声,“那可难办了,我该怎么给你解释为什么呢?” “哥哥是因为叔叔他接连再娶,让人觉得你的母亲渡源夫人不是他的唯一而难过吗?” “……嗯。” “别难过,哥哥,虽然我不知道叔叔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在我的心里,你是我的唯一。” 他一顿,浅笑道:“是唯一的哥哥吧?” “对,唯一的哥哥,谁也无法替代的那种。” 他舒口气:“我明白了,在我心里,小白桜也是我的唯一。” “唯一的妹妹,谁也无法替代的那种?” “谁也无法替代。”他浅声回道,看向庭院外,“雨停了,小白桜可以出去玩了。” “我不打算出去了。” “嗯?你要去哪儿?” “我想去见叔叔娶进门的那位。” “你不是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的吗?” “突然就好奇了。” “那好,我陪你去。” “好,走吧。” 那天我与渡源崎月一同去往了和子所在的庭院门前,庭院的房门紧闭,像一具鸟笼一样将人困在里面,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我与渡源崎月也进不去。 于是,十岁的我选择了爬上墙头,身子骨比我还弱的渡源崎月从未像我这样不规矩过,他最后选择守在我的身旁。 我趴在墙上冒出个头,不知和室里的和子是不是发现了我,她从昏暗的房里看过来,而后一愣,随即向我比出口型——你好呀。 好漂亮的人。 我愣愣地看着她,顿了顿轻声问向渡源崎月。 “哥哥,她叫什么?” “嗯?似乎是瑾川和子。” 瑾川和子。 “这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很适合她。” “是吗?” “是的。”我墙头上下来,拍了拍手,“哥哥讨厌她吗?” “说不上讨厌。” “既然叔叔让哥哥你很不高兴的话,我们去捉弄捉弄叔叔好不好?” “你又要捣乱了吗?” “我这不叫捣乱。” “那叫什么?” “给无聊的生活增添乐趣。” “你不怕我父亲又给你再换一位更加严格的教习老师吗?” “这有什么,换再多么严格的教习婆婆我都无所谓。” “说到教习,我可是听说了你昨天在那位新来不久的教习老师的脸上画了小乌龟。” “小乌龟很适合她,走吧,为无聊生活增添乐趣。”我拉着渡源崎月向另一处走去。 “好。” 他虽有无奈,但还是顺着我的意,与我一同离开。 那天的记忆模模糊糊还留在我的脑海之中,真是万幸,我体内的诅咒没有将它吞噬掉,或许是有因为那天与和子的初遇深刻于我的心上,难以被消抹掉。 眼前的女人站在大雨之中淡笑着望着我,手里撑着一把红伞。 房门大开,我站在昏暗的屋内面无表情地与站在庭院墙外的她对上视线,一切声音离我远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我与她。 “我回来了,小白桜。”女人笑容温和。 “你是谁?” “当然是——瑾川和子。” “你不是她。” “我不是她?”女人将鬓边碎发拂到耳后,“我怎么不是她?” 我沉默不语。 “小白桜,你不高兴吗?是和子姐姐我回来了呀。”女人柔声细语。 周围细碎的讨论声响起,充满了惊疑。 “高兴?”我唇角上扬,两眼弯弯,以平静的声音开口道,“如果你能从她的身体里滚出来,我会更高兴。” “真让姐姐伤心。”女人声音娇柔,“太冷漠了,小白桜,我记得你小的时候对我可是很温柔的,难道过了几年就不认我了?” “你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 “当然不是,我是来送还第二批孩子的。” 外间的雨停了下来,她慢悠悠收起伞,在她身后的虫潮中有不少孩子被白色丝线捆住由咒灵递了上来。 孩子们皆毫发无伤,看起来并没有经历刚刚那些孩子所经历过的事。 “五条先生,您看,他们一个一个都还是好好的,没有受任何的伤。”她看着我身侧的五条老师微笑着说到,指示着她身后的咒灵将那些被捆住的孩子推到宅院内。 第二批孩子一共二十人,加上先前那批,现在回来的一共有三十人,看这数量,她手上恐怕还留有不少人。 五条老师默声望着她,她也不惧仍在笑着。 “我呀,很害怕被您祓除,所以有特地将自己的性命与还没被送回来的人联结在一起,如果您将我祓除了,那些人也会惨死,好像有多少人呢?一百多人吧?”她娇笑着,“五条先生,祓除了我,也就相当于一百多个人惨死在你的手下。” “哦?是吗?那我就看看他们会不会惨死吧?”五条老师上前一步挡在我的身前伸出手似是想发动术式。 “哎呀,您看您,我可打不过您,不会与您交手的。” 她退后一步,天地忽被浓墨笼罩,是帐的放下,紧接着而来的是无数的黑影触手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 他们将瑾川幸带出高专了? “让这孩子与你玩一玩吧?”她掩面笑道。 而后,无数的术式也四面八方地袭来,以屋宅为中心似是在说若谁踏出去一步,那么那个人将会成为他们所有人的攻击对象。 诅咒师在帮她?不,恐怕不止有诅咒师。 那被白色丝线紧紧捆住的孩子们在瞬间倒下,皮肤像是被什么腐蚀了一样开始腐烂散发出腐臭味。 “这是什么?!”有术师惊惶出声。 “他们马上就要变成我的孩子们了。”女人“好心”解释道,似在欣赏那术师的慌张一般,“我新创的术式,怎么样,还不错吧?” “恶鬼!” “恶毒的怪物!” “五条家主快祓除她!” “不要伤她,我孩子还没回来!” 人群吵嚷怒吼声不断,被束缚的孩子疼痛惨叫,黑影触手肆意破坏四周,女人闲淡地欣赏着这一切。 我抬起手用治愈术笼罩那群被术式折磨的孩子,浅白的光将他们笼罩阻止着他们的皮肤继续腐烂。 “治愈术啊,用得不错,不过你得一直保持在他们身上使用这个术式,除非将我祓除,不过,若是将我祓除了,余下一百多个人也会死去,渡源白桜,你要怎么选择呢?” 女人不慌不忙地说着,似有欣赏之意。 “对了,忘记说了,你们可不要仗着人多欺负我那么一个文弱的女人,我这些孩子呢身上都有这种术式,你们这些术师只要碰到一点,身体都会腐烂的喔。” 术式的公开,术式的能力增强,那几位孩子的身体又开始逐渐腐烂,我增强了作用于他们身上的治愈术。 “这、这……你这个女人太恶毒了!” “五条家主快将她祓除!” “不行,她身上捆着一百多条人命!” “你不是瑾川和子吗?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四部的人!” “她不是和子。”我淡声开口,吵嚷声渐消。 我收回手,但仍旧保持着笼罩在那群孩子身上的术式。 “术式·铃绪。” 浅白光乍亮,将屋内的所有的人,无论大人还是孩子都笼罩在治愈术之中。 “这、这是?” “渡源家的治愈术!” 女人一顿,笑了一声:“当真天才,渡源家的人很少能做到这一步吧?” “五条老师,其它的拜托你了。”我脱下刚披上的外套递还给五条老师向他说到。 而今,最为棘手的瑾川幸需要他去解决,以及那些在暗处的咒术师,四部的人不一定能敌。 但是不管怎么说,一切都有五条老师在。 而眼前的与一百多条人命相联结的女人,不必让五条老师费心。 “……好。”他应了下来,什么也没再说,什么也没多问。 我又看向女人:“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是你赢还是我赢。” “好啊,我赌我赢,不过你拿什么来赢我?你那双手之前不是被挑去手筋残废了吗?还是为了救我,让我很感动喔。” “救你?我可没有救你。” 我看了一眼一旁的伏黑,他默声从影子里拿出一把刀身刻有樱花与飞鸟的长刀,我接过了过来。 “被挑去手筋的确给我带来了很多麻烦。” “你手痊愈了?”女人微惊。 我踏出房门,四周术式欲攻向我而后在我身侧停下。 “既然夺取了她的身体,获得了她的记忆,那么我倒是很好奇你有没有继承她的一身剑术。” 我缓步走向她,她连连后退,不少咒灵上前将她护在身后。 “你在怕我?”我轻笑出声。 女人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冷着脸与我对视,而后她将红伞丢在一旁,接过一侧咒灵为她递上的长刀。 “怕你?你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我会怕你?” “可我这十几岁的小姑娘叫渡源白桜。” 她没有作声,无数的咒灵将她与我间隔开。 “即使是天才,终究被他人折磨,走上平凡之路罢了。”她笑道。 我未有任何恼怒,淡笑着一步一步靠近她:“让我猜猜你是谁。” 那些个咒灵开始攻向我,我侧身躲开仍在缓步走近女人。 “加茂家?不,不是。” “加茂家?不,不是。” 黑衣少女逐渐走向红衣女人,咒灵对她的攻击丝毫不影响她的前进,她不过动动手就将它们打退,发丝都未曾杂乱,可以看得出来她的身手很好。 她明明语气平淡,声音轻柔,步子也不快不慢,然而每一步的靠近都给人极大的压迫之感,甚至有咒灵不敢上前。 像带来制裁的上位者,让人生出无端的臣服之感。 十二岁的白桜如骄阳如带着天然冷意的易碎欧泊,十六岁的白桜则像是故事里站在暗处的玩弄权术与人心的反派角色。 苦难夺去她的张扬与恣意,但未曾夺去她的骨子里的傲气。 “与加茂鹤川合作,头上有缝合线,还掳走了向井平中与向井穗里……你会是谁呢?” 她边击退攻上来的咒灵,边分析眼前红衣女人的真实身份,步伐未止。 “我想——你是渡源纪子吧。” 不是疑问,是肯定。 女人眉间微蹙,似有不悦。 有的人即使遭遇了再多的磨难,经历再多欲将她摧毁的磨难,她仍旧会是不凡。 渡源白桜便是如此。 她生来不凡,然而命运神将她的人生之路铺满了荆棘,她没有停下而是踩着满地的荆棘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即使浑身伤痕累累,也继续向前走去。 “看来我猜中了。”她轻笑两声,让人听不出她的喜怒。 “是我,渡源纪子。”女人终于说出了她的真实身份。 “渡源纪子,还是渡源家啊。”她不离不淡,敛去脸上笑意,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红衣女人渡源纪子。 四周的咒灵不敢上前,紧紧盯着她。 “你不该占取她的身体。” “你不该占取她的身体。”我对她说到。 她的眉眼一如当初那般,仿佛真的活了过来,未曾离开过我。 那天她被投进咒灵堆时,被束缚着的我挣扎着想要救下她。 我与她都未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她离开时的微笑我仍旧记得,似是释然,又似有不甘,又或是……心如死灰。 不管是何种情绪,瑾川和子死在了咒灵堆里,死在了那天,死在了我十三岁的那年。 最不该被人打扰的她却被他人占取了身体。 我不再微笑,面无表情地执着长刀攻向渡源纪子,无数的咒灵涌了上来阻碍着我,像当初那样,无数的咒灵阻碍着我向和子靠近。 十三岁的我救不下和子,但十六岁的我必须将占取了和子身体的渡源纪子祓除。 和子不该被人打扰,他们不该这样肆意对待和子的身体。 咒灵攻向我时我转换手中的长刀以刀背击向它们,将它们打退。 它们与渡源纪子都与无辜的人性命相连,不能够被伤到,这样实在让我束手束脚,再加上它们的数量很多,让我靠近变得更加困难。 我刚击退几只咒灵,一侧又有咒灵涌了上来,我刚想动手将它击开,一只鸟形式神一脚踹开它们,而后无数的兔子挤退不少将我围住的咒灵。 “白桜,我们来帮你!”虎杖来到我的身侧,一旁的伏黑沉默不语。 “不能伤它们,难办。”野蔷薇蹙眉说到,也踹开一只试图靠近的咒灵。 我瞧见四部的不少人或留在屋内照顾那群孩子守住房子,或出来与在暗处的术师相斗,或打退咒灵,而五条老师则是去处理瑾川幸与他们设下的帐以及那些看不见人影、数量不少的那些个术师。 五条老师似有所感,远远向我所在的方向望来,他朝我一笑。 “渡源白桜,你难道不想得到无尽的寿命,不想成为主宰一切的神明?”渡源纪子的声音传来。 “没兴趣。”我回视她。 “难道你不想和你所爱的人永远在一起?” “如果永远在一起的条件是践踏着无数人的性命,抱歉,我做不到。” “你怜惜他们,谁又来怜惜你?你身上背负着的诅咒不会让你感到痛苦吗?” “不劳您操心。” “渡源白桜,你我都来自渡源家,渡源氏所经历的痛苦你都忘了吗?你体内的诅咒会时不时在你脑海中再现那些渡源氏生前的遭遇吧?你难道不怨?不气?你不想让所有人得到惩罚?” 渡源纪子冷冷地看着我,脸上的神情是和子从来不会对我展现出来的。 “所以,你想把所有人都杀了?” “他们不该死吗?”她反问我。 “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错。”我回道。 “很少人是无辜的。”她也道。 我与她的经历不同,不想再与她争辩。 “将和子的身体还给我。” 她一笑:“如果我不呢?” 我停了下来。 “你现在伤不了我,也伤不了它们,倒不如老实同我离开,说不定那些人还有救。” 我将刀刃转了过来,她冷视着我。 “渡源纪子,你该离开了。” 话音未落,所有咒灵身上都笼罩着浅白的柔光,一时之间,夜晚被浅光照亮。 乡间的红色灯笼星星点点坠在各处,我与她隔着无数的咒灵遥遥相望。 “渡源白桜,你想做什么?!”她惊诧出声。 “既然它们受伤,那些与它们性命相连的人也会受伤,那么它们在受伤的同时也在被治疗痊愈呢?” 接收到我的信息的伏黑他们没有再像之前那般束手束脚。 她目光掠过咒灵群:“你能支配的咒力到底有多少?!” “不多,够将你祓除。”我嘴角涌出鲜红,咒灵受血液的吸引冲向我。 它们被伏黑他们击飞,无数的咒灵因血液的吸引而兴奋狂躁,海浪似的一波接一波地冲来,又一波接一波地被击飞。 “疯子。” 她如此说到。 “您也是。” 我笑回,没有任何犹豫地攻向她,她退开不及执刀接下我的攻击。 她执刀的手颤了颤,寒刃相接。 无数的咒灵顾不上与其他人争斗一个接一个地想要将我吞噬,但被阻拦着,而她,渡源纪子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我嘴角的鲜红上。 “看来这对你也有吸引力。”我笑道,“渡源氏的人也会想要吃掉渡源氏吗?” 她冷哼一声:“渡源一族自家人将自家人‘吃掉’的事还少见吗?” “的确。” 我与她相斗着,虽然开头几招她堪堪接住,但而后她越来越熟练,我也越来越熟练。 我与她的这个身体皆几年未执起过刀剑,都彼此熟悉对方的攻击习惯,清楚对方的一招一式。 我们彼此熟悉,但也彼此陌生。 一时间谁也胜不了谁,为了一直保持治愈术的大面积运作我的咒力被不停消耗着,身体也越发疲惫。 我的目光落在她额头上的缝合线上,而后,我毫不迟疑地用刀刃划开手掌,不少鲜红涌出,周围的咒灵愈发兴奋,眼前的渡源纪子似也难抵这鲜红的诱惑,攻向我的力度大了不少,但出招也乱了不少。 “你这可不算是与我公平相斗啊?”她说到。 “只是增加自己的胜率罢了。”我漠声回道。 “那我也得增加自己的胜率了。”她笑道。 不少黑影触手冲出欲将我缠住往下拉,我一边避开它们一边接住渡源纪子的出招,还躲着扑向我的咒灵。 “别急,还有呢。” 我瞧见不远处的野蔷薇他们被各方针对,忽有几个孩子被扔在他们面前,他们护下孩子,有一个孩子离他们稍远,将要被咒灵伤到,千钧一发之际离他最近的伏黑冲了上去将孩子抱在怀里。 瞬间,那只咒灵的尖锐利爪刺中了伏黑,鲜红顺着利爪滴落下来,被伏黑抱在怀里的小孩惊恐地抬起头,他的手不受控制地举起一把刀刺向伏黑的心脏而后又拔了出来。 孩子惊叫一声昏倒过去,伏黑呕出一口鲜红,伤重的他还未站起,四周无数的咒灵接将利爪刺向他。 他跪坐下来,将孩子紧紧护在怀里,鲜红染满了他的衣襟。 笼罩在他身上的治愈术无法治疗他心脏上的伤,连带着他身上的其它伤也愈合缓慢。 “伏黑!”虎杖与野蔷薇齐声叫到,冲向他。 我失神间被渡源纪子伤到了右臂,回过神来将她击退。 “你做了什么?”我冷声道,没有愈合自己手臂上的伤,而是在尝试着治疗远处的伏黑心脏处的伤口。 “再送你一份大礼。”她笑容灿烂,地上出现无数只黑色的小蜘蛛,密密麻麻向四部的人靠近,爬上他们的身体上。 被那些小蜘蛛接触到的身上白光暗淡的术师顿时僵硬倒在地上以极快的速度变成蜘蛛型的咒灵,就与我四周这些兴奋的咒灵没什么区别。 “这是我结合了一只咒灵的术式创造出来的东西,怎么样,还不错吧?”渡源纪子边攻击我边向我解释,“不准备充分点,我哪里敢来见你们?” 远处的伏黑情况越来越危险,咒灵化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身上的治愈术越来越稀薄,我的精神与身体越来越疲惫,体内的诅咒也在作乱,扰着我的思维。 “渡源白桜,这里快要成为了人间炼狱了喔,因为你没有选择跟我一起离开,多少人会因你而死去呢?要不我们数数?” 咒灵化失败的人倒底不起,暗处的咒术师越发猖狂,竟有术式攻向我,我迅速避开站稳。 “渡源白桜,你就是灾厄,为什么不肯成为神明呢?神明可以赋予万物生命,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呢?” “你还记得死去的瑾川和子吗?她死的时候多惨啊,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吧?你成为神明不就可以复活她了吗?难道你不想?” “还记得你的哥哥渡源崎月吗?他也死了吧?他死的时候多少岁?十五?十六?年纪轻轻就没有未来了,真让人可惜,你成为神明了不也能复活他吗?” “你知道你的父亲吗?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怕是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吧?你想见见他吗?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吗?说不定他是个好父亲,你成为神明了不就可以复活他,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人了吗?” “渡源宅那天发生大火了吧?死去了多少人?你有没有想念过里面的谁?有没有想过这些人本该有着如何绚丽的未来?你成为神明后不就能复活他们了吗?” “你还剩多少年的寿命?四年?三年?你有想过五条悟他的另一半会只有一个你吗?会不会在你死后娶了另外的人?就比如你身边那个小姑娘,花晓院寻子,她会不会在你死后的某一天如愿嫁给五条悟?” “五条悟会只专情于你?你觉得以他所拥有的会是如此吗?” “还有你的同学,会不会在你离开后将你永远遗忘?你那位小伙伴看样子快撑不住了,他没想到会被救下的孩子伤了心脏吧?” “渡源白桜,你为什么不成为神明呢?神明没有无能为力,不会束手无策,神是万能的,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你要成为神明吗,小白桜?” 念及“小白桜”三字时,她极为温柔,像是和子一般。 我看着她,过往的一幕一幕在我的脑海中浮现闪过——初来渡源府的和子,会笑着叫我小白桜的和子,会耐心告诉我善恶的和子,教给我瑾川家剑术的和子,还有……那天被咒灵吞噬着的和子。 我的和子,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不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和子已经离开了,渡源崎月也离开了,渡源家的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了我,一个没有渡源家存在的渡源家主。 过去的我对五条悟是否会中意其他人没什么感觉,但现在的我…… 如果我离开后,他又选择了另外的人,那便……那便如此吧,反正我死后什么也不会知道了。 我又想起他之前说过我会成为一个好母亲。 好母亲吗? 看来我不能让那个孩子降临于世,如果我有的话。 若我在某一天离开后,留孩子一个人在世上,而孩子的父亲又选择了另外的人,那个人对孩子不好,或是很不好,那这个孩子……稍微有点可怜。 我的父母曾将我抛下,我不想要我的孩子也经历这些。 我所拥有的实在是太少,所能给孩子的也不多,我大概能做到的就是如果我很快就要离开,那我不会让孩子降生于世。 不让生命降临,不让生命经历苦难,就让一切因我的离开画上句号吧。 “神明也会无能为力,也会束手无策,也做不到什么都能得到。”我冷然回道,不管不顾地击向她。 “渡源白桜,你也不是一个好的人。” “我知道。” 身上受了多少伤我已不知晓,或许有像我十三岁那年伤得一样重,又或许比我十三岁那年伤得还要重。 我下了狠力,她接不住我的招,周围咒灵也阻拦不了我,我直接干脆地将长刀刺向她的心脏,她诧异愣住,而后我很快划向她的缝合线。 “渡源纪子,梦该醒了。” 我最后对她说到。 十三岁那年,我执起长刀是为了救回和子,而今,我执起长刀是为了将她祓除。 我祓除了有着和子躯、壳的渡源纪子,加茂鹤川的母亲,她直直倒了下去。 我默声望着她,浑身染满鲜红,刀尖滴血落在地上。 所有咒灵与无辜者性命相连的术式也因她的离开而消散,我冷着脸将靠近我的咒灵一个一个用手中的长刀祓除干净。 “白桜,伏黑他……”野蔷薇抬起头看向我,眼圈微红,但倔强着没让眼泪落下来。 “我去找五条老师,他一定有办法的!”虎杖开口。 “不用。”我跪坐在伏黑的身侧,查看他心脏处的伤口。 他心脏上的伤无法被治疗,是被特殊的东西所伤,伤害他的那把刀看样子与那年挑断我手筋的咒具很像,都有着阻拦治愈术运作的功效。 不,那把刀何止是像,根本就是一模一样,天底下只此一把。 伏黑此刻处于生与死的边界,异常危险,他喘着气,脸色惨白,半睁着眼看着我,眉间微蹙。 “野蔷薇,虎杖,请你们帮我阻止咒灵的靠近,我需要半分钟的时间。” “好。” 他们站起身,这一次完全不被束缚行动。 “对不起,为了让你活下来,我需要冒犯你了。” 我眼眸半垂,他愣然望着我,我不敢与那双干净的眼睛对上视线于是移开了目光。 我先是用刀刃划破指尖,而后将冒出来的血点在他的眉心,那点鲜红像一颗朱砂痣一般。 我犹豫着伸手覆在他的双眼上,遮挡了他的目光,俯下身吻上那颗朱砂痣。 他呼吸一滞,我感觉到他的眼睫轻轻一颤。 我曾在禁书里看见过一种术式,术式·福祉,只可用于拥有十种影法术的术师,主要是用来……续命,有其它的用途,但是这是最大的作用。 续命,不是让被施术者长生不死,而是将施术者拥有的余下寿命分享一半给被施术者,延长被施术者的寿命。 施术者将自己余下的寿命分享出去后,自己余下的寿命也就会因此而折去一半。 也就是说,施术者如果拥有余下两年的寿命,那么被施术者的余下寿命在施展完术式后就能够多出来一年,施术者自己余下的寿命则只有一年了。 如果施术者长生不死,那么被施术者同理也能够长生不死,这种情况特殊,长生不死,那么也就是说生命无限,施术者无限的生命折去一半仍旧是无限。 这个术式听说千百年前就存在于世,继承条件异常苛刻,比起死回生术还要难以继承,迄今为止没有人能够继承,不,似乎还是有的。 我记得,那张写有这个术式的纸张上在空白一侧被人写有一句话——“我渡源葉继承啦”。 渡源葉继承了这个术式,我也继承了这个术式。 “这是我专门留给他的术式。” 我脑海里响起这道清冷的声音,而后又很快散去,容不得我向她询问。 半分钟的时间,长如一个世纪,伏黑身上的清香沁人,带着他惯有的冷意。 我在心里数着秒,数到第三十后很快直起身。 伏黑周身被浅白的光笼罩,这光亮要比治愈术的光亮要强一些,在夜间显得甚是明显。 他身上所有的伤口迅速愈合,就连心脏处的伤也很快愈合,一切都恢复如初。 我将我仅有的余下一半的寿命都给了他。 “谢谢。” 他坐起身,平静开口。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术式其实在第二章末尾就埋下伏笔了:D还有其他的作用 五条悟那边也很忙|-|一心多用 第91章 再会 我眼中的是何种景象? 人变成扭曲怪异的咒灵,咒灵吞噬杀害无力反抗的人,术师与术师相斗,孩童的哭啼,大人的咒骂与怒斥。 暗夜之下,是无数恐惧、惊惶、愠怒以及杂糅欲望相交织,像一根一根细白的蜘蛛丝交错间杂,轻轻一扯,自己的手上也染满了这混沌情绪。 人类自相残杀起来,毫不手软,抛却爱与善,将世间的光吞噬干净。 为何他们会这样做? 他们想要举行诅咒转移仪式。 为何想要举行这个仪式? 他们想要延长我的寿命。 为何会想要延长我的寿命? 他们……害怕着我体内的诅咒,害怕它不受控制,害怕它将所有人吞噬。 可他们还曾记得我体内的诅咒是因何而来? 他们可曾想过渡源家为什么会一步一步走向毁灭? 他们有好好思考过为什么会到今天这一步吗? 我望着眼前的一幕幕,心里平静无波。 渡源,你后悔过降临这个人间吗? 我似在问她,又似在问我自己。 我疲惫地抬起头寻找那抹白,可天地昏暗,灯笼红黄的光照亮不了黑夜,我也没有找到想要找到的那个人。 不知怎的,我的心沉下去不少。 “白桜,你是对伏黑施加了什么术式吗?” 虎杖的声音从我身侧传来,我偏头去看他,一如往常扬起笑颜。 “嗯,对。” 他张张口,没再继续说下去,最后道:“你和伏黑没事就好。” 痊愈的伏黑站起身与我对上视线,这次是我率先移开视线。 我拾起那柄短刀握在手里,盯着它许久,而后将刀尖对着自己的心脏处。 周围一切凝固,所有的术式也停了下来,就连咒灵也颇有灵性地停了下来齐齐看向我。 看着这一幕,我轻笑两声。 “我们谈谈吧?” 所有人都沉默着,许多双眼睛都紧紧盯着我手中的刀。 “我知道你们都害怕被渡源氏的诅咒所伤,都想要通过延长我的寿命减缓诅咒的释放。” “你们之中,或许有人是想保护家人不受诅咒所害,或许有人是不想诅咒波及到无辜的人,又或许有人是为了自己,我理解你们,明白你们当下一切的所作所为,但是……” 我轻叹口气,脸上仍然带着笑。 “不要再伤害四部的术师了,四部的术师也有自己的家,也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人,你们都是人,没有必要自相残杀,不就是渡源氏的诅咒吗?无法百分之百信任五条悟能将它祓除的话,那就让它一直待在我的身体里吧。” “瑾川幸,可能有人不知道他是谁,没关系,大家只用知道他身上有一种诅咒,这种诅咒可以让被咒者陷入长眠,永远永远处于生与死的交界点,也就是说,让我拥有这样的诅咒之后,你们所有人都不用再担心我死亡了渡源氏的诅咒该怎么办。” “这个办法可以让你们不用再费心举行了诅咒转移仪式之后该怎么办,只用在我陷入长眠后将我放在一个合适的地方不再理会就好。” 夜间的凉风吹动我鬓边落发,我淡笑着声音平静轻柔。 四下安静,没有人回答我。 我抬着头去看那被墨染黑的天空,漆黑的夜空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幼年的时候,我在去了某个夏日祭典后大病了一场,将祭典上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奇怪的是,自那天起我开始喜欢天空,尤其是万里无云一望无垠的天空。 因为天空的湛蓝,我开始喜欢蓝色,家里的人为我搜集了不少蓝色的物件,可千万种蓝都无法与天空相媲美。 某一天,我的哥哥送给我一个蓝色琉璃球,在浅光下晶莹剔透,像是将整片天空都囊括于其中,我爱不释手。 我将它捧在手里,坐在长廊一角听着屋檐角风铃叮铃的清脆响声轻哼着歌,那时,我曾出现过一个念头——如果那位五条家主的眼睛也像我手中的琉璃一样好看就好了,若是……若是当真如此,我也不是不可以乖巧一些…… 这个想法出来后我沉默了许久,再也没有将那琉璃球拿出来过,琉璃球被闲置许久,我已记不清它被放在了什么地方。 我仍旧喜欢远眺天空,即使是在被加茂鹤川困住的日子里我也喜欢去远眺天空。 地牢是没有窗户的,不知加茂鹤川是受了什么刺激,在某一天跑到我面前轻声询问我想要什么,除了自由,他什么都可以给我。 他的询问带了哀求的意味,这样的情绪让人觉得奇怪极了。 “给我一个有窗户的房间吧。” 除了自由外,我想不到自己想要得到什么,于是我这样回答到。 得到我的回答的他欣喜极了,很快让我出了地牢,将我带到了另外的屋子里。 屋子四周都有铁栏围着,贴着咒符,若是关上了门,里面的人根本无法靠自己出去。 他给了我一间有窗户的和室,其实也不过是另外一间牢狱罢了。 我常透过大开的窗户、牢固的铁栏去远眺天空,混沌的日子里我没见过几次白日湛蓝的天空,常常看到的是被夜空拥着的月亮。 夜夜瞧着它,我竟觉得它就和那位五条家主有几分相像。 为什么? 加茂鹤川常对我说,五条悟不会在意我,不会注意到我,我所有的悲剧起因于不被他选择,五条悟绝对不会走向我,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他,加茂鹤川,还陪在我身边,只有他走向我。 五条悟就和月亮一样,我知道月亮的存在,但是月亮不知道我的存在,他与它都离我无比遥远,是我无法触及的存在。 我曾这样想过,并且深信不疑。 这个世界蛮无聊的。 我在心里想着,脸上的笑意散去,疲惫不堪地握着手中的短刀,短刀上所留有的记忆让我不想去看地上毫无生息的和子。 “让我陷入长眠,谁也不会有损失,就这样做吧?” 我轻声问到,夜风停了下来,万物寂寥。 突然一只手握住我的手将刀尖移开,不再让它指向我。 “我也不会有损失吗?” 五条老师看向我,不知在何时他取下了眼罩,露出的那双眼睛要比我幼时得到的那颗琉璃球还要漂亮许多。 他将我手中的短刀收走,脸上没有丝毫笑意,抬起另外一只手用手指擦拭我的嘴巴,我愣愣地看着他。 “嘴上都沾了血了。”他似在解释,轻叹口气。 这声叹息很轻,稍一不注意就会被忽略掉。 他看着我,而后咧嘴一笑,扯了扯我的脸颊:“好傻。” 我抿嘴垂目,好一会儿才得以平静开口。 “叹气会把幸福叹走的。”我小小声说到。 “没关系,叹走了我就把它抓回来。”他哄孩子似的说到。 “幸福怎么抓得回来……”它又不是咒灵。 后半句话我没说出口。 “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我可是五条悟。” 那双眼睛极为夺目干净,我低下头,不去看他。 “白桜要是陷入了长眠,我可是很苦恼的。”他再次开口。 “但是这样可以让所有人安心。” “看来白桜的这个所有人里不包括我。” 我不知如何回答。 “长眠不是个好办法,你还记得松溪织耶的那封信吗?” 松溪织耶曾说过,造神仪式有日月两篇,她很清楚日之篇的内容。 “记得的。” “所以呀,我们有其他办法来解决渡源氏的诅咒。”他极为耐心地说到。 “嗯……” “难道白桜又想离开我?” “……没有的。” 他瘪嘴弯下腰偏头看着我,声音委屈:“白桜需要我吗?” 这样的问题也只有他会那么直接问出来了。 我侧开头,不去看他那双眼睛。 他一把将我抱在怀里:“那我来回答吧,我需要白桜。” 这回答的是刚刚的那个问题吗…… “衣服会脏的……”被他这样抱着,我闷闷说到。 他身上纤尘不染,却一把将满身是血的我抱在怀里。 “有什么关系嘛。”他毫不在意。 “还有那么多人在……” “他们的确不该在这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轻笑:“好啦,我先松开。” “嗯……” 因为五条老师的出现,周遭的咒灵全部安分了下来,所有术师也不再使用术式。 也真是难为他们可以在五条老师离开的这短短时间里将这里闹成现在这样。 瑾川幸没被祓除? 我瞧见了瑾川幸极为安分地站在不远处。 瑾川幸作为诅咒没被五条老师祓除不由让人觉得奇怪,我想起之前,我对瑾川幸的身份好奇,拥有六眼的五条老师按理来说他是能清楚瑾川幸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但是他并没有向我说清平常也有意不让我与瑾川幸多接触,将瑾川幸隔离开来。 是有什么不想让我知道吗? 我疑惑地将目光落在瑾川幸额头上的缝合线。 他给我的感觉,既不像瑾川幸,也不像渡源崎月,我说不上来有什么证据来证明这个结论,但感觉上,他谁也不是,就是一个新的存在。 “和子?” 瑾川幸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和子,疑惑地瞧着她,让人看不出喜怒。 他怎么会说她的名字? 我疑惑间又去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和子,很快收回视线,也没有再去看瑾川幸。 为什么不幸会降临在和子与她的弟弟瑾川幸的身上…… -------------------- 作者有话要说:和子对白桜很重要,她现在的平淡不是冷漠瑾川幸的身份揭开的时候就是加茂鹤川要下线的时候,五条悟是绝对不会同白桜说清瑾川幸到底是个什么存在的,不知道会不会有小可爱说阴间(超小声 第92章 真相(上) 天空再次下起淅沥小雨,凉风穿过斜雨、落叶与枯枝刺入人的骨髓,加茂鹤川仍旧记得他第一次遇见她时也是个落雨天。 年幼的他浑身是伤地站在石梯上,神情恹恹地盯着积水潭上的阵阵涟漪。 雨雾之中,他瞧见一个女孩撑着红伞路过。 她忽然停下,似是注意到了他,转身向他走来。 万物寂寥,女孩走向他的每一步让他胸腔里的心脏无端快速跳动。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这是什么反应,愣愣然瞧着她走近他。 女孩的面容逐渐进入他的眼帘,和他母亲一般有着赤眸黑发,他原本该是对此感到厌恶的,但奇怪的是,他没有。 女孩是他迄今为止所见过的,最漂亮的人。 “不去躲雨吗?” 这是她对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女孩不仅相貌生得好,声音也很好听。 被她那双好看的眼睛看着,他低下了头,没有吭声。 他瞧见自己露出来的双手红肿不堪,不知为何竟将手放到身后,不想让她看见。 他又瞧见自己衣角鞋履破烂不堪,将头垂得更低。 “你受伤了。”她又道。 他仍旧没有说话,低着头听见面前的她轻叹一口气,而后没有雨再滴落在他的身上。 他抬起头想瞧个究竟,见是女孩将红伞偏向了他,她正面容平静地看着他。 他被浅白的柔光笼罩着,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不仅凉雨在远离他,四周的寒风与冷气也在远离他。 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这种东西。 他身上的每一个伤口疤痕都在快速痊愈,哪怕是经久未愈的严重伤口都在快速痊愈。 “为什么要治疗我?”他鼓起勇气问到,很快移开视线不与她对视,“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 他的声音弱了下去。 “顺手罢了。”她淡声回答。 顺手吗……他在心里想着,闷闷“嗯”了一声。 “雨停了。” 女孩将红伞收起,似乎是要离开。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的名字?”女孩瞧着他,而后轻笑一声,“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他半垂眼眸,将半张脸埋在衣领之中。 “无名,就这样称呼我吧。” 不知怎的,女孩最后还是开口了。 他抬眸欣然:“初次见面,我叫加茂鹤川。” “嗯,走了。” 女孩转身,不再多停留。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他忙问。 她停了下来,回过头:“我们会再见面的。” “真的会再见面的吗?”他踌躇着问出口。 “会的,说不定明天我们就会再见了。” 他张了张口,最后点点头:“我叫加茂鹤川,您……别认错成其他人了,如果您会来找我的话……” 他手握着衣角,好不容易将这句话说出来。 “我不会认错的。”她回道。 话音落地,她也转身离开。 回忆渐淡,加茂鹤川透过木窗望着庭院。 我也没有认错你,可我好像认迟了一步…… 他在心里想着,轻笑出声,也不知他在笑什么。 渡源白桜,这是你的真名。 他坐在空荡荡的和室里沉默许久,最后站起身。 天空又下起了淅沥小雨,我犹豫着最后还是看向了躺在了地上的和子,快步走向她。 纵然我身上的伤还未被治疗,浑身是血,但是咒灵们都不敢上前阻拦我,黑压压的咒灵尽数散开,为我让开一条走向她的路。 所有人都沉默着,只有雨声轻响。 我走向毫无生息的和子,如十三岁那年一般,由快步到最后的提起裙角奔向她。 这条走向她的路实在太长,长到让我与她生死两隔。 凉风冷雨扑在我身上,过往的一幕一幕仿佛在就昨日发生的一般,不停在我脑海中浮现。 会告诉我什么是善什么是恶的和子,会在每一个无聊乏味的日子里陪伴我的和子,会温柔叫我小白桜的和子,她再一次死去了。 生时遭受苦难,死后不得安生的,不仅仅有渡源阳子以及渡源氏的每一位,还有着瑾川和子。 我在她身旁停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蹲下身放下长刀用治愈术去治疗她。 治愈术无法将她救活,但可以让她的尸身不至于看起来太过凄惨。治愈术的光芒暗淡,回复效果极为缓慢,但是我还是想要将她治疗完整。 她的眉眼还是当初离开时那样,温柔、干净,可她额头处…… 我不敢细想,本该待在棺椁里的她又经历了些什么。 像是在折磨我似的,她额头的伤愈合起来要比她身上任何一处的伤口愈合起来难上许多。 “白桜,你的咒力会撑不住的。” 五条老师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的身旁,握住我的手阻止我继续使用治愈术,他撑着红伞看着我,那双苍蓝眼眸平静宁和。 我默声停了术式。 “我的和子她死了,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她就死了。” “……嗯。” 想说的话有很多,但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 我收回了手。 秋风萧瑟,寒雨嘀嗒。 “对不起,我不该浪费咒力,我只是……只是……有一点想她。” “我明白的。” 五条老师平和地看着我。 我没再继续说下去,俯下身将和子抱在怀里,从口袋里的拿出干净的手巾擦拭干净她染血的脸。 “渡源家主。”瑾川浅奈的父亲来到我的面前,他看起来也不大好,多处受伤,浑身鲜红,幸而没有致命伤,“和子她……” “将她带回家吧……”我浅声道。 我仍然不想让她被火化,因为我还想着在某一天都够使用起死回生术将她复活。 “……好的。”他弯下腰将和子横抱在怀,看了看我,最后什么也没说,走向不远处的那间屋宅。 我收回视线,再次拿起长刀,站起身,视线掠过周边的咒灵最后停在一个人的身上。 “你知道和子?”我问向一直安分跟在五条老师身后的瑾川幸。 “和子,小白桜重要的人,知道。” “不要叫我小白桜。” 他眨眨眼,点点头:“和子说,保护白桜,五条,坏人,大家,坏人,会伤害,白桜。” “她给你说,其他人都是坏人,他们会伤害我?” 他再次点点头。 “他们不会伤害我的。”我对他道。 “不伤害,白桜。”他认真地重复我的话,“白桜,受伤了。” 他先是看了五条老师一眼,而后上前一步伸出手,浅白的柔光亮起。 “你会治愈术?”我一愣,看向五条老师。 “只能治疗白桜你的治愈术。”五条老师解释道,显然在我真实想要弄清的问题上装糊涂。 “嗯……” “我们去找加茂鹤川吧。”五条老师不紧不慢道。 “好。”我应道,又对瑾川幸道,“你去陪陪和子吧,不用跟着我们。” 他疑惑不解地看着我。 “毕竟你也算是她的弟弟。” 他懵懵懂懂应下,走向那间屋宅,一步一回头。 “别看我了,快去吧,不可以伤害其他人。” 他闷闷不乐地应下,不再回头走向屋宅。 我伸出手,手心向下悬凝了一颗转动的光球——术式·参道,用于引路的术式。 我之前在那只咒灵身上施展了这个术式,本打算在第二批孩子被送还后试试可不可以凭此与五条老师去找寻他们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 现在能不能凭此来找寻那只咒灵的归点,实在难说,咒灵总是会移动的,不知那只咒灵现在身在何处。 引路光线延伸到很远之处,目的地没有丝毫的移动。 这只咒灵…… “老师,需要我们一起吗?”虎杖来到我们身旁问到。 他身上也有不少伤,不过也都不是致命伤,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他身体素质够好,还是因为那些咒灵都没他厉害,在刚刚受到渡源氏的血液吸引而不停涌来的大量咒灵中能全身而退。 “不用。” 五条老师话音刚落,黑压压的咒灵群散开让出一条路,一个人向我们走来。 他步履不缓不急,带着从容赴死的意味。 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淅沥小雨间,我站在红伞下与他对上视线。 “我来见你了,白桜。” 他对我说到,嗓音温柔,面带浅笑。 诚然,他的皮囊是好看的。 像春日未褪去寒意的静潭,像夏日晚间裹挟着夕阳余晖的清风,像秋日开败正逐渐腐烂的花,像冬日携着荒凉的枯枝枝头。 纵使皮囊好看,也难抵灵魂的腐烂。 “加茂鹤川?那是加茂鹤川?他怎么敢出现的?” “还是一个人来,他怎么敢的?” “这是来自投罗网的?” 细碎的讨论声响起,加茂鹤川充耳不闻无比平静,像是不怕五条老师的术式会让他瞬间消失一般。 “我是来同你告别的。”他笑道。 “告别?”我淡声道。 “我活不久了,很快就很死去,你高兴吗?”他双目含笑看着我。 我握着手中长刀冷视他,五条老师伸出手似要发动术式。 “让他说完吧。”我打断了五条老师,他收起了术式。 “对于你的死亡我感到无所谓。”我对加茂鹤川说到。 他脸上笑容一僵。 -------------------- 作者有话要说:五条悟:我觉得还是不要听他说完比较好感谢在2021-09-10 04:38:16~2021-09-13 15:33: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iy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真相(中) “无所谓?”他反问一句,而后舒口气,“也是。” 他浅笑着,仿佛永远不会愠怒一般。 “渡源白桜会在乎什么呢?什么也不会在乎。” 他嗓音柔和。 “四部的新娘嫁进渡源家后,她可以漠视这些女孩被折磨致死,让我想想,瑾川和子死的时候,她就站在一旁旁观吧?” “瑾川和子死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呢?你还记得吗?”他故意似的,声音温柔,“你当然记得,就在刚刚,你不是将她祓除了吗?小白桜真下得去手。” “你让渡源纪子占用了瑾川和子的躯体。”我冷声回道。 他轻笑两声,看不出有任何的惊慌与怒意,而是有着奇怪的平静。 “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弱,不是吗?” “她是你的母亲。” “母亲?你觉得她配得上我叫她一声母亲吗?” 我默声。 “说来真巧,你我都拥有不配称为母亲的母亲,我们本是一类人。” “她不是。”野蔷薇很快回道,声音响亮,“你到底是想来做什么的?戳人伤口?” 加茂鹤川也不恼,看了她一眼而后又将目光移到我身上。 “还记得渡源家的人那天在大火之中是如何死去的吗?”他心情愉悦,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楚,“那场大火是我,加茂鹤川引导你的哥哥,叫什么名字来着?哦,渡源崎月,做出来的。” 我一愣。 “说起来上一任渡源家主实在固执,无论我是威逼还是利诱也不肯把你送进加茂家。” 怎么会? “很奇怪不是吗?那时候的局面,将你看作筹码的他如果在对方给出巨大筹码时,该是不在意你究竟会去御三家的哪一家的。” 的确令人奇怪,叔叔他固执无比,为了大局什么都肯放弃。 人人都说,加茂鹤川与他私聊后,他将渡源家的筹码压在了加茂家,可如今加茂鹤川却说他拒绝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竟然在考虑你进了加茂家后不会有好未来,奇怪的想法,为什么不会有好未来?禅院家可是个会吃人的地方,那家的术师可不是什么善茬,你去禅院家会比去加茂家好?” “你不存在的地方,就是我能好好活下去的地方。”我回道。 加茂鹤川带给我的记忆,大多都是痛苦的,一看见他,我就能够明白痛苦究竟是什么。 然而,他似乎还不满足于此。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他欣然道,“还记得渡源崎月脱你羽织的事吗?” 不好的记忆再次被他翻开。 “是我做的。”他淡然陈述,“真是可惜,没能达成我真正的目的,不过,幸运的是,你因此疏远了渡源崎月。” 渡源崎月从未向我解释过那天的事,而我一直在疑惑与不知中疏远了渡源崎月。 我错怪了渡源崎月。 我的哥哥,他是永远不会伤害我的人。 “渡源崎月太护着你了,让我做什么都束手束脚,不过也幸亏他能够不顾一切地护着你,不然,要是有渡源家在,我也无法做接下来的事。” “瑾川幸,那孩子你们将他祓除了吗?你好奇过他的存在吗?他有着与渡源崎月神似的面容吧?小白桜有透过他想起渡源崎月过吗?可能没有吧,毕竟你什么也不在乎。” “我现在告诉你他是什么……五条家主,别这样,你想瞒她一辈子?” “现在的瑾川幸是什么样的存在?”我道。 “你看见他额头上的缝合线了吗?他是瑾川幸与渡源崎月的缝合物,一个崭新的个体,你喜欢吗?”他笑盈盈道。 缝合……物? 崭新的……个体? 他的意思是说……? “小白桜那么聪明,应该能想明白。”他唇角上扬,“这个术式的施展我们失败了很多次,只成功了一次,唯一成功的这次就是他。” “瑾川幸真是令人欣喜的存在啊,是最适合作诅咒的容器,不是吗?” “他不是什么容器,他是人。”我握紧了手中的长刀,“渡源崎月的尸身在哪里?把他还给我。” “渡源家的血肉很让咒灵垂涎,你说——他会在哪儿?” 我耳畔嗡嗡作响,脑子里的记忆混乱不堪。 我似乎猜到了哥哥的尸身会遭受些什么,体内诅咒的秩序开始混乱。 “白桜,我做了很多的事,除了有想要毁你的清白与名誉,以及引导你的哥哥毁掉渡源家之外,我还做了许多。” “是我,加茂鹤川,将你的哥哥,渡源崎月的坟墓挖开,让他的血肉落入咒灵之口。” “还记得那家孤儿院里的可怜孩子吗?是我,加茂鹤川,为了找寻延长你寿命的办法,将那些孩子关押起来做实验。” “瑾川和子的坟墓,也是我,加茂鹤川,派人挖开,让渡源纪子占用她的尸身。” “你毁了瑾川幸的一生,毁了和子的一生,毁了整个渡源家,还有那些孤儿院里的无辜孩子,加茂鹤川,你个人渣。” “对,我就是一个人渣。”他毫不在意道,“差点忘了,你还记得你十二岁那年没能见到五条悟的事吗?是我,是我阻拦了消息的传递,欺骗了渡源一家上下,你现在身边站着的五条悟根本就不知道你十二岁那年的事。” 五条老师不知道?!我恍然,看向了身旁默不作声的五条老师。 一切在这一刻都说通了。 愿意花费大价钱将伏黑带出禅院家的他,是不会在我十二岁那年选择避而不见的。 我一直以来,不仅误解了渡源崎月,也错怪了五条老师。 他们都没有丝毫的过错,错的是误会他们的我以及一切的始作俑者——加茂鹤川。 五条老师平静地与我对上视线。 “你的人生里经历的一桩桩一件件,大多是被我干预着。” 加茂鹤川再次出声,我移回视线。 “为了见到她你可真是不择手段。” “我已经见到她了,白桜。”他声音又温柔了不少,“她就在我的眼前,就是你啊,渡源白桜。” “我可不是你想要见到的那位神明。” “你是。”他肯定道,“你是她,却又不是她。” 他又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她……”他像是在那一瞬间回忆起了那位,“没有你那么冷漠。” “白桜,你什么都不在乎。” 他再次开口。 “瑾川和子死时,你一滴眼泪都未曾落下来过,你被挑去手筋关进渡源氏的祠堂,整整两个月不哭不闹,渡源家大火的时候,你就站在门外漠视着宅内的一切,我将你关在地牢里几个月,你一次都未曾向我服软过。” “渡源白桜,你会难过吗?你知道失去是什么吗?你有人的情感吗?” 他脸上的笑意浅了不少:“看看你周围,那些死掉的人,你会为他们难过吗?或是并不在意?” “我怎样与你有什么关系?” 加茂鹤川说出的一切让我一时间无法缓过神来。 我的人生受到了他的摆布与戏弄,我所在乎的人事物都被他推向了我所无法触及的远方。 我生来便一无所有,在逐渐长大的过程中好不容易变得足够富足,然而眼前的这个人再次让我一无所有。 他是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是泥浆里爬出的毒蛇,盯上了一个人后恨不得将这个人拖拽至他所活着的深渊里,与他一起永坠黑暗。 践踏着无数条生命的他毫不在意毁掉了多少人的人生,只为了拖人与他一起下地狱,而这个人是我。 他不仅毁掉了渡源阳子他们的人生,也毁掉了我的人生,更毁掉了他自己的人生。 我不明白他心里的那抹执念究竟是有多深,但我知道的是…… 我恨他。 我从未恨过谁,他是我第一个恨的人,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恨的人。 “渡源白桜,我可恨吗?你想亲手杀掉我吗?我现在就在这里,来将我杀掉吧,我绝不会反抗的。”他像蛊惑人的恶魔一样,浅笑着,“亲手杀掉你的仇人吧,渡源白桜。” 我看着他,一声不吭。 “你在等什么?你不恨我吗?”他似乎对我的反应并不满意,“你不恨我?为什么不恨我?我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还不够可恨吗?为什么还不动手?” “亲手杀了我啊,渡源白桜。”他脸上的笑容全然消失。 他止住了声盯着我,而后一步一步向我走近,黑压压的咒灵群跟随他一点一点散开。 “余下被我抓走的一百多号人已经被我送进了渡源禁地,估计这会儿已经死透了,你生气吗,渡源白桜?” 他说出这句话后,四下惊怒声响起,怒骂着他,“去死”的字眼从人们的口中蹦出重重砸在他的身上。 “我不恨你。”我明白了他想要我说出什么,恶劣道,如意看他愣然。 “你不恨我?”他颤声道。 “加茂鹤川,这是你的名字?你快要死了吧?多年以后你的名字将会被我遗忘。”我变本加厉道,“不,不需要多年,我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将你忘记。”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道。 “为什么不可能?不是你说的吗,我什么都不在乎。” “我剥夺了你的童年,毁了你的青春,让你被迫背负那么多诅咒,你绝对不可能不恨我。”他脸色苍白,似在对我说,又似在告诉他自己。 “我可以让我体内的诅咒将这段记忆吃掉,你明白的,我能做到。”我风轻云淡道。 “你怎么可以!”他急声,抛却了寻常的平淡,不知为何像丢了重要之物的孩子红了眼圈。 “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他喃喃低语,而后冷冷看了一眼五条老师。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他的身影很快变淡,唇角涌出鲜红。 “渡源白桜,我诅咒你——我要你一辈子都恨我,我要你一想到我的名字就感到厌恶与憎恨,我要你一辈子都记得你的人生悲剧是由我一手造成的,你谁也不会恨,除了我,也只有我。” 他看着我,似哭又笑:“渡源白桜,你最大的不幸是遇到了我。” “恨我吧。” 他最后对我说到,蓝色的火焰猛得燃起将他包裹于其中,淅沥小雨之中,他的身影逐渐被火焰吞噬。 -------------------- 作者有话要说:加茂鹤川并不怕死感谢在2021-09-13 15:33:26~2021-09-16 15:2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方阿耶 6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真相(下) 在加茂鹤川被蓝色火焰吞噬殆尽时,雨停了。 他什么也没留下,无论是躯体还是灵魂,全都消失在火焰之中。 人死前的话语会变成诅咒,他诅咒了我,诅咒我永远恨他。 恨是什么样的情绪,我从前并不明白,但是加茂鹤川,他成功地让我理解了什么是恨。 即使他没有诅咒我,我也恨他,他死前对我的诅咒并没有多大的必要。 他并不懂我,或者说,他不相信我也会有人的情感。 我会难过,会伤心,会感到快乐,也会有喜悦,我有着一个人所会拥有的情绪,并不是石头心木头人。 即使我幼年时期在这方面迟钝,情感缺失,但在他的干扰下我逐渐明白了什么是喜怒哀愠。 他不相信我,其实也在不相信着他自己。 他以为他所做的一切都不会让我有所触动,一次又一次地做出比之前还要过分的事来试图引起我的注意。 我将永远记得他,记得他的所作所为,记得他是我唯一恨着的人。 我忽然想起那天,他站在开得茂盛的樱花树下与坐在长廊角上的我遥遥相望。 粉白的花瓣飞舞将他笼罩在其中,风吹动着他的衣角,他袖口处的樱花绣花也混杂在真花之中。 他站在庭院门口,我坐在屋宅之中。 “既然不能爱我的话,那就恨我吧。” 他站在树下红了眼圈,但没有让眼泪落出。 加茂鹤川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如他所愿,我一想到他就感到厌恶。 他所伤害的人数不胜数,做了这一切仅是为了追求一个虚无的人。 他不是一个好的人,甚至称不上是一个人。 他是有才能的,但这样的才能给许多人带来了痛苦。 我无法原谅他。 眼前的一幕可以称得上是灾难,受伤的人难以计数,加茂鹤川不仅让咒灵帮他的忙,也让不少术师加入了他。 我感到很疲惫,前所未有的疲惫,就像是全身的力气被抽空了一般。 今晚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仍旧有许多的疑惑未解,眼前也有不少受伤的人需要治疗,还有那些死去的人…… “白桜?” 我听见了五条老师的声音,正准备转身去看他,却觉头晕目眩。 身形不稳间我倒了下去,落入一个人的怀抱之中。 是五条老师接住了我,我彻底陷入了昏迷之中。 “白桜。” 是谁在叫我的名字? “快起来了,小白桜。” 声音好熟悉,就像是…… 我迷迷糊糊醒来,睁开眼坐起身。 “和子?” “小白桜昨晚是跑到哪里玩了吗?睡到现在,怎么叫都叫不醒。” 我愣愣地看着她,感觉十分不真切。 “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忘了吗?”和子温柔笑道。 “我的生日?” 她递上了一套干净的和服:“小白桜自己的生日都能忘记,这是睡迷糊了吗?” “我……”我愣然看着眼前的和子,而后打量熟悉的和室。 这里是我的卧室,或者说,这里是我十四岁以前一直居住的地方。 我这是在做梦吗? 我想起曾有人说过在梦里人不会感到疼痛,于是我伸出一只手准备掐自己。 手抬起,却没有继续接下来的动作。 “今天是我的生日吗?”我问道。 “是的呀,快来换衣服。”和子笑盈盈道。 “好。” 我掀开温暖的被褥,在和子的帮助下换上了新和服。 “时间过得可真快,今天过后小白桜就是十二岁了,估计一眨眼呀,小白桜就会长成大姑娘了,长大的白桜一定会变得比现在更漂亮。”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整理好一切后期待地看着我,“小白桜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呢,我很期待。” 她眉眼和善,唇角带笑。 “我们快出去吧,别让大家等急了。”她牵着我的手,走向和室之外。 整个渡源宅都很热闹。 “和子夫人,白桜小姐,早上好!” “早上好。” “白桜小姐变得比昨天更可爱了。” “小白桜什么时候都很可爱。” “和子夫人说的是。” 喜气与欢悦充盈着整个渡源宅,轻松的氛围难得一见。 “白桜,生日快乐。” 我的哥哥,渡源崎月,正站在庭院门口浅笑着看着我。 “哥哥!” 我眼睫微颤。 “难得见你那么激动,是一晚上没见到我,想我了吗?”他调侃道。 “我想你了。”我老实说到。 他一顿,扑哧一笑:“好啦,我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还想我吗?” “还想的。” 他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眸光星璨:“怎么突然那么黏人了?” “那小白桜想我吗?”和子问道,“如果只想崎月的话,我可是会难过的哦。” “想的,我也很想念和子。” 她笑得开心。 “快走吧,生日宴快开始了,我爸爸应该等急了。” “崎月这是在吃醋吗?放心,我永远是白桜最喜欢的和子,你永远是白桜最喜欢的哥哥。” “我知道的。”他闷闷道。 “你能抱抱我吗?”我抬着头对和子问道。 “当然!” 她毫不犹豫地一把将我抱在怀里,我似乎感觉到了她的体温。 和子的怀抱依旧温暖。 “哥哥有给我准备什么生日礼物吗?”我兴兴然问道。 “有的。” “是什么。” “现在还是一个秘密,一会你就知道了。”他牵起我的手,带着我走出庭院,“快走吧。” “好。” 我跟随他与和子一同踏出庭院,瞬间,一切都消失了。 热闹消失,没有人再牵着我的手。 什么也没有了,包括那间庭院,天地间只剩下一个我。 空荡寂寥。 “所以说,礼物是什么呢?” 我轻声询问,没有人回答我。 实在无奈,我已经忘记了十二岁那年得到的生日礼物究竟是什么。 我原本想叹口气,但还是止住了叹息。 眼前出现一具合上的棺椁,一位白衣少女坐在其上。 她与我几乎一模一样,除了脸上的那颗痣,她的眉间有着一颗朱砂痣,而我的眼下正中有着一颗泪痣。 我们很相似,但也有着不同。 “白桜。” 她嗓音清冷,像是寒冬的一捧雪。 “是我。”我回。 “现在我们见面还太早了,再等等吧。” 她从棺椁上下来,慢慢走向我。 “小白桜是开得茂盛的繁花,也是枝头上自由的飞鸟。” 她眉眼间携了浅淡的笑意,像皑皑白雪中绽放的一朵红梅。 “渡源葉是爱你的,渡源也是。” 她这样说着,俯身在我眉间落下一个吻,很轻,像风抚花枝。 “白桜。” 是谁在叫我? 我缓缓睁开,第一眼就看见了正在为我治疗的瑾川幸,他微垂着头,柔顺长发落在鬓边。 他和他姐姐长得很像,也有着渡源崎月的那双赤眸与那颗泪痣。 他没有受渡源氏的血液吸引,安安静静地用术式将我身上的伤治愈。 “白桜,醒了。” 他两眼弯弯,笑道。 我的视线落在了他额间那条缝合线上,浅淡的伤痕尤为刺眼。 只能治疗我的治愈术……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我的眼眶里争先恐后地涌出,奇怪极了。 “对不起,瑾川幸。”我这样说到。 他不解地看着我。 “白桜。” 是五条老师的声音。 瑾川幸听见这个声音后,起身离开了这间和室。 五条老师拿出手巾为我擦去眼泪,抱着我哄道:“悟在你的身边。” “悟在我的身边。”我重复道。 他用脸蹭了蹭我,小猫似的,捧着我的脸在我那颗泪痣上落下一吻,而后又很快地在我唇上落下一吻。 他像恶作剧得逞的小孩,高兴极了。 “我们家的术师已经赶到了哦。” 我们家?是在说五条家吗? 我安静地听着。 “硝子他们也来了,正在给受伤的人治疗,渡源禁地里的那些人我已经带回来啦,很多人都还活着。” 他那双苍蓝的眼眸将我的身影囊括于其中,我看着他眸中我的倒影。 “……悟。” “嗯?” “我好像……继承了起死回生术。” “果然吧,我说得不错,白桜是天才。” 他又在夸我了。 他似乎不会难过,见他这样,我忍不住笑了笑。 “白桜继承的起死回生术的代价是什么?” 他问道,并没有兴冲冲地让我立即施展这个术式,而是询问这个术式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他拥有着六眼,是可以看穿一切术式,我无法瞒着他,也没有必要。 “达到一定限度后会失去五感中的其中一感。” 现在我的味觉已经丧失,五感中我还留有触、嗅、听、视这四感。 “一定限度。”他重复道。 “我可以控制好度的。” 他沉默了很久,而后好半天才道:“好,到时候我要守在你身边。” “……好。” 起死回生术,救了一个后,无法眼睁睁见另外的人就这样死去,这种情况下实在难以控制好度。 此刻,屋宅外围了不少五条家的术师,五条家的术师之外也守着不少高专的辅助监督,一间屋宅被围得密不透风,无人能够擅自闯进来。 不过,也没有谁敢在这时候闯进来,屋内,我的身旁正站着五条老师。 一具具尸体送到屋内,一个个人又走出屋内。 松溪华在昏迷之中被送出屋后,向平井中与向平穗里被送了进来。 他们是最后被送进来的人,可我已经到了极限。 迄今为止,四部所有的死去术师全都复活了过来,那些被绑走的人也是,全都安然无恙。 现在似乎只剩下向平井中与向平穗里。 不,不止他们,还有渡源宅死去的人,还有和子,还有孤儿院里的大家,他们都未曾活过来。 我看向五条老师。 --------------------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悟的性格会是白桜所需要的18悟的剧情快到了,白桜味觉丧失是有作用的(悄声 第95章 明白 我与五条老师彼此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他墨镜下苍蓝的眼眸与我对视着,许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垂下眼眸,白羽眼睫将他的眸光遮掩。 五条悟是圣人,他终究不会阻拦我。 我如此想到。 所有人都能活下来,只要我不再顾及术式使用的限度,用我剩下来的四感来交换无数人苏醒过来的机会,无论从何种方向说,这都是个很划算的交易。 况且……我不一定会失去全部。 “你是不是笃定了我不会阻拦你?”他声音不大,但在空寂的和室里尤为清晰。 被猜中心思的我没有回话,移开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在很多选择中,白桜总会先放弃自己。” 我承认,在我衡量事物的价值天平上,我自己的确是最不重要的那一位。 我从来不会选择我自己,他很明白这一点。 和室内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好啦,去做你想要做的事吧,不管是什么,我都支持。”他语气轻松,脸上笑意浅淡,“当然,要排除离开我这件事。” “……好。” “我那么善解人意,不如给我一个奖励吧?”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眨了眨眼。 “……为什么五条老师那么喜欢……” “你又叫我五条老师了。”他瘪嘴,“因为现在只能做亲亲这种事。” “嗯?”后半句话我没听清,疑惑道,“现在什么?” “没什么。”他笑道。 我狐疑地看着他,他不肯说出刚刚那后半句话,于是我不再追问,将心里的疑惑搁置一旁。 待向平井中与向平穗里的呼吸重新恢复时,我收起了术式。 眼前的画面一晃,我感到略有晕眩,好在并没有什么大事。 仍在昏迷中的向平穗里紧蹙着双眉,许是做了噩梦,我犹豫着抬起手将她的眉间抚平。 对不起。 我在心里对她说到。 五条老师让人进来将他们二人抬出了这间和室安置到其他房间里。 许多的人都活了过来,我舒口气。 夏油杰。 我忽然想到了这个名字,想对五条老师说些什么,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 清风吹动发间,我与他站在和室门口看着祥和安宁的庭院。 我喜欢这样的日子,这样和五条老师平静无波的日子。 我曾对未来不抱有任何希望,对一眼望到头的结局感到了厌倦,但是如果是和五条老师在一起的话,我想,未来也许并不会无聊。 我的人生乏味极了,直到我遇到了他。 是的,我开始生出了一种期待,期待着与五条老师在一起的日子能多一些,再多一些,没有难过的事发生,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着。 活着吧,与他一起。 我对16岁的自己说到,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 十指相扣,手的主人笑盈盈地看着我。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一直喜欢的天空不仅仅是头顶的那片天空,还是眼前人眼眸之中的天空。 我喜欢着眼前人的笑容,也喜欢着眼前人。 眼前人是五条悟,我喜欢着他。 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呢? 幼年夏日祭典上的初次相遇的惊鸿一瞥? 十二岁那年盛装打扮坐在薰香充盈的和室里等待着他到来之时? 十三岁那年被挑去手筋躺在祠堂冰凉的地板上望着无数阴森人像之时? 被加茂鹤川关在地牢里虚弱无助时盼望着能与他见上一面之时? 被体内诅咒折磨精神几近崩溃疲惫思考身后事之时? 被误解,被咒骂,被嫌恶,被打压……将过错归结于他身上之时? 还是……在他对我说有他在、请试着相信他之时? 又或者是在他告诉我——“你是个既叫渡源白桜,也叫砂糖白桜的小女孩,不是什么商品,是人”的时候? 或者是在我每一次自厌时对我变着法的夸赞? 或者是每一次不厌其烦、足够耐心地领着我一步一步走进他所在的光明垂青之地? 又或者……是在他第一次给我一个拥抱的时候? 细数起来我着实不清楚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也许在执念化作真正的喜欢的那一刻。 五条悟他一直尊重着我,将我那被践踏得支离破碎的信心与自尊一点一点重塑,尝试着将我所失去的青春找回来。 与他相遇时我几乎一无所有,像被锋利的剪刀剪得破破烂烂的布娃娃,内芯的白色棉花都露了出来。 破布娃娃遇到了一个温柔的人,他一针一线仔细认真地将破布娃娃身上的伤口都缝合完整。因为他,破布娃娃终于拥有成为一个好布娃娃的机会。 这样温柔的人,谁又不会喜欢呢? 至少破布娃娃会喜欢。 我喜欢他,五条悟。 “白桜,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只给你一个人说。” “是什么?” 他弯下腰,凑近我在我耳畔轻声道:“我喜欢你,超级超级喜欢的那种哦。” 我一顿,脸颊发热。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他咧嘴一笑:“不过秘密说出来好像就不是秘密了,所以我要告诉所有人我喜欢你,并且只喜欢你。” 我眨了眨眼,他这样直接让我略有无措。 “我要告诉所有人咯,好不好?”他还是询问了我的意见。 我一时愣然,眼前这位显然还拥有少年心性的人高声道:“五条悟喜欢渡源白桜,超——级喜欢的那种!” 我忙扯了扯他的袖角,不知是不是周围五条家的术师已经习惯了他们的这位五条家主,不为所动地坚守在他们各自的岗位上。 “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白桜是嫌我年纪大吗?”他开始委屈了。 我不知如何解释,只得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的啦。”他开心地一把抱住我。 这个人太喜欢亲亲抱抱了,像个黏人的幼稚孩子。 忽的,他盯着我的双眼没有再说话,只见他虽依旧唇角上扬,但是笑容浅淡了不少,似是轻叹了一口气。 这个细微的叹息再次出现了。 他是在可惜着什么吗?我想到。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我率先站稳将目光移开望去——脸色仍旧苍白的松溪华正匆匆向我们这里走来。 “家主。”她稳了稳呼吸,“您还好吗?” 她也许指的是施展完起死回生术后我的状态如何。 “我还好。” “一下子恢复几十条人命,您……”她蹙眉,最后却道,“谢谢你让我们活了下来。” “不用谢我的。” 她默声沉思片刻,又道:“您这样太冒险了,起死回生术这样打破生死轮回的术式代价十分沉重,您……您也要为您自己考虑考虑的。” “我不太想要就这样看着很多人死去。” “您其实可以自私一点的。”她犹豫道,“虽然以我的身份不能这样说。” 她是在关心我吗? “我没事的。”我笑道,“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是的。”她道,看了看庭院里的几位术师。 “我们进去说吧。”五条老师说到。 待和室的门关上后,松溪华再次开口。 “加茂鹤川这次将我与我的母亲,松溪家主,绑走是为了从我们这里得知一个叫日之篇的内容,但我们并不清楚这日之篇。” “松溪家主也不知道?”我问。 “是的,而且织耶前辈对我们说月之篇存在一个骗局,具体是什么她并没有说。” 存在一个骗局?什么骗局? 对我来说,造神仪式就是个不该存在的东西,沾染了无数条生命的血泪,诅咒转移仪式也是如此。 等一下,加茂鹤川为什么要举行诅咒转移仪式?仅仅只是为了延长我的寿命?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在造神仪式之前举行诅咒转移仪式,而且他选择自投罗网这事太过顺畅让人感觉很不真切。 “松溪织耶有遇到过加茂鹤川与诅咒转移仪式吗?”五条老师问,他似乎与我想到了一块去了。 “昨晚曾提过一句,但没有来得及告诉给我们。”松溪华回忆道。 “看来我们得见见她了。”五条老师说,看了看我,“休息一晚,明天我们一起去见她?” “好。”我应了下来。 “那我先下去准备。”松溪华起身道别从和室里离开。 “以防万一,我先让家里面的术师先到松溪家。”五条老师安排着,叫来一位术师吩咐了下去。 “好的。”我回忆着加茂鹤川的死前对我说过的话。 “我已经派人去搜寻那个叫真人的咒灵了。”他对我道,“你的哥哥……我会将他找回来的。” “……谢谢。”我默了好一会儿,而后换了个话题,思量着开口,“以加茂鹤川所拥有的,四年前他该怎么样才能欺骗得了渡源家?” 他当时就拥有了那么大的势力吗? 我与五条老师对视着,彼此都清楚彼此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有人在帮他,而且不会只是一个人,或许……那些不想要渡源家与五条家联合的势力都会是帮他的人。 渡源家也许不仅仅是被加茂鹤川骗了,或许,在这充斥着腐朽规则的咒术界里是被所有想要打破生死继续控制渡源家的人给欺骗了。 渡源家被骗局推向了毁灭。 “我会将他们找出来的。”五条老师说到。 “我相信你能做到的。”我浅声回道。 第96章 日之篇 一个人永远不会死去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我原是不知道的,直到在某一天我遇到了松溪织耶。 我与五条老师坐在和室里,精美的屏风将松溪织耶的真容掩盖在其后。 屏风上的图案我很熟悉,那是渡源宅,属于渡源家主的那个庭院,画面里翩飞的樱花花瓣将人带到了那个久远的时光里。 渡过时光的洪流,跨过生死长存至今的松溪织耶此刻就坐在屏风后。 “白桜大人,五条家主,你们来了。” 这是个苍老而甜美的声音,饱含了无尽的疲惫。 她曾在信中称呼我为渡源家主,而现在她称呼我为白桜大人。 我明白,我不是她的那位渡源大人,不是那位她心目中唯一的渡源家主。 渡源葉早已离开了,她的存在几乎快要被时光吞噬殆尽。葉家主已经成了过去,一个永远不会再回来的过去。 我想到了渡源宅的书房里那本记录着渡源葉生平的书破破烂烂,也许终有一天无人再会提起她。 时光将她抛下,人们终会将她遗忘。 “嗯。”我回道。 屏风上的人影一顿:“这个声音我已经几百年没有听到过了。” “你还记得她的声音?” “一直都记得的。”她缓声道,声音里充满了怀念。 她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造神仪式的日之篇我现在就告诉给您吧。” “好。” “造神仪式日之篇,仪式举行前需要准备——渡源家棺椁三具,无脸神像以及神骨,神骨指的是可以替代那位千百年前名为‘渡源’的神明的任何事物。” 她慢慢开口说到。 三具棺椁? 我心里疑惑,之前加茂鹤川只拿走了我放在五条家的三具中的其中两具,看来他所知道的月之篇里的内容在这点上不太一样。 神骨的话……我想到了在渡源宅得到的神乐铃,那是渡源葉的肉身化成的咒具。 我知道,渡源葉是我的前世,自己的前世的身体化成今世的武器,心里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三具棺椁,一具装载神明的肉身,一具装载神骨,一具装载无脸神像。神明的肉身需要身穿白无垢躺入棺椁之中,在进入了棺椁之后,需要在她眉间用五条家继承了六眼的术师的血液点上一颗朱砂痣。” 点上朱砂痣? 我想到了术式·福祉,然而容不得我细想,又听松溪织耶继续说到。 “造神仪式日之篇分为两部分,神明于痛苦之中降临混沌人世,回应人们的期盼与祈求。” “所以,仪式场地需要选择诅咒最为浓厚的地方,三具棺椁并排放置,神明的肉身位于中间,三具棺椁中只有这具的棺门在仪式的进行中需要盖上。” “阴雨天的晚上十二点是仪式开始举行的时间,需要十二位术师奏乐,十二位非术师跟随乐声跳神乐舞。” “在乐声之中,还需要二十个人的眼泪与哭声,所有的人都必须身着白衣,直到三具棺椁之下涌出鲜红才可以停下一切。” “这时,先去查看无脸神像是否睁开了眼睛,如果睁开了,那么仪式的第一步就成功了,反之,则失败。” “破晓时分就是神明苏醒之时。” 就第一部分来说,不需要无数人付出生命的代价来换取仪式的成功,显然造神仪式日之篇要比月之篇温柔许多。 所有人都需要身穿白衣,我想到了梦里的那个场景——淅沥小雨之中白衣少年将倒在泥泞里的神像扶起。 白衣少年对于渡源来说是个很特殊的存在吧…… 我看了看身旁的五条老师,五条老师侧头默声回望我。 “成为神明的肉身有什么条件吗?”我收回视线,向松溪织耶问道。 “来自渡源家,至于是渡源家的谁,无脸神像会指引人找到能够神明肉身的人。” 也就是说,这也是一个既定条件下所会被选中的人。 结合刚刚我所得知的,神明的肉身需要在躺入棺椁之后在眉间用血点上一颗朱砂痣,而这血来自于五条家继承六眼的术师。 术式·福祉,我想到的不久前所用到的这一继承类术式,施术者只会是渡源家的术师,在施展中也需要在被施术者的眉间点上一颗朱砂痣,而这一术式只可用在禅院家的术师身上。 也许,这一切都在隐晦地暗示着与渡源有关的事。 “造神仪式的确是消除诅咒的好方法。”松溪织耶说到,“但白桜大人、五条大人,我并不建议你们举行这个仪式。” “怎么说?”五条老师问。 “无论仪式的第一部分是失败还是成功,白桜大人的灵魂在这第一步结束后会受到某种影响,很有可能会陷入永远无法苏醒的长眠。” “某种影响?”五条老师又问。 “日之篇并未说清是什么影响,如果选择举行仪式,仪式的第二部分,在白桜大人未苏醒时需要让她一直躺在棺椁里,不能打开棺门,并且需要将这具棺椁一直放在诅咒气息浓厚的地方,直到白桜大人醒来。” 松溪织耶解释道。 “只要白桜大人没有醒来,仪式就仍在进行,这个过程里不能让任何人打开棺门,棺椁上存在咒力,如果擅自打开,那么棺椁中的白桜大人就会消失不见,不仅整个仪式会失败,您的存在也会由此消失。” 这是消除诅咒的好方法,整个日之篇,除了我,没有人会受到任何的伤害。 我下意识这样想到,然而很快脑子里出现委屈的五条老师。 大概……还有他吧? 似乎猜到我在想什么的五条老师侧头瘪嘴看着我,小孩子不高兴似的。 松溪织耶坐在屏风之后,安静地看着屏风上的两道人影,其中一位的影子显然要比另外一位小许多。 那道小一些的人影让她晃眼间回到了曾经年少时的某一天——她提着裙角去找渡源家主,在家中仆人通报后她走进了和室来到了屏风后,她瞧见了屏风上三道人影,是她的葉家主还有那位五条家主以及那沉默寡言的禅院家主。 秋风裹挟着若有似无的凉意,雨后的庭院清爽舒适,屋檐角的风铃轻轻晃动,三道人影仿佛融入了那扇屏风上祥和安宁的世界。 那时还年幼的松溪织耶忍不住将目光聚在中间那道人影上,那道人影的主人叫渡源葉。 松溪织耶遵照着家中教习曾经教给她的礼仪极为守规矩地正襟危坐,百无聊赖地用目光描绘那道人影。 她想参与其中,但又觉得当一个旁观者、陪伴者似乎也不错。 如果一直这样就好了。 见他们三人气氛融洽,她在心里冒出这样的念头。 记忆太过久远,松溪织耶已经忘了那天她为什么要去找渡源葉,理由万千,最直接的或许是她单纯想要见一见渡源葉,想要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能够长一些。 来自于四部的她深知渡源一家所背负的诅咒,也知道渡源葉有着惊世的才能,谈笑间扭转万千人的生死,可她,松溪织耶,也会在每个日夜担心着即使是渡源葉也避不开二十岁死亡的诅咒。 她无数次想过,世界上真的会有神明的存在吗?如果有,为什么祂肯让渡源一家活在苦难之中?如果没有……那渡源葉也许就是他们的神明吧。 没有人会不喜欢渡源葉。 即使时至今日,松溪织耶也这样认为。 那天,百无聊赖的她终于等到那位五条家主与禅院家主离开,她的渡源家主从屏风的另一头走出来,两眼弯弯地看着她。 “无聊了吗?”她问。 松溪织耶愣愣然地轻“嗯”了一声。 “你想做什么?无论是听曲看戏,还是读书写字,我都陪你。” “什么都可以的。” “那……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诶?可是这不合规矩,教习婆婆说女孩子不能随随便便出门。” “在渡源家可以不用守这样的规矩哦。” “真的吗?” “真的,我可是渡源家主诶,小织耶不相信我的话吗?” “我相信的!” 渡源葉咧嘴一笑,春夏的绚烂蓄在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她向松溪织耶伸出手。 “那么我们现在就走吧?” 松溪织耶心跳如鼓,伸出手牵上那只白皙纤细的手,跟着渡源葉走出和室,走过大大小小的庭院。 “四四方方的院子跟牢笼似的,一直被困在这里,让人觉得实在无聊极了。”渡源葉轻声说着,语气平静。 “如果有葉家主在的话,是不会无聊的。”松溪织耶声音微弱地回道,似在自言自语。 渡源葉展颜,毫不谦虚地肯定道:“我也觉得。” 她脸上的笑像洒进昏暗长廊里的光,回眸侧首间让松溪织耶的耳尖染上红霞。 渡源葉是晨曦,她张扬而明媚,才不是那些人口中所说的轻浮不堪重任。 那时的松溪织耶如此想到,无意识握紧了渡源葉牵着她的手。 明明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可是松溪织耶仍然无法忘记与渡源葉在一起的的日子。 她仍旧记得她的葉家主,即使她的葉家主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死去了。 她的葉家主不喜欢被困在渡源宅,不想要成为诅咒,可是世事弄人,葉家主她于二十岁生日那年死去,死在了渡源宅,死后身体化作了诅咒被困在渡源宅宅底,庇佑渡源宅存在至今。 渡源葉爱着所有人,除了她自己。 因为爱,所以奉献,因为爱,所以放弃。她所有的遗憾与不甘随着她的死亡一起带入她的棺椁之中,除了松溪织耶,无人再深知渡源葉是怎样的一个人,她曾经又是怎样活着,她拥有着怎样的一个人生。 松溪织耶仍旧记得她死去的那天晚上。 “您恨我吗?”松溪织耶弱声问道。 她知道松溪织耶的所作所为,可她没有暴怒,没有怨恨,只是平静地看着松溪织耶。 长久,她叹口气。 “你有错,我也有错。” 她没有回答是否恨松溪织耶,原谅还是指责,那时的松溪织耶想不明白她的态度。 “一直活着吧,松溪织耶,死亡不会降临在你的身上,”她声音疲惫,这是她临终前对松溪织耶说的最后一句话。 渡源葉诅咒她长生不死,可被诅咒着的松溪织耶却不恨她对自己的诅咒,不是因为她追求这无限生命,而是因为这个诅咒来自于渡源葉,这是渡源葉给她的诅咒。 松溪织耶承认自己与那位加茂鹤川都是疯子,只不过加茂鹤川要比她更下得去手,更不管不顾一些。 渡源葉死前还说了一个诅咒,是的,就是渡源家流传至今的那个诅咒——在之后的年代里,这个家族会诞生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将咒力强大到足够与渡源一族背负的诅咒相抗衡,将获得人们的爱意与敬意,而不是怨恨与嫌恶。 这孩子将被爱、鲜花与掌声包裹,沐浴在暖阳中带着人们的崇敬活着,而不是如每一个降生在渡源氏的人一样,被怨恨、被恐惧、被厌恶、被嫉妒,在沉重的诅咒中苟延残喘、互相折磨。 被渡源葉爱着的这个孩子降生了,就是如今的渡源白桜,此刻坐在屏风那头的她。 松溪织耶看着眼前的那道人影,想要见见她,却又生出胆怯之情,最后像年幼时那样只一声不吭地盯着隔开她们屏风。 请原谅她,她实在是太想念渡源葉了,心里无措又矛盾。 在渡源葉死后,有传言称,五条家主在与禅院家主殿前比武动了真格后,他有说过那么一句话——下一次,我会先来到这个世界,然后去找她,我将成为最强,强到能够改变这个咒术界。 无人知道那位五条家主口中的她是谁,为什么他会想要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去改变这个咒术界,只有松溪织耶大概能够猜到,或许还可以加上那位禅院家主。 听说那位禅院家主于生命受到了威胁,在使用十种影法术时召唤出了一个人形幻影,那幻影的模样是……渡源葉,幻影的出现,五条家主的那句话也就随之出现。 有人并不相信以上的传言,也没有谁站出来细细讨论过这件事,所有人都默契地选择了避而不谈或是随口带过。 至于五条家主与禅院家主为什么会在殿前比武动了真格,除了两位当事人,没有人足够清楚这其中的原因。 不管有什么样的猜想或是传言,他们都死去了,无人再给出真相。 那个时代的人现在只剩下了松溪织耶,只有她还活着,看不到生命尽头怀抱着回忆活在没有她的葉家主的世界。 她承认,她感到疲惫了。 --------------------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久巨巨巨忙,不过其实我也有在看评论的:D故事讲到这儿,其实渡源葉的剧情已经差不多了,渡源、两面宿傩、花晓院还有那位白衣少年以及惠惠的故事还在后头,18悟的剧情里会有惠惠的出现,毕竟同一个时间线 第97章 男孩女孩 窗边鸟鸣轻响,五条悟与白桜已走出和室,正站在庭院之中。 他们已了解日之篇的具体内容,而是否要举行这个仪式看起来似乎还要再思忖几番。 庭院里传来少年人的说话声,伴着鸟鸣声落入昏暗空寂的和室里,最后跌在地上烟雾似的散开。 早该习惯孤独的松溪织耶不知为何心沉了下去,她垂下头看着伸出袖口的那双手,枯槁无力。 她也曾是少年人。 她手微颤,听着庭院里那熟悉的声音,不知为何她想要见一见这最后一位渡源家主——渡源白桜。 转世的她,除了有未曾改变的嗓音,是不是还有着未曾改变的面容,或者……也有着那颗爱着世人的心。 松溪织耶这样想着,她动着轮椅走出屏风,向前的每一步都极为缓慢,似乎这每一步都是她下了决心迈出的。 上一次,是她的葉家主带她走出屏风的,这一次,也到了该她自己走出屏风的时候了。 她实在太想念葉家主了,她已记不清如何熬过这漫长的岁月,只觉得,如果这一次她不去看看那位白桜家主的话,也许她这辈子再也无法看见她的葉家主了。 葉家主,终你一生,你会有求而不得的人吗? 葉家主,即使是你,你会有不得不与你爱的人阴阳两隔的无可奈何吗? 葉家主,你……为什么会选择成为诅咒庇佑渡源氏?你有想过自己要几百年甚至永远都将躺在那冰冷潮湿的地底下吗? 你会害怕吗?你会厌倦吗?你会觉得生命乏味吗? 葉家主,织耶错了,织耶想你了。 松溪织耶坐在轮椅上走出那和室,来到阳光正好的庭院里,几个少年站在庭院门口,庭中那惹眼白发青年的身旁站着一位乌发少女,她高束马尾,背影恍惚间让松溪织耶想到了渡源葉。 “渡源家主?”她声音发颤。 乌发少女听见声响,转身回眸。 一瞬间,松溪织耶的世界彻底安静下来了,风声鸟鸣声都离她远去——渡源白桜有着与渡源葉几乎一模一样的外貌。 与白桜那双平静的眼睛对视着,松溪织耶张了张嘴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她愣愕地看着白桜。 虽然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可是在她见到白桜的样貌的那一刻,她还是愣住了。 她的葉家主回来了…… 白桜疑惑地看着她,对她陌生极了。 不,她的葉家主没有回来。 眼圈在一瞬间变红,松溪织耶很快低眸垂首,撞见自己那苍老的手,又无措地将手缩回袖口。 她明明告诉过自己无数次,她的葉家主永远都不会回来了……自己这是在期待什么啊…… “白桜家主……我……我……”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自嘲着自己明明是个几百岁的老人,现在却窘迫得像是被训斥的小孩。 她越这样想,越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今天是个好天气,很适合出来晒晒太阳。”白桜浅笑着,话家常似的接过话头。 松溪织耶抿着嘴,好不容易“嗯”了一声,仍旧低着头。 几百年了,她还是个没用的小孩……她这样想着。 “幸亏有织耶,让我们那么快就知道了日之篇的内容。”白桜夸道。 织耶……松溪织耶听见这个称呼后愣了愣。 白桜家主是有读心术吗? “这都是我该做的。”她回道。 “这都是我该做的。”松溪织耶回道。 该如何形容眼前的老人呢?苍老一词还不足以表达,她就像一棵生长了几百年的大树一般,身上的每一处都被时光刻上了深深的痕迹。 这就是长生不死吗? 我心里没有害怕,也没有厌恶,只是——有一种恍然大悟。 对于短命的渡源氏来说,活到老这样的事只存在于想象之中,虽然的确也见过人老去的模样,但我从未见到过真真切切活了几百岁的人。 岁月吞噬了她的外貌,但她的灵魂还很年轻,依稀间可以瞧见她年轻时的模样。 她或许也曾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说实话,刚刚见她忽然红了眼圈,我也不知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于是我学着五条老师哄小孩的方式对待她,现在看来,似乎还挺有用? 不知松溪织耶在想些什么,许久后她叹口气,回到了一位端庄老人的状态。 “白桜家主,无论您做什么样的决定,我以及我们松溪一家都将无条件支持您。” “好。” 语毕,松溪织耶看了我一眼,像是在透过我去看某个人一样,她的目光没有停留多久,很快收回,而后很有礼貌地道别坐着轮椅回到那原先昏暗的和室里。 我与五条老师正准备与站在庭院门口的虎杖他们一起离开,和室里又传来松溪织耶的声音。 “白桜家主。” “嗯?” “可以再叫我一声织耶吗?” “织耶。” “……谢谢。” 在回高专的路上,我与五条老师坐在车后座,开车的人不是伊地知先生,似乎是另外一位辅助监督先生,虎杖他们则是与伊地知先生同坐一车。 这几天发生的事着实太多,我都未曾好好静下来细想过。 我观察着手中掌心大小的蓝色水晶球,这是五条家的术师从加茂鹤川之前待的地方搜寻得到的,乍看之下没什么特别之处,但因水晶球里浮动着“渡源”二字,于是他们给了我。 我看不出什么,只觉得握在手中冰冷,盯着那“渡源”二字久了,我心里很不适,这样的感觉就和听见渡源的身躯被端上两面宿傩的餐桌类似。 我不大喜欢这个水晶球,虽然它的蓝色很漂亮。 “它可以指引万物。”五条老师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向我解释道。 “指引万物?” “对,它也可以用来指引道路,有了它,白桜就不会迷路了。” 所以五条老师才将它给了我吗? 可以指引万物的东西给我用来指引道路,是不是太过浪费了点? “这样的话,它是不是可以用来帮我们找到脑花他们?” “我试过,它没有反应。” 这个东西没有被脑花他们带走而落到我的手上,想必他们要么是不知道这个的存在,要么是并不担心有人凭借这个东西找到他们。 用来指引道路的话…… 我看着水晶球,在心里向它问到:悟在哪里? 水晶球里的渡源二字很快散开拢聚成一个“悟”字与一个小箭头,箭头指向正是我身旁的五条老师。 那么直白的显示方式吗? 我一愣,这个“悟”字几乎占满整个水晶球,我听见身旁传来两声轻笑,微羞地在心里对水晶球说可以了,这次它没有任何反应,红色的箭头笔直地指向我身旁那位笑着的青年。 “白桜是在想我吗?” “没有。”我很快回道。 水晶球里的字十分显眼,直白且无声地在说我在说谎。 白桜在哪里?我在心里问到。 水晶球里的字再次变幻,回到渡源二字,一个小红箭头指向了我,勉强算是回到了刚开始的模样。 “白桜没有在想我,可我在想白桜哦。”他笑道。 我默默偏开头不去看他的笑容。 看来……直白的不仅仅是水晶球。 我看了一眼开车的那位辅助监督先生,他面无表情,嘴角别扭地抿成一条线。 奇怪的表情。 “白桜为什么不看我?难道你看腻了我?” “……没有的。” “白桜是喜欢女孩还是男孩?” 这是什么问题? “呃……我都喜欢。”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郑重地点点头。 气氛微妙,我觉得我需要一个虎杖来破译五条老师现在在想什么。 他笑望着我,虽然眼罩遮住了他的眼睛,但是也让人感觉不太自在,。 “五……悟呢?”我尝试打破这个氛围。 “我?我也都喜欢,只要他们的妈妈是白桜你,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无所谓。” 他们的妈妈…… 五条老师您听听您都在说些什么…… 我脸颊很热,瞥见开车的那位辅助监督先生面无表情,他似乎在努力保持嘴巴抿成一条线,但是嘴角偶尔不听话地上扬了几下,又被压了下来。 “白桜又在看其他人了。” “男孩女孩什么的,您想的也太远了吧……”我小声说道,无意识用了敬语。 “不用对我用敬语的哦。”他也轻声说道,而后又很自豪地开口,“其实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如果是女孩,就叫——” 我手足无措地打断他:“我、我知道了。” “白桜知道了什么?”他似是故意开口。 “没什么。” “白桜这是在对我害羞吗?” “害羞?” “就是感到不好意思啦,就像现在白桜的脸都红了,耳尖也红了哦。” 原来这就是害羞吗? 容不得我细想,我又听见某人说到。 “白桜是在对我害羞。” 也不知他在乐些什么,带着股傻气。 “悟一点儿也不会害羞。”也不会感到尴尬。 “其实我也会害羞的。” “是吗?”我半信半疑道,“什么时候?” “我悄悄告诉你。” 他附在我耳边轻声对我说出他害羞过的时候,我脸上的热度再次涌了上来,羞红了脸。 “轻浮。” 我如此对他说到,他嘻嘻笑着没有反驳。 -------------------- 作者有话要说:松溪织耶是犯了错的,细究起来她的错误其实挺严重的,没有洗白她的意思开车的辅助监督先生:我快忍不住笑意了 第98章 决定 我想要复活夏油杰。 这个念头在我听闻了他的故事后就出现了,即使那时的我还未继承起死回生术。 悟需要夏油杰那么一个朋友,我一直在心里这样想着。 悟实在是太孤独了,等待大家成为他的同伴跟上他前行的脚步的这个时间太过漫长。 人一生有多少个可以用来等待的年岁呢?我自己的经历告诉我这样的时光不仅仅是漫长,还是难熬。 所以,我舍不得,舍不得大家都因为他是最强而理所当然地将所有责任都推给他,舍不得他独自渡过每一个拥有难过过往的漫漫长夜,舍不得他往身后一看满目皆是苍凉。 难熬的日子里该有人来陪伴他,他该活在鲜花、掌声与爱之中。 我想要让他永远沐浴在阳光之下,永远被快乐与幸福包围,不仅仅能有人与他分享喜悦,还能有人与他一起面对苦难。 而我……我可能……活不太长,选择举行仪式后谁也无法保证我能很快苏醒,棺椁里的长眠与死亡没什么分别。 不知道在等待我醒来的日子里他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他会遇到什么事,什么人……他又是否会愿意一直等下去…… 如果是需要一直等待的话,那还是不要了。 我想,不管怎么说,他可能需要一个朋友,而这个朋友可能叫夏油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仅仅觉得应是如此。 复活夏油杰,这是我自作主张的一个决定。 “白桜?” 家入小姐的声音响起,我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她刚检查完我的身体状况,似乎是有什么想告诉我,我抬眸看向她。 “总的来说,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但是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像之前那样短时间多次使用起死回生术。” 她坐在椅子上正经认真地说着。 “我之前翻阅过有关资料,扭转生死这件事本就代价沉重,你一时间复活了那么多人,而现在却一点事都没有,这很奇怪。” 的确令人奇怪,渡源家继承并施展过起死回生术的人里还没有谁像我这样安然无恙,说到安然无恙这不得不让人想起渡源葉。 渡源葉也曾多次施展过起死回生术,在此期间她也未曾出现过任何的状况,直到渡源宅的那场大火。 “也许……还没有到我付出代价的时候,或者——我已经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我随口回道。 在这个讲究平衡的世界里,我并不觉得自己能够无代价得到任何的东西,得失之间总有一个平衡。 “……不管怎么说,你没事就好。”家入小姐舒口气,拿起桌上的水杯随意道,“白桜刚刚是在思考什么吗?” 我一顿,转念又想家入小姐算是与我相处很长时间的人了,看出来我的状态对她而言似乎也不是特别难。 我缓了缓,还是说出了口:“我想要复活夏油杰前辈。” 其实我暂时不想将这件事说出来。 家入小姐一愣,盯着杯中的水好半天才开口:“白桜是为了悟吧?虽然……我个人是想杰也活着,但也许……” 她止住了声,没再说下去。 我知道家入小姐欲言又止的原因——夏油杰在07年的时候杀光了一个村镇里的人。 那个村镇因此聚集了浓厚的怨气,这样的环境条件也是瑾川幸能成为诅咒转移仪式最合适的容器的原因之一。 “如果我能有逆转时间的能力,我一定会回到过去不让夏油前辈做出那样的事。”我浅声说出这句话来,一半是安慰,一半是惋惜。 家入小姐浅浅弯起嘴角。 “让夏油前辈复活过来吧?我想……悟需要他,您也需要他,可能还有不少人都需要他。”我半猜测地说到。 “不得不说白桜你在很多方面都很敏锐。” 家入小姐没有否认我的猜测。 “但是杰选了一个和悟背道而驰的道路,以残垢与血液的残留推测,07年他不仅仅杀了村镇里那么多的人,他还杀了他的父母,以此为开端他做了许多的……事,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家入小姐缓声道。 “如果那些因他而死去的人全都复活了呢?他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吗?” “你……全部复活,白桜你有想过你可能要为这个决定付出多少吗?如果真要这样做,你这是把自己的未来都赌上了。”家入小姐语气严肃,“而且杰与悟之间理念上其实是不合的,他们都有各自的想法,所以才会做了各自的选择,走上不同的道路。” “能成为悟的挚友的人不会是天生的刽子手,而至今能被家入小姐你念着的人也不会是天生的恶人。” 我这样回道。 “我相信你们,所以我相信着夏油前辈,而且如果他犯下的错误可以被人弥补,他也是可以有回头的机会。” 家入小姐沉默了很久,最后淡声道:“你知道是悟他亲手解决了杰吗?” 作为与悟和夏油杰前辈的同届生,家入小姐倒是很平静地说出这样的事实。 “夏油前辈死前有说什么诅咒的话吗?” “这倒没有。” “所以……现实问题上,夏油前辈与悟之间隔了许多条人命,无论那些死去的人无辜与否,这些人命都让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像一堵墙隔绝了他们两人,那么只要有人拆掉这堵墙他们就有重新成为朋友的可能。” 我缓缓陈述。 “让那些死去的人活过来,夏油前辈就有可以回头的机会,而起死回生术就能做到。” 我忽然明白起死回生术不仅仅可以让死去的拥有再重新活着的机会,还可以让无法回头的人拥有重新选择的机会,这也许就是它所存在的意义。 一直以来我不明白许多的事,也不大明白为什么自己能成功继承起死回生术,但是现在我明白我继承了这个术式后可以做些什么。 “人总是需要朋友的,不管亲疏,悟和夏油前辈或许都需要。” 家入小姐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人需要爱,来自于父母的、伴侣的以及朋友的,没有爱的话……至少我觉得这个世界会无聊极了。 也许其他人不那么想,但对于我来说,没有爱的话,我可能都撑不到二十岁,毕竟我体内的诅咒总是不停用极为负面的东西折磨我的精神。 虽然我到现在只是勉强明白了喜欢是什么,对于爱究竟什么也并不清楚,但是在我贫乏的记忆里我一直记得悟曾对我说—— “那些人也都曾在你的生命里出现过,即使他们已离去,你再也见不到他们了,那份爱意仍旧是存在过的。时间也许会消磨掉你的记忆,但是不会让他们曾深爱你的事实消失。” 他们曾爱着我,即使他们已离开,这是悟告诉给我的。 没有瑾川和子的白桜是无法执起刀剑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也不会意识到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没有渡源崎月的白桜是无法走出渡源宅足够自由地活着的,甚至也许未来还未降临而生命就已经停留在了过去。 因为他们爱着我,所以我能够撑到现在。 人需要爱。 我这样想着,忽然间脑海里出现了加茂鹤川的身影。 “求你,爱我吧。” 他的哀求声仿佛就在我的耳畔响起,我心里烦闷不堪。 我在厌恶他? 我在厌恶他。 如他所愿,我一想到他的名字就感到厌恶与憎恨。 加茂鹤川,他是我第一个恨的人,现在有了他死前对我的诅咒,恐怕他会是我这辈子唯一恨着的人。 因为他死前对我的诅咒,我难得开始思考有关于他的私事——他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害了那么多人,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结果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 他不仅什么都没有得到,也什么也没有留下,灵魂也好,身体也罢,全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见。 不,他还是留了许多的东西,他留给我无数人的痛苦,留给我灰黑色的童年,留给我一辈子对他的恨意。 他来这个世界走一遭,就是为了让我恨他的吗? 那他不仅人烂透了,他的人生也烂透了,不过以他的性子他应该并不在乎。 他之前为什么想那么快地举行诅咒转移仪式?我突然想到。 即使为了延长我的寿命,也不用那么着急不是吗? 可不可以换一个思考角度?比如说——诅咒转移仪式对他来说很着急,是需要尽快成功举行的仪式,仪式不能尽快举行的话,他会陷入麻烦…… 他会陷入什么麻烦? 虽然加茂鹤川已经死了,但是出于经验考虑,我也许不能就这样放松警惕。 不管怎么说,我都得提防他留了后手,那位没被搜查到的脑花先生不就是一个隐患吗? 脑花他不仅知道许多的东西,还占用着夏油前辈的身体,是一个棘手的存在。 脑花他想做什么?怎么样才能抓到他? 差点忘了还有那位两面宿傩,他肯一直安分地呆在虎杖的身体里什么也不做就等待虎杖吞下所有手指后被清理? 他如果肯安分的话也不会被称作诅咒王了。 无论是脑花还是两面宿傩,他们都是不小的隐患。 我正在思考间,又听见家入小姐的声音响起。 --------------------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后面不算是时间循环(悄声) 第99章 善人 “我有些好奇那位瑾川和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家入小姐浅笑道。 “嗯?家入小姐怎么突然提到和子?” “是那位和子教给你很多东西的吧?” “是的,”在家入小姐温和的目光之中我浅声说道,“和子她不仅仅教给了我许多东西,还给了我许多的东西。” 包括她的生命。 一个人要怎么样才会下定决心为另外一个人付出自己的生命,为了他人的未来断送自己的未来呢? 和子是一个很好的人,我能遇到她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但是对于和子来说,遇到我或许是不幸的吧…… 她不该踏入渡源家,或者说那些吃人的制度早该被废掉。 “瑾川和子是善人,白桜也是善人。”家入小姐说到。 “我也是善人吗?” “你不仅仅是善人,还是圣人。”家入小姐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楚,“如果那些曾不幸死去的人都被你复活了的话,很多悲剧都能被扭转。” “圣人……”我小声重复,没想到在家入小姐看来我会是圣人,“其实我觉得悟才是圣人。” “悟吗?”她轻笑两声,笑声悦耳,“我记得——悟那家伙曾经说过‘要为弱小的家伙们操心真是累’这样的话。” “还有这样的事吗?”出人意料但是细想后很合理。 “我记得当时杰听了他的话后说——‘弱者生存’才是应有的社会形态,所谓扶弱抑强,咒术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 “夏油前辈为咒术附加了责任。” “对。”家入小姐叹息似的回道。 “之后呢?他们发生了争执?” “之后呀……我见他们像是要打起来了就很快离开了,悟和杰都很厉害,要是动起手来难免殃及池鱼嘛。”她浅浅笑着,像是回到了她与他们的学生时期。 她的笑容很浅,不知回忆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其实我不应该在那时候离开的。”她说道,见我疑惑也不隐瞒,继续道,“天元大人点名派他们两人去完成两个委托。” 我没说话,安静听着。 “护卫星浆体的安全并将她……抹消。” 乍听之下是一个自相矛盾的任务,但是来自于渡源家的我也是清楚星浆体有关信息的——星浆体是那位天元大人用来延续自己的一个重要的存在。 天元大人拥有不死的术式,这也是他不使用渡源家起死回生术的原因之一。 “星浆体是一个中学2年级的女孩,她叫天内理子。杰和悟他们原本能成功完成这两件委托的,不,至少能成功完成一件委托的,但是当他们回到高专的时候,在委托结束前被一个人阻碍了。” “那个人没有咒力,但是体术很强,甚至重伤了悟,差一点就要了悟的性命,杰也被他打败了,他也杀了天内。” 家入小姐淡声说着。 “这个人算是在高专大闹了一场,很奇妙吧?没有咒力的人打败了拥有咒力的人,而且还是悟与杰这样实力不弱的术师。” “……是很奇妙。” “悟在那天后对术式的运用越来越精湛,一发不可收拾地越来越强,到了现在,咒术界里恐怕没人能够打败他,那天之后,杰也变了不少,他好像开始思考某些东西,后来……他犯了错,最后与悟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在一年前,他彻底离开了。” 所以天内理子的那件事算是悟与杰人生的转折点吗…… “他们一开始就有各自的理念,也终会做出各自的选择。”家入小姐淡淡道,“只是我没想到他们的青春会终止于那年苦夏。” 她语气轻松,淡笑着垂下眼眸,医务室里安静无比,夕阳橙黄的光穿过半开的窗户洒进干净空寂的屋内。 五条悟与夏油杰的青春也是家入硝子的青春,他们的青春终止于那年苦夏,家入硝子的青春何尝不是终止于那年苦夏。 “家入小姐。” “嗯?” “有我在,悲剧都能被扭转的。”我和声说道。 虽然她现在没有什么大悲大泣,但是我想……大人的难过有时候并不会有眼泪。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人的漂亮话,但是我想告诉家入小姐,继承了起死回生术的我会努力地让一些不该发生的悲剧就此消失。 她一顿,笑了笑,好看的眼睛上蒙了层薄薄的雾。 “这个世界不缺恶人,但缺善人,更缺圣人。”她温声说着,“白桜,你或许是神明赐给我们的礼物。” 她难得亲近人,一把抱住我:“你才十六岁,从降生那天起到现在,十六年的人生里遭受过那么多的苦难,你……害怕过吗?怨恨过吗?怪罪过这个世界吗?” “我怪罪过悟。” 她轻笑出声,笑声落入我的耳畔:“悟呀……” 她的怀抱很温暖,同和子的很像,过了好一会儿她这才松开,揉了揉我的脸,调侃道:“悟上辈子或者是上上辈子一定做了大好事,这才遇到了你。” 上辈子和上上辈子吗…… “不过说来很巧,你们相差了一个年轮,像是命运故意在捉弄你们一样。” “或许是吧……” “不管怎么说,你们终究还是相遇了。” “可能那位掌管命运的神明还是对我心软了吧。”我半开玩笑地说到。 “说不定呢。” 正在我们说话间五条老师走了进来,他的视线落在了家入小姐的手上。 “硝子。”他开口道。 “怎么?”家入小姐回。 我略感不妙,眼皮一跳。 “你在撬我的墙脚吗?”他道。 家入小姐一挑眉:“是又怎样?” “人不可貌相,没想到硝子你会是这样的人!”他两三步就走到我的身边一把将我抱住,“我们的感情可是很稳定的,谁都参与不进来。” “哦,是吗?”家入小姐收回手,冷傲道。 五条老师抱紧了我:“是的!” 家入小姐气定神闲地看着他。 “我们走了。”他很快对家入小姐说到。 语毕,也不等家入小姐有回应,他牵着我很快从医务室离开,离开前我向家入小姐道了别,某个幼稚鬼见此瘪嘴不满。 虽然是很快离开,但是他还是特地放慢了脚步等我。 “之前白桜你说你喜欢硝子,还喜欢熊猫、悠仁他们,你……” 我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但不知他是要问些什么,于是我安静听着。 “不会和他们中的某一位在一起吧?” 五条老师也会问这样的问题吗?我略有稀奇。 “……不会。” “……惠呢?” 怎么单独提到了伏黑? “不会。” 他顿了好一会:“因为你选择的是五条悟我嘛。” 也不知他在想什么,见他这副高兴的模样我没有选择问个究竟。 “关于诅咒转移仪式的事情五……悟知道吗?” “知道噢,从松溪家离开前我又倒回去问了松溪织耶对于诅咒转移仪式所知道的内容。”他向我解释后又说到,“虽然我不太想让你知道,但是我想你应该不想要被我瞒着。” “诅咒转移仪式,表面上是将白桜你体内的诅咒转移到作为‘容器’的瑾川幸的体内,实际上是加茂鹤川想借此达成他多个目的。” 加茂鹤川的多个目的? “在诅咒成功转移到瑾川幸的身体里后,他很大可能会占用瑾川幸的身体,他之前寿命将尽,这可以让他通过瑾川幸那特殊的体质让他活下来,而且,如果诅咒真转移到了瑾川幸的体内,占用这具躯体的他……” “他会和我形成不能断掉的联结,与我一直同在,直到联结断掉。”我接话道。 五条老师轻“嗯”了一声。 联结断掉,那么作为‘容器’的他很可能受损消失,也就是死亡,而我有可能会陷入不会再醒来的沉睡,这也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死亡。 加茂鹤川这打了一个好算盘,若真成功举行了诅咒转移仪式,不仅我的寿命得以延长,他的寿命也得以延长,并且,最重要的一点,我余下清醒的人生将永远受限于他。 我记得作为承受诅咒的一方仍旧会受到诅咒的影响,这也就意味着选择占用承受诅咒的一方的身体并不比寿命耗尽就此终结好。 不得不说加茂鹤川真的足够疯,疯病发作起来当真是不管不顾。 他理所当然地不关心别人遭受苦难,却也不在乎他自己饱受折磨。 一想到他我心里就不太愉快,于是我回握住五条老师牵着我的手。 “我明白了。”我淡声回道,转移了话题,问出很久前在我心里的一个疑惑,“悟……伏黑父亲的名字是叫……?” “伏黑甚尔。”他回道。 “……原来是他吗?” “白桜知道他?” “略有耳闻。” 渡源家曾让我了解过禅院家,虽然我并不认真,但是禅院直哉总会时不时提起他这位堂兄,这个名字对于我来说并不陌生。 “也是。”五条老师轻声道。 长廊里吹进凉风,我的目光落在被夕阳染红的树叶上,我与五条老师一起度过的第一个秋天到了。 “五条老师有输过吗?”我问。 “有,而且是大惨败。”他平静说到。 “大惨败?” “对,伏黑甚尔,我就曾输给过他。” 所以那个人是伏黑的父亲吗? “竟然是这样吗?” “是的,他的确很强,不过……在我们最后一次交锋之中,他并没有躲开我的术式,其实按理来说他是能躲开的,但他没有。” 所以这就是伏黑甚尔很早就消失的原因吗…… “伏黑并不知道这件事,对吧?” 名义上的养父与自己的生父之间……不知道他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我想不出来,换做是我大概是没什么感觉的,但伏黑是伏黑,我是我。 “对,他不知道,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打算告诉给他,但他似乎并不想知道关于他父亲的事,我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他要是在某一天问起,我也会事无巨细地给他说清楚。” 伏黑并不想知道关于他父亲的事吗? 我想起那天他说他已经忘记了他父亲的名字了。 忘记了自己父亲的名字吗? 我不可避免地想起我自己的父亲,我不知道我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是温柔还是严厉,或者……如大多数的渡源氏一样,生性冷漠,难以接近。 算了。 伏黑父亲的事由五条老师亲口告诉伏黑为好,我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悟。” “嗯?” “我打算复活……”犹豫了很久,我还是没说出夏油杰这个名字,于是我道,“和子” “……好。” 第100章 三人的梦 伏黑惠做了一个梦,他很明显地感觉到梦里的他是他却又不是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只是第六感罢了。 他梦到了好几个场景,第一个场景是——看起来只有九岁左右的他被一个美妇人牵着正走向一间神社。 四周都是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或许因为是在梦里,所以四周的人他都看不大清,就连牵着他的女人,他也看不清,只是心里有道声音在告诉他,他身旁的这位是他的母亲。 他被牵着过了鸟居走进了神社,神社正中央有间不小的屋舍,虽说是富丽堂皇,但很奇妙地与这山林融在了一起。 他面无表情地随着美妇人进了这间屋舍,屋舍里的两侧墙上都绘有人间百态,而正中央置有一高案台。 他对屋内的构造并不好奇,兴致缺缺地将目光落在高案台之后的白纱上,雾似的白纱上印出一个人像影。 美妇人松开了他,向神明上香祈福。 这间神社的主人奇怪的很,不要金钱,只要香火,似乎人间的一炷香就能让神社的主人满足了。 他抬着头觉得无聊极了。 不知哪里吹来的风,惹得白纱轻动,在所有人垂首祈福间唯有抬着头的他瞧见了白纱后的神像——这具神像有着与白桜酷似的面容,只是它没有白桜的眼下泪痣,而有眉间的那颗朱砂痣。 神像微垂着眼眸,面容宁和带着若有似无的悲悯与属于神明的那股子冷漠。 在看到神像的那一瞬他心动了,不,这也许不太准确,应该说——他感觉得到梦里的那个“他”对这具神像心动了。 这位小少年对一具神像心动了,奇怪得紧。 伏黑惠能清楚感觉到“他”的那份心情一如他当初第一次见到白桜时那样,这少年人的心热烈难掩又带着一份无措。 小少年很快收回视线,屋内暖黄的烛火照红了他的耳尖,对一具神像生出这样心情的他也不知是祸是幸。 神明有了新的信徒。 场景变换,伏黑惠发现他的手中多了一具小一些神像,观其模样与他们之前从加茂鹤川那里搜寻到的一模一样。 他正看着手中的神像,房门外庭院中传来细碎的讨论声。 “我听说前日禅院小少爷将那南边最为棘手诅咒给解决了,当真是年少有为。” “那可不,我们的小少爷他可是嫡系里最为出众的一个。” “不知家主、夫人他们对小少爷的婚事……有什么安排?” “我哪里会知道,不过想必自然是与地位相配的术师大家结为亲家。” “说的也是。” 伏黑惠说不上来他心里是有着怎样的感觉,容不得他细想,那些讨论声很快散去,梦里场景再次变换。 又一次上香祈福,轻风起,他抬头望去,那神像周身笼罩的微弱白光凝聚出一个人形。 他愣然,白衣女孩出现在他的眼前正散漫地俯看向神明祈福的众生。 第一眼瞧上去便让人觉得她性子清冷,像寒冬里的一捧雪。 她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屋内的人,最后落在了他的身上,那双好看的赤眸在暖黄的烛火中眸光流转,她从高台上下来,来到了他的身前,一步一步的靠近让梦里的那个“他”心脏无端快速跳动,就连他自己的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你看得见我?”她问。 女孩的声音同白桜的几乎一模一样,被她注视着的他收回目光半垂着眼眸,最后轻“嗯”了一声。 这位小少年并不知道自己的耳尖已无端染上了红霞。 也不知怎的,白衣女孩似乎来了兴致,和声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禅院——” 伏黑惠听不大清梦里的他说的是什么了,只知道他是作了回答的。 “渡源,这是我的名字。”她唇角微扬。 她的笑颜也如白桜一般令人不由心情愉悦,但是伏黑惠能清楚感觉到她与白桜之间又有很明显的差异,就像之前那位名叫渡源葉的渡源家主,即使她与白桜面容相仿,但与白桜又有着不同。 这位名叫渡源的女孩,或者说该称之为神明的祂要不染人间烟火些,即使她在笑,但她身上的清冷只多不减。 渡源。 梦里的“他”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这个场景很快散去,白衣女孩也消失在他的眼前,梦里的场景变换,这次的他似乎长大了许多。 四周狼烟未散,他手执长刀支撑着疲惫的身体喘着气,身上的黑衣被鲜红染透。 他很累,支撑着站起身,周围尽是无数术师、诅咒的尸体,四下凄悲,让人觉得心里甚是苍凉。 昏暗天地瞧不见一点光,精疲力尽的他身形不稳间向前倒去,忽得,一双玉手扶住了他。 他很快回过神来站稳,那双白皙的手也很快收回,手的主人正是那位眉间有颗朱砂痣的渡源。 “小禅院多少珍惜一下自己吧。”她说到。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能说出些什么,她也不恼,轻叹一口气。 “一切有我在,不必那么拼命。” 她说着,周身浅白的柔光向四下散去,无数伤重或是已经死去的人尽数恢复如初,而他也伤口愈合褪去疲惫。 世间迎来了光,迎来了由她带来的光。 “只要我在这个人间一日,便会护所有人一日,所以——小禅院现在应该趁着年华正好,好好享受你的青春。” “我只是……想要多帮到您一分。”他口舌干燥,干巴巴道。 她也不再坚持,转身走向某一处,他跟在她的身后,她所过之处哪怕是一株微弱的枯草也重获新生。 他瞧着她的伶仃背影,许久,他问到:“您为什么会对我那么好?我只是您眼中万千生命里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吧?” 神明拥有漫长的生命,而他只是她这漫长生命里的一个小小过客,他对于她就是人之于神明,也就恐怕是一只蚂蚁对于一个人一般的存在。 她停下脚步,转身回视着他:“你不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这样的话语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心里自顾仓皇,面上倒没有什么反应。 “……您为何会降临这个人间?”他转移了话题。 “为了还一份恩情。” “恩情?” “对,大恩情,也许……甚至要用生命来偿还。”她语气平淡,生死之事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可忌讳的。 “原是这样。” “还有其他的原因。” “其他的原因?” “这里的很多人日日祈求着上苍垂怜,他们的哭诉声从很早前就传到了我那里,我想,虽然苦难促人进步,但是幸福安乐也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她站在一隅平和地目视那些好转的人,那些痊愈的人皆惊喜万分找寻着治疗好他们的那位,人群里有人大呼着,说“必定是那位名叫渡源的神明来过了”,不少人连连称赞,感慨上天垂怜。 苦难因她而在一瞬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这个诅咒横行的时代里人们渴求的安乐。 “他们需要一个能够回应他们祈愿的存在,人也好,神明也罢,总得有谁出现,带给他们一直以来所想要的安稳生活。人血肉之躯,若一直活在悲苦之中,再坚强的人,很多时候他的脊梁骨终究会被生活的重担给压折。” 日复一日无数的折磨终究会摧垮一个人。 “所以您也为这众生而来。”他说到。 “也为你而来。” 他眼睫一颤:“我?” “你也曾向我祈愿过。” “我的祈愿……?”他迟疑重复,与她对上视线。 然而,还未等他听见她有任何的回应,伏黑惠的梦就在这里结束了。 梦中的渡源随着他的苏醒而消失,伏黑惠许久才缓过神不再回忆。 他坐在沙发上盯着许久没有翻动的书,半垂着眼眸最后轻叹口气。 和子正阖眼躺在床上,皮肤苍白隐隐发青。 起死回生术的施展本就极难,而被脑花的术式影响的她更加难以用起死回生术复生,也就是说我如果要让她得以复生,那么我需要花费比之前还要多的精力与咒力。 我坐在她的床旁默不作声,五条老师站在一旁望着窗外,因他戴了眼罩,我也看不出他在看什么。 窗外鸟鸣叽喳,昨日我对他说了我想要复活和子后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我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正如他不知我心里在想些什么。 说来也奇怪,今早我整理好一切后打开门发现他就守在我门旁,靠在墙上微垂着头将大半张脸埋在高领里不知在想什么。 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是遇到了什么才会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与我打招呼的时候倒是什么事都没有,但这显得更加奇怪了,我想不明白,于是选择了放弃,再次思考起死回生术的事。 起死回生术,用来复活死去的人。之前我用这个术式复活了四部里所有不幸死去的人,在术式的使用过程中以及结合今天尝试对和子施展这个术式的我自然而然地发现这个术式面对不同情况在施展的难易程度上也会有所不同。 简单来说,如果是复活一位存留有遗体的人相较来说会容易些,而若遗体存在特殊性,譬如和子被脑花的术式改造过这样的情况,起死回生的施展要难上许多。 还有一种情况,如果想要复活的人连遗体都不存在了,那么起死回生术很有可能施展不出,因为这相当于凭空创造一个生命了。 也就是说,先不谈我的咒力是否足够,也不考虑是否会有代价出现的问题,像是复活和子、瑾川幸或是夏油杰这样情况的人对我来说是很难的事,以及又像是渡源一家这样连尸骨无存的对现在的我来说是难上加难的事。 如何让所有不该就这样死去的人再次活过来? 神明造物,我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渡源,又想到了她对我说——现在我们见面还太早了。 太早了吗?为什么太早了? 我是还得再经历一些什么才能遇到她吗?可我还得再经历一些什么呢? 我沉默着为和子盖好被褥,站起身走出房门,一直默不作声的五条老师也跟着我从屋内离开。 “我想要见一见虎杖以及他体内的那位两面宿傩。”我开口道。 “好。”五条老师很快应道。 时至今日,早已没多少人了解渡源,但是诅咒王两面宿傩也许会知道一点关于渡源的事,毕竟……渡源曾出现在他的餐桌上。 我不敢细想渡源最后的遭遇,也想不大明白她既然是神明为什么最后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是个能力很弱的神明吗?也许不是。 她既然是神明,通晓万事,那她是否早已得知自己最后的结局?也许不知道,又也许她很早就知道了…… 即使是我也不了解她,对她也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她来这个世界走一趟,失去了许多的东西,就连她自己的心脏都被人盗走了,明明是一位神明,最后的结局却如此落魄,令人唏嘘。 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人间呢?是为了……那位少年吗? 白衣少年扶起神像的那个梦再次被我回忆起,我心里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莫名对那个场景印象深刻。 “五……悟,我之前做了一个梦。”我还是开了口,与他走在空寂的长廊里。 “什么样的梦?” “那是一个残破的神社,天边下着淅沥小雨,一具神像倒在神社门前的地上,一半陷在泥泞里,一半露在外面,很落魄。” “然后呢?” “然后一个和你很像的人出现了,一身白衣,在那昏暗的天地间很是惹眼,”我细细回想,边回忆边陈述,并没有发现自己带着细微的不知名的高兴。 “让我想想……那个人是不是看了一眼神像后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才不是了……”我知他是故意这样说的,略有无奈。 “那他做了什么?”他笑问。 “他扶起了神像,还为它擦去了满身的污垢。”我向前的脚步放缓,越来越慢,“他手上似乎受了伤,血无意留在了神像的裂缝上,像一颗朱砂痣似的,他擦拭了很久,但那颗朱砂痣像烙印一样留在了神像上,最后……他离开了,神像上的裂缝在他离开后也慢慢消失了。” “……原来是这样。”他思索着回道,顿了顿,伸手牵起我的手,黏人地十指相扣,再次开口,“我也做了一个梦,就在昨晚,是关于白桜你的。” “关于我的?那是什么?” “我梦见白桜气急败坏地想要离开我。”他瘪嘴道,一副委屈的模样。 “我怎么可能离——”我下意识反驳。 五条老师唇角上扬着望着我,似乎很希望我继续说下去,我合上嘴。 “怎么可能什么?” “怎么可能气急败坏。”我故意道。 “难道不是怎么可能离开我吗?” “是吗?可能吧。”我故作敷衍。 “就是这样的,我可是很懂白桜的哦。” “也许吧。” “那么冷心绝情的话,那么冷漠的态度,我被伤到了哦,真的被伤到了哦。” “那可真是抱歉。” “白桜应该安慰我才对!” “安慰你?” “对,比如亲亲抱抱什么的。” “我去找虎杖了,五条老师你先自己玩会儿吧。” “竟然松开了我的手!还去找别的人!还叫我老师!白桜是厌倦了我吗!” 某人夸张地说着,抬手去扯眼罩。 “我要伤心地哭了哦。” 我在心里叹口气,伸手牵他:“好啦,走吧。” 他脸上笑意不掩,高兴地同我走向长廊的另一头。 五条悟没有告诉白桜他究竟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 不是什么白桜气急败坏地想要离开他,而是与白桜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满身是血地站在他面前。 那个女孩也是一身白衣,只是被鲜红染了满身,看起来让人心惊。 女孩的发髻已略有凌乱,一张白皙的小脸也算不上干净,但那双赤眸尤为清亮。 “五条,我将所有人都救回来了,这次两面宿傩也败给了我。” 她的嗓音也尤为干净,没有很久之前的那个梦里她说着“我不欠你了”那般冷淡,甚至带着细微的欢悦。 五条悟能听出来,她是想要梦里的他给她一份肯定。 女孩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应,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五条悟不免想起白桜。 “渡源——”梦里的他刚一开口,话还未说完就被第三人打断。 “五条少爷,是您救的我吧?谢谢您!如果不是您,寻子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母了。”自称寻子的女孩出现,自顾说到,站近了他,偏头看向那位渡源。 五条悟看不清寻子的长相,但他看得见渡源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而周身的清冷感强了几分。 “您是……渡源大人吧!抱歉抱歉,寻子没认出来您。” “无事。”渡源礼貌回道。 “渡源大人,寻子听人说您是神明,寻子可以向您求一份祝福吗?” “你想要什么样的祝福?”渡源耐心道。 “寻子想要……”寻子半羞半喜,“和自己将来的未婚夫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你将来的未婚夫?” “就是……五条少爷。”她轻声回道,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楚。 “我?”梦里的他冷淡了几分。 寻子轻嗯一声:“寻子父亲说已经与五条少爷您的父亲商量好了,就在这几日让我与您定下婚约。” “原是这样,倒也是一门喜事。”渡源浅声回道,半垂着眼眸,目光平和,“你想要的祝福我会在你的订婚仪式上给出。” 见渡源这样的反应,五条悟想起了白桜曾想要远离他时那样的反应。 “谢谢您,渡源大人!”寻子笑言。 “无事。” 渡源不再多言,平静地看了一眼梦中的他而后转身离开,走得干脆。 天色微曦,周围场景模糊,四处都是重伤后痊愈的人,或是死而复生的人,虽看不清他们各自的长相,但是人人都在欢呼雀跃。 为生而喜悦,为胜而喜悦,带来这一切的那位却独自走在人群中,风轻云淡,无所谓任何的殊荣。 她步伐不紧不慢,五条悟却瞧得出她身上许是有伤,甚至不止一处。 是精疲力尽了所以还无法治疗自己吗?看来她或许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既是神明,又何苦来人间走这一遭? 梦里的五条悟不知为何心里不太愉快,他想要追上去,但想起一件事,于是止住了脚步。 “你是一个不错的人,但我们并不合适,我无法给你想要的生活,以你的条件可以选择更好的人,不会是我,我也不喜束缚,不是个守规矩的人,关于订婚这事你可以再多考虑考虑。” 梦里的他很快说完。 “这、这样吗?”叫做寻子的女孩回到。 见她听见了自己所说的话,他说了一句“失陪”后抬脚离开。 熙攘人群,尽是看不清面容的人,即使在身高上有优势的他在这人头攒动处也寻找了许久渡源的身影。 他想要找到她,然后对她说一些话,说一些什么话呢?五条悟不知道。 许久,在一个冷清的角落他终于找到了她,他大步走了过去。 “下次走路的时候要注意脚下。”渡源正蹲着身子同一个小孩说话,小孩膝盖处的伤口在柔光的笼罩下正逐渐愈合。 “谢谢姐姐!”小孩抽泣着站起身说到。 “不用谢我,快去找你的父母吧。” 孩子点点头,向不远处跑去,见他来到她的身侧,她站起身,脸色苍白,作势要走。 “你身上还有伤。”梦里的他开口道。 “一会儿就痊愈了。”她平淡道。 “但是你的血会吸引诅咒。” “它们不敢随意靠近我。” 他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该对她说些什么,可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最后只道了一句:“谢谢。” 对于神明来说,诅咒或是人,无论是谁在受苦受难,对于他们来说其实都无所谓,但是渡源选择了人。 “不用谢我。” 很客气的一段对话,客气到疏远。 “为什么会选择降世?”他又道。 她没有立即回答,只轻呼出口气,叹息似的:“五条。” “嗯?” “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最大的愿望吗?”梦里的五条悟思索着,“成为最强吧?” “成为最强吗?”渡源挑眉。 “不,这算不上最大的愿望。”他的目光从那些被渡源治疗过的人身上掠过最后落在白衣被染红的渡源身上。 渡源安静听着,并不急着要一个回答,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百姓安康,少一些生离死别之痛。”他回道,“最好所有人都不会受伤病痛。” 这样你就不用常奔波于此。这句话他没说出,只是心里出现了一个这样的念头。 “是个好愿望。”她唇角微微上扬,笑容极淡。 渡源虽然是个冷美人,但是笑起来其实要更好看些,尤其是那双赤眸,笑盈盈时让人不免被其吸引。 但渡源不爱笑,冷冰冰的,像冬天带着刺骨凉意的白雪,没有一点烟火气。 “你的愿望会实现的。”神明渡源如此说到。 “好。” 两人站在灯火阑珊处望着熙攘人群,享受着这短暂的宁静。 梦醒,神明渡源不再存在,梦中的他也随之消失。 --------------------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来更新啦(///) 第101章 两面宿傩 “渡源?” 说话的人靠坐在沙发上,姿势随性,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我。 闲淡,从容,有着独属于上位者的静,明明是占用着虎杖的身体,却让人清楚瞧出他与虎杖是不同的。 最直观的大概是你会觉得虎杖是阳光开朗干净随和的少年人,而他,则是喜怒不显于面的成年人。 能站在顶尖位置的不会是毫无城府的人物,他也好,五条老师也罢,都是如此。 即使两面宿傩态度散漫,我也感到了他身上极强的攻略性,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如果他不高兴了,下一秒你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即使你什么也没做。 不仅仅是这些,我还感觉到了更多的东西,虽然他并没有做什么失礼的事,但他对我漫不经心的打量让我十分不适,自心底里,甚至可以说是从灵魂深处的抗拒油然而生。 四位术师将渡源的躯体献给两面宿傩后,两面宿傩有对渡源的躯体做过些什么?是食得一干二净还是什么都没做,又或者是做了其他什么?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会对此疑惑。 “囚我灵魂,食我肉.身,盗我心脏,这便是救起万千人的代价吗?”——这是渡源曾对我说起过的话语,想来她的肉.身是被两面宿傩食得一干二净了吧…… 这样想着,我不再思考这个问题,平静地与两面宿傩对上视线。 若说两面宿傩代表着诅咒与死亡,我想我是最不害怕诅咒与死亡的一位。 他轻笑两声,十分愉悦。 我未与他对上视线过久,五条老师的身体就隔在了我们中间,阻碍了对面两面宿傩落在我身上的肆无忌惮的目光。 “无论在什么时代,咒术师都一样烦人。”两面宿傩不满开口,不紧不慢道,“尤其是你,五条。” “谢谢夸奖。”五条老师倒也不恼,笑回,“但我认为,令人讨厌的不仅仅是我。” 两面宿傩默了默,道:“我是知道很多关于渡源的事,但是我只想同这个叫渡源白桜的小姑娘单独聊。” “这恐怕不行。”五条老师很干脆地回道,声音里带了细微的冷意。 站在他身后的我扯了扯他的衣角,他偏过头望着我,默了一瞬。 “我就在门外。” 他改口道,抿着一张嘴走出房门。 待五条老师彻底走出这间屋子,两面宿傩神态自若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握着茶杯颇为风雅地靠坐在沙发上。 “小姑娘,你想知道些什么?” 他嗓音低沉,没有称呼我为渡源,也没有直呼我的名字,但看其反应,似乎心情还不错。 “曾有四位术师向你献上神明渡源的躯.体?” “对。”他转着茶杯,盯着杯中茶水,不以为意道。 “她的肉身被你食得一干二净?”我继续问道,将我迄今为止所知道的都问了出来。 他手里动作一停,懒懒向我看来,唇角微扬:“对,吃得一干二净。” 挑衅似的,他继续道:“神明的肉.身是要比其他任何生物都美味许多,可被称为世上最好的珍馐美馔。” 我平静地听着,他似是觉得无趣又收回了视线。 “神明渡源的心脏,你也吃了?”我故意问出这个问题。 “没有,它被人盗走了。” “在献给你躯体之前被盗走的?” “之后。” 之后? “被谁盗走的?”我问。 “一个小姑娘。” “你还记得她的名字吗?” “我不会特地去记手下亡魂的名字。”他毫不在意道,“不过——我记得我杀了她两次。” “两次?” “两次。”他撑着头慢条斯理道,“一次是你还是渡源的时候,一次是你是渡源葉的时候。” 也就是说…… “你杀了她的转世。”我漠声道。 “对。”他毫不在意道。 “她的转世是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做错什么。” 得到他这样的回答后,我顿了顿,开口道:“前世的罪过与转世无关。” 千百年前的罪孽不应让新的一世来承担,虽然我并不高兴于那一世的花晓院寻子盗走了渡源的心脏,也就是我第一世的心脏,但是这样的错事后来那一世的以及现在这一世的花晓院寻子都没有做过,转世的她是无辜的。 即使灵魂是同一个,但是转世已成为一个新的个体。 “我不高兴便这样做了。”他随意道,散漫而残忍。 仅仅是他的一个不高兴,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那这一世的她……” “暂且就留她一条性命。”在我刚松一口气,又听见他说道,“直接杀掉多没有意思。” 他笑着抿了一口杯中茶水,见我没有说话,又道:“难不成你要劝我宽容放过她?” 我没有立即回话。 “小姑娘,”他慢悠悠放下茶杯,“不,渡源,你恐怕是最不能劝我宽容的人。” “为什么?” “不论其他,就说咒术界那被叫做四部的术师家族。那四位罪孽深重的术师早已经成了一捧黄土,可他们那些无辜的后人也因为他们曾做过的错事受诅咒至今,世世代代饱受折磨,渡源,你才是最心狠残忍的那个。” 细究起来,这也许就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我们才该是一类人。”他说到。 “我与你不是一类人。”我反驳,“她盗走的是渡源的心脏,你又为何去找她的麻烦?” 实际来说,两面宿傩与渡源应该算作是敌对关系,既然是敌人,又为何世世追杀敌人的敌人?喜闻乐见或者漠然视之才是正常的反应吧? 他默声看着我,眸光沉沉,这样的眼神我曾见过。 “我原本可以让你成为诅咒的,”他如此说道,“神明死后成为诅咒不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吗?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当年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闯到我面前阻拦了我,说什么我在践踏你的尊严。”他不紧不慢地说着,“我还记得当时他满身是血,明明已经受了重伤,还敢与我正面相斗,挺有趣的,也挺烦人的。” “后来呢?” “后来他将你的躯.体夺了回去,再后来你的心脏失窃。” “躯.体不是已经被你吃得一干二净了吗?”我疑惑道。 他轻笑两声,没有正面回答我:“对啊,一干二净。” 我下意识不想再问下去,道:“渡源复活过很多人?” “嗯。” “包括那些连躯.体都不剩的人?” “包括这些人。” 所以我如果能做到这一步的话,我可以复活很多的人,那么从很多方面来说,造神仪式的举行都是必需的。 “对于神明来说,灵魂与身体分离不是结束。”他突然说道,“存在有一把刀,可以伤害到渡源并让她的术式很难作用,渡源的真正死亡是在心脏失窃之后。” 两面宿傩的这么一句话让我在一瞬间明白过来,渡源的真正死亡是心脏失窃,盗走她心脏的就是害她死去的那个人,而那个人便是——花晓院寻子。 渡源的灵魂被囚,她的社会地位的消失,这是她的第一次死亡,而心脏失窃,被那把刀伤害后无法痊愈,肉.体不可逆的损伤,这是她的第二次死亡,也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渡源与渡源葉的结局都是无法细想的存在。 而那把能伤害到渡源的刀,我想到了那把曾挑去我手筋的刀,说起来它如今下落不明,也是一个隐患。 “谢谢你告诉我那么多。”我最后道。 “口头上的感谢可没有什么用。”他道。 “我明白。” 他没再多说什么,倚靠着沙发闭上了眼睛,我站起身指尖点在他的眉心,浅光亮起,是术式·造梦的施展。 “渡源。”他忽然说到。 “嗯?” “我很期待你的归来。” 话音随着浅光的暗淡地落下,我收回手,面前的人再次睁眼。 “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少年眨眨眼,嗓音清朗。 “没有了。”我笑道。 他点点头,扬起灿烂的笑容:“之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尽管跟我说,我们是朋友嘛。” “嗯。”我轻声道。 “五条老师应该在门外等了很久了,你去找他吧,不用管我啦。” “好,你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也尽管告诉我。” “好的好的。” 见此,我转身离开,没瞧见身后的虎杖轻松一口气。 “花晓院小姐,我们这边希望你能在各个社交平台上发布澄清说明以及道歉。”伊地知洁高推了推眼镜,严肃说道。 此刻,病床上坐着的是一个女孩,花晓院寻子,她正低着头,脸色很明显的不好。 之前她再次不幸被诅咒缠上,高专的术师将她救下并送到家入硝子这里医治。 “你在社交平台上发布的不实言论已经严重损害了渡源小姐的声誉,鉴于你年纪不大,我们并不追究过多的赔偿。” 她在野蔷薇的社交软件上翻到了白桜的照片,她存了下来专门截出白桜,在更换账号后捏造事实将它发布到了其他社交软件上。 不堪的言论充斥在她发出的页面里,谩骂与讥讽因白桜的照片流传之广而逐秒增多。 好看的样貌最易受人关注,而好看的样貌加上具有冲击性的不实爆料会让信息传播速度更快,而在非实名的网络下,白桜无端受到的谩骂只多不少。 因着信息流传之广,白桜的声誉已经受到了严重损害,社会面貌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恐怕她现在走出去,大街上十人里就有九人能认出她。 令人庆幸的是白桜因为不常用电子产品并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无妄之灾,而一直待在高专的她的生活也没有受到不知真相的人的伤害。 花晓院寻子也没想到在自己有意隐瞒自己身份的情况下,发出这样的信息后会被那么快地找出,现在在伊地知给出切实的证据后她略有不知所措。 她从前常做这样的事,没想到这一次会被那么轻易地找出。 “花晓院小姐?”伊地知再次开口。 “我知道了。”花晓院寻子硬着头皮拿出手机,当着伊地知的面写了一长串的澄清与道歉,而后拿给了他过目。 浏览了一遍后,伊地知开口道:“花晓院小姐,希望你能正视这个问题。” 很显然花晓院寻子的道歉并不让人满意。 她咬着下唇,红了眼圈,拿过手机再次修改,修改了四五遍后伊地知才表示满意。 在将这则用作道歉澄清的长文在各个平台上发表后,她小声道:“对不起。” “这件事闹得很大,五条先生对此感到很不愉快,他希望你今后都不要再出现这种情况,人总会犯错的,知错能改便是好的。”伊地知说到。 “我明白了。”花晓院寻子很快回到。 “刚刚我们这边的人已经为你检查了身体状况,一切良好,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伊地知公事公办道。 “好的。”花晓院寻子应道。 在她下了病床整理好一切后,她沉默地跟在伊地知的身后走在高专的长廊上。 高专地大,她也不知自己是走了多久,忽得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前面带路的伊地知停了下来。 “伊地知先生,好久不见。” 她抬眼看去,面前的女人有着一头蓬松浓密的黑色中长发,面容姣好,身材丰满,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吸引人的女人。 “好久不见。”不知伊地知是不是因为花晓院寻子的在场,并没有说出女人的名字。 女人很快注意到花晓院寻子的存在,看了她一眼便很快收回视线。 “那我就不耽误您的工作了。”女人有礼道,向伊地知洁高道别后便很快离去,离开时再次看了一眼花晓院寻子。 见她离开,伊地知又继续领着花晓院寻子走出高专。 -------------------- 作者有话要说:阿晋说我们要含蓄(,_。‘) 第102章 铭记 “那把刀?我记得我放进了库里。”五条老师说到。 他这样说着我才想起在加茂鹤川消失的那天,他从我手里接过了那把刀,也就是说现在那把会真正伤害到我的刀并不是下落不明,而是被五条老师收纳了起来。 没有被他人拿去便是好的。 说起来当时局面混乱,也不知道是谁将那把刀递给了一个孩子,以至于那孩子被渡源纪子控制,用刀伤害到了伏黑,让我不得不使用术式·福祉来延长伏黑的性命。 术式·福祉极为复杂,非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但是我想……伏黑定能长命百岁。 “白桜是要拿它做什么吗?”五条老师问到。 “没什么,只是我通过两面宿傩了解到这把刀会让我的术式很难作用。” “很难作用……”五条老师思索着开口,“说来奇怪,我在这把刀的身上看到存在有我们家的咒力。” 存在五条家的咒力吗…… 正在我们说话间一位身着正装的辅助监督向我们走来。 “五条前辈,夜蛾校长找您,高层那边来人了。” “知道了。”五条老师不紧不慢地回道。 听是高层那边来人,我便对五条老师说道:“你去忙吧。” 他并没有立即离开,问道:“我先送你去野蔷薇他们那里?” “不用的,我可以自己去。”见他瘪嘴,想了想,今天这是我第二次拒绝他了,于是我又道,“有悟你给我的咒具,现在的我不会迷路了。” “好吧……”他勉强答应,“不过——” 我安静听着。 “就算现在的白桜还是会迷路,我都找到你的,因为我可是五条悟嘛。”他笑道,“只要白桜一念出我的名字,我就会立即出现在你的身边,随叫随到,绝对不会迟到。” 一旁的辅助监督先生轻咳了两声,我脸颊涌上热度。 “知、知道了,你快去吧,别让夜蛾校长等急了。” 我又口吃了。 他咧嘴笑着:“那我走咯。” 我轻“嗯”一声,某个人心情愉悦地抱了我一下,而后双手插兜姿态随意地跟随辅助监督一起离开。 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长廊一端,我笑了笑收回视线缓步向前走去。 秋风拂面,让我脸颊上的热度褪去不少,我漫无目的地走过高专的一寸寸石砖一条条木廊。 不知为何,我对高专里的一草一木都眷恋极了。 走着走着,我在一处空荡的庭院旁停下。 那里站了一个人,墨色长发随意披散在他的肩后,绸缎似的,他个子虽没有五条老师那般高,但也不矮,与我记忆中的哥哥——渡源崎月差不多高。 我看着这道背影莫名出了神,四下无声,没多久,背影的主人许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转身看向了我。 “白桜。”他开口道。 回眸间,面前的这个人像极了渡源崎月,也像极了和子。 “瑾川幸。”我叫出他的名字。 他与我对上视线,一双赤眸里含了满满的笑意。 我走上前,来到他的身旁。 “你在看什么?”我问。 “樱花、树。”他回道,指了指面前的小树。 眼前的这棵树我记得似乎是千奈小姐种的,没想到现在已经长那么高了。 “原来是樱花树吗?” 从前的我并没有过多留意它。 身旁的瑾川幸点点头,认真道:“樱花树、长大,白桜,坐在树上。” 我顿了顿,盯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现在的我已经不会爬树了。” 他歪头不解,一双干净的赤眸疑惑地眨了眨。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按理来说他们不会随随便便就放你出来的吧?”我没有解释,问到。 “太闷了。”他不满地瘪嘴,孩子似的,喜怒都在脸上。 我轻笑两声:“倒是没有什么人能关得住你。” 从我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就没有什么地方能关得住他,不是他自己跑出来,就是被别人带出来,所幸有五条老师在,不会引起太大的恐慌,而且,身为特级诅咒的他平常是不会给人带来过大的压迫感。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白桜,眼睛,漂亮。” “嗯?你在夸我吗?” 他点点头。 直白的夸赞。 “你也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的眼睛,我说到。 “眼睛,漂亮。”他重复道。 “曾经有一个人有和你一样漂亮的眼睛。”我缓声开口。 他半垂下双眸安静听着,我移开盯着他双眼的目光。 “可惜这个人和你不太一样,他让自己的一辈子都困在了一间老宅里,不仅是他,那间老宅里困了许多的人。” 我仍旧记得自己与他分别的那天,仍旧记得自己是如何一点一点将泥沙石挖开让他得以安葬,仍旧记得有一位名叫渡源崎月的人是我的哥哥。 还有一位少年,他也有那么一双好看的眼睛。 对,就是那位带着狐狸面具的白衣少年,他在离开前曾诅咒我——我要永远记得他。 他让我看见了他的真容,却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 初代的渡源家主叫什么名字呢? 很遗憾,我并不知道,两年前的一场大火将渡源宅烧得一干二净,除了诅咒什么也没留下,我也无从得知他的真名。 没有告诉我名字的少年,我将按照他对我的诅咒永远记住他。 算起来,这十六年来我身上的诅咒积攒了不少。 和子曾在死前对我说——要好好活下去。 渡源崎月,我的哥哥,曾在死前对我说——离开渡源家,放下过往的一切,走向属于你的幸福的未来吧。 那位戴着狐狸面具的无名少年,曾在消失前对我说——要永远记住他。 还有加茂鹤川,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渣,他在消失前对我说——他会是我这辈子最恨的、也是唯一恨着的人。 对了,还有一位,我从未对谁说起过它,是的,就是那只小咒灵,由我创造又由五条老师亲手祓除的它,曾在消失前对我说——如果可以,它希望自己能有来生可以看看这世间的美好,希望自己能降生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最好母亲叫渡源白桜,父亲叫五条悟。 是的,当时它的离开我感应到了,它的愿望也传达给了我。 人死前的话语会成为诅咒,他们离开前所说的话都成为了诅咒。 还有渡源葉离开前的诅咒以及千百年来咒术界对渡源氏的诅咒全都聚在我的身上,与我一同存在。 我是个因诅咒而降生,活在诅咒之中的人。 我能够理解那些害怕着我的生命忽然终止的人,当我的生命终止,这不仅仅意味着我的人生就此画上一个句号,也意味着咒术界再也没有渡源氏,渡源氏身上所背负的诅咒也会因此倾泻涌出,诅咒带来的痛苦与灾难将会像海浪一般涌向咒术界,甚至波及到咒术界外的人。 他们的恐惧与担忧,我都能明白,没有人不想好好活着,至少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想的。 “我不知成为一个诅咒的过程是否会痛苦,但是我想……你的过去被埋葬,未来被剥夺,对于你来说成为诅咒或许是一场灾难。” 我对瑾川幸说到,他很安静,没有打断我的话。 “渡源纪子,你知道她吗?”我问到。 他摇摇头。 “她……做了许多不好的事,伤害到了不少的人,她有错,渡源家也有错。”我顿了顿,正视着瑾川幸,“对不起,瑾川幸,擅自将你的人生卷进来,我会将你的姐姐与你的未来都还给你。” 他没有作声,也不知是否听懂了我所说的话,许久,在我以为他不会给我什么回应后他忽然开口。 “瑾川幸原谅渡源,渡源崎月希望白桜也有好未来。”他笑盈盈道,眉眼间少了过往的懵懂。 我愣然看着他。 这是他迄今为止说过的最为清楚流畅的一句话,声音清凌,像渡源崎月在说话,又像是……瑾川幸在说话。 “你是谁呢?”我小声问到。 “是希望白桜幸福的存在。”他一字一句说的极为清楚。 “……谢谢。” 秋风的凉意忽然间散去不少,眼前的少年笑颜柔和。 “下一年的春天一起去赏樱吧?”他说到。 “好。”我浅声回道。 “约定好了哦。” “我不会失约的。” 与他定下约定,我瞧见庭院一旁的长廊里走出一个人,是伏黑。 “你消失太久,其它的术师都在找你,你该回去了。”他看了看我,对瑾川幸说到。 瑾川幸默声走向他。 “我送他回去。”伏黑对我说到。 “我同你一起吧?” “……好。”伏黑没有拒绝。 三人一路,我们都沉默着,没有谁说话,因彼此熟悉,倒也没有气氛尴尬。 在将瑾川幸送回去后,我与伏黑走在长廊上,仍旧一起同行。 “我刚刚听见了你与瑾川幸的对话。”他顿了顿,解释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不用向我道歉的。”我和声道。 他犹豫开口:“上次我们与五条老师一起去渡源宅找你,遇见了许多的诅咒。” “许多的诅咒?” “嗯,他们都是渡源家的执念形成的诅咒。” “他们的执念是活着从渡源家离开吗?” “不是。” “那他们的执念是……?” “希望你能从渡源家离开。” “我?”我微惊,诧异道,“对,你。” “怎么会?按理来说,他们应该想的是他们自己能离开渡源家,怎么会想的是让我能离开渡源家?或者他们不是应该怨恨我吗?” 我很不明白,这与我听见上一任渡源家主,我的叔叔,当初他拒绝了加茂鹤川,没有让我嫁进加茂家一样,令人难以置信。 “我也不太明白,但是他们也许是都喜欢甚至是爱着白桜你吧。”伏黑平静说到,“很多人都希望你幸福,四部的人生来背负束缚,渡源氏的人生来背负诅咒,这样的局面下对他们来说他们所爱着的人能够轻松快乐地活下去或许才是他们最大的愿望。” “无论喜欢或是爱,又或是其他更为复杂的东西,白桜你身上都寄托着许多人对美好未来的希冀,你的幸福快乐便是他们所想要看到的。”他说到。 “是这样吗?”我似懂非懂,想到了自己手筋被挑,被锁在祠堂的那段过往。 人真是一个复杂的存在。 “渡源宅里的那些诅咒是因为看见了那只……很像你的咒灵被锁链锁着困在了渡源宅里,它们将那只小咒灵误以为成你所以才会失控,流樱町里的人也就因此而受到了影响。” 伏黑将渡源宅的事向我解释得一清二楚。 “伏黑你怎么知道那么多?”我偏头看向他,讶然。 “这个不是重点吧?”他颇为无奈地叹口气,又道,“是五条老师告诉我的。” “也有伏黑你自己的思考吧?”我浅笑道。 他的耳尖染上红霞:“我……不管怎么说很多人都希望白桜你能幸福快乐。” 听此,我心里明白过来向来寡言少语的他为什么会对我说那么多,他刚刚无意听见了我与瑾川幸的对话,或许是察觉到了我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明白了。”我看着他认真地点点头,“渡源宅里的很多人都希望着我能够幸福快乐,我拥有一个好未来是他们的愿望。” “嗯。” 伏黑半垂双眸,没有与我对上视线,我盯着他的时间越久,他耳尖越红,最后红霞染上了他的脸颊。 不知为何,少年他满脸通红。 满脸通红,耳尖也红了,这样反应我记得五条老师曾告诉我是害羞。 “你是在害羞吗,伏黑?” 他眼睫一颤,呼吸一顿,而后咳嗽了好几下。 “你是不太舒服吗,伏黑?怎么还咳嗽起来了?”我连忙问道,下意识抬起手想用术式治疗他。 “没、没有。”他很快回道,声音带着颤意。 我狐疑地看着他。 “真的没有……” 他的脸颊都红透了,看起来不像是没有不舒服的样子。 “真的吗?”我犹豫着收回手。 “真的没有。”他回视我,声音微弱,“你、你别一直盯着我。” 这让我想起了很久前的交流会上他受伤了,很多人都围在他的病床旁,他抬着手遮住了自己的脸侧头虚弱地说着不要都盯着他。 “我、我不盯着你了。”我也莫名紧张起来,移开目光不去看他,“你、你就让我检查一下你的身体状况吧?” 语毕,我反应过来自己这像是在故意学伏黑说话,调侃他一般。 “我、我不是故意学你说话的。” 身旁的他没有说话,我感觉越解释越难以说清,这样的气氛下我莫名更加紧张起来。 “我、我只是一紧张就会这、这样……” 感觉越说越像调侃了……于是我选择闭上了嘴,安静下来。 “我明白的。”他说到。 “嗯……” “你检查吧,不过我真的没有不舒服。”他缓声说到。 见他同意,我高兴地看向他,正巧他正看着我,于是我与他对上了视线,他一顿,再次避开了我的视线。 他好像不太愿意看见我?我在心里想到,收敛了被同意后的高兴,再一次收回目光抬手用术式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不知是不是被他察觉到了我心里的想法,我听见他开口道:“我没有不愿意看你。” 检查完他的身体状况的我收回手,“嗯”了一声。 “我只是……”他似要解释,而后叹口气,“不太舒服。” 嗯? 我犹豫着,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没有追问,只道:“伏黑你好像的确有些疲惫,是没有休息好吗?” “嗯,最近晚上常做梦。” “噩梦吗?” “不算是。”他没有任何隐瞒,“我梦见了一个叫渡源的人,不,或许称呼她为神明比较好。” 渡源? “你能同我说说你的梦吗?” 如果他拒绝的话我也不追问,毕竟这是他的隐私。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我梦见了一位姓禅院的术师在见到一具神像后雕刻了另一具除了大小几乎一模一样的神像,似乎就是前不久我们得到的那具小神像,然后后来,这位禅院术师见到了神像的主人,那位神明,她叫渡源。” 伏黑半回忆,半陈述。 “渡源她……她回答了禅院她为什么会降临这个人间的问题,她说——她是为了还一份恩情,甚至会用生命来偿还这份恩情,除了这个,她还为众生而来,也为……那位姓禅院的术师而来。” “也为那位姓禅院的术师而来?”我疑惑道。 “对,那位术师似乎是向这位名叫渡源的神明祈愿过,但是具体祈愿是什么我并不知道,不过我能感觉到他在听见这个回答后心里很高兴。” “渡源似乎想要完成许多人的愿望。” “嗯,看得出来她很想要回应所有人的祈愿,不过我觉得不是所有人的愿望都值得她花费心思去实现,虽然她是神明,但是也有为自己活着的权利。”伏黑认真说着,似乎意有所指。 “看来她是一位好说话的神明,如果她还存在的话,也许可以帮我们复活很多的人。” “复活很多的人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的话,那还是不要了。” “若伏黑是神明,能够复活许多的人,但代价沉重,你会选择仍旧去做这件事吗?” 他沉默不语。 “你会的。”我说到,“伏黑的话,绝对会去做的。” “我也许没有那么好。” “可在我眼里伏黑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你又在夸赞我了,但我真的不是一个很好的人。”他闷闷道。 “的确不是一个很好的人。”我笑道。 对于我的话他感到意外,的确,我从前不会说这样话。 “如果伏黑能改掉一个大缺点就好了。”我说到。 “什么样的大缺点?”他难得提起兴趣。 “不珍惜自己。”我认真道。 他一顿:“这也是白桜你的缺点。” “那我们一起努力改掉好不好?” “……好。” “只要伏黑你能多珍惜你自己一点,我也就多珍惜一点我自己。”这话我说得耍赖,但我仍旧继续道,“我知道,这算是一种道德绑架。” “不如稍微换一换?白桜如果能多珍惜一点你自己,我也就多珍惜一点我自己。” “不行,这话是我先提出的,所以得按我的来,反正只要伏黑你能做到,我也就能做到,难道是因为你做不到,所以你这是在婉拒我吗?” 他对我似是很无奈,最后只得道:“好,我答应你。” “真的?” “真的。” “约定好的就一定要做到哦。”我再次寻求伏黑肯定的回答。 “好。”他眉间的愁绪散去不少,“现在的白桜很像你小的时候。” “一样令人头疼?” “是活泼。” “活泼?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这样夸过我。” “那位和子也没有吗?” “没有。”我解释道,“可能我在她面前太过活泼了吧?不过她有夸过我其他的话,比如聪明,不过比起大家来说,我其实算不上聪明。” 毕竟即使是在高专这样特色化的教育下,我的成绩也不太理想,无论老师多有耐心,许多的东西我都要花非常多的精力去理解、记忆,然后没过多久便又都忘了,白费老师的一场耐心教导。 “没有,白桜你很聪明的。”伏黑说到,继而又补充道,“这不是礼节性夸赞,我真的是这样认为的,无论是虎杖、吉野还是钉崎,或是熊猫前辈他们,大家都这样想。” “你总说我常夸你,其实你也常常夸赞我。” “在我心里,白桜也是一个很好的人。”他直白道。 “真的吗?” “真的。” “那我得努力地养长避短,不过我好像很多次都在你的面前狼狈不堪。” “我从来没有觉得你狼狈不堪,我只是觉得心……”他忽的改口,“我只是疑惑为什么不好的事情总是扎堆发生在你的身上,这挺不公平的。” “福祸相依,不幸发生后就会有另外的幸运降临,虽然我很多时候的确不太幸运,但是我也遇到了很多帮我离开不幸的人,比如伏黑你们,有你们在我的身边是我最大的幸运。”我语气轻松道。 “如果可以,我希望所有的不幸都不要降临在你的身上过,生来诸事顺遂。” “命运神的宠儿吗?” “命运神的宠儿。” “即使命运神不眷顾我,我还有你们。”我笑道,“实在幸运,我能遇见你们。” “能遇见你,也是我的幸运。” “我有些好奇,伏黑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希望所有人都能得到幸福,包括你。” “你自己呢?关于你自己的愿望有吗?” “我?……我没有。” “那我的愿望便是所有人都能得到幸福,包括你。” 我瞧见伏黑的唇角微微上扬,我终于看到了他的笑容,即使这是一个极为浅淡的笑容。 让伏黑开心实在是一件很难的事,能看到他的展颜实属不易,今天是一个很好的一天。 “你总是对我很好。”他浅声道,语气寂寞极了。 我思索了一下,道:“因为我想要伏黑得到幸福,这是我在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就有了这个念头。” “是吗?”他缓声问道。 “是的,在很久很久之前我们曾在一个夏日祭典上见过,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那天我第一眼看见你见你兴致缺缺的模样,就莫名想把最好的东西给你,逗你开心。” 伏黑一顿,笑容浅淡,光透过他的眼睫投下一片阴翳。 “我记得的,在上次的夏日祭典上我想起来了,我似乎是在一个夏日祭典上见过你,抱歉,中途把你忘了。” “不用向我道歉啦,实不相瞒,关于那次夏日祭典上的事后来我也忘了。” “你也忘了吗?” “嗯,我生了一场病,痊愈后就将这段记忆忘记了,真要道歉的话,其实我也要说一声对不起,抱歉,中途把你忘了。” 他轻笑了两下:“我们这样道歉来,道歉去,显得好生疏。” “是的,所以以后我们尽量都不要再向对方说对不起这样的话了吧?” “好,我记下了。” 我咧嘴一笑,看见站在长廊光下的他脸上扬起好看的笑容,非是之前那样的浅淡,金辉洒在他的身上,笑起来的他好看得像是破碎的琉璃在光下濯濯生辉,带着易碎与不真切感,像是会稍纵即逝般。 这样的笑颜,光下的少年,我将一辈子记在心上,永远永远都不会将他忘记。 第103章 闭口不言 他将永远将她记在心上,即使她这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件事。 伏黑惠能够明白,他与白桜之间隔了些什么。 她不知道在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夏日祭典上,也就是九年前,他盯着她看了许久,她就站在挂满绘马的树下,夜晚红黄的灯笼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身旁的五条悟。 她看了五条悟许久,他也看了她许久。 而后,她的目光从五条悟的身上移开,似乎是要向他看来,他略有无措地移开自己的目光,板着脸面无表情,吵嚷喧闹的祭典上,除了他自己快速的心跳声,他在那一刻什么也听不见。 她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很短暂,不过片刻便移开了。 他感到很失落,是的,很失落,他想要她的目光多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只多片刻也好,不过后来,十六岁的她的确常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令人遗憾的是,她也只是常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倘若九年前注意到她的他走上前主动同她交谈,后面会有怎样的故事? 倘若那次禅院家的大宴上她没有提前离席,或者他与五条悟早一点到达宴会上,后面会有怎样的故事? 又倘若她十二岁那年渡源家的消息没有被阻拦,五条悟去见了她,后面会有怎样的故事? 或者他没有选择与五条悟一起离开禅院家,年龄与她相仿,在禅院家长大的他,在她没有能与五条悟见面后必定会与她见上一面,后面会有怎样的故事? 或者,渡源家再相信五条家一次,再尝试联系五条家一次,后面会有怎样的故事? 又或者,她的母亲心软几分,没有向渡源家告发她与那位瑾川和子的离开计划,后面又会有怎样的故事? 每一个节点,只要有谁做出不一样的选择,故事或许都会走向不同的道路。 既然她不是生来诸事顺遂,他希望她往后余生诸事顺遂,他向来不相信神明,但是他现在希望那掌管命运的神明能对她心软几分,垂怜她,如果神明不肯垂怜她的话,那他也会尽自己的全力让降临在她身上的痛苦与磨难少一些,最好没有不幸缠在她的身上。 上次的夏日祭典他在绘马上写下了自己的心愿,至于愿望是什么,除了他不会有人知道,他谁也不会告诉,这将是他终其一生的秘密。 伏黑惠站在长廊的光下望着身旁站在长廊阴影里的白桜这样想到,她的笑颜干净明媚,他也不由得扬起好看的笑容。 他们的青春都正正好。 “五条先生,您知道的,不管是高层还是咒术界其他人,大家都对渡源家的诅咒十分忧虑,如今渡源白桜小姐已经十六岁了,客观上说距离她到二十岁已经不久了,听说您这边知晓了一个造神仪式,希望您能尽快给出一个让所有人都安心的解决方案,毕竟大家每日忧心忡忡,都想要一个安稳的日子。” 这位面容姣好的女人礼貌说到,她便是之前撞见伊地知送花晓院寻子离开高专的那位。 她为高层工作,高层的利益便是她的利益。 吹石若月,这是她的名字,人如其名是个美人。 “她才十六岁你们便那么着急了?说起来,你们没来找我,我倒想来找你们,你们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五条悟靠着沙发上,手搭在沙发椅上翘着二郎腿,姿态随意。 “请问是什么样的解释?”吹石若月笑道。 “前些年光凭加茂鹤川他一个人就能做到成功干预渡源家,逼迫渡源家走向毁灭?” 吹石若月淡笑不言。 “不谈从前,现如今他在被全面通缉的情况下凭他一个人还能做出绑架四部那么多的人,取走我五条家的咒具,聚集那么多的诅咒师这样的事来?不知高层这边是否觉得不合理?” 吹石若月一笑:“五条先生,我们也觉得十分不合理,不过我们这边的老人都一致认为加茂鹤川是一个难得的天才,年纪轻轻便可以做出如此多的事,只可惜他走错了路。” “哦?是吗?”五条悟平静道,放下了翘起的二郎腿,仍然坐姿随意散漫。 “毕竟他的身体里有一半的血脉来自于渡源家,众所周知,渡源氏与御三家的术师结合生下的孩子才能方面大多优异,他也是一位天赋过人的孩子嘛。” “如果他在活着的时候能多听到一些你们现在对他的夸赞,说不定不会走错路。”五条悟语气里含了笑意,带着讽刺的意味。 “您说的是,可惜他呀,已经消失了。” 如今的高层是笃定了连尸身都没有留下的加茂鹤川是不会告诉五条悟究竟有哪些人在帮他,而五条悟若要一个一个找出来,必定需要花费极大的精力和不少的时间,他一时之间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当然,他们也害怕不按常理出牌的五条悟气急了直接将咒术界一锅端了,所以他们现在派出了吹石若月来与五条悟交谈,探探他的想法。 会派吹石若月来,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为高层工作的术师这一身份,还因为她有另外的身份——伊地知洁高的同届生,当初从京都的高专转学到东京的高专,即也是五条悟的同校后辈,与庵歌姬相识。 伊地知洁高从术师转为幕后辅助监督的工作,而她,则是选择为高层工作。 “如果造神仪式能够顺利举行,渡源家的诅咒也就能顺利消除,不过如果想要仪式的成功,为仪式做充足的准备是必不可少的。” “当然。” “我需要收集仪式所需要的东西,为举行仪式做准备,在此期间不希望有谁成为我的挡路石,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会做出些什么,到时候如果吓到了某些老人,不小心让谁归西了可就不好了。” 其实举行仪式的东西早已齐备,不过知道早已准备充足的也只有五条悟与白桜了,就连瑾川沙耶也只是知道仪式的内容。 物品方面,棺椁、神像,这些早已被知晓的东西已经被五条悟得到,而最难得到的神骨,即能够代表千百年前的渡源的东西现在就有,那便是渡源葉的肉身化为的咒具——神乐铃。 对于五条悟来说,他现在最要提防的便是两面宿傩,两面宿傩存在如此之久很有可能既了解造神仪式的内容,又知晓神乐铃可以作为神骨来让仪式成功举行。 “这是自然的。”吹石若月听出了五条悟的言下之意,“如果有需要我们的地方,我们很乐意提供帮助,人多力量大,事情的效率也要高一些。” 很显然,高层想要插手。 “难道高层是觉得其他的术师做事比我的效率要高?” 五条悟说话时尾音上扬,又傲又狂。 “五条先生哪里的话,咒术界有谁比您厉害呢?我们只是想向您表明自己的态度,没有冒犯的意思。” “需要你们的时候,我会同你们说的。” “好的。” 吹石若月暂时放下了想要插手的念头,虽然高层有心算计,但在五条悟这样绝对实力面前,他们也很无力。 “希望五条先生您这边尽快处理好这一切,毕竟我们有些人性子比较急,事情能尽快解决对大家来说都是好的,您说是吧,夜蛾……校长?”吹石若月笑盈盈看向一旁一直沉默的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他沉吟道:“嗯,我们会的。” 吹石若月笑得灿烂:“那我们这边就恭候你们的消息了。” “嗯。”夜蛾正道不冷不淡道。 “说起来我还未见到过白桜小姐的真人,不知今天我是否有幸见见她呢?毕竟我也是东京高专的学生嘛。” “她最近没空。”五条悟直接道,说的还不是今天,而是最近。 “那看来我最近运气不大好呢,既然这样——”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五条悟,脸上笑容不减,“我在拜访过家入前辈后就离开好了。” 说完,她就起身很快向屋内的人道别,而后走出房门向高专的医务室走去。 “那么多年下来,她越来越游刃有余了。”夜蛾正道说到。 “嗯,走了。”五条悟站起身也走出了房门。 夜蛾正道坐在空荡的房间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从口袋里拿出了玩偶与工具制作起玩偶来。 “家入前辈。” 吹石若月还未走进医务室就在医务室的门外长廊里瞧见了家入硝子的身影,她笑着走上前打招呼。 “吹石?”家入硝子一愣,她难得在高专里见到吹石若月。 “前辈,您又叫我吹石了。”吹石若月娇嗔道,“不是说了,叫我若月嘛。” “嗯,若月。” 吹石若月与家入硝子是什么样的关系呢?除了同校前后辈的关系,她们可以说得上是关系挺好。 吹石若月与庵歌姬结交,庵歌姬与家入硝子关系还不错,她自然也会与家入硝子往来,而且在她们的学生时代,她也有意与家入硝子结交,她知道许多家入硝子的事,自然也知道五条悟以及夏油杰的事,家入硝子同样也或多或少知道些吹石若月的事。 “现在忙吗?”吹石若月问道。 “还好,不怎么忙。”医务室里这会儿除了她也没有其他人了。 “陪我走走?” “好,我拿一下手机。” 家入硝子走进医务室取走桌上的手机放进衣兜后,随吹石若月一同慢步离开了医务室。 “听说五条前辈让渡源小姐未婚先孕了?”吹石若月随口问道。 “没有的事。”家入硝子很快澄清,“悟那家伙再怎么恶劣也不会对白桜做出这样的事来。” “感觉五条前辈是有做出这样的事的可能。”吹石若月笑道。 “但是那是渡源白桜,他不会的。” “哦?看来这位渡源小姐对他来说挺特殊的。”吹石若月脸上笑意不变。 “嗯。”家入硝子看了一眼吹石若月,“她是个好孩子,我们都喜欢她。” “前辈都这样说了,让我更加想要见一见她了,可惜五条前辈似乎不大愿意让我见上她一面。” “毕竟你是在为高层工作。” “前辈这说的什么话,我又不会做出伤害到你们的事,你知道的,我怎么舍得呢?” “嗯。”家入硝子没有多说什么,她注意到前头不远处有两人走过——伏黑惠与白桜。 吹石若月的目光也跟随家入硝子落在了不远处的两人身上。 伏黑惠她自然是见过的,而伏黑惠身旁的女孩,在看到她时吹石若月一怔。 赤眸黑发,她似乎在哪里见到过,模模糊糊,她想不起来,而女孩很快同伏黑惠一起走远离开了她的视线。 “那便是渡源白桜吗?”她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嗯。” “……好吧,之前有传言说她面貌丑陋,也有传言说她貌美惊人,我都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了,如今虽没有近距离看她,但这么远远望着也看得出她是个极为漂亮的人。”吹石若月夸到,“这身姿瞧上去也尤为让人喜欢。” “嗯,她拥有的不仅仅是这些。”家入硝子回道。 “看来她真的是个不错的人。”吹石若月应道,“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回去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家入硝子也不再挽留。 吹石若月点点头,抬脚欲走。 “若月。”家入硝子叫住了她。 “嗯?” “该放下的还是放下吧,我们都已经是大人了。” 吹石若月只对她一笑,而后匆匆离开,家入硝子在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她的眼前后才原路返回空无一人的医务室里。 在吹石若月彻底离开高专后时间已不早,她将车停靠在路旁熄了火从包里拿出烟盒与打火机。 她将车窗摇下一点透气,吐出一口烟,面无表情地看着一旁长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过了许久,她忽然想起自己最近就是在某个地方看到过渡源白桜,前段时间某个传得沸沸扬扬的东西,她很快拿出手机翻找起来,没多久,一则澄清道歉贴出现在她的屏幕之中。 她嘴角一扬,而后点开通讯录发送了几条消息,将手里的烟快速灭掉后关上车窗将车启动,驶离了这条长街。 --------------------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吹石若月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D看见有新评后一高兴又多码了一点 第104章 接触 花晓院寻子从昏迷中醒来,捂着头坐起身四顾左右。 这里很黑,唯一的光是从高不可及的窗户里透进来的日光,灰尘无数,墙皮脱落,似乎是一个废弃许久的小仓库。 她还未缓过神来,忽的,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你终于醒了?” 她转头看去,是前天在高专遇到的漂亮女人,此刻,女人的手脚都被束缚着,行动受到了限制。 “你是……?”她疑惑出声。 “吹石若月,你就叫我吹石姐姐吧?”女人嗓音柔和,笑道。 “好,吹石姐姐,我叫花晓院寻子,你叫我寻子就好。”见吹石若月比那天要和善几分,花晓院寻子点点头,很快上前为吹石若月解绑,“吹石姐姐,我们这是在哪儿啊?为什么你会被绑住?” “说来话长,我在半路遇到了两个诅咒师,不小心中了他们的计,就被绑到了这里。”吹石若月苦恼道。 “诅咒师?”花晓院寻子不太明白这个称呼。 “就是坏人。”吹石若月解释道,花晓院寻子不免忧心:“那些……诅咒师还在这里吗?” “我也不清楚,他们才离开不久,很大可能是不在,而且我看他们也不像是会回来的样子,不管怎么样我们得赶紧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好。”花晓院寻子为吹石若月解绑的速度快了几分,绳索捆得紧,解开得费点心思。 吹石若月很快问道:“你呢?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被那些人关进来才瞧见这里竟然还有一个人。” “我记得我好像撞见了一只怪物,它冲向了我,然后我晕倒了,醒来就在这里了。”花晓院寻子回忆道。 “原来是这样吗。”吹石若月转了转手腕,揉了揉红肿处回道。 为吹石若月松开手上的绳索后,花晓院寻子快速翻找了自己的口袋,但没能找到自己的手机:“吹石姐姐,你有带什么联络工具吗?” 吹石若月摇摇头,在解开脚上绳索后,她很快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我的被那些诅咒师拿走了。” “那我们现在是联系不到人了。”花晓院寻子蹙起眉头。 “别担心,有我在,单论战斗力来说,刚刚那些绑架我的人是打不过我的。”吹石若月向她伸出手,温声道。 花晓院寻子紧蹙的眉头松了几分,她点点头,牵起吹石若月的手站起身,小声说了谢谢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四顾左右很快找到了门的位置,她走了过去尝试拉动铁门,铁门纹丝未动。 “不行,锁得死死的。”她道。 “找找这里有什么工具可以用。”说着,吹石若月在杂物堆积的小仓库里寻找起来。 “嗯!”花晓院寻子很快应答,边翻找工具边询问道,“吹石姐姐,为什么那些人要把你绑到这里?” “他们也许误认为我是寻找丢失的咒具的人,怕我暴露他们的行踪,就把我绑到了这里。”吹石若月耐心解释道。 “丢失的咒具?什么是咒具?”花晓院寻子又不太明白了。 “啊……抱歉,咒具你可以理解为工具或者是武器,比如刀剑这类的。” “你们丢了一个咒具?”花晓院寻子继续问道。 “对,是一把小刀。”吹石若月简洁道。 花晓院寻子心里好奇,又问:“请问是一把什么样的刀?” 吹石若月犹豫着,被吊起好奇心的花晓院寻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那把刀似乎是前段时间发生四部家属失踪案的时候,五条前辈在流樱町那边得到的,我听人说它伤到了惠,差点要了他的性命,幸好有渡源家的白桜在,他才脱离危险。” 吹石若月还是告诉给了她。 花晓院寻子一僵,移开目光,并没有注意到吹石若月边说边观察着她的反应,抿嘴沉默着。 “怎么了,寻子?”吹石若月故意问道。 “嗯?没什么。”她轻松一笑,将心里的慌乱压了下去。 在之前混乱的局面中,是她趁乱把刀递给了一只咒灵,而咒灵受控于渡源纪子,渡源纪子又控制一个孩子手执那把刀去伤害伏黑惠。 花晓院寻子明白,如果追究起来,她难逃其责,但是她不是有意让伏黑惠受到伤害的,她只是……只是…… 她不是想伤害伏黑惠,那些人如果要怪罪起来,就去怪渡源纪子,或者……该怪渡源白桜。 吹石若月将花晓院寻子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一笑。 “如今那把刀被人盗走,麻烦可大了。”她状似无意道。 “为什么?”花晓院寻子问道。 “听说那把刀如果伤到了人,伤口会很难治愈。” “不是还有白桜吗?”花晓院寻子连忙道。 “即使有她在,被那把刀伤到的话,也会很难办,无论这把刀伤害的是谁。”吹石若月轻声细语,“因为之前的失踪案,白桜似乎耗费了不少精力,最近正好是她修生养息的时期,可别又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了。” “是呢……”花晓院寻子翻找的动作加快,“不过刀很快就能被找回吧?不是还有五条先生在吗?那么危险的东西,五条先生不会容许落在他人手里吧?” “是的,如果这次被找回的话他一定会妥善放置,要么随身携带,要么会被白桜拿着,不过五条前辈平常事情多,不大可能会天天随身携带。” “的确呢……” 吹石若月见她心不在焉便不再出声,过了好半天,她开心道:“呀,我们可以用这个出去!” 花晓院寻子很快投来视线,是铁丝。 “吹石姐姐会撬锁吗?”她问。 “不会,不过我们可以尝试尝试。” “……好。” 吹石若月快步走向铁门,拿着铁丝尝试将门锁打开,花晓院寻子走到她的身旁默声看她开锁。 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花晓院寻子心里疑惑,将目光从门锁上移到了吹石若月生疏开锁的双手上,再而是她微红的手腕上最后移到了她的脸上。 吹石若月很快注意到她的目光,侧头对她一笑:“别担心,有我在,一定能让你安安全全从这里出去的。” 她忙点头:“谢谢吹石姐姐。” 吹石若月温笑着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门锁上,她也不再将目光落在吹石若月的脸上。 “咒灵,就是你口中所说的怪物,为什么会将你送到这里?”吹石若月疑惑道,虽然她心里非常清楚为什么花晓院寻子会出现在这里。 “我也想不明白。”花晓院寻子自己心里也疑惑。 “你是惹到了什么人吗,还是你身上是有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但其实我从小就很容易遇到……咒灵?它们总会缠上我,一周七天,六天里我都能遇见它们。” “这么严重?”吹石若月微惊,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你或许是什么特殊体质?” “可能吧……我对这个不太明白。” “寻子,某种意义上说,你算得上拥有过人的天赋呀。”吹石若月喜道,“你有兴趣成为咒术师吗?” “我也可以成为咒术师吗?” “当然可以!”吹石若月继续手中开锁的动作,“现在我们先出去,一会细说这件事。” “好。”花晓院寻子的思绪彻底飘到了成为咒术师这件事上。 如果成为了咒术师,是不是就意味着踏入了咒术界,意味着……参与进了他们的世界。 思及此,她心情愉快了不少,连带着觉得身旁的吹石若月更加亲和了不少。 如果能成为咒术师的话,她觉得自己首先有必要与吹石若月相处融洽甚至亲密。 过了好一会儿,吹石若月终于打开了铁门,花晓院寻子虽然觉得时间漫长,但并不觉得难熬,也不再满心担忧。 吹石若月缓缓打开门观察了一下外面,而后牵着花晓院寻子快速从小仓库里离开。 “吹石姐姐,你知道出口在哪里吗?”花晓院寻子小声询问。 “不知道。”吹石若月回。 “……我看到出口好像在那边,你走偏了。” “好像是诶,寻子观察得真仔细,还好你提醒得早。”她很快换了个方向。 在她们安然无恙地离开那里后,吹石若月将花晓院寻子送回了家。 这半天对于花晓院寻子来说是有惊无险,而对于吹石若月来说则是轻松不少,她原本安排了咒灵的,一同被绑架,再来个为保护花晓院寻子而受伤,便很容易取得寻子的信任,是否是十足的信任对她来说没什么必要,只要有信任便是一点也够用了。 她为今天这一遭让人收集了不少的资料,有关寻子的以及之前的四部家属失踪案,她都让人将详细的资料传给了她。 对寻子提起的关于那把刀危险性很高的事是她推测出来的,刀失窃之事是她编造的,今天,她就是冲着花晓院寻子而来的。 “我真的可以成为咒术师吗?”花晓院寻子再次问出声。 此刻,她与吹石若月坐在她家的沙发上。 “是可以的,”吹石若月笑盈盈道,“就算成为不了能祓除诅咒的咒术师,还可以做辅助监督,你可以看见咒灵,天生吸引它们,已经不同于普通人了,很适合入学我们的咒术高专。” “拥有这些就可以入学高专了吗?” “倒也不是,你还有什么其他不同于普通人的地方吗?” “那些咒灵伤害不到我。”花晓院寻子老实道。 吹石若月一顿:“寻子,入学高专吧,如果你能成为咒术师,一定大放光彩。” “真的吗?”花晓院寻子心里提起了一份期盼,复而又想到,“可是……五条先生不一定乐意让我入学高专吧?” “为什么?”吹石若月装作不明白道。 “因为……”花晓院寻子想了想,道,“因为白桜不建议我入学,她说我并不适合成为咒术师。” “可那是白桜的看法,她的评价与建议并不能干预你的选择。” “但是……她的地位很高吧?似乎是渡源家主?而且五条先生很看重她说的话吧?而且高专的大家也都劝过我,不让我入学高专。” “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入学高专,渡源白桜不同意,高层也可以让你直接入学高专,我想五条前辈也不会阻拦一个天赋极高的学生入学,况且还是高层安排进来的人。” “真的可以吗?”花晓院寻子第三次询问,”可是白桜她……““寻子,”吹石若月打断道吗,“按理来说,白桜才是最不适合入学高专的人。” “为什么?” “她的血液很吸引咒灵,这点你们很像,但是我听说她最开始的时候身上根本没有咒力,身体孱弱,性格孤僻,无论是文化课还是咒术方面的课程,成绩上都一塌糊涂,如今那么多个月的课程上下来,她的咒力才勉强有了点起色。” 这只算勉强吗……花晓院寻子想到了那天…… 那个混乱的夜晚,寻子瞧见在密密麻麻的蜘蛛怪物群中女孩与那位“和子”对峙,两人手执长刀相斗,一招一式相同又相异。 她们好似要将彼此一同拖拽入地狱之中,一同做那活在烈火与痛苦之中的恶鬼,可她们却又好似想牵起彼此的手一起逃离这暗淡人间,一起奔向光所垂怜之处找寻那人间净土。 那位名叫渡源白桜的女孩,她似想救起那名叫瑾川和子的女孩,但她又好似想将那位和子彻底杀死。 她想将她救起,也想将她杀死,令人奇怪。 花晓院寻子不明白渡源白桜为什么会向五条悟露出那样难过的神情,只一眼便让瞧见的人无端生出恻隐之心。 花晓院寻子也不明白渡源白桜为什么能够如此肯定地说出那位红衣女子不是瑾川和子,为什么她手执长刀走向那位和子的每一步都透着悲凉与决绝。 花晓院寻子更不明白渡源白桜为什么能够在救与杀这样矛盾的情绪之中利落地将和子送向终焉,为什么会愿意在救下所有人后将自己送向死亡。 她似乎想要给所有人一个未来,但并不在乎自己的未来。 那天,被五条悟抱在怀里不停默声哭泣的渡源白桜在想些什么呢?在咒灵堆里将名为瑾川和子的诅咒亲手祓除的渡源白桜在想些什么呢?在冷雨之中抱起早已没了呼吸的瑾川和子的身体的渡源白桜在想些什么呢? 她好像什么也没有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花晓院寻子与渡源白桜同是十六岁,她们都已来到这个人间十六载。 这十六载,花晓院寻子拥有着怎样的人生呢? 她出生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里,家境优渥,父母疼爱,妹妹乖巧。除了家人,她自小便有不少一心向着她的朋友。与生俱来似的,她什么都不用做,便能惹来不少人的喜爱,天生讨人喜欢。虽然常有诅咒叨扰,但是它们根本伤不了她对她束手无策。除了在渡源白桜的事上,她几乎做什么都能一切顺利。 可以说,花晓院寻子生来诸事顺遂。 而渡源白桜的十六载拥有着怎样的人生呢? 她刚降生不久就被她的亲生母亲递给他人换取自由,也从未见过自己的生父。她在咒术界的渡源家长大,渡源家,咒术界内何人不知,何人不晓那里究竟一个什么样的家族。 打小的朋友?严格上说她没有,不过对她可以放宽容一些,那位瑾川和子与她的哥哥渡源崎月可以算是她的朋友,甚至那位藤泽千夜,以及那上一任渡源家主都可以算得上她打小的朋友。 但是……瑾川和子死于咒灵群中,死后躯.体被改造,渡源崎月死在渡源家的那场大火之中,死后身躯被作践,血肉无存,藤泽千夜,被逼疯,死后化为庭中大树的养料,而那位渡源家主,在大火中随着渡源家的各位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的这些朋友无一都离她而去了,是阴阳两相隔,是彻底的分别。 她什么都没有做,便诅咒缠身,从出生那刻起日日受到折磨,被怨恨、被嫉妒、被恐惧、被咒骂……这些对她来说不足为奇,甚至她已习以为常。 当然,她也有讨人喜欢的。不过,在遇到五条悟之前的那十几年的日夜她是如何度过的呢?尤其是十二岁到十六岁的这几年。最清楚的恐怕还是她自己,但也不能这么说,她记性不大好,许多的事或许都已不记得了。 她不是个生来诸事顺遂的人,甚至可以说是诸事难以顺遂。 美满的人生用不了多少笔墨赘述,不幸的人生让人不忍细读。 花晓院寻子仍旧记得那天——所有人都笼罩在浅色的白光之中,夜幕低垂下每一个被光笼罩的人都像一颗星星般,耀眼却不灼人,而头顶浓黑的天空什么也没有,或许是因为女孩将天空带到了地面,人人皆似星星,而五条悟是独特的,他似皓月。 干净清冷的月亮在女孩将刀刃对向她自己的时候走向了她,阻止着女孩的自我毁灭,哪怕只是一抹意识而非行动,这轮月亮不厌其烦地告诉女孩“留下”二字,并将那会伤人的利刃取走、收起。 月亮不会走向任何人,除了渡源白桜。 “寻子,你的体质很特殊,吸引咒灵而又让它们对你束手无策这一点便是你的过人之处,你会有自己的大用处。”吹石若月再次道,“如果你想要入学高专,我们高层会支持你的。” “吹石姐姐很想我入学高专吗?”花晓院寻子突然问道。 吹石若月很自然回道:“为什么会不想呢?” “是吗?”花晓院寻子没想到吹石若月如此直接,一愣。 “你拥有着如此特殊的体质我为什么会不想?”吹石若月反问。 “也是呢……” “我们高层一直想的是如何让咒术界乃至人类社会变得越来越好,人才就是我们所需要的。”吹石若月认真道,笑容和善,“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进入咒术界的话我们也不会强求,这毕竟是你的选择,我们尊重你的选择。” “我愿意。”花晓院寻子手捏衣角,挺直了腰背,“但是……” “但是什么?” “能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来适应吗?如果一个月后我不适应,请允许我离开。” “好。”吹石若月仍然保持着脸上的笑容。 -------------------- 作者有话要说:寻子呆不了一个月 第105章 生气 吹石若月远远就瞧见了那个黑发女孩。 她正坐在窗边微低着头,翻阅着一本看上去年岁已久的厚书。 上次吹石若月没能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个孩子,这次她终于得见。 女孩的卷发微翘但不杂乱,并被用心地束成一个高马尾。她发量很多,发丝柔顺,黑绸似的,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来养护,又或是天生如此。 浓黑的茂发下是与之对比分明的白皙皮肤,她的皮肤之白不是五条悟那般的冷白,也不是伏黑惠那样隐约透着粉嫩的白,是病态的苍白。 女孩长睫微垂,在光下投下两片阴影,眸赤如血,但在她浓颜系的长相下并不显得突兀,甚至尤为引人注目。 不知为何,吹石若月觉得今日的女孩比她上次所见到的还要孱弱几分,或许是她的错觉。 撇开女孩的状态不谈,高专的制服很衬她,将她的身材曲线很好地展现了出来。如果她不是渡源白桜,吹石若月倒很乐意向她讨教如何拥有并保持这女人见了也会十分心动的身材。 吹石若月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孩——渡源白桜拥有着非常出众的外形。 未见到她之前,在各种传言的交织之下,吹石若月既希望渡源白桜面貌丑陋,又希望着渡源白桜貌美惊人。 这样复杂的念头一直缠绕在她的心上,尤其是在当她与五条悟面对面谈论渡源氏诅咒的时候尤为强烈。 渡源白桜,这个名字吹石若月并不喜欢,这个人,她也不喜欢。 这样想着,吹石若月落在白桜身上的目光又冷了几分。 窗边,木椅上的女孩似乎察觉到有来人,抬眼看了过来。 凉薄。 这是吹石若月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词,眼前的女孩不染尘埃,云雾似的下一秒就会消失。 她不知道五条悟见到渡源白桜第一面时是什么样的感觉,会在想什么,但是这就是她的第一感觉。 她很快整了整思绪,扬起惯常的笑容。 五条老师与高层谈判的那天,无事可做的我同伏黑原想去找野蔷薇他们,但没想到我中途忽然晕倒,幸而有伏黑在,我被及时送到了家入小姐那里。 我昏迷了很久,全身的力气像是突然被谁抽走似的,并且大半的时间我都是毫无意识的状态。 听野蔷薇说,我中途呼吸很浅,浅到几乎没有,因着渡源氏的特殊体质,着实让家入小姐犯了难,所幸有瑾川幸在,我的状态得以好转。 后来家入小姐给我做了场检查,检查下来我身体并无大碍,她猜测可能是前段时间咒力一时使用过多,身体太过疲惫,于是这几天我被要求不能使用术式,无事可做的我只得看看书来打发时间。 我坐在书阁里看书,原以为是出完任务回来的五条老师来寻我了,没想到不是他。 “渡源小姐,我是吹石若月,很荣幸见到你。”来人笑容灿烂,“算起来我是你的前辈,不过我可不敢自称为渡源家主的前辈,渡源小姐,你叫我吹石就好。” 我合上手中的书,平静地与她对上视线:“吹石小姐知道就好。” 她一顿:“是、是呢。” 而后,她很快道:“我之前有次出任务见到五条前辈抱着一个女孩,那孩子长相清秀可爱,五条前辈如此亲近她,我就以为是你,但后来我才知道那孩子叫花晓院寻子,不是你。” “……嗯。” “悟前辈在学生时代就不大注意与人的距离了,常与硝子、歌姬前辈举止亲昵,那时候我们还猜测他会同两位前辈中的某一位在一起呢,渡源小姐你可别同他置气。” “嗯。” “不过以悟前辈的家世,可能也不止一位呢,就像现在的加茂家主一样,哎呀——”她捂嘴道,“抱歉,渡源小姐,我提到加茂家肯定让你想起了那位加茂鹤川吧?” 我未作出回应。 “世事弄人,加茂鹤川才能不低,可惜走错了路,若他在你十二岁那年不阻拦渡源家的话,渡源小姐必定能进五条家成为五条家主的偏房。”她浅笑着,“可惜、可惜……” 这话说得刺耳,什么叫必定能成为他的偏房? “对了,你现在应该还是禅院直哉少爷的未婚妻吧?按规矩来说,你是不是要嫁进禅院家成为他的偏房?渡源小姐可别怪我多嘴,你年纪还小,或许是不知道人言可畏,有些事情该处理的可别忘了。” 她不提,我倒快忘了还有这样一件事,是该早点将这件事解决了。 她忽的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道:“渡源小姐,加茂鹤川在限制你的人身自由的时候,有做出什么非常过分的事吗?比如……” 她未说明白,但意思很明确,上下打量着我,最后目光停在了我的小腹处,意味深长地唇角一扬,收回了视线。 “你也知道的,以加茂鹤川对你的执着程度,外人免不得多想,当然外人如何想是他们的事,你也不用在乎,就是不知道悟前辈在不在乎,会不会多想,想必你也知道虽然时代在进步,但是咒术界还是有不少规矩,大环境下很难让人不受到影响。” “不知渡源小姐是用什么样的办法独自从加茂家出来的?”她问道,但也不急着我回答,只笑盈盈地看着我。 “原来你那么有空吗,吹石?” 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无名的严肃,吹石若月的笑容僵住。 我难得听见五条老师称呼他人姓氏,而不是直呼其名。 他抿嘴踏入房间,脸上没有一点笑意。他跨过幽暗,踏过透入窗户的光,迎面向我走来。 他走向我的每一步都显得很不真切。 我很快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手中合上的书本封面上。 “五条前辈。”吹石若月很快开口道。 “看来你挺闲,都有空关心别人的私生活。”五条老师随意道。 他的声音离我渐近,最后他坐到了我右边的座椅上。 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带着秋季的凉意。 “五条前辈,我只是在同渡源小姐说一些女孩子间的话,并没有想打扰她的生活。” “嗯,说完了吗?还有什么想说的都说出来,不妨让我也听听。” 不知吹石若月是什么样地神情,我只听见她轻笑一声:“那我先离开了,五条前辈。” 她倒也不再多停留,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开,鞋跟敲地,每一步都走得不紧不慢。 在她彻底离开后房间陷入一片沉默之中,安静得我能清楚听见自己与五条老师的呼吸声。 “白桜在看什么书?”五条老师问向我。 我抬起头看他,他唇角带着浅笑,眼睛像寻常一样被黑色眼罩遮住,我没说话将书递给他。 他接过书,翻动着书页,我盯着他垂首的侧颜看了好一会儿。 “是纪实类文学啊……惠给你推荐的吧?”他偏过头对我说到。 “嗯。” 他默声看了我好一会儿,道:“累了吗?我们出去走走吧?” “不了。”我拒绝道,想问他的事很多,但觉得大多没有什么必要,于是我不打算问出。 “她是对你说了些什么吗?”五条老师问。 “没什么,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我回。 “无关紧要的事。”他重复道,忽然上前一把抱住我,小猫似的用头蹭了蹭我。 清香袭面,这个莫名的怀抱将他带进来的凉意散去不少。 “我知道白桜是需要悟的一个拥抱了。”他道。 “悟的拥抱给过多少人呢?”我问。 他一顿,松开我,难得正经道:“我没有抱过吹石若月。” 见他这个反应,我轻轻一笑:“嗯。” “我也没有抱过不该抱的人。”他补充道。 “我知道了。” 他犹豫着,又道:“我和吹石若月之间什么也没有。” “嗯。”见他似又要解释,我道,“悟好奇过我是怎么从加茂家离开的吗?” “……好奇过。” “悟好奇过加茂鹤川曾对我做过什么吗?” 他没有回答,薄唇微抿。 见此,我轻轻笑出声:“悟是在紧张吗?” 他没回答我,抬手将我鬓边发缕别到我耳后。 “白桜如果愿意说,我很乐意听。” “……你不怕听到不想听的东西?” “白桜所受的苦难都是我不想听见的,但如果发生了,白桜肯说出来,我也愿意听。” “悟的油嘴滑舌是靠经验积攒出来的吗?” “是自己训练出来用来哄白桜你的。” “这话说的让人更加不敢相信你了。” “白桜不相信我,我会难过到哭的喔。” “是吗?那悟不如哭一场给我看看吧?我一直都很好奇你难过到哭的模样。” “可是我一见到白桜就感到开心,是哭不出来的。” “那可真是让人难办。”我状似苦恼地说到。 “不如给我一个亲亲吧?说不定我就能哭出来了。” “恐怕到时候你会更加哭不出来了。” 他瘪嘴:“白桜还没尝试怎么就放弃了?试一下嘛~” “好啊。” 他一顿:“真的?” “再问就不是真的了。” 他唇角止不住上扬,微弯下腰凑近我:“我准备好了。” “真的准备好了吗?” “真的啦。” “我忽然反悔了怎么办?” 他再次瘪嘴:“白桜是在捉弄我吗?” 我笑望着他:“如果是的话,悟会怎么样呢?” “我会生气。”他回,像讨不到糖的小孩闷闷不乐极了。 “生气了?”我故意问。 他瘪嘴偏开头:“生气了。” “真的?”我又问。 “真的。”他闷闷回道。 “让我看看悟究竟有没有真的生气吧?” 说着,我伸出手,某个说自己生气了的人并没有阻止我扯下他的眼罩。 那两片白色的鸦羽轻颤,随后那双苍蓝眼眸落入我的视线之中,这是比任何琉璃都要漂亮的五条悟的眼睛。 某人仍旧瘪嘴,将头偏开了些,让我瞧不见太多他那双眼睛。 “我生气了。”他道。 我莞尔道:“那段时间加茂鹤川其实没有对我做出那方面的伤害,后来我是靠着加茂北彦,就是那位没有能继承加茂家术式的嫡子他的帮忙,我才得以从加茂家离开的。” 某个还生着气的人转回头,装傻道:“哪方面?” “我也不知道呢。”我也装傻道。 “即使有我也不在乎。”他直接道,说完又偏开头,明显在说他还在生气。 “悟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我夸道。 某人转回头:“我不止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我眨了眨眼睛,只见他忽然靠近我,未等我反应过来又再次触到了那令人熟悉的虎牙。 我大脑一片空白,那双漂亮的眼睛距离我非常之近,透过它,我仿佛看到了辽阔无垠的天空。 我对天空有着异于常人的喜爱,也许是因为千百年前我来自那里,又也许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有着那么一双眼睛,因他而生出对天空的喜爱。 “白桜分心了。”他松开我不乐道。 我没说话,被他那么直愣愣盯着,我莫名想离开。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我站起身。 “我不要。”他握住我的手腕轻力一扯,我踉跄跌坐在他身上被他扶住腰坐稳。 微妙的姿势。 “白桜不给我一个亲亲,那我给白桜好了。”他说到,弯腰凑近我,我下意识向后一退,被他锢住不得不靠向他。 这不仅仅是一个微妙的姿势,还是个非常不妙的姿势。 房门大开,希望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偏僻的书阁里。 “五条老师,花———!” 虎杖朝气十足的声音在房门前响起,我一惊,慌乱地想躲开某人,却仍旧被禁锢住,只得着急地用没被锢住的左手半推半拍某人的右肩,试图让某人松开我。 然而无果,他固执极了,只睁开眼向我身后平淡看去。 我不知道我身后不远处的虎杖会是什么表情,但我现在也不想去看了,更不想去想了…… “花、花……花朵开得真好。” 只听见门砰得一声被关上。 我想……我最近可能都不太愿意和虎杖见面了…… -------------------- 作者有话要说:白桜:社死了,谢谢五条:(((o(* ^▽^ *)o))) 第106章 纵容 “虎杖,你脸怎么那么红?” 钉崎野蔷薇疑惑出声,随口问道。 “你不是去找五条老师了吗?见到……他了吗……” 话还未问完,钉崎野蔷薇像是明白了什么,不再继续问下去。 吉野顺平不解地看了看野蔷薇,而后又将目光投向虎杖悠仁,伏黑惠也抬眼看向虎杖悠仁,两人正巧对上视线。 虎杖悠仁率先移开视线:“见是见到了,但是他在忙。” 伏黑惠收回视线。 “在忙吗?”吉野顺平轻声重复。 “既然在忙那就一会儿再找他吧。”钉崎野蔷薇很快说到。 “嗯。”吉野顺平犹豫开口,“花晓院寻子她……今天就入学高专了吧?” “……嗯”钉崎野蔷薇应道。 一阵沉默。 “她之前在社交平台上发布的那些,虽然后来有澄清道歉,但是她的行为已经严重损害到白桜的声誉了吧?”吉野顺平打破沉默,直接道,“现在她又入学了高专,让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 “是个难办的问题,幸亏白桜那几天很忙,加上她又不常用社交软件,不知道有这样的事发生。”钉崎野蔷薇说到。 “就……正常相处?”虎杖悠仁提议道。 “如果冷落了她,白桜有可能会好奇花晓院寻子是有做过什么。”伏黑惠解释道。 “是的。”虎杖悠仁接道。 “也是。”吉野顺平赞同道。 “那就先这样吧。”野蔷薇淡声回道,“不过为什么高层会让她入学?” “我听熊猫前辈说似乎是因为她体质特殊,就是她之前对我们提起过的,她总会被诅咒缠上。”吉野顺平回答道。 “就只是这个?”野蔷薇问。 “还有诅咒伤害不了她这一点。”吉野顺平补充道。 “诅咒伤害不了她?那的确特殊。”野蔷薇道。 “诶?这不就和五条老师的‘无下限’术式很像吗?”虎杖悠仁突然想到这点,“这是她生来就拥有的体质吗?某种意义上说还挺厉害的。” “诅咒伤害不了她,那身为特级诅咒的两面宿傩的手指是不是也伤害不了她?”伏黑惠平静道。 他没将话说得明了,但在场的人很快明白过来伏黑惠的意思。 诅咒伤害不了花晓院寻子,而两面宿傩的手指被列为特级诅咒,那么花晓院寻子是不是也能像虎杖悠仁一样在吞下了两面宿傩的手指后安然无恙? “有时候伏黑会冒出一些令人感到害怕的言论呢……”吉野顺平干笑道。 “我也觉得呢……”虎杖悠仁小声赞同,与吉野顺平明目张胆地在伏黑惠面前说着他的悄悄话。 伏黑惠敛眸没说话。 “呀,原来大家都在这里。”花晓院寻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众人向她看去,今天的她将黑直发束了一个高马尾,笑容温和,身着制服长裙,一眼瞧上去就无端让人对她生出亲近感。 不知为什么,旁人只瞧了她一眼,就莫名觉得这是个讨喜的小姑娘。当然,在场的人并没有忘记她之前的所作所为,自然也无法认同这第一眼所带来的错觉。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同学了。”花晓院寻子走进屋内,“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大家好,我是花晓院寻子。” 外间的光轻洒在她的身上,颇为喜爱她似的将她整个人笼罩在柔光之中,试图让她身上的暖意更甚。 伏黑惠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另外一位身着制服长裙的黑发女孩——渡源白桜,她被黑暗偏爱,光未将她照亮。 他的心沉了下去,视线落在窗外空荡寂寥的庭院里,不知是在看什么,又或是在想什么。 我好不容易推开五条老师,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看起来心情很是愉悦。 “松、松开我吧……” 被那双苍蓝眼睛直愣愣盯着,略有不知所措的我偏开头。 我听见两声轻笑,顿时脸热耳赤。 “可是我想抱抱白桜欸……” 可是你不仅仅是抱着我啊…… 忽然,我感觉到揽在我腰间的那只手稍一用力,我被迫前倾。 “白桜身上有好闻的味道。”他埋在我颈间说到。 “是洗衣液的味道吧。”我打破这奇怪的氛围。 “白桜……” 光听声音就知道他现在肯定是一副颇为委屈的模样了。 “我一直在想造神仪式需要在诅咒最为浓厚的地方举行,可是寻常人该如何在这样的地方安然无恙地待下去呢?”我询问出声。 书阁一下子安静下来,我感觉到腰间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我已经派人去找解决的办法了。” “悟那天进到渡源禁地去救那些人有看到什么吗?” “没有,他们只被绑到了禁地的外围,我就没有进到深处。” “这样喔。” 我听见他轻呼出口气,而后他抬起头松开了我,但手仍旧锢着我。 “之前两面宿傩有给白桜你说了什么吗?”他问到。 “啊……” 我向五条老师简述了之前两面宿傩告诉我的事,隐去了渡源的躯体是否被吃掉的这段内容。 “渡源的心脏被人盗走了?” 时至今日,我才打算同五条老师说起这件事。 “是的。” “看来那位好不容易抢回渡源的术师并没有能好好守住她。”五条老师平淡道,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两面宿傩有说是谁盗走了渡源的心脏吗?” “他没有说。” “但白桜知道是谁对不对?”他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 我斟酌再三,道:“是一个名叫花晓院寻子的女孩。” “原来是她。” “不是现在的花晓院寻子。”我补充道。 “我明白的。”他笑道,“但这也就能解释通她为什么会拥有现在这样特殊的体质。” 五条老师曾说过花晓院寻子身上的咒力与渡源氏的咒力很像,而与渡源氏的咒力很像的恐怕就只有渡源的力量…… 那么盗走了渡源心脏的那位花晓院寻子最后是如何处理渡源的心脏呢? 一切不言而喻,并且很久之前渡源纪子与加茂鹤川会想要绑走花晓院家的女孩的真相很可能就在这里面。 如果造神仪式的月之篇也需要准备神骨的话,花晓院寻子便可以代替神骨来使造神仪式成功举行,毕竟加茂鹤川并不知道我手中拥有着渡源葉化作的神乐铃。 说到神乐铃,很少人知道它的存在,但存在于虎杖体内的两面宿傩便是其中的一位,同时,他也知道花晓院寻子的存在,即使他并没有记住她的名字,但通过他之前说他杀了她的第二世可以得知,他是认得出花晓院寻子的。 这样的情况下,很难让人不担心他会不会像上一次一样去伤害花晓院寻子,或者他如果知道造神仪式的存在,并且在某时某刻将花晓院寻子可以作为神骨这件事透露出去,她的生命安全绝对会受到影响。 同样的,如果想要造神仪式的举行能被我们自由地掌握在手里的话,我们都得保证花晓院寻子不被波及,让她安稳且自由地活下去。 “白桜告诉我这个,是想要我保证花晓院寻子的安全免得她被有心人控制吗?” “嗯……两面宿傩可能不会轻易放过她。” “我明白了。”五条老师看着我,顿了顿,道,“白桜这两天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他语气难得正经,没有轻佻之意。 “没有。” 硬要说的话可能就是看某样东西久了我会头晕目眩,但感觉这只是因为我身体太过虚弱,并不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 “……没有就好。” “那……松开我吧?” “难道抱一抱都不可以吗?”他眨了眨眼,故意似的凑近我,让我不得不与他那双苍蓝的眼睛对上视线。 这个人又在撒娇了…… “你已经抱了很久了。” “好嘛。” 这一次他难得不再固执,终于松开了我。 我很快站起身,他那双苍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你快把眼罩戴起来吧。”我对他说到。 “好。”他很快照做,将眼罩戴好后,他又道,“现在我们去找野蔷薇他们吧?” 野蔷薇的话,虎杖是不是也会在…… 某个唇角高高上扬着的人显然没有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或者……他并不在意。 “走啦!”他牵起我的手轻哼着歌向门外走去。 他的手很大,将我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暖意顺着我微凉的指尖跟随血液流进我的心脏。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原谅这个笨蛋了。 “白桜。” 在五条老师与我来到野蔷薇他们所在的地方后,花晓院寻子率先与我打招呼,而后才看向我身旁的五条老师。 “五条老师,下午好。” “下午好。”五条老师随意回道。 听见花晓院寻子称呼他为五条老师让我心情微妙,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这是我从未有过的感觉,实在弄不清楚的我将心里的这点异样忽略。 “白桜,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花晓院寻子走近我,来到我面前,道,“之前你救了我妹妹,我还没有跟你道谢呢,谢谢你,白桜。” “不用谢我的。” 如果不是因为我,那位名叫花晓院绪绪子的小女孩也不会有那无妄之灾。 “怎么可能不谢你呢?白桜今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她突然那么热情让我不太适应,我迟疑地应了下来,视线与虎杖相撞,我们皆略感尴尬地移开。 花晓院寻子似乎又想对我说什么,但不巧被五条老师打断。 “好了好了,前段时间大家都很累吧?想好好放松一下吗?” “想的。”吉野附和道。 “超级想。”虎杖难得不是第一个附和五条老师。 “这个放松是真正意义上的放松吧?”野蔷薇敏锐道,“不会又是让我们去祓除诅咒什么的吧?” “我哪里会做那么过分的事了?”五条老师道。 “睁眼说瞎话。”野蔷薇毫不留情道。 “我难过了,伤心了,白桜快安慰我。”五条老师对我道。 嗯?怎么扯上了我? “快安慰我啦——”五条老师张开双臂说到。 看起来他似乎想要一个拥抱。 我忽得发现他越来越得寸进尺,看来我不能太纵容他。 “好啊,那你把腰弯下来一点。”我浅笑道。 “诶?!”他稍惊,“真的吗?就在这里?” “真的。”我保持着脸上的笑容继续道。 他只迟疑了一瞬,很快如我所说弯下腰来,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是他的期待已经快溢出来了。 我先是作势抬起双手,感觉到他的呼吸都放轻了不少,而后我莞尔一笑放下左手,伸出右手揉了揉他那张扬的白发。 那不乖巧的白发从我指缝间冒出,被我右手压下的头发在我的右手离开后又嚣张翘起。他的发质要比我的硬一些,但是手感很好,即使被我揉过,发型意外地没有乱。 很早前我就想那么做了。 “白桜又捉弄我。”他状似不满道。 不过我这点小伎俩最强先生怎么可能没看出来呢?但他并没有躲开。 他也在纵容我。 “小悟乖,别难过了。”我和声调侃。 他向下的唇角再次扬起:“好吧,原谅你了。” 我心满意足地放下手,他站直身子。 野蔷薇捂着嘴做出痛惜的表情,念叨着:“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 “五条老师很爱撒娇啊……”虎杖靠近吉野小声道。 “是呢……”吉野也小声回道。 两位DK明目张胆地说着五条老师的悄悄话。 五条老师则毫不在意,问向一直不说话的伏黑:“惠呢?惠想要放松一下吗?” “我都行。”伏黑不冷不淡道。 我的视线刚一落在伏黑的身上,五条老师又很快问我:“白桜,我们出去放松一下吧?” 我收回视线看着他,回了一声“嗯”。 “花晓院呢?”五条老师最后问向花晓院寻子。 “我很期待,五条老师。”她笑道。 “那么我们收拾着明天就出门吧!”五条老师宣布道。 “提问!”虎杖将手高高举起,这次他抢了第一。 “悠仁请讲!” 笨蛋师徒又开始了。 “可以告诉我们究竟是去做什么吗?” “滑雪!” “滑雪!”野蔷薇惊呼,展颜一笑,“好!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十月份滑雪的话,是在北海道那边吧?”伏黑拿出手机,许是在查攻略。 正在热闹之时,五条老师的手机滴滴响了两下。 -------------------- 作者有话要说:小猫玩偶也叫小悟:D 第107章 与幸吉 “在这边。” 淅沥小雨中,庵歌姬向朝她而来的三位——虎杖悠仁、伏黑惠以及钉崎野蔷薇招手,四人走到屋檐底下避雨。 “你们已经听五条说了关于内奸的事情了吧?” “是的。”三人齐声道。 “我估计跟诅咒师有串通的人有两名以上,其中一人是校长以上的上层人士,对此我无能为力。”庵歌姬简述道,“还有另外一个人负责给那个上层传递情报,他就是今次的目标,不过还只处于怀疑阶段,把他抓捕之后再进行审问。” “就是说,是京都校的人吧?” “什么?!”虎杖悠仁惊道。 “会委派给我们东京校,就代表我猜得没错吧?”钉崎野蔷薇继续说道。 “钉崎你真牛……”虎杖悠仁夸赞。 庵歌姬蹙眉犹豫一瞬,淡声道:“内奸是——” 昏暗房间里,一位浑身绑着绑带少年被无数医疗管包围,他努力支撑起身体,冷声道:“你们来晚了,我还以为你们把我忘了。” “我们可没那么蠢。”来人身着袈裟,额头一道缝合线,扎着一个丸子头,屹然是絹索。 “真是讨厌。”真人用手扇了扇他面前的空气,“这儿还是一股霉味。” “咒符的恐怖你早已切身体会的,不是么?”絹索平静道。 “反正是敌人,就快点把他杀了呗。”真人无所谓道。 “那可不行,真人。”絹索阻止道。 “他作为我们提供情报方面的协助,作为等价交换,要用你的无为转变来治愈他的身体。”絹索缓缓解释,“这条‘束缚’将我们和他紧密联系在了一起,要杀他得等在治好之后。” 浑身绑带的少年,也就是究极机械丸的本体与幸吉,正冷视面前的两位诅咒。 “话说……现在即使我们杀了他,那边都可以治好他的吧?那位渡源白桜。”真人舔了舔嘴唇,“她哥哥的尸骨还在我的手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取呢。” 听见真人所说的话后,与幸吉眉头一皱。 即使他们杀了他,那位渡源白桜都可以治好他?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不知道?渡源白桜不是只是拥有强大的治愈术吗? 如果他早前知道砂糖白桜是渡源白桜,来自于渡源家,他也不会与面前的诅咒做交易,而今已定下束缚,无法违背。 “他的死亡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项。”絹索笑道,“加茂鹤川好算计。” 加茂鹤川? 对于絹索与真人的对话,与幸吉感到略有不解,他半推理半猜测,面前的诅咒——真人很有可能害死了渡源白桜的哥哥,而自己的死亡也许是加茂鹤川的算计之一。 那么,他得活下来,然后去见五条悟与那位还未说过一句话的渡源白桜。 “其实我还希望你能在涉谷也帮我们工作的,真是遗憾。”真人可惜道。 “‘不许对京都校的人动手’——是你们先违背了束缚。”与幸吉冷漠道。 “可是动手的人是花御呀,你不要把气撒在我们身上嘛。”真人气呼呼道。 “我不打算跟咒灵争论,快治疗我。”与幸吉漠声道,“垃圾。” 真人一默,冷然与他对上视线。 “我说,机械丸,下次我可以去探望你吗?”三轮霞坐在一具机械躯体旁开口道。 就在刚才,机械丸同她说他要小睡一会儿。 “上次在交流会打过棒球之后,我感觉与大家之间的距离缩短了许多,咒术师之间可能是因为职业吧?在那之前,即使关系再好,却都好像仍旧有所保留。” 三轮霞小声说着,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同机械丸说着自己的心里话。 “因为如果感情太好了,当再也见不到时,会感到难受的。” 咒术师常人生匆忙,充满了遗憾与痛苦。 “不过我呢,很喜欢现在大家彼此之间的这种关系,你看,机械丸,你没能参加棒球赛不是吗?”她将声音又减弱了几分,小声补充道,“拿了台发球机假装是你啦。” “我呢,想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近一些,所以……”三轮霞顿了顿,笑道,“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看你的啦!” 晚霞将她与这机械躯体照亮,不知风声是否将她的话带给了那位少年。 “虎杖他们是去做什么了吗?”花晓院寻子问道,“看五条老师离开的方向,他是去找夜蛾校长了吧?” “好奇心太强并不好。”吉野直接道。 在刚刚五条老师接了一通电话后,他与我道别就领着伏黑、虎杖以及野蔷薇出去了,而吉野、我以及花晓院寻子都没有出门。 “啊……好的。”花晓院寻子讪讪道,再次出声,“白桜,你在看什么?” 我收回远眺天空的视线,淡声:“没什么。” “嗯……” 见花晓院寻子似有尴尬,我再次开口。 “你妹妹绪绪子那天回到家后身体有出现什么不适吗?” 其实那天我复活的人多不胜数,我根本不知道那位名叫花晓院绪绪子的女孩是谁。 “没有,我爸爸妈妈在她回家后又带她去了医院全身检查了一遍,托白桜你的福,检查下来她一切良好。” “那就好。” “加茂鹤川。” 花晓院寻子提起这个名字,我无意识在心里生出不想听见这个名字的抗拒心理,一旁的吉野皱起眉头。 她仍旧道:“我听了他的一些事,稍微了解了他一些……” 我安静听着,没有打断她说话。 “白桜为什么不亲手杀了他呢?”她问。 “不想便没有做。”我回。 “你不恨他吗?” 我抬眼看着花晓院寻子,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顿了顿:“那个时候……他问你你不恨他吗?白桜为什么会回答不恨?” 无论我回答恨还是不恨其实都是加茂鹤川不想要听见的回答,但这我并不想同花晓院寻子说。 我不大想同他人一起评判加茂鹤川。 “抱歉,这个话题也许会让你不高兴,但是……”她歉笑道,“白桜你是渡源家主吧?” “嗯。” “渡源家现在只剩下了你一个人,那你岂不是一个人的渡源家主了?” “你……”一旁的吉野欲言又止,很明显让人看出他不太高兴。 我平静地与花晓院寻子对视,她神情无辜,语气认真。 “我也是四部的渡源家主。” “的确呢……”她很快避开我的目光,又道,“白桜哥哥的血肉落入了咒灵之口吧?如果白桜想祓除那只咒灵,有什么我可以帮到的地方尽管给我说,我一定会付出所有来帮白桜的。” 她似乎怕我不相信,补充道:“你救了我妹妹嘛。” “付出所有?” “对,付出所有。”她再次肯定。 “包括你的生命?”我漫不经心道。 她一愣,张嘴似又要再次肯定:“当……” “你最好不要应下。”我打断她,她安静下来不解地看着我。 一旁的吉野开口解释:“如果你应下,你与白桜之间会形成一种束缚,在咒术界与他人结成某个束缚后,如果违背了,在某时某刻会受到不可预料的惩罚。” 她讶然,眼睛一眨不眨。 “别轻易对他人作出承诺。”我对她道。 “好、好的……” 我不想再开口,于是翻阅起手中那本未看完的书。 然而安静不到片刻,她再次出声。 “说起来我和白桜的体质在某些方面也很像呢……”她走到沙发处坐到我身旁,说道,“我们都会吸引诅咒。” “嗯。” “白桜的性子真冷。”她感叹道。 我没说话,只垂眸看书。 “看来我还得再努力努力才能和你做朋友。”她继续道,“毕竟我们今天才成为同学嘛……” 见她一个人自顾自地说着,我道:“你为什么会选择踏入咒术界?” 听见我的询问,她一笑:“成为咒术师后可以保护很多人吧?我就可以做到祓除诅咒、救下我妹妹这样的事了吧?” “你有想过你需要为此付出多少吗?” 她毫不犹豫道:“就是我需要做日复一日的练习吧?我肯定能够坚持下来的,等我能力达到一定程度成为一定等级的咒术师后,我就可以接任务出去祓除相应等级的诅咒了吧?这些我在入学前都弄清楚了,没问题的。” “如果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你发现任务对象的等级远远高于你怎么办?” 她一愣:“这……这不是还有同伴嘛,他们肯定会帮忙的吧?像惠君与野蔷薇他们不是很厉害吗?有他们在不用担心的吧?” 惠君?是说伏黑吗? “你能保证他们时刻都与你同在吗?”吉野开口。 “顺平你说的什么话,我们难道不是同伴吗?肯定会一起呀。”她极为不理解道。 吉野脸色不好,张了张嘴:“你还是叫我吉野吧。” “可是我觉得称呼你为顺平比较亲密欸,我们不是同学吗?一年级生就我们几个,可以算是同伴吧?既然是同伴的话,称呼字比较亲密嘛。”花晓院寻子眨了眨眼,“难道顺平觉得你和我不是同伴?” “……行吧。”吉野明显不想再开口。 花晓院寻子又回头对我说:“就是说,有同伴在的话,我完全不用担心嘛。”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咒术师大多都是孤身一人,即使有同伴,作为同伴的他们也不一定能永远陪你走下去。” “白桜都说了是大多嘛,之前我们一起去找我妹妹的时候,惠君在危险发生之前还特地让野蔷薇保护我,当时我还没入学高专他们就那么关心我了,而且我体质那么特殊,即使遇到了任务对象的等级远高于我,它们也伤不了我吧?”她不假思索道,“我知道白桜你是想要我多考虑考虑再做决定,但是我已经考虑好了,而且我给高层说了,这一个月的入学我如果不适应的话他们是允许我离开咒术界的。” 以花晓院寻子的体质,高层那些人真的会轻易放她走吗? 算了,这是她的选择。 “两面宿傩。”我说出这个人名。 “我知道他,好像是诅咒王?他的手指被悠仁吞下了吧?被封印了那么久应该没有从前那么厉害了吧?”她很快说到。 “你最好避开他。”我最后道。 “为什么?他也是诅咒吧?是诅咒的话是伤不了我的吧?”她微皱眉,笑道,“白桜真是多虑呢……” 我点到即止,不想再对她多说什么。 “白桜是觉得我很弱小吗?可是以我的体质,我算不上弱小吧?” 原来她是这样想的…… “嗯,你很厉害。”我不冷不淡道。 “虽然我才来高专,但是有提前了解过咒术界的东西,不是全然不知,刚刚关于束缚的事我的确没了解到,但其他的东西我都有去了解过……”她开始解释起来,喋喋不休,音量不低。 被她这样吵嚷着我一语不发了好一会儿,即使有做出尝试但还是完全无法静下心来看书。 我呼出口气,站起身:“抱歉,失陪了。” “白桜要去哪儿?我送送你?”吉野迅速站起身。 “要不我和你一起?”花晓院寻子对我道。 吉野:“呃……” “不用,谢谢。”我回绝了他们,道别后我拿着书走出了门。 外间的长廊与庭院安静无比,我松一口气向寝室走去。 毫不意外的,我再次迷路了,但是我想起之前五条老师有给我那掌心大小的蓝色水晶球,它可以用来寻路,于是我摸了摸口袋,准备拿它寻路。 然而……我没有带。 是的,我忘记携带了。 并且,我不仅仅忘了携带它还忘了携带手机,也就是说,我现在也没办法用手机联系人了。 最近的记忆莫名变差了许多,看来我是得好好休息一下了。 无可奈何的我只得再尝试靠自己认路回房间,我站在两条看起来一模一样的长廊的交接处发愁。 是哪条路来着? “五条先生、夜蛾校长,出事了!”一位辅助监督风风火火地跑到他们面前。 “怎么了?”夜蛾正道疑惑出声。 “有个孩子倒在了高专门口,没了呼吸,但我让人把他送到了家入小姐那里。” “一个孩子?”夜蛾正道沉吟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忙吧。” “好的。” “走,去看看。”夜蛾正道对五条悟说到。 他们二人很快来到家入硝子所在的医务室处,浓厚的血腥味在他们打开门时就扑面而来,病榻之上是伤得惨不忍睹的与幸吉。 显而易见,他经历了一次极为凶险的战斗,并且很不幸的是,他输了。 家入硝子抬起头,淡声道:“很遗憾,他需要的不是我的反转术式。” 五条悟与夜蛾正道皆沉默不语,而后五条悟手机来电声打破这个沉默,是庵歌姬的来电。 五条悟接通电话。 “被摆了一道,我们没找到与幸吉。”电话那头的庵歌姬说到。 “他现在在我们这儿。”五条悟回道。 “在你们那儿?” “你让惠他们回来吧。” “……我知道了。” 语毕,五条悟便将电话挂断。 “我先说一下,现在让白桜施展起死回生术是很冒险的事,在之前的失踪案里她消耗了很多的咒力,现在很明显还没有缓过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要比之前还要差很多,悟你应该清楚。”家入硝子说到。 “嗯。” 夜蛾正道肃声道:“短时间内不能让她用起死回生术,那么我们得瞒下这件事,至于与幸吉……” “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夜蛾正道噤了声。 -------------------- 作者有话要说:与幸吉会没事的,和三轮霞锁了,锁得死死的( ì _ í ) 花晓院寻子不停尝试在白桜雷点上蹦跶,吹石若月甚感欣慰滑雪剧情后就进入18悟剧情了,终于要写到杰啦:D 第108章 渡源往事 “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原本是想回房休息,但没想到自己会迷路走到家入小姐这里,正巧听见夜蛾校长在说什么起死回生术的事,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清楚闻见房间里传来浓烈的血腥味,看来是有人受了重伤。 “机械丸的本体与幸吉同那只叫真人的咒灵交手了。” “悟……”夜蛾校长穆声道。 五条老师走近我,他身形高大,挡住了我看向屋内的视线。 “他输了。”我开口道。 “他输了。”五条老师肯定道。 我接触过真人,甚至在没有与它接触之前就真切感受过它所会给人带来的痛苦,我的味觉也是因它而丧失的。 因为真实地感受过真人给人带来的痛苦,所以我无法想象与真人交手后失败的与幸吉会被折磨成什么样。 “你现在很虚弱,咒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如果现在就想要使用术式就是在透支你的生命。”五条老师认真地对我说。 “我明白的。”我顿了片刻道,“让我看看他吧。” “……好。”五条老师同意道,侧身让出了路,这次夜蛾校长也没再阻止。 我走进房间,五条老师与我同行,与幸吉的尸体逐渐进入我的眼帘,太过惨不忍睹让我不知如何去形容,大概就是……很明显是真人的手笔。 我沉默了很久,五条老师将与幸吉的特殊体质告诉给了我。 与幸吉,他的身体因生来的天与咒缚的影响极度脆弱,无法来到外界行动,只能远程操纵机械躯体。 他现在才多少岁呢?十七?十八? 年华正好时已合上眼。 我不知道他是否有什么想要去做却没能去做的事,也不知道他是否有想要去见却没能见到的人,但我觉得他不该就这样死去。 想来没有谁会愿意看见一条年轻的生命就在自己眼前彻底画上句号,况且这条年轻的生命曾在我的眼前鲜活过。 早知道我入学的时候就不用砂糖这个姓氏了。 “白桜。”家入小姐唤了一声我的名字,我抬头看向她,她浅声道,“谁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等你身体好些了再治疗他吧?” “好。”我应道。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我先用反转术式把能治疗的地方都治疗了。”家入小姐又对我们道,“记得帮我关上门。” 在家入小姐的催促下我与五条老师以及夜蛾校长三人都走出了房间并将房门关上,夜蛾校长说着要去联系乐岩寺校长便很快离开了。 “白桜会来到这儿,是又迷路了吗?”五条老师率先开口。 “……是的。” “是我的错,不该留你在那里。” “要是悟也将我带走只留吉野与花晓院在那里的话,会被有心人说区别对待学生的吧?虽然悟你并不在乎,但是不必要的言论还是不要让它出现好了。” “白桜懂事得让我觉得我是个渣男欸……” 我无奈一笑,这是什么笨蛋言论,哪有这样说自己的。 “白桜原本是想去哪儿?” “我想回房休息,稍微有些累了。” “那我送你回去吧!” “好。” 我刚一回答完就被他横抱起,突然的失重让我下意识搂住他。 “这样比较快。”他低下头对我笑道。 咒力充沛就是好,可以任性地用到自己想用的地方。我在心里叹道。 不过眨眼间我们就来到了寝楼下,待我被他送回到房间里也只用了短短时间。 “白桜需要我陪在旁边吗?” 我想如果他没有戴眼罩,此刻他一定会向我眨眨眼。 “不、不用了,一会儿虎杖他们会来找你吧?” “是呐……”他撅起嘴,“真希望有两个悟,一个悟用来工作,一个悟用来陪白桜。” 这是什么孩子气的话。 “不行,不能有两个悟。”他又反悔道。 “为什么?”我问。 “因为白桜只有一个,两个悟的话肯定会打起来。”他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我笑了笑:“好啦,悟小朋友,现在白桜要休息了。” “白桜在赶我走吗?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他的声音本就好听,贵气又轻浮,此刻故意带了撒娇的意味,颇像是一个十足的黏人精。 我轻呼出口气,将我房间的钥匙递给了他:“悟忙完了就来找我吧。” 他嘴角上扬,接过钥匙,乐道:“送我了吗?” 如果他真要进来的话,那脆弱的房门哪里拦得住他?但我还是道:“送你了。” 还有备用钥匙可供我使用,给了他也没什么所谓。也不知道这一把极为普通的钥匙让他在高兴什么,那喜悦之情都快溢到了我面前。 “那白桜好好休息,我一会儿来找你。” “好。” 五条老师离开不久后我很快收拾完就上床睡觉了,因为想要尽快恢复精神以及实在疲惫没过多久我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次,我又梦见了渡源,我被困在她的身体里不能行动。 她身上似乎有多处严重的伤口,鲜红染污了她的素色和服,卷发凌乱,点点血液绽放的红花缀于其间。 她很狼狈,并且精疲力尽。 这里四周都是白光,什么也没有。 “你们听说了吗?神明渡源救了诅咒杀了人!” “什么?!你从哪里听来的?” “我在一家达官贵族家帮工,是那家的小姐与她的下人聊天的时候我无意听见的,我帮工的这家常与五条家往来,那位小姐可是有望成为五条少爷的未婚妻呢。” “哦——你是说那家!这已经是我们听见的第几次神明渡源帮助诅咒的事了?她已经杀了许多的人了吧?这位大人不会真的是……” “早有传言说神明渡源帮助我们是为了让我们成为她的傀儡,恐怕这不是空穴来风。” “我原以为她不仅有着菩萨相也有着菩萨心,没想到她空有菩萨相而有着恶鬼心肠!果然,怎么可能有平白无故舍己为人的存在!” “我早前就听说她可没有面上那么干净清冷,实则浪荡不堪,私生活混乱,什么不可玷污的神明,都是面上装的罢!” “人不可貌相,我之前还敬佩着她,没想到她竟是这样……” 渡源在空荡的天地间向前走着,每一步都极为艰难。 她很疲惫,所过之处留下几道不知来处的红痕,在这空白的空间里显得甚至扎眼。 谈论声四面八方传来,或指责或惊讶,或嫌恶或恐惧,嗤笑夹于其间。 然而渡源并没有停下,只向前走着,我清楚感觉到她的力量正一点一点消失。 她好像正在用自己的力量做着什么,但我看不清四周也就无从知晓。 “渡源大人又从两面宿傩的手里救了不少人,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这是在伤害她吧?” “为什么不?你能保证神明永远回应我们的祈愿吗?与其等待神明的眷顾,不如让她受控于我们,你难道不想掌控神明?” “神明渡源所拥有的一切都应为我们所用,力量只有紧紧握在手里才让人安心。” “可是自她降世以来就救过数不胜数的人,她是善神,我们真的要以怨报恩吗?” “善神?我们这位神明可也是有私心的,并且才不是什么善神,她可是被人撞见过救起诅咒而伤害人。” “看来我们的神明渡源如今是会救人而祓除诅咒,但将来说不定会救诅咒而杀人。” “早就有不满于神明渡源的声音了,我们只不过是想要做出顺应民心的事而已,而且渡源一个女人都能胜过两面宿傩,我看那两面宿傩根本就没有传言中那么厉害,并且渡源的力量被我们掌握后我们还会害怕两面宿傩?” “控制她,如果她不乖顺,那就杀了她。” 渡源仍旧不为所动,每一步虽然走得缓慢,但不曾停下。 “听说了吗?将成为五条少爷的未婚妻那位小姐说——五条少爷会为了我们处决神明渡源!” 此刻,渡源停了下来。 “听说了听说了!那位小姐是花晓院小姐吧!五条会杀了渡源!他可不仅仅是为了我们,还是为了那位花晓院小姐!他是将处决恶神作为礼物送给那位小姐!” “这真是一个令人心动的爱情,我要回去告诉我的家人,五条会杀了渡源。” “五条会杀了渡源。” “五条会杀了渡源。” “五条会杀了渡源。” …… 血液顺着渡源垂下的手臂流下自她指尖滴落在地,一滴一滴摔在地上像绽放的彼岸花正迎接着渡源生命的终结。 四下刺眼的白光暗淡下去,周围场景一点一点进入我的眼帘,渡源所过之处皆是曾遍体鳞伤的人。 我恍然明白,她一直是在治疗或是复活那些人,即使她很疲惫且狼狈,但她不曾停下仍旧在救人。 “五条……杀渡源?” 她声音冷淡,像寒冬的雪,四下安静下来,不知怎的,她低声笑了笑,自嘲似的。 “五条杀渡源。” 她再次重复了一遍,不再是疑问的语气。 嘈杂的声音再次铺天盖地地传来。 “处决恶神以证道!” 这句话最为洪亮清楚,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人头攒动的人群与数不清的咒灵,洪水似的向渡源涌来。 渡源既无回避也无反抗,没有任何的动作,只站在人群中心淡然看着这一切。 忽然,她似乎透过憧憧人影看见了谁,那道人影极为模糊,我看不真切,但那人影有着一头白发。 我认得他,我听见她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你的愿望,庇佑众生,我帮你完成,还你扶起神像之情。” 名为难过的情绪自心脏顺着血液流向身体的每一处,密密麻麻的痛感传遍全身,胃部极为难受,浑身无力,就连呼吸都极为困难。 这该称为绝望还是极度疲惫? 我不知道。 “我不欠你了。” 最后她道。 人潮海浪般将渡源扑倒,不,应该说……我彻底被人潮掩盖,湛蓝的天空被鲜红所染,最后黑暗降临一切陷入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无数鸟居从土里快速冒出,相互交错以注连绳相连,我被它们围困于中心,再次回到了这个阴森之地。 暗处睁开无数只眼睛,全都在死死盯着我。 “五条杀渡源。” 不知声音自哪儿来,一声接着一声向我砸来。 “他没有杀我……”我轻声道,无力地反驳。 然而那些声音越来越大,都在不停重复着那句话。 “他没有杀我……”我重复道,声音被它们淹没。 “五条杀渡源。” 它们这样不停地说着,我莫名觉得呼吸困难,像是再次回到了目睹和子与渡源宅的大家死去时,我很想要快点从睡梦中醒来,然而无果。 暗处睁开的眼睛变多,密密麻麻望去全是。 “白桜。” 有人在唤我的名字。 我很快从睡梦中醒来,一身冷汗,睁开眼瞧见身侧是五条老师。 他伸出手靠近我,我惊坐起,向另一侧靠去,避开他。 “白桜?”他疑惑出声。 我扯着被褥坐在床铺一角,警惕而怯然。 “发生了什么?”他问。 我的目光落在他的白发上,泪水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涌出:“为什么不相信我?” 五条老师一滞。 像是灵魂的哀泣在这一刻找到了缺口终于得以迸发出来,我的眼泪怎样也无法止住。 “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没有杀人,也没有害人,我不是恶神……为什么……要杀了我?” 我似乎想问他许多许多的问题,可是话语化作泪水,一颗接一颗落下。 我知道,我不该向面前的五条老师问出这样的问题,但是…… “你不相信我,你选择了其他人。”我忍不住哭道。 五条不相信渡源。 五条选择了其他人。 五条会杀了渡源。 这些事光是只发生了一件就让人难过,很不幸的是,它们曾同时出现过。 我颤着声:“你不相信我,你选择了其他人,你会杀了我。” “白桜,白桜,你听我说,”五条老师唤着我的名字,“我没有不相信你,我一直在你的身边,没有选择其他人,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你?” 我摇着头,不可置信又极为难过。 即使是前世,那些事早已成为了不为人知的过往也无法将难过掩去,因为这是我曾经历过的人生。 我曾有过怎样的一生? 无论是渡源还是渡源葉,她们都落得了一个怎样的结局? “那位盗走渡源心脏的花晓院寻子是你五条的未婚妻啊……”我惨笑道,“我的死亡将是你送给你宝贝未婚妻的礼物。” “白桜,我……” 五条老师似乎又想要靠近我,我往角落退去,他很快停下动作。 “怪不得……怪不得一直有道声音在对我说我要远离你,原来是这样啊……” “白桜,这当中或许存在一些误会。”他道。 “误会?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好不容易从两面宿傩手中夺回渡源的躯体后,又会让那位花晓院寻子盗走渡源的心脏呢?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让花晓院寻子拿到那把唯一能伤到渡源的刀?又为什么能让她拿着这把刀盗走我的心脏啊……” 五条老师沉默不语。 “五条老师,”我这样唤着眼前人,他整个人明显一顿,抿着嘴,我道,“你有想过为什么那把唯一能伤到渡源的刀上附着的是五条家的咒力吗?” 我不免想到,唯一能够伤到神明渡源让她死亡的刀,刀身附着有来自五条家的咒力,而造神仪式必不可少的能够复活神明渡源的那具神像,它又由禅院家的那位术师所雕刻而成。 神明渡源会因那把刀离开,又会因那具神像回来。 她曾给禅院家继承了十种影法术的术师留下术式·福祉的保命术式,而她曾给五条家留下过什么吗? 她留下了被囚禁的灵魂,留下了被食尽的身躯,留下了被盗走的心脏。 庇佑众生,她耗尽所有做到了。 我无声哭泣,望着眼前人。 “白桜,你可以听听我的解释吗?”他问。 “……你说。” “那位五条有非常明确地拒绝过那位花晓院寻子,他绝对不可能会选择她,因为他有喜欢的人,五条喜欢着渡源,如果那位花晓院寻子真的成为了他的未婚妻,那么以那位五条的性格绝对不会是他自己同意的。” “那个五条还是个超级大笨蛋,没有对渡源直接说出心里的喜欢,渡源问他他的最大愿望是什么,他回答的是百姓安康,少一点生离死别之痛,最好所有人都不会受伤病痛,他会这样说是希望渡源不用常奔波于此,希望渡源也不会受伤,他的所有人里包含了渡源。他没有说明白,也没有能让渡源清楚知道自己的心中所想。” “五条绝对不可能会杀渡源,他这个大笨蛋连表达喜欢都来不及,更不可能会想要杀渡源,而且渡源也从未做错过什么,他是绝对不可能会想要伤害她,那把刀会伤人,但是也可以保护人,也许那把刀一开始的存在不是为了伤害渡源,白桜觉得呢?” 我一声不吭,他又极为耐心道:“但是他的确没有能及时救下渡源,而且也没有能守住渡源的心脏,他是有错的。” “白桜。”他再次唤起我的名字,“五条错了,他与渡源之间也许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误会,谁也没有开口询问过,也没有对彼此说清过自己心底里的真实想法,一个一个误会的积攒也许就让他们之间的距离越行越远。” “白桜,你仔细想想,他们之间是否是充满了误会。”最后,五条老师向我说到。 我沉静下来,仔细回想自己的所知所见,我所能见到的是渡源的视角,而渡源所听见的是旁人的言论。 一个人的所见所知到底还是有所限制,不懂人心的神明也不例外。 “他们充满了误会与遗憾,我不想我们之间也是如此,五条与渡源之间的悲剧就由我们结束吧。”五条老师对我说到,“五条一直相信着渡源,一直都会坚定不移地选择渡源,绝对不会伤害渡源。” 他再次靠近我,拿出手巾为我擦拭眼泪,这一次我没有避开他,他浅浅扬起唇角。 “我对你不只是喜欢,还有爱,是遗憾没有早点遇见你的爱,是懊悔没能一直陪伴你的爱,是不想要你我之间出现误会与遗憾的爱,我爱你,从一而终。”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与什么样的人执手相伴一生,我清楚地知道我身边的人都认为我适合一个人,我也曾这样觉得并且深信不疑,很早前就作好了一个人度过余生的准备,独身一人没什么可怕的,直到遇见了你,我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并且清楚自己完蛋了,非你不可,我开始设想与你的未来,如果我的未来里没有你的话,那一定会是个可怕的未来。” “我这二十八年也许都是在等你,等一个名叫渡源白桜的人来见我,很幸运,我等到了你。” 我愣愣然地看着他,小声道:“即使是悟也会害怕吗?” “我也是人,当然也会害怕啦。”他捏了捏我的脸,笑道,“就像白桜也会生气也会难过一样,白桜不是木头人石头心,我也不是。” -------------------- 作者有话要说:不愧是鱼鱼我,写出这样的告白,哼哼~言归正传(,_ ‘),其实可以猜出究竟是哪些人一步一步害死了神明渡源,神明渡源与那位五条之间真的充满了误会 第109章 晚饭时间 木头人石头心……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青年,他一如既往地将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似乎所有的难过与痛苦都会绕开他。 没有人会不对五条悟心动,如果有那一定是不曾仔细了解过他。 “白桜还是会叫我五条老师呢……”他浅声说着,“我还是想要白桜叫我悟,可以吗?” 其实五条老师这个称呼对我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不过悟不想我这样称呼的话,那我就改口吧,反正一个称呼而已没什么所谓。 “好。”我应声道。 他笑了笑,侧身坐在我的床上似是注意到了床头柜上坐着的两只小玩偶。 “白桜还给他们做了小衣服吗?”他拿起两只玩偶新奇道。 “闲得无聊就做了。”我小声道。 “它们有名字吗?” “有的……” “是什么?” “小悟和……小小杰。” 他默了一瞬,很快撅嘴道:“可我才是小悟。” 见他再次幼稚起来,我忍不住扬起嘴角。 “白桜有抱着它们一起睡觉过吗?”他突然很认真地问道。 “没有的。” “那就好。”在我疑惑间,他似是自言自语,“能抱白桜的只有我嘛。” 说着,他颇为得意地捏了捏两只玩偶胖乎乎的脸颊,如果他手中的那只小白猫与小狐狸不是不会动的话,绝对会气乎乎地反抗他这个可恶的行为。 “白桜还记得之前答应过我帮我绣一只小鸟的吗?” 嗯?什么时候的事? “果然是忘了吧?”他不乐道,拿着两只小玩偶变了声线道,“白桜竟然忘记帮悟绣一只小鸟了,太过分了。” 边说边动着左手那只小白猫,再而他又停下左手,动着右手的小狐狸。 “是呐是呐,好过分,这是在去游乐园之前答应的吧?还是当着惠的面答应的,竟然忘记了。” 他又停下右手,动着左手的小白猫。 “太伤阿悟的心了,悟都快哭出来了喔。” 他又停下左手,再次动着右手的小狐狸。 “阿悟需要白桜一个亲亲才会原谅。” 小白猫再次被他摆动。 “不,一个亲亲不够,要十个,不对,一百个亲亲才行。” 我忍不住轻笑出声:“小悟,一百个亲亲太难为人啦,就一个好不好?” 他手中的小白猫点点头说:“那好吧,阿悟勉强答应了。” 而后他放下手中的两只玩偶,闹别扭似的抿着嘴安静等待着。 见状,我放下手中被褥,倾身向前向他靠近了许多,将鬓边右侧长长的落发别到耳后,我支着身子凑近他的脸颊,清楚感觉到了他呼吸放轻了许多。 他在等待我履行承诺,但我在咫尺距离停下,故意问到:“是亲这里吗?” “嗯……”他闷闷道。 “真的?”我含着笑意再次问道。 “白桜是又在捉弄我吗?”他瘪起嘴。 “是的话悟会怎么样?” “我会生——” 我在他嘴角落下一个短暂的吻,他的话语停住。 “会什么?”我问。 此刻,某个前秒还在闷闷不乐的人此时咧嘴笑着,带着一股傻意。 “没什么。”他乐道,又侧过头指了指自己另外一侧的嘴角,开口道:“这边也要。” “不是说好就一个的吗?”我笑问。 “还要一个嘛。” “那就只能再多这一个咯?” 他笑着“嗯”了一声,于是我又在他另一侧嘴角落下一个短暂的吻。 他笑得合不拢嘴。 “原谅我了吗?”我坐直身体问道。 “嗯……”他故作深沉,道,“白桜再——” 我伸手捂住他的嘴,替他回道:“原谅我了。” 说完,我放下了手。 “这不算。”他道。 我学着他之前对我的模样,眨了眨眼带着委屈的意味问到:“不算吗?” “原谅你了。”他很快回道。 “我就知道悟最大度了。”我莞尔夸道。 “因为我是五条悟嘛。”他颇为骄傲道。 我仿佛再次看到了有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他身后轻轻晃着,心情因他而变好不少。 我发现了,他总能让我心情愉快。 我需要他,能遇到他实属我的幸运。 渡源,请再相信一次五条吧。我在心里对那道曾告诉我要远离悟的声音如此说到,也不知那位神明渡源是否能听见。 而后,我想到悟来到这里应该是已经见完了虎杖他们,于是我又道,“虎杖他们知道了与幸吉的事了吗?” “我告诉给他们了,但是没有让他们见与幸吉。”他回。 与幸吉的尸身太过凄惨,的确不宜让虎杖他们见到现在的与幸吉。 “庵歌姬小姐见到了与幸吉吧?” 作为与幸吉的老师的庵歌姬小姐必然会到场。 “见到了,但她现在已经回了京都。” “与幸吉是安置在我们这边的吧?”我询问道。 “对。”悟应道,又很快开口,“白桜一定要等身体恢复完全后才能再次施展起死回生术喔。” “嗯,好。”我和声应下。 他刚想开口,房门那边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 “五条前辈,有您的任务。” 似乎是一位辅助监督的声音。 “任务?”他拿出手机,点亮了屏幕。 也不知他是看到了什么,现下他是真的很不愉快了。 “你去忙吧。”我说到。 “给我一个拥抱吧?”他张开手臂。 我无奈给了他一个拥抱,他抱着我将头埋在我的颈间。 “白桜香香的。” 他的气息扑在我的脖颈上,惹出细微的痒意。 “好了,快去吧。”我推开他催促道。 “好嘛。”他极为不情愿地站起身,“明天我们还是照常去滑雪吧。” “好。” 这样的话我得看看要准备些什么。 “白桜的东西我都让人准备好啦。” “啊……好。” “那我出门咯?”他一副很期待我说点什么的模样。 “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我道。 他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见他离开,我下了床走进浴室又好好洗漱了一番,将制服换上后我打算去见一见瑾川幸。 刚刚我在梦境中无法自主醒来,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我担心自己会一梦不醒。 瑾川幸拥有能够治疗我的术式,他或许能缓解我身体的不适。 这样想着我从书桌上拿走手机,又打开桌柜拿走了那颗漂浮着渡源二字的水晶球,而后我的视线落在了桌柜里的铁盒上。 铁盒是锁着的状态,盒身有暗纹与浮雕,看起来老旧而精美,它像是一个艺术品,但实际是一个咒具,若非用专门的符咒贴在它的身上,是无法搬动它的。 我的视线从盒身上移开散漫地掠过一旁书架上的三排书便将桌柜关上,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关好房门的我拿着那蓝色水晶球在心里默念着瑾川幸的名字,水晶球里渡源二字散去浮现出瑾川幸的名字以及一个小小的指路箭头,我按照箭头所指的方向向前走去。 七绕八拐的,我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瑾川幸虽然是咒灵,但因为情况特殊就只是被关在了高专的某间屋子里限制了行动范围。 我走近屋子,抬手敲了敲房门。 待我在麻烦瑾川幸用治愈术减弱了我身体的疲惫后,时间已不早,准备回寝室的我在半路遇到了伏黑。 他身旁正跟着一只慢慢踱步的玉犬,乍看之下他颇像是在遛狗散步。 玉犬见到我后向我跑来,欢快地摇晃着它的尾巴,嗷呜了两声不知是在说些什么,不停围着我转圈。 “白桜好像还没吃下午饭?” 他走过来摸了摸玉犬的头,玉犬很快化为黑影散去。 “啊……好像是诶?” 他轻叹口气。 “这个时间点的话……”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白桜想吃什么,我来给你做吧?” “不用了,太麻烦伏黑你了,我还是自己来吧?” “白桜又在跟我客气了。” “啊……” “走吧?” 我刚想说谢谢,想起答应过他不用那么客气,于是我道了声“好”,跟随他一起走向小厨房。 说起来,我的神乐铃与长刀都由伏黑收纳着,而那把能真实伤害到神明渡源的刀则是由我自己保持着,至于神像与棺椁则是被放在了五条家。 要是将所有东西都放到一起,被他人取走的机率恐怕会提高不少,毕竟不能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小厨房里,伏黑正穿着带有兔子图案的粉白色围裙切着清洗干净的胡萝卜。 围裙会带有兔子图案还是因为野蔷薇与真希前辈她们特地买的这个样式,其实她们还买了相配的兔耳发带,不过在厨房做饭不会有谁会戴那兔耳发带吧?故而兔耳发带也就闲置了。 虽然没有戴兔耳发带,但伏黑面无表情地穿着如此可爱的围裙给人一种很微妙的反差萌。 “伏黑,我还是帮你做点什么吧?”我再次询问出声。 “就让我为你做一顿下午饭吧。”他再次这样回道。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拒绝我帮忙了,我只得乖巧安分地坐在木椅上看他切菜。 他微低着头,长睫如扇半垂,窗外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洒在他的身上,霞光似是染红了他原本白皙的耳尖。 他安静地切着案板上带着水珠的胡萝卜,一双手白皙纤长,指尖透着若有似无的粉嫩。 这位看起来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少年正做着关心人的事。 锅里冒出腾腾热气,黄白灯光带着无名暖意。 不知怎么,眼前的画面让我无法移开目光。 我忽然回忆起那天,大雨后的清晨,点点雨珠躺在绿叶上,地上铺满了浅水落叶,青葱微凉的气息铺面,天气正好,没有太热也没有过冷。 而他,则是独自站在树荫下微垂着头不知是否是在思索着什么,整个人沐浴在光影之中,长睫掩了一半的眸光,一身白衣,清冷干净。 他是故事里的白衣少年,令人难以忘却那随意一瞥。 我莫名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这个情绪是属于我的吗? 我不知道。 说起来,当初那位禅院术师是向神明渡源祈愿了什么?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 “诶——伏黑下厨吗?可以也给我准备一份吗?” 虎杖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向他看去。 “我也要一份。”野蔷薇紧跟其后。 “还有我。”吉野也道。 “你们不是已经吃过了吗?”伏黑冷淡道。 “可是难得是伏黑下厨嘛,我还可以吃得下的!”虎杖嘿嘿笑道。 “我也有点想要尝试一下伏黑的手艺呢……”吉野浅声道。 “对呀,难得一次嘛。”野蔷薇走到我身旁的木椅上坐下,“再说了,人多热闹,对吧,白桜?” “嗯?嗯……” 伏黑欲言又止:“行吧。” “需要我帮忙吗?”虎杖卷起衣袖。 “不用了,你们都坐着吧。” “伏黑你真是个好人。”虎杖毫不犹豫夸道。 “给你做吃的就是好人了吗?”伏黑忍不住吐槽道。 “是的!” “……你的标准也太低了点吧?”伏黑无奈道。 “毕竟是笨蛋的思考方式嘛。”野蔷薇损道,复而又作夸张姿势眨眼道,“伏黑妈妈,我很期待你做的晚饭喔!” “伏黑妈妈是什么称呼啊喂……” “是呐,我们都嗷嗷待哺!”虎杖也跟着野蔷薇作夸张姿势故意道。 “两个笨蛋。”伏黑忍不住道。 而我与吉野则在一旁忍不住莞尔一笑。 -------------------- 作者有话要说:气氛融洽 下一章进入滑雪篇^ ^ 第110章 滑雪度假村 高层想要花晓院寻子像虎杖悠仁一样吞下两面宿傩的手指,他们思忖商讨下来觉得花晓院寻子作为两面宿傩的容器对他们来说更为安全可控一些。 当然,这只是他们的一个想法,还未实施,因为有五条悟在。 只要五条悟在一天,高层便什么都做不了,不止花晓院寻子,五条悟所庇佑着的其他人如伏黑惠、虎杖悠仁等都可以自由自在地活着,他们甚至都无法强迫渡源白桜快点解决掉她身上那可怖的诅咒。 为高层做事的吹石若月考虑了许久,她觉得不能让五条悟总和渡源白桜待在一起,这样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安排花晓院寻子并不是为咒术界引进什么人才,也不仅仅是为了让花晓院寻子去膈应渡源白桜,她真正想要的是让花晓院寻子杀掉渡源白桜做那明面上的恶人。 渡源白桜死后她身上渡源氏的诅咒怎么办? 吹石若月并不在乎也不关心,在她看来反正有五条悟在,作为最强的他总会有办法的。 而花晓院寻子,对于吹石若月来说花晓院寻子如果真的做出了伤害到渡源白桜的事后会怎样她更加无所谓了,对她来说花晓院寻子与那渡源白桜一同死去是最好的。 吹石若月在心里思索着,灭掉手中的烟后拿起手机打通了花晓院寻子的电话。 刚祓除完诅咒的五条悟坐在车后座默不作声,他已脱下制服外套,不耐烦地扯开领口露出白皙的脖颈。 开车的伊地知不清楚五条悟是在想些什么,但能从正面无表情看着窗外的五条悟的脸上很明显地感觉到他心情很不愉悦。 是在想高层的事还是在想渡源小姐的事? 伊地知这样想到,没有过多好奇地默默将视线从车内后视镜上移开专心开车。 窗外树木飞驰,街景皆向后奔去,路灯已亮,夜幕已降临,车外喧闹繁华,车内安静冷清。 今天下午白桜难过的神情再次被五条悟回忆起,他抿着嘴,一声不吭。 “五条老师,如果……如果我一直没有准备好接受他人的救助,或者说,如果我一直都没有想过接受他人的救助,您会放弃我吗?” 他忽然回忆起这句话,她曾向他这样问过,那天她难过的神情他也清晰地记在脑海里。 还有那天,她收到那装有渡源崎月的手骨的盒子后第一次在他面前大哭,她第一次深刻明白什么叫失去,那时她难过的神情也深刻于他的脑海之中。 还有什么时候呢? 那十二岁的小白桜满嘴是血地躺在他的怀里说出“真遗憾,那天没能等到你来”时,无法言尽的痛苦化为惨笑,那样难过的神情也深刻于他的脑海之中。 还有……最开始的时候被瑾川浅奈指责为什么还活着的她垂首擦去眼泪说着抱歉的时候,她的难过,他也记得。 她所有的难过他都记得一清二楚,他无法去细想白桜从前的每一个日夜都是如何度过的。 他心情烦闷,为那些让她难过的事而烦闷。 他沉默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暗蓝色的小盒子,细细打量着它。 这盒身刻有繁复的花纹,仔细看去是樱花与飞鸟,车外街灯绚烂的光扫过这一方小盒引得这盒上花纹暗金跃动,光是瞧这盒子的外观就能让人知道它的主人是费了一番心思得到它的。 这是一个戒指盒。 它很小,不及一个人的手大,但也可以说它很大,因为它装载了人对幸福未来的期盼。 白桜会想要一个怎么样的求婚仪式? 自我的五条悟想的不是什么极尽奢华张扬的求婚仪式,而是想的是白桜所希望得到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求婚仪式。 他扬起一抹浅淡的笑容,再次将目光移到了车窗之外。 五条悟曾没有意识到他为什么总会将目光追随着她,直到家入硝子对他说出那番话。 那是一个引子,就如一块小石子抛进水里,引来的不是涟漪而是洪波。 今天一早我们就出门去往滑雪场了,之前发生的事太过繁多着实让人疲惫,于是这次我们拥有了一个五天小长假,共同商议后我们决定在滑雪场的度假村度过这个假期,熊猫前辈他们也一起跟来了。 滑雪场十分寒冷,两旁的雪松都挂着点点白花,一切都极为素淡,一眼望去只觉万物寂寥。 此刻,我与悟正坐在缆车上,而野蔷薇他们则是分批坐在了后面的缆车上,并未与我们一起。 随着缆车的升高,房屋树木皆离我们远去,我的目光穿过玻璃窗落在下方的皑皑白雪中。 “白桜在看什么?”悟问道。 “房屋、树木还有人。”我老实回道,收回目光看向他。 今天的他穿了私服——外套是一件黑色派克大衣,内穿黑色高领针织,高领针织外又搭了一件白色棉质衬衫,衬衫领口松开,腰间系有棕黑皮质裤腰带,下半身穿了一件黑色长裤,微收脚踝,一双磨砂黑的皮质邮差鞋。 他一米九几的个子在这身穿搭下更显得又高又瘦,他还将以往的眼罩换成了浓黑墨镜,一下子给人的感觉就很不同于以往,不得不说摘下眼罩的他在露出整张脸后看起来要年轻许多。 不管是什么样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都很好看,这大概就是野蔷薇说的衣架子身材吧。 他长睫卷翘,白如雪凝,一双干净的苍蓝眼眸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垂下目光:“这里的雪景很漂亮,我们就好像是在故事书里。” “故事书?”他莞尔道,“白桜很爱看书吧?” “勉强算吧……” 我想到了伏黑,他闲下来总是在看书,比起他来说我应该不算特别爱看书。 爱看书算是一半自愿一半被迫,小时候我身边没有多少同龄人能与我一起玩闹,又加上从渡源宅到流樱町对于还是孩子的我来说路途遥远,无事可做的我最大的娱乐活动也就是看书了。 不过,就算是看书,我也不爱看《女五常训》这样的书,而且将书阁里的书都翻阅了差不多后就开始翻阅起禁书了,一旦看到感兴趣的书后,每次都会在家里的帮工见不到我而到处寻找我时才会放下手中那些的书走出书阁。 “之前我们去渡源宅祓除诅咒的时候,我和虎杖他们看到了一些你的过往。”悟说到。 “诶?”我一愣,“我、我的过往吗……” 为什么会看到我的过往? 我想到了我与瑾川幸在那晚看到了渡源葉的过往。 所以也是术式吗? 那天的人那么多,他们都看到了我的过往吗…… “对,白桜的过往。”他笑道。 “悟都看到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我看到了小白桜好像是将一本叫做《女五常训》的书换成了会让人脸红的书,气得你的教习直跺脚,还看到了你揍了直哉那小孩一顿,他对你束手无策。”他捏着下巴回忆着含笑道。 “悟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因为这是白桜的事嘛。”他毫不犹豫回道,“白桜小时候很活泼。” 我再一次被夸小时候很活泼了。 “白桜还记得这些事吗?” “记得一些。” “我稍微有些好奇,白桜是怎么得到那会让人脸红的书的?” “……我是在书阁里翻到的,看了一眼觉得很具有冲击性就将教习的书换成了那本书。” 我已记不得那位教习是谁了,但我印象之中我的确有做过这样的事,因为那本书让年幼的我打开了新世界,当下就决定拿着那本书去气一气教习。 他忍不住笑出声,夸道:“干得漂亮。” 干得漂亮……难道不是很顽皮? “白桜会滑雪吗?”他问道。 “不会。”我回。 “那我教你好不好?” “悟会滑雪?” “会喔,我会的东西很多,白桜可以慢慢发现。” “好……” 他将目光投向玻璃窗外:“虽然现在才十月份,但是我已经想好了怎么给白桜过生日了。” 我的生日? “悟想得也太也太早了。”我无奈一笑,“在此之前还有你的生日呢。” “诶?白桜知道我的生日?”他感到意外。 “之前伏黑给我提起过。” 是在12月7号,比我自己的生日1月1日要来得早一些,所以之前那间公寓的密码01011207是…… 我不免多想。 “是惠喔……”他顿了顿,道,“白桜一直以来是怎么看待惠的?” 为什么他再次提到了惠? 我不假思索道:“伏黑是很重要的同伴。” “只是这个吗?”他再次问道,“比起对他人来说,白桜对惠很不一样。” “是吗……”我自己并未察觉到这一点。 “之前白桜对惠施展了一种分享寿命的术式吧?” 他知道…… 复而,我想到了他拥有六眼,看清那个术式对他来说并不难。 所以那个时候看清我究竟是施展了什么术式的他在收走了我手中的刀后用手擦拭了我染血的嘴,而他那时候的轻叹声不是我的错觉。 他看清了,所以他那时候问出了我需要他吗这样的话…… 我微垂下头。 “那个术式,你给他的不止是寿命。” 他声音清淡,没了平常的不正经,华贵之感立显。 “白桜需要我吗?”他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需要的。”我浅声回答。 “白桜好像从未对我说过喜欢。”他又说到。 我抬眼看向他,他那双苍蓝眼眸正安静地看着我。 这是一双比青空还要好看许多的眼睛。 “我喜欢着五条悟,很早之前就喜欢了。”我手捏衣角认真道,“我并不期待明天的到来,但是如果明天有五条悟的话,明天就值得期待。” 他咧嘴一笑:“如果我的余生都有渡源白桜的陪伴的话,那我的余生也值得期待。” 他再次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清楚瞧见他苍蓝眼眸中我自己的身影——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甚至……看起来还有点不太聪明。 “白桜害羞了。”他似是故意道,笑得开心,“是对我害羞的。” 周遭的冷意退去不少,我低着眼睛默声将他的笑颜记在心里。 “你的运动细胞真的很强啊。”钉崎野蔷薇对停下来的虎杖悠仁说到。 “因为运动比较简单嘛。”虎杖悠仁笑道。 “时间都差不多了,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去泡温泉吧?”钉崎野蔷薇又道。 “好啊。”一旁的禅院真希同意道,瞧了一眼远处的花晓院寻子,又道,“她怎么那么安静,而且一直在关注白桜和悟他们?” “我也疑惑,她今天出奇得安静。”吉野顺平滑到他们的身旁正巧听见禅院真希的话,于是接话道。 伏黑惠摆弄了一下雪镜,一语不发。 “鲑鱼。”狗卷棘很快滑到他们身边。 “高层送进来的学生啊……”熊猫拍了拍身上的雪,“我记得是那位吹石若月带她进来的吧?” “鲑鱼鲑鱼。” “吹石若月。”禅院真希再次重复了这个名字。 “高层真是想着法子来找悟的不快。”熊猫说到。 -------------------- 作者有话要说:花晓院寻子下线倒计时(,_。‘) 第111章 民间故事 悟对我总是极为耐心,一步一步不厌其烦地教我,在他的教导下我竟很快学会了滑雪。 不过我体力不支,没办法滑很久的雪,于是我只在室外玩了一会儿就收拾着准备回旅馆。 没想到悟也不打算再在外面玩下去而是选择与我一起回旅馆,野蔷薇他们也是,于是我们一大队人都选择回到室内。 我们走在回程的路上,脚踩在绵绵白雪上带起清脆的簌簌声,我们所过之处都留下了大大小小的脚印。 “白桜在笑什么?”我身旁的野蔷薇好奇问道。 “踩雪的声音很好听。”我回道。 野蔷薇一顿,笑言:“的确挺好听的。” “白桜有时候也会说出孩子气的话呢。”熊猫前辈说道。 我浅浅一笑将大半张脸埋在厚厚的围巾里。 我戴着的这条围巾是瑾川浅奈给我的,她将围巾给我时对我说——“你是渡源家主,要是受冻着凉了也不好”,再三嘱咐我要注意保暖不要贪玩。 我呼出一口白雾,觉得自己现在颇像是在喝了极为苦涩的药水后吃到了那甜甜的糖,口中的苦意被甜味冲淡,心里也不由因这份甜意而感到放松轻快。 我们向前走着,欢笑声不断,忽然我听见有人在哼唱着熟悉的曲调。 我曾在某个地方推荐过这样的曲调,那位已逝的藤泽氏常在夏日的夜晚为我哼唱起这样的曲子来哄我入睡。 曲调带着浅淡的冷意,像是片片雪花安静地落在光秃秃的长枝上,又像是雪中红梅悄声在雪夜里为自己绽放,也像是经久未见的故人在雪停后敲开了你的房门,轻声对你说着好久不见。 我许久都未听过有人哼唱起这个曲子了。 我脚步慢了下来,看了过去。 那是一位老婆婆,似乎也是朝着我们所要去的旅馆而前行。 她哼着歌,慢慢踱步于白雪之上。虽然她年华已逝,但是依旧打扮得漂漂亮亮,一眼看去便知她是个爱美的人。 时间带走了她的韶华,但并未夺走独属于她身上的那份魅力。 周遭的打闹声渐停,大家的脚步似乎也慢了下来。 “小姑娘是被我的歌声打动了吗?”她一眼就瞧见了我,朝我笑问道。 “您的歌声很好听。”我夸道。 她展颜又问:“这首曲子你是不是在哪儿听到过?” “是的,”在她探寻的目光中,我继续道,“曾有一个姐姐常用这个曲子哄我入睡。” “这曲子的确是首极为适合哄孩子入睡的催眠曲。”她和声道,声音里带了怀念。 不知为何,我从她看我的目光中瞧见了怀着身孕的和子曾看我的目光。 是我的错觉吧……我这样想到。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她问。 “渡源白桜。”我眨了眨眼,乖巧回道。 “是个好名字。”她目光温和地看着我。 “我该如何称呼您?”我问。 “山一,叫我山一婆婆就好。” “山一婆婆。”我小声重复。 她的目光似是极为不舍地从我的身上移开,落在我身后的伏黑与悟的身上,而后她淡笑着再次回视我。 “这会儿气温降下来了,小渡源快到室内去吧,免得着凉了。” 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称呼我的姓氏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但是小渡源这三个字她说得很顺口。 “好。”虽心里疑惑,但我还是应道。 “我这身子骨也不能经常待在室外了,再见,小渡源,我先回家了。”她认真地同我道别。 “再见,山一婆婆。”我也同她道别。 她挥挥手再次慢慢踱步离开,但是没再哼唱那首曲子,不过她看起来心情还要比之前好上许多。 “我怎么感觉婆婆她认识白桜你?”野蔷薇疑惑道,“白桜之前见过她吗?” 我想了想:“没有。” 我看了看伏黑与悟,他们看样子也对那位婆婆十分陌生。 野蔷薇点点头没再询问,我们继续往前走着,定的旅馆逐渐出现在我们的眼帘之中,红黄的灯笼高挂于屋檐,和风式的旧建筑里亮起暖光灯,在皑皑白雪中显得宁静又温暖。 我们拍去身上的白雪,拉开门进入了暖和的室内,待伏黑进来后,最末的悟刚将门关上,两个孩子就嬉闹着从我身旁跑过。 “小心。”我伸手抱住差点摔倒的小男孩。 他很快站稳,挠挠头不好意思道:“谢谢姐姐。” “没事。”我收回手站直身体。 “诶?”另外一个孩子,是一个小女孩,回过头一脸惊喜地看着我,“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嗯?我们在哪里见到过吗?” “上次你在抓娃娃的地方送了我一只超级大的玩偶!” 抓娃娃的地方……我仔细回忆,想起是有那么一回事,但无奈已记不清当初将那只玩偶送给了哪个孩子。 “好像是诶。”一旁的野蔷薇开口道,转头问向虎杖,“对吧?” 虎杖点点头:“那天五条老师抓了超级多的玩偶,后来我们不是兑换了一只超级大的玩偶了嘛,然后我们就送给了她,是吧,伏黑?” “嗯。”伏黑很简洁地应道。 一旁的熊猫前辈他们安静地看着两个孩子。 “原来是这样。”我说道。 “姐姐是不记得我了吗?”小女孩抬着头问道。 我蹲下身与她平视:“抱歉,姐姐的记性不是太好。” “没关系。”她扬起笑容,“姐姐,我是青木松子,你可以叫我松子,这个笨蛋是金沪弘太,你可以叫他弘太。” 小女孩一把扯过小男孩向我自我介绍道。 “姐姐好!”名为金沪弘太的小男孩朝气蓬勃道。 “你们好,我叫渡源白桜。”我也向他们自我介绍道,随后站起身向他们介绍身后的大家。 两个孩子全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问。 “漂亮姐姐你是姓渡源诶!”弘太惊讶道。 “是渡源诶!”小女孩也作出同样的反应。 “怎么了吗?”悟走上前站到我的身侧问道。 “哥哥你好漂亮。”小女孩愣愣然,很快夸道。 听到这句夸赞的悟嘴角上扬着抬手将墨镜往下拉了一点,炫耀似的在两个孩子面前露出他那双好看的眼睛。 两个孩子都抬着头,嘴巴微张,带着傻乎乎的意味,可爱极了,让人想捏一捏他们胖乎乎的小脸。 “好漂亮。”两人异口同声道。 “不应该夸我帅气吗?”悟笑道。 一旁的大家都欲言又止地看着花孔雀悟,甚至连虎杖都是如此,不过花晓院寻子倒是没有,只一直目不转视地看着悟。 她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目光,瞥了我一眼便将视线移开,看向两个孩子。 “姓渡源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她也走了过来,站在悟的身侧柔声问道,扬起和善的笑容。 “渡源是故事里神明的名字。”弘太率先回答道。 这里也有神明渡源的故事? “故事?”花晓院寻子和声又问,“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弘太看向松子,松子清了清嗓子,道:“很久很久之前,我们这里有户有钱人家,家里有两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女儿,很多人都想娶她们回家,但是她们拒绝了很多人,因为这两位小姐都要求娶她们的人不仅要品行高洁,也不能有偏房,就是书里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很多的人都不符合她们的要求,于是两位小姐一直都没有嫁人。” 松子边回忆边向我们叙述。 “后来呢?”花晓院寻子又问。 “后来,有个贵族家的少爷途经我们这里,看上了这家的大小姐,想要娶她,但是这位少爷已经娶妻了,而且还有不少偏房,那位漂亮的大小姐不想嫁给他,少爷就逼迫她家里人,做了许多的坏事,于是大小姐不得不穿上嫁衣嫁给这位少爷,在迎亲的途中一只巨大的山狸忽然出现,将大小姐劫走了。” 松子看向弘太,弘太又道:“那只巨大的山狸是我们这里有名的凶兽,常抢走年轻的女孩,几乎都是新娘子,被它抢走的女孩都不知所踪。它每一次出现所有声音都会消失不见,然后在听见了一声铃铛声响后,就能看见它了,来无影,去无踪,没有人能够抓住它。” 弘太停下,松子又道:“大小姐失踪后,那位贵族家的少爷娶不到大小姐,就想娶那家的二小姐,可那位二小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二小姐的心上人是个年轻才俊,善良自律且愿意并追求与二小姐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他家中清贫比不上那位贵族少爷,贵族少爷就又向这户有钱人家求娶二小姐。” “因为已经失去了大小姐,那户有钱人家就不想要二小姐嫁过去,就想成全了二小姐和她的心上人,那位贵族少爷很生气,又一次逼迫这户人家,还将二小姐的心上人献给了那时候会吃人的妖怪,但这户人家宁死不屈,后来那位贵族少爷就让很多吃人的妖怪闯进了这户人家。” “好多人都被吃掉了!”弘太夸张道,“那些吃人的妖怪将城里的许多人都吃掉了,无论是小孩还是大人,都被吃掉了!贵族少爷跑了,城里没有活着的人了。” “就在这时,渡源神明出现了!”松子兴冲冲道,“她解决了所有吃人的妖怪,还救活了所有人!包括二小姐和她的心上人!” “最后那位二小姐和她的心上人在一起了?”花晓院寻子问道。 “是的!”松子肯定道,“而且后来,渡源神明不仅抓回了那位逃走的贵族少爷,惩罚了他,还找回了很多被大山狸抢走的女孩们,许多人家都得以团聚,从此以后,我们这里不再逼迫女孩出嫁,并且如果发生了什么大事都很团结一心。” “那位大小姐呢?也被找回来了吧?”花晓院寻子出声询问。 “是的,听说她后来跟随渡源神明一起去往极乐世界了。” 极乐世界…… 我想到了神明渡源最后的结局,垂着目光一时没有作声。 “这样哦……”花晓院寻子温柔笑道,“谢谢你们告诉我们这个故事,讲得很精彩。” “不用谢,姐姐。”弘太礼貌道。 松子看向我:“姐姐姓渡源,是渡源神明的后人吧!我听奶奶外婆们说,渡源神明长得非常漂亮,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她一定是和你一样漂亮。” 这孩子嘴巴跟抹了蜜似的。 我忍不住笑道:“松子长得也很好看哦。” “姐姐还是笑起来更好看一些。” 诶?所以她是在逗我开心吗…… “谢谢啦。”我对她道。 “我说的是实话嘛。”她毫不犹豫道,又对我说,“那个故事流传了很久,有一首曲子也跟着这个故事流传了很久。” “哦?是什么样的曲子?”我问道。 “我不是太记得,只能哼一小段。”说着,她哼唱起就在刚刚我们在屋外听到的那首曲子。 “……这首曲子有名字吗?”我轻声问道。 “有的,渡源姐姐。”弘太很快回答了我,“它的名字就叫——《渡源安睡曲》。” 我顿了顿:“很可爱的名字。” -------------------- 作者有话要说:她来了 第112章 花晓院寻子 此刻,所有人都在有说有笑地吃着很是丰盛的晚餐,而花晓院寻子则是低着头心不在焉地挑拈着自己盘中的鱼肉。 即使眼前的晚餐色香味俱全,她也毫无品尝的胃口。 她静静地看向正在向白桜撒娇的五条悟,他没有任何羞涩地直言要白桜喂他一颗青提,在白桜回应了他后他又毫不掩饰地炫耀,又欠又讨人“嫌”。 花晓院寻子的目光停在了五条悟的脸上很久,换作寻常人恐怕早已将疑惑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她,但是五条悟并没有看她。 她想不太明白为什么五条悟从来不曾对她侧目过,这对于她来说很奇怪。 她天生讨人喜欢,身上有着莫名的亲和力,像是她做错了某件事,某人来指责她,只要那人与她见上一面,她很快就能得到那人的原谅甚至是喜欢。 只要与她近距离接触,很少有人不会将目光聚在她的身上。她清楚自己虽然不是长得最好看的一位,但是她绝对是最容易得到很多人的好感甚至是喜爱的一位。 凭借这个她博得了很多人的追捧,就在刚刚,滑雪场上,还有好几名异性来询问她的联系方式,但她没有给,很温和地拒绝了,因为五条悟也在滑雪场。 不仅仅是人,诅咒也深受她的吸引,故而她也常遇到咒灵,很幸运的是诅咒伤不了她。 她很清楚自己拥有这样莫名而强大的吸引力,但是五条悟显然免疫,不仅仅是五条悟,那位常冷着一张脸的黑发少年伏黑惠也对她很冷淡,就连虎杖悠仁他们,她也能隐约感觉到他们只是在对自己礼节性客气。 她很不喜欢这样的事,就像她很不喜欢那些只要一没和她见面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对她十分冷淡的人。 只要不和她接触,她身上的吸引力就没有那么强大,那些人也就不受她的控制,像是万人迷的属性一下子被人抽走似的,她很讨厌这种感觉。 现在,眼前的五条悟他们即使与她接触待在一起也全然不受她的吸引,她心里甚是烦闷。 她不快地站起身:“我有点累了,我先回房休息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的身上,她心里略有满足,同大家告别后她便拉开房门走了出去,一个人走向休息的房间。 这次他们一共是十个人一起来滑雪度假村玩,本是两人一房,但女生是四人一房,也就是说她与钉崎野蔷薇、禅院真希以及白桜在同一间寝房。 这对她来说很方便,各种意义上说。 她走在空荡荡的长廊里回想吹石若月在电话里对她说的话。 吹石若月对她说,之前她在网上对白桜的不实言论不仅影响到了她父母的生活与工作,还让高层开始犹豫是否让她继续在高专上学,简而言之,她之前散布谣言的行为所带来的负面影响现在反噬到了她的身上。 吹石若月还告诉她说,四部那边一致认为她之前未写明她自己真实身份的道歉澄清并没有任何诚意,不少人有在考虑为白桜要一个更大的补偿。 四部,吹石若月告诉花晓院寻子这四个术师家族虽然在咒术界里比不上御三家,但是在非术师社会里各行各业都有影响力不小的人,而且人数众多,一旦团结起来就连高层都要再三考虑他们的诉求,因为渡源家与四部有着生死束缚,只要渡源家的家主一个命令,哪怕是要求他们即刻去死,他们再不愿意也会照做,他们也就相当于渡源家的死士一样的存在。 从前高层与御三家控制着渡源家,无法反抗的渡源家主不得不听从于他们的命令,听命于渡源家主的四部也就不足为惧,不值一提,而今谁也控制不了渡源家,因为渡源家的现任家主是渡源白桜,并且渡源家也只剩下了渡源白桜一个人。 渡源白桜,虽然还有很多的术师都没有见到过她,但她的名字现在已传遍咒术界,她的生性叛逆同样也传遍了咒术界。 名人的私生活总是让人感兴趣想要了解一二的。 有传闻说,之前五条悟同渡源白桜与高层见面想要通缉加茂鹤川的那次,曾有人想要保下加茂鹤川,而渡源白桜则以一种平和的语气直接威胁高层,让高层当即同意了她的要求。 在咒术界内,能如此正面反抗高层的人不多,从前是人人皆知的五条悟,而今有了渡源白桜。 想要控制一个人该怎么做? 洗脑? 一个自小就气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教习,即使被挑去手筋疼痛难忍也不肯服软,被关在地牢许久也不肯示弱的孩子哪里容易被人控制她的思想? 以她亲人的安危来胁迫? 渡源一家除了她还剩下了谁?她父亲早已去世,并且她也毫不留情地断绝了与她母亲的来往,她哪里有什么亲人可供他们用来胁迫。 给予金钱、权势或是其他来满足她的物欲? 来自渡源家的渡源白桜哪里会在乎这些。 那么从她喜欢或者爱着的人着手? 谁又能控制得了五条悟这位咒术界的最强呢?如果他们能控制得了五条悟也不愁没办法控制渡源白桜,而让五条悟勉强听听他们的派遣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至于她的同学、朋友,光是有五条悟在,他们就无法轻易动得了那些孩子。 没有人能控制得了渡源白桜,老旧的规则做不到,渡源家做不到,加茂鹤川做不到,高层也做不到。 哪怕是在她最弱的时候,也没有人能够夺去她骨子里最后一丝傲气与倔强,让她心甘情愿地变得“乖巧安分”。 身为渡源家主的她无法被他们所控制,听命于渡源家主的四部也就无法被他们控制,而四部的势力在非术师社会盘根错杂,他们若要为渡源白桜讨个说法,那么高层出于各种考虑都会做出一些决定来满足他们,而高层的决定无论是什么都会对花晓院寻子产生一定的影响。 四部会要求花晓院寻子做些什么? 花晓院寻子并不知道,但是光是让她表明身份后再一次澄清道歉她就做不到。 在非术师社会里,日常的生活中,她向来是被许多人追捧着的存在,她不想要自己的声誉受到影响,如果真的让她在表明身份后再一次澄清道歉,她觉得自己必定会成为人人不喜的存在,毕竟她万人迷的特质只有在人与她面对面接触的时候才有作用,而她无法让所有讨厌她的人都时刻与她待在一起,并且到那时她的个人生活必定会被不少人关注,而她的私生活是无法被细细探究的存在。 吹石若月在电话里让花晓院寻子与白桜处好关系,认清她自己的地位,不要高看自己。 “说不定渡源小姐一个高兴就不与你计较了呢。” 这是吹石若月的原话。 听到这句话的花晓院寻子心里很不舒服,认为自己被轻视了,十分烦闷的她觉得自从遇到渡源白桜起就事事不顺。 渡源白桜就是她的祸端。 她在心里如此想到,走进了寝房将门关上后一个人心烦意乱地在房间里发呆,而后她拿出了自己的包,拉开夹层稍一打量里面的东西就很快关上拉链将包放回原处。 这是她从白桜在高专的房间里拿到的。 那东西被装在一个精美复古的盒子里,她挪不动那个盒子,但是她解开了盒子的密码将被锁在里面的东西一声不吭地拿走了。 盒子的密码并不难猜,或许是因为盒子的主人渡源白桜的记性并不好,她不过是随意拿了渡源白桜的生日试了一试就成功打开了,花晓院寻子对设置了那么简单的密码的白桜略有不屑。 渡源白桜的生日还是她从吹石若月那儿打听到的。 与白桜同在一个房间的她将目光落在了白桜挂在房间里的大衣的口袋上,之前她在那位名叫加茂鹤川的术师消失后撞见过有术师将一个小小的蓝色水晶球与一具神像一同献给五条悟,而在高专的时候她也曾无意瞧见过白桜手里拿着那小小的蓝色水晶球。 这一定是一个极为不普通的东西,她在心里肯定道。 她先是看了看被关好的房门便没有任何犹豫地翻找出那水晶球,刚一将它握在手里,水晶球刺骨的冰凉从她的手掌直冲她的全身,血液都像要被凝住了一样。 水晶球里漂浮的渡源二字快速散开一个接一个地冒出鲜红的“贼”字,挤挤挨挨占满了整个水晶球,水晶球不再是通透的蓝,而是红如血拢聚而成,这些不停形成的“贼”字像是要冲破这水晶球砸向她一般,而后很快数不清的“贼”字聚向正中央凝成一个词——走开。 像是在警告她。 瘆人的冷意传遍全身,花晓院寻子在一瞬间感觉到心脏滞了一下,周遭的一切都被像是按下了暂停键,就连她的呼吸似乎也停止了。 很快,她的呼吸再次恢复,像是溺水之人终于得以正常呼吸一样,她后怕地喘着气,惊疑而匆忙地将它放回原处。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渡源白桜为什么要将它带在身上? 她生出细微的惧意后退了好几步,随即她又安慰自己。 不过是个还没巴掌大的水晶球,没什么好怕的,反正无论是什么诅咒都伤不了自己。 她又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正想去浴室冲洗一番,浓厚的困意让她随即倒地陷入了睡梦之中。 -------------------- 作者有话要说:之后会有很好玩的事情发生,已经在期待了:D再之后会有一点渡源的事,超期待大家的反应:D 第113章 泡温泉 花晓院寻子梦到了什么? 一段过往,一段有着神明渡源的过往。 那天,百花开得繁盛,就连空气里都带着花朵清甜的味道,街道两旁站满了熙攘人群,身为大臣之女的她不得不戴着白纱帷帽站在人头攒动的人墙之后。 她寻找着人们口中所说的神明渡源,寻了许久也没有看见,她很不愉快地在心里猜测那位五条少爷在意的人究竟是长什么样。 要是神明渡源又丑又凶又恶就好了。 这个念头在她的心里冒出,但她也清楚这不可能,因为人人都在传渡源是个无私善良温柔的貌美神明,仿佛一切美好的词全都放在她的身上也不为过。 “渡源神明来了!” 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大声嚷嚷道,随即所有嘈杂的声音都在一刻间停下,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人们齐齐向一处望去,她也将视线投了过去。 只一眼,她也不由得屏息愣怔。 神明渡源是一个让人一眼惊艳的存在。 熹光将她好看的侧颜照亮,点点光辉挂在她浓密的长睫上,那头黑发被她随意挽起,红唇微抿,赤眸里尽染凉薄,素淡长衣的衣角携了冷香随微风扑来,她散漫地靠在步辇椅上,不曾过多关注两旁的人对她拥有着多么大的敬意。 人们对她的尊敬,喜爱,又或是其他,她似乎根本不在乎。 浓烈与清淡皆集于她一身,玉似的一个人清冷疏离。 花晓院寻子想不明白这般的神明又何故来到这个人间。 “渡源。” 她轻念出这个名字,步辇上的神明侧首看来,花晓院寻子完完全全看清了神明渡源的整个面容。 那眉心朱砂痣在这位神明的身上让她又妖又不可亵渎,她就像是从混沌恶念中生出的神明。 这样的长相若没有强大的自保能力,一定会沦为某人的禁.脔,尤其是在这个时代。 可她是神明,拥有着世间最强大的力量,无人能够掌控她。 步辇上的神明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逐渐消失在花晓院寻子的眼前,她这才回过神,仓皇低下头,随即反应过来自己戴着帷帽用不着低头避视。 没由来的心慌让她在心里问着自己怎么无意识叫出了神明渡源的名字,庆幸自己没有多说出不必要的话。 神明的侧首让花晓院寻子记了一辈子。 她想到了那天她兴冲冲地跑去见那位五条少爷,刚想柔声唤他,却瞧见他正垂首似在望着他手中的御守,御守上的渡源二字十分显眼,她甚至觉得刺眼。 她瞧见这位五条少爷将御守小心翼翼地收起,像是对待什么极为珍贵的宝物一样。 但凡知道他名号的人都会觉得这样的举动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但花晓院寻子瞧见了,清清楚楚地瞧见了,无名的嫉恨油然而生,于是在打听到今日神明渡源会路过这里时她便戴上帷帽出来一见了。 她讨厌神明渡源,即使神明渡源是人人称颂的善神。 她无时无刻不想要神明渡源死在某次战役之中,最好是被那最恶的两面宿傩亲手杀死,或者,神明渡源彻底失去自保之力,再而被人们的恶欲吞噬殆尽。 日日这样希望着,她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为善者易被流言摧毁,误会会让人的距离变远,而人心的贪念是伤人的最好利器。 她要让神明渡源去死,至于神明陨落后这个世道会变成什么样她并不关心,在她看来,反正她是高官之女,最大的苦难是不会降临在她的身上,不可计数的百姓可不都挡在她的身前吗? 这样想着的花晓院寻子最终做出了盗走神明心脏的事。 她盗走了神明的心脏,并将其食了个干净。神明的力量被她夺占,她拥有了强大的吸引力,被众人高高捧起,世间再无任何诅咒可伤害到她。 那时的她几近半神,很少有谁能够伤害她,可最终她却被诅咒王两面宿傩亲手杀死。 花晓院寻子惨死于两面宿傩之手,两世。 过往化作梦境被现在的花晓院寻子知晓,时间才流逝不过半刻,恍惚醒来的她坐在空荡的室内放空了许久。 不知她在想什么,只见她缓缓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心脏,寒声道:“你就是我的祸端。” 开锁声从房门那头传来,她很快恢复常态,站起身走向门口。 “啊……”钉崎野蔷薇刚一打开门就见花晓院寻子的手悬空着,好似是要为她们开门。 “你们回来啦,我正要给你们开门呢!”她笑道,“大家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见她询问,钉崎野蔷薇没有回答,禅院真希就简洁道:“泡温泉。” “现在就泡温泉吗?大家才吃完饭吧?”她惊讶道。 “所以歇一会儿再去。”钉崎野蔷薇回道。 “好,那我先把东西准备好。”她兴兴然打开自己的行李箱,许是因为之前的梦境,全程都没有与白桜有任何的互动。 “泡温泉的话我们是混浴还是分开呀?”她又问,“真希前辈。” 被她点到名的禅院真希不冷不淡道:“男女分开。” “诶?来之前我有看攻略说这里的汤池似乎是混浴?” “我们去的是有用木墙隔开的。” “哦……这样啊……” 她不再询问,安静了下来,难得的安静一时也没有谁想要打破它。 “和白桜你相处了那么久,我们已经很熟悉了,但是……”野蔷薇坐在汤池里欲言又止。 “但是?”我疑惑出声。 她叹口气:“我很直观地感受到这可怜的毛巾已经很努力了。” “很努力?”我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瞬间明白过来,“野、野蔷薇……” “悟的生活很幸福嘛。”真希前辈顺口道。 我单手抱紧了毛巾,小声道:“你们别调侃我了。” 她们笑了笑倒也没再开口。 “白桜的身材是真的很好呀。”一旁的花晓院寻子夸道,“真的是天生丽质、男爱女羡呢。” 男爱女羡? 这样的夸赞听起来并不让人觉得舒服。 “嗯。”我不想多说什么,只简单地应了一下,待水温适应得差不多后我这才放下毛巾全身浸入。 “白桜肚脐旁有一颗小痣诶!”花晓院寻子惊讶道。 “你眼神还挺好。”野蔷薇淡声道。 花晓院寻子一笑,对我道:“我听说肚脐旁有痣的人女生旺夫好命、宜子宜家,这是个好痣相,不过在那方面的欲望会很强,容易被异性吸引,不可避免地多情,桃花运很好,但是很容易遇到桃花劫。” “一颗痣就能决定我的命运的话,那我的命运也太无聊了。”我不冷不淡道。 “是呢……不过这个寓意很准不是吗?”她与我对上视线,虽语气柔和但带着很明显的挑衅的意味。 我笑了笑没应声。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野蔷薇对花晓院寻子直接道。 “嗯?我没有说什么吧?”她无辜反问。 “得了吧。”野蔷薇不以为然道。 被野蔷薇那么直接一说,她哽住了声,看向一旁一语不发的真希前辈,而真希前辈正靠在汤池壁上闭目养神。 她又看向了我,像是又要说什么。 “今晚的月亮很漂亮。”我随口道。 “对,很漂亮。”野蔷薇接话。 大家都默契地不再开口,花晓院寻子也没有再说什么,隔壁的汤池传来极为热闹的嬉闹声,听声音想来是悟他们淋浴完毕到汤池这里了。 一墙之隔,隔壁的说话声很轻易地就能传到这边来。 “伏黑,你已经泡了多久了?”虎杖的声音在那头传来。 伏黑早就到了? “五分钟。”伏黑简洁道。 五分钟,也就是说刚才我们的谈话伏黑可能一字不漏全听到了。 明显也意识到这点的花晓院寻子面色僵硬,尴尬之意立现。 “惠脸色怎么那么差?”悟的声音响起。 “没什么。” “难道我是在哪儿惹到你了吗?”悟思索出声。 “没有的。”伏黑的声音和缓了一些。 “……好吧。” “五条老师的身材果然很好。”虎杖的声音响起。 “毕竟我可是除了性格以外哪里都很完美嘛。”他颇为自豪。 “鲑鱼。” 狗卷前辈这是在表示赞同吗…… “熊猫前辈你真的不下来吗?”吉野的声音响起。 “我讨厌被打湿。”熊猫前辈懒洋洋道。 “五条老师应该不会看不该看的东西吧?”野蔷薇将声音放大了些。 花晓院寻子对野蔷薇的这句话感到疑惑。 “在野蔷薇的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哦?”悟好脾气道,声音不急不缓地从木墙那头传来。 “是个好老师。”野蔷薇靠在汤池壁上嘴角携笑,带着细微的调侃之意。 “我也觉得。”悟毫不犹豫赞同道。 “悠仁,你是怎么做到体脂率为个位数的?五条老师的身材是很好,但你的其实也很好。”吉野的声音再次响起。 “哦,这个呀——”虎杖的声音不大不小地响起,对吉野说着自己平常所会做的一些锻炼身体的方法。 “芥菜?” 不知狗卷前辈在说什么,我听见熊猫前辈回他道:“没关系的,棘,我坐在旁边赏月就好了。” “鲑鱼……” 木墙那边的汤池热热闹闹,泡在温泉里的我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我抬头望着那轮清凌凌的月亮觉得此刻正好。 “渡源姐姐!”松子轻快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松子?” “我听妈妈说你们在这里泡温泉,我想和你一起泡温泉,所以就来啦,我可以和你们一起泡温泉吗?”松子期待地望着我。 松子的母亲是这家旅馆的老板娘,这事我还是在吃饭的时候知道的。 店里的职工在为我们上好菜后就开门出去了,我正巧撞见那会儿她与弘太在廊间嬉闹,旅馆的老板娘蹲身同她说了一些话,她努努嘴说了句“抱歉,妈妈”后就同弘太一起安静离开了。 “好。”我和声道。 “嘿嘿,谢谢姐姐。”松子很快做足泡温泉前的准备就下了汤池坐到我身侧。 她年岁尚小,安分而乖巧地待在我的身侧,不知是不是汤池里的水雾迷了我的眼,我恍惚间像是看到了那孩子,那个会叫我母亲的小咒灵。 那孩子出生于什么时节呢? 我已不记得,但我记得她死于盛夏。 死于盛夏的,没有名字的小咒灵……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起那只小咒灵,也许在我眼里她也是一个和松子一样的孩子吧…… “渡源姐姐,今年我们这儿的雪来得好早,以至于我好多漂亮的小裙子都不能穿了,不过让人很开心的是你来我们这儿滑雪啦!因为这场雪我再次见到你!” 她扬起可爱的笑颜,也不怕我不给她回应,同我分享她的开心。 “我爸爸妈妈说今年冬天一过,春天的时候就带我去京都赏樱,可我不想要去京都,我想要去东京,因为渡源姐姐你在东京嘛。” “上次你送给我的那只大娃娃我一直有在好好保存哦,我爸爸给我做了一个玻璃柜,我把它放在玻璃柜里啦!我妈妈还为它做了小衣服,可可爱啦。” “看来你很喜欢它。”我说道。 “因为它是渡源姐姐送给我嘛,我之前给弘太说我在东京遇到了一个漂亮姐姐,他还不相信呢,这个笨蛋就喜欢跟我对着干,哼,今天他见到你了,知道我没有在说假话了。” “看来弘太性格很顽皮。” 就和某个人一样。 她看着我毫不遮掩道:“我第一眼看到渡源姐姐的时候就超喜欢渡源姐姐的哦。” 孩童的喜欢真是一点儿也藏不住。 “我也很喜欢松子。”我浅笑道。 她嘿嘿笑着,带着莫名的傻气:“我们一家人也都很喜欢你哦。” 我莞尔道:“你的爸爸妈妈都是很好的人。” “我也觉得,别看我还那么小,但是在我心里一直觉得自己能做他们的小孩真是太好啦!” 我浅浅“嗯”了一声。 “渡源姐姐的爸爸妈妈呢?”她偏头问我。 不知怎的,我感觉到四下的声响小了许多。 “我的父母……” 我该拿什么词来形容他们……? 我不知道。 “渡源姐姐的父母一定都是人美心善的人!”松子很快说道。 “松子为什么会这样觉得?”我笑问。 “因为他们的孩子是你嘛,我觉得渡源姐姐是个很好的人,那么他们也不会是很差的人。” 小孩的世界很简单,没有多少弯弯绕绕的东西。 “是呢。”我没有对她多说什么。 “渡源姐姐和那个漂亮的五条哥哥是情侣吧!”松子直言。 我一顿。 “很敏锐嘛。”野蔷薇夸道。 “松子是怎么知道的?”我问。 “因为五条哥哥一直在看着渡源姐姐你嘛,我妈妈说,一个人若是喜欢上了谁,那么这个人一定会时刻关注着他喜欢的人,而且他看你的眼神就像是我爸爸看我妈妈一样,我可是很聪明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像她爸爸看她妈妈一样什么的…… “的确很聪明。”一直没说话的真希学姐开口道。 松子开心一笑:“渡源姐姐和五条哥哥将来生下来的小孩绝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孩!” 怎么说到了生下来的小孩上?这事也太远了吧…… “我赞同。”野蔷薇接道。 “我也赞同。”真希前辈也道。 “我也赞同!”熊猫前辈的声音从木墙那边传来。 “我也觉得。”吉野的声音轻飘飘传来。 “鲑鱼鲑鱼!” 怎么熊猫前辈他们也跟着凑热闹啊,所以木墙那边的大家都是听到了松子的话吧?包括……悟。 “人小鬼大。”我捏了捏她带着婴儿肥的脸蛋,无奈道。 松子仰着小脸,道:“渡源姐姐是在想谁吗?” 她真的好敏锐。 “没有,我没在想谁。”我轻声道。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在她安静下来后,我们这边归于平静,木墙那边又再次热闹起来。 “白桜。”野蔷薇忽然对我开口道。 “嗯?” “之前我和虎杖他们出任务的时候在某条商业街吃到了超好吃的东西,我们大家下次一起去吧?”野蔷薇问。 “好。”我应道。 “行。”真希前辈也应道。 花晓院寻子则是一声不吭。 我们在汤池里泡了许久,待时间差不多后我们就打算离开了。 我从汤池里站起身,用毛巾遮挡住身体。 “即使是我也忍不住想碰一碰白桜你。”野蔷薇对我道。 什么叫碰一碰? “白桜的身材曲线真的好,抱起来一定软乎乎的。”她道。 其实野蔷薇的身材也很好,真希前辈也是。 “是哦,抱起来软乎乎的。”木墙那边传来轻浮的声音。 “没有在跟五条老师你说话了。”野蔷薇吐槽道。 我忍不住轻咳两声:“我去穿衣服了。” 说着我就走向了更衣室。 “渡源姐姐我和你一起!”松子道。 “好。” 我同松子来到更衣室后我打开属于我的置物柜,将身上的水珠擦拭干净后就换上了浴衣。 这件浴衣是悟给我准备的,很合身,是沉寂的蓝中缀着细细的枝叶与点点白花,穿好浴衣后我又披上了白羽织,白羽织也是悟给我准备的,看起来简简单单但是细瞧会发现上面有精致繁复的花纹。 我将头发散了下来,待吹干得差不多后见野蔷薇她们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渡源姐姐,汤池那边的雾气好浓哦,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还未盘起头发就听见早早打理好自己的松子这样对我说道。 “什么也看不见?”野蔷薇不解出声。 我从凳椅上站起身,走近松子,随着她的视线看向外面的汤池。 那里雾气浓厚,稠得像是谁在一幅画好的风景画上泼了白色颜料般。 瞬间,白雾溢向我们,周遭的一切都看不清楚。 忽地,白雾散去,我似乎是来到了汤池这边。 这里一丝雾气也没有,四周清亮空旷,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 只听见一声铃铛响,高挂的月亮之下一只巨大的白猫站在高墙之上。 它有着极长的雪白毛发,毛茸茸的很可爱,但不可忽略的是它的体型非常大,并且它有两条尾巴,其中一条尾巴上还束了一个小铃铛。 是猫又,又或是……是那故事里那常会抢走年轻女孩的大山狸。 “渡源大人。” 它开口对我道,声音就像是某个小女孩在说话。 这道声音带着浓浓的怀念之情,像是等候了几世轮回终于见到了自己想要见到的那个人一般。 --------------------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几天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尽量多更一些:D 第114章 变成了猫妖 话音还未落地,它就没了踪影,几乎是瞬间,悟出现在我的面前。 随着他的出现庭院里的浓雾散去,我站在汤池旁。 他抿着嘴面色不虞,在看向我后一滞,而后低低笑了两声,一双好看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怎、怎么了喵?”。 话一说出了口我就意识到了不对,忙捂嘴。 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带着几分黏人。 悟笑盈盈地看着我,也不说话。 我狐疑地再次尝试说话:“悟喵?” 我闭上了嘴,低头瞧见汤池隐约倒映出我的模样——一双毛茸茸的白色猫耳竖立在我的头上。 我惊诧地刚退后一步却被悟一把拉住,身形不稳间扑在他的怀里。 他穿衣服不好好穿,以至于我整个人差一点紧贴他衣服微敞的胸口。 这里那么滑,我怀疑他是故意的。 “小心,别踩到你的尾巴了。”他含笑道。 尾巴? 我一时顾不上许多,转头看向我身后——两条毛茸茸的白色长猫尾正卷着悟的右手手臂,不乖地紧贴着他。 因为尾巴是从我左侧翘起,浴衣的衣裙角被也跟着尾巴翘起,也就因此无法遮掩我的双腿,幸好悟的袖口大,能够为我遮掩住少许。 “看来白桜很喜欢我嘛。” 我涩然地收紧了手,复而反应过来我的手也正抓着他,于是我忙不迭地松开手,刚退后了半步又被他一把抱回。 他紧紧抱着我,容不得我推开他。我的手无所适从极了,因为他似乎并不在乎我会触碰到他身上的哪里。 “这样会伤到白桜的尾巴喔。”他凑近我轻声道。 “……放开我喵。” 我想要移开猫尾,但是很显然它与我是两个物种,我只得窘迫且被迫地将脸埋在他的怀里,鼻息间都是他身上那好闻的淡香。 “可是白桜的尾巴不肯放开我欸——” 他还委屈起来了,手不老实地轻力捏了捏我的猫尾。 猫尾最是敏感,我莫名想要用手去挠他。 他得寸进尺地顺着猫尾中部一路滑握下来,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让我极为清楚地感知到。他左手揽着我的腰,右手顺着我的两条猫尾一直往下,暧昧又极为轻浮。而后,在几近猫尾尾端时停了下来,故意似的用骨节分明的手指又捏了捏那两条不乖巧的尾巴。 他在我的耳旁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气息扑在我的脸侧。 “悟是轻浮的大笨蛋喵!” 我好不容易握住他的手臂,得以打断他手上的动作。 现在的我说任何的话都像是在撒娇。 他没有反驳,嘴角扬着朝我眨了眨眼。 我动作迅速将两条猫尾巴从他手里抽回,推开他,退后几步站稳。 “白桜脸好红哦。” 他还在笑!实在是太恶劣了! 我偏开头不去看他,然而他侧头弯腰一定要我看着他。 “我想抱抱白桜也不可以吗?”他语气委屈,脸上却带着笑。 “不可以喵。” “诶——为什么呢?”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喵。” “诶——白桜就告诉我原因嘛~” 我刚准备开口,见他那双眼睛里含了无边的笑意。 他现在是在故意让我多说话的吧? “白桜就告诉我嘛~” 他就是故意的。 我选择闭上嘴,不再开口。 “白桜不说话的话我就亲你了哦。” 说着,他捧起我的脸,像是要凑近我。 我连忙抬起一只手遮挡住自己的嘴,手背朝着自己,手心朝着他。 “大流氓喵!” 被我这样说,他完全不生气,放下了手,咧嘴笑着。 “五条老师才是最大的危险。”野蔷薇的声音在我身后的不远处响起。 我转头看去,她那里的雾气还未散尽,身后隐约可见是真希前辈、花晓院寻子以及虎杖他们。 我的视线停在最后方的伏黑的衣角上,还未等白雾散尽后看清他的整个人,忽然,悟突然叫了我一声。 “白桜。” 我转头看向他,疑惑声猝不及防地被某人堵了回去。 我呆楞住,他很快站直腰身,又抱着我,一脸得意地看向野蔷薇。 我从愣然中回过神,尝试推开他,然而纹丝不动。 “虎杖,你快超越五条老师成为最强,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世道为什么如此险恶。”野蔷薇双拳紧握,咬牙切齿道。 “暂时做不到了。”虎杖回。 “哼哼~”悟又抱紧了我几分,高兴地笑着,丝毫不觉得有任何的不好意思。 他就是喜欢看别人想教训他却不能教训他的样子吧? 性格真的很恶劣。 我无力反抗道:“放开我喵……” “不嘛,我就要抱着白桜。” 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是我真的很想好好教训他一顿…… “白桜没事就好。”花晓院寻子的声音响起。 “渡源姐姐头上有猫耳朵欸——” 松子的声音响起,我想转头去看她,然而某个人很强硬地让我整个人都不得不紧贴着他,动弹不得。 “小孩子不能看喔。”熊猫前辈说话声响起。 “我都懂的啦。”松子气乎乎道。 “未免也太老成了些吧?和小时候惠好像。”熊猫前辈又道。 伏黑…… 一种名为难过的情绪溢了出来,像是来自于我,又不像是来自于我。 我安静了下来。 “白桜现在实在是太可爱了,我不想要别人看到。”悟对我道,没等我出声,他横抱起我。 “我自己可以走。”我很快道,无法自控地喵呜了一声。 “白桜肯定不想要以现在的样子自己走回房间吧?” “……嗯。”我闷闷地回了一声,尾音仍旧带了一声“喵”。 他瞧了我一眼,脸上笑容不变,大步走向门口。 我低着头,谁也没看,抱着自己长长的猫尾一声不吭。 他抱着我走过被暖黄灯光照亮的长廊,他全程没有说话,我全程也没有说话。 跟在他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而后,他身后的声音被他远远甩下。 他抱着我进了一间屋子,我抬眼想要从他怀里下来,却见这不是我的房间。 怎么是他的房间? “白桜是在想谁吗?”悟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 “……没有喵。”我没说实话。 他看着我:“抱着你的是五条悟我喔。” 我的目光停在自己的猫尾上:“放我下来吧。” 说完我又“喵”了一声,我闭上了嘴告诉自己尽量少说话。 “……好。” 他走进房间的深处将我放下后又走到门口将灯打开,而后靠着门墙淡笑地看着我。 不吵闹的他身上的美感便止不住向人涌来,极具攻击性地紧紧抓住人的目光,尤其是没有戴眼罩而是戴着墨镜的他。 他的身材的确很好,倒真应了那句除了性格以外其他都很完美。 他不说话,就这样直直地盯着我看了许久。 “我……”我犹豫开口,想要说我先回房间这句话,却见他将房门关上,甚至上了锁。 他笑容浅淡,慢步走近我,我莫名感觉到奇怪的压迫感。 “我是中了诅咒吧?”我很快问道,已顾不上每一次说话都会喵呜一声。 他的步伐放慢了些。 “对,不过这个诅咒可以保护白桜你的生命,不会伤害到你。” 短短距离他已走到了我的面前。 “那、那我要一直保持现在这个模样吗?”我问。 “不会啦,过几天猫耳和猫尾就会消失的。”他蹲下身与坐在榻榻米上的我平视道。 “嗯……” “白桜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好欺负。” 很好欺负是个什么形容啊…… “我可以向白桜要一个亲亲吗?”他又道。 刚刚他不是已经亲过了吗…… “可不可以嘛~”他开始撒娇了。 “你之前已经亲过了……” “可我还想要一个嘛~” 所以锁上门就是为了向我再要一个亲亲? “就一个。”语毕,我很快凑近他,蜻蜓点水似的很快结束。 他瘪嘴:“太敷衍了,白桜。” 见我没回话,他取下了墨镜:“要不——” 大我许多的黑色影子将我笼罩。 “我教你。” 他目光沉寂,没有任何的动作。 “不、不用了吧……”我回。 “白桜说的话真是让我伤心啊。”虽然是这样说,但他脸上并没有丝毫的伤心,只是笑容没有像寻常那样灿烂。 “算了,白桜不愿意,那我也不强求好了。”他站起身,作势要走,我的一条猫尾再次很不乖巧地圈住他的小腿。 见状,我准备强硬地拉回我这条猫尾,悟俯下身小心地让我的猫尾松开他的腿。 “这样做会伤到你自己的。”他再次蹲下身同我平视,“看来白桜是真的很喜欢我嘛~” 我没说话,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猫耳,从耳根摸到耳尖。 “我也真的很喜欢白桜。” 我没给他回应,他自己倒做出了回应。 他的手又顺着我的猫耳往下摸了摸我的黑发,最后停在我的脸侧。 他手上的温度向我传来,动作轻柔,半捧着我的脸,拇指抚摸似的轻触我眼下正中的那颗泪痣。 他像是想对我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 而后他的目光从我那颗泪痣上移开,最后与我对上视线。那双没有被任何东西遮挡的苍蓝双眸目不转视地看着我,清透干净,倒映出我的身影,房间暖黄的光盈在里面像捧了一层浅浅的光辉似的。 他靠近了我一点,我不躲不避,只好奇地看着他。 他扬着嘴角再次凑近了我,柔软覆上,他那白色鸦羽一般的眼睫合上,盖住了那双好看的眼睛。 这是个湿漉漉的吻,极尽耐心而绵长。 即使是现在的我其实也不太能明白为什么他总喜欢亲吻,对于我来说其实总有道声音要我远离他,越远越好,最好永生永世不再相见。 我不太能明白为什么这道声音会表现得对他如此抗拒,仅次于我听到两面宿傩这个名字。 也许……是因为神明渡源。 神明渡源的那个时代她究竟经历过些什么?为什么她对五条会如此抗拒,而又为什么她会为禅院家继承了十种影法术的术师创造出「福祉」这样的术式? 究竟是怎样的悲鸣才会每一世都下意识想要远离五条? 现在的我对这一切都不清楚,神明渡源的过往比渡源葉的过往还要难追溯许多,她的过去甚至没有书本记述,仅存于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之中,像是一个虚幻的存在。 可她不是一个虚幻的存在,她留下的很多东西都切实地证明她曾真实存在过。 门外响起敲门声,而后伏黑的声音传来:“五条老师。” 某个人顾若罔闻,于是我推开了他。 “他们回来了。”说话间我又不受控制地“喵呜”了一声。 他略有不快,指了指自己的脸庞,眨了眨眼:“白桜亲我一口,我就去开门。” 又轻浮又痞气。 敲门声再次响起,我无奈照做,他这才乐呵呵地站起身去开门。 某种意义上,他也挺好哄的。 -------------------- 作者有话要说:大山狸:是五条悟,这不得赶紧跑? 第115章 同眠 伏黑惠半垂眼眸神情恹恹,注意到他的情绪的钉崎野蔷薇抿嘴再次敲了敲房间的门。 第二次敲门,房门这才打开。 没有戴眼镜的五条悟出现在他们面前,身材高大的他几乎遮挡了身后所有的事物。 伏黑惠没有去看五条悟,也没能看到房间里面。 “您眼睛不觉得累吗?”钉崎野蔷薇不冷不淡道。 “不累哦。”五条悟笑道。 “你站在这里太碍事了。”钉崎野蔷薇又道,“难道五条老师想将白桜一直藏起来不让她见人?” “是个好建议。”五条悟状似思索。 “你不会真的在思考把白桜关起来吧?”禅院真希开口道。 五条悟没回答,只笑了笑。 “是悟的话,做出这样的事完全不出乎人的意料。” “不谈其他人,白桜自己绝对会想办法从关她的地方离开的。”钉崎野蔷薇平静道,“那么——缺德教师可以让一让吗?我们要进去。” “缺德教师是个什么称呼嘛……”五条悟略带委屈地开口道,但还是侧身让他们进了房间。 五条悟一让开,伏黑惠很快就瞧见了坐在榻榻米上的白桜——一双毛茸茸的白色猫耳轻动了两下,两只白色的长猫尾像平常的小猫似的竖起并小弧度晃悠着,无论是猫耳还是猫尾都看起来手感很好。 因着那两条尾巴竖起,她的浴衣衣尾不可避免地被尾巴掀起,露出了白皙光洁的腿部。 伏黑惠略有慌乱地迅速将目光移开,只见她似很苦恼,伸出手去整理裙角,不料肩头的羽织一边滑落,她随意地扯好。 眼前的画面此刻间就成了她坐在榻榻米上半侧着脸,黑发跟随她的动作从肩头垂落,如幕帘被放下,隐约可见黑发后她白皙的脖颈与锁骨,她一只手整理裙角,一只手扯着的羽织,猫耳还动了动,尾巴也在轻晃着。 惹眼的是,她的双唇微微红肿,很明显是某个极为轻浮的人的所作所为,只做到这个地步依那人的性子也是难为了他。 她不经意间抬头看了过来,一双赤眸尤为清亮,在与伏黑惠的目光相撞后小兽疑惑似的微歪头,他不由呼吸一滞。 暖黄的光下,她就像是初化成人形的懵懂猫妖,但又带着极强的诱惑气息,似要引诱人与她共沉沦。 与白桜共沉沦,或者——将她拽进深渊与泥泞之中,让她身边只有自己,让她的双眼里只存在着自己。 对于伏黑惠来说他不难想明白早早与白桜相遇的加茂鹤川为什么会想要将她锁起来,也不难得知加茂鹤川在知道白桜创造出那样的咒灵后会报以什么样的心情。 伏黑惠觉得自己不算一个好的人,现在也深以为然。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任心里如何兵荒马乱,外表都没有任何的不同于寻常。 五条悟走近她,她很快将自己的两条尾巴抱住,五条悟见此嘴角止不住上扬,在她身旁坐下,伏黑惠则是挑了一个离她最远的位置坐下,与五条悟明显不同。 “所以……白桜又中诅咒了?”在听完五条悟的解释后野蔷薇说到。 “对。”五条悟回,他并没有告诉他们这个诅咒能保护白桜的性命,只说了对她的身体无大碍,过几天就会恢复正常。 “白桜可真是深受诅咒的喜爱。”野蔷薇无奈道,“上次是变成了小孩,这次是猫又,可别再有下次了。” “要是白桜也像花晓院一样不会受到诅咒的伤害就好了。”虎杖悠仁随口道。 “是呢。”花晓院寻子浅笑附和。 现在的花晓院寻子很清楚自己这特殊的体质是怎么来的,虽说这本不属于她,但是现在这属于她,在她看来,那这就是她的。 虽然这会儿花晓院寻子的体质没有刚得到神明渡源的心脏时的那一代一样强大,但是依旧很特殊,没有诅咒可伤害到她。 花晓院寻子想不明白为什么身为诅咒王的两面宿傩能够杀死她,但她觉得现在的两面宿傩受限于虎杖悠仁,而且有五条悟在,想必作为五条悟学生的她不会像上一代那样轻易就死去。 花晓院寻子能再次杀死渡源吗? 谁知道呢? 她这样想着,直直与白桜对上视线。 “是呢。” 花晓院寻子浅笑着看向我,我平静地迎上她的目光,不知为何,她那股气势汹汹很快散去,率先移开了目光。 “不管怎么说,白桜没事就好。”熊猫前辈出声道。 不,我还是有事的…… 我的尾巴总是不受我控制地想要与悟贴贴。 我没将这件事说出来,保持着沉默。 “说起来,白桜刚刚说话的时候每句话后面都会带一声猫叫吧?”吉野开口道。 我抱着猫尾选择不吭声。 “白桜可以叫一叫我的名字吗?”野蔷薇凑近我道。 我眨了眨眼抱紧了猫尾。 “就叫一叫嘛,一句就好。”她十分期待,眼睛亮亮地看着我。 “……野蔷薇喵。”我轻声道。 “好可爱——!”她张开手臂想要似乎想要抱住我,然而…… “不给抱喔。” 某人一把将我搂住,我跌在他的怀里,两条尾巴再次不安分起来,我紧紧地抱住了它们。 扑了个空的野蔷薇忿忿道:“五条老师的占有欲也太强了!这么可爱的白桜是属于大家的!” “是我的。”他孩子气地回道,将我完全搂住,因为他原本是坐在我的身侧,一把将我拉入他的怀里后我便是靠睡在他的怀抱里。 这样的姿势让我想起来在很久之前,我、野蔷薇以及伏黑还有他一起出去吃甜品的那天,我们路过了一家宠物店,宠物店里的有位店员就是像他现在的这个姿势抱着一只白色小猫的。 可恶,虽然我现在有猫耳朵和猫尾巴,还会发出喵呜的声音,但我不是小猫。 “尾巴可是很脆弱的喔,太用力抱着是会受伤的。”他这样说着,伸手捏了捏我的猫尾。 他这是在找借口摸我的尾巴吧。 我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起来,他的手收紧了些。 有东西在硌着我…… 我疑惑地看向正低头看我的他,他注视着我,正安静地笑着。 我下意识不再动弹。 “很晚了,大家都快去睡觉吧。”他看向大家,开口道。 野蔷薇顿了顿,道:“那白桜……” “就在我的房间休息。”他回,而后低头对我眨了眨眼。 “嗯?”我一愣。 “啊?”虎杖也一愣,“在五条老师的房间里休息?” “我、我还是……”我很快从愣然中回过神来,开口道。 “白桜在我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悟说到。 “就是在你的身边才最不安全吧?”野蔷薇忍不住道。 “我可是五条悟欸。”他语气委屈。 “就是因为你是五条悟。”野蔷薇再次说道,而后她又叹口气,“算了,的确在五条老师你身边是最安全的。” 这次出来玩,在房间的分配上因为大家考虑到我的个人安全问题,所以我们女生是四人一间。 男生这边,虎杖他们选择了一间大和室,伏黑、虎杖、吉野、狗卷前辈以及熊猫前辈都住在一间,而悟,他则是单人一间。 和上次那样很像,我所在的房间与悟的房间面对面,坐落在角落,旁边是虎杖他们的房间。 因为是旧式旅馆,房间都是和室,大家都在榻榻米上垫上床垫后休息,所以即使是单人一间,空间也很大。 “待在我的身边对白桜来说才是最安全的喔。”他又对我道。 “但是……”我想到现在的状态可能无法更好地提防一些人,泄了气,在他的怀里一动也不敢动,也没去关注其他人是什么样的反应。 所有人不再久留,各自站起身走出了悟的房间。 为什么那只大山狸要在我身上下了这样诅咒? 我闷闷想着,被硌得极为不适。 “快放开我吧?”我问,又将声音放轻了许多,“你硌着我了。” 他被逗乐了似的笑了两声,终于松开了我,我抱着两条猫尾巴快速站起身。 他没对我做什么,只慢悠悠地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床垫。 “我来帮忙吧。”我放下尾巴说道。 “不用,这事让我来做就好。”他对我道,很快将我与他的床垫铺好,又铺上了被褥,“不早了,快睡吧?” 我点点头,选了个靠里的位置,打开被褥背对着他躺下,而后他走去关了灯,回来后也躺了下来。 一切安静了下来。 两张床垫是靠在一起的,但我睡在离他极远的位置。 “睡得太靠边可能会着凉喔。”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嗯……”我起身向里挪了点,依旧选择背对他。 我其实不喜欢床榻旁有另外的人的存在,因为在和子去世后已经很久没有人陪我一起渡过这漫漫长夜,我早已不习惯会有人这样陪着我。 我想起在和子离开后的某一天,我一觉醒来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和子,无人回应我,我坐起身想要找寻她的存在却才反应过来她早已离开去了很远的地方。 那天的我坐在床榻上愣了很久很久,久到家里的帮工在门外催促我赶紧起床去上教习课。 能够陪伴我的几乎一直是微凉的夜晚,孤清的月亮,不会再有任何的人会陪伴我渡过漫漫长夜,我得学会长大。 忽的,我感觉到自己的尾巴再次不乖巧地去贴贴某个人,那人动作轻柔地抚摸着我的猫尾,像是对待极为珍贵之物一般。 一时房间里很安静,谁也没说话。 “白桜真的很喜欢我嘛。”他再次说出了这句话。 我觉得,依他的性子,他是在对我说—— “我真的很喜欢白桜你。”他说出了这句话,又一次。 因为经历了之前的事,我总是患得患失,但是悟总能够对我极尽耐心,不停地向我诉说着喜欢。 他对我的喜欢从来都不曾掩饰,热烈而直白。 我不由觉得,能遇到他是我最大的幸运。 “我也很喜欢悟。”我小声说到,明显感觉到抚摸我尾巴的手动作一顿。 他轻声笑了笑:“白桜讨厌与我在一间房间里休息吗?” “不讨厌。” “之后我们会有无数个这样的夜晚。” “……嗯。” 也许,之后的长夜会没有之前那般难熬了。 第116章 早安吻 夜色正深,睡不着的伏黑起身走出了房门,独自走到小客厅的沙发上坐着,远望着玻璃窗外的皑皑白雪。 他没开灯,只面无表情地坐在浓夜之中。 “睡不着?”粉发少年出现在他的眼帘里,声音低沉带着磁性。 “两面宿傩。”他蹙眉警惕,比出手影似要召唤式神。 “放心好了,我什么都不会做。”驱使着虎杖悠仁的身体的两面宿傩不紧不慢道。 虽听两面宿傩这样说,但伏黑惠并没有放下警惕。两面宿傩毫不在意地坐在单人沙发上,双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坐姿随意。 明明他与虎杖悠仁用着同一个躯体,但是很明显让人看出他与虎杖悠仁是两个不同的存在。 曾经以人类的身份成为诅咒王的,哪里会是可被小觑的存在? “在想渡源?”两面宿傩开口道。 白桜虽然也可以被称呼为渡源,但是对两面宿傩来说明显不是指渡源氏,而是……神明渡源。 “她是白桜。”伏黑惠强调道。 “也是渡源。”两面宿傩回。 气氛凝固,两人对视了片刻。 “当初你对神明渡源做过什么?”伏黑惠冷声开口。 “你觉得我会对她做什么?”两面宿傩赤眸含笑,带着几分意味不明之意。 夜色下压迫人的气息袭来,让伏黑惠心里很不适,他紧皱双眉,抿着嘴。 “你不会想知道的。”两面宿傩淡声道。 伏黑惠没作声。 “五条悟现在与她睡在同一间房里吧?”两面宿傩说道,颇为悠闲地指敲扶手。 “……以他们现在的身份没有什么可说道的。”伏黑惠漠然回道。 “每一次的犹豫与退让累加起来终会让你一无所有。”两面宿傩漫不经心道,“想要强大起来的话总是想着牺牲自我可不行。” 伏黑惠一声不吭,两面宿傩不再开口,沉默袭来。 “真是的……一个不注意这家伙又出来了。”虎杖悠仁不快道,“伏黑你睡不着吗?我陪你好了。” “不用。” 虎杖悠仁正想开口,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们都还没睡啊?”钉崎野蔷薇出声道,走上前坐上沙发,瞥了一眼虎杖悠仁,“你这坐姿还挺狂傲。” 虎杖悠仁收敛了一些,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没有啦。” 钉崎野蔷薇又看了一眼伏黑惠,缓了缓:“伏黑现在对白桜……” “我还是喜欢她,一直没变。”伏黑惠毫不遮掩。 虎杖悠仁无声注视着伏黑惠。 “在这个方意外的很直率。”钉崎野蔷薇说到。 “‘意外’这个词没必要加吧?”伏黑惠忍不住道。 “在某些方面伏黑很容易认真呢。”虎杖悠仁随意开口。 “的确。”钉崎野蔷薇表示赞同,又对伏黑惠开口道,“有考虑过放弃这份喜欢吗?” “从来没有。” “你还真是坚持啊。”钉崎野蔷薇道。 “能轻易被放下的喜欢也算不上真正的喜欢。”伏黑惠道。 “确实。”虎杖悠仁赞同。 “她不知道吧?”钉崎野蔷薇问道,说是询问其实对于她来说只是在确认。 “很明显是这样。”伏黑惠半垂眼睫回道。 “也是,毕竟之前从来没有人教她喜欢和爱是什么。”野蔷薇淡声道,紧接着她又说出,“五条老师可真是个……” 野蔷薇缓了缓没说下去。 最开始白桜的确是因为五条悟而入学高专,但其实她并不亲近他,反倒是有意避开他,就连目光都不会过多停留,让人几乎快要觉得那入学前想要与五条悟一见的白桜不是她一般。 无论是有再多的理由,白桜对五条悟一直是退避的状态。 一直尝试更进一步并化为实际行动的是五条悟不是白桜,这是周围人几乎都清楚的事。 之前野蔷薇看不太明白,但是经历的事情多了,知道的事情多了,也就慢慢想明白了很多的东西。 白桜其实对伏黑惠……有着不同于他人的好感。 这样的好感是区别于白桜对野蔷薇的,但是很显然白桜自己并没有看清这一点。 白桜会对五条悟报以退避的态度,但是她会对伏黑惠报以主动接近的态度。 白桜更愿意亲近伏黑惠。 这是野蔷薇明显感觉到的东西。 白桜不懂爱,不会爱,也没有见过多少名为爱的东西,所以对她来说那名为喜欢的感情更加不易被她察觉。 而伏黑惠,他对白桜的喜欢一次次无法诉诸于口,几乎每一次都在白桜安静等他开口时,他自己就先放弃了,将“喜欢你”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强迫一个千疮百孔的人弄清楚并抓住这不被她自己察觉的喜欢是件极为难为人的事,伤口未愈的她自顾不暇,仅仅是坚持活过每一天就已经很努力了,哪里再会有精力去察觉自己对别人的喜欢。 况且,对于一开始的白桜,在她看来,喜欢是一件痛苦的事,而她和伏黑惠待在一起的时候并不觉得痛苦。 她常与伏黑惠一起活在当下。 野蔷薇觉得白桜曾喜欢过伏黑惠,她与伏黑惠之间曾有过少年人之间的喜欢,这样的喜欢隐秘而微不可查,稍一不注意就从指尖溜走了,需要两个人抱着极大的耐心,相互试探,给予彼此回应,才有可能像烟花绽放似的迸发出刹那耀眼炫目的光辉。 但是白桜经历的所有并不允许她静下心来抱着极大的耐心弄清这一切,她的青春早已被加茂鹤川剥夺,并且她与伏黑惠之间横了一个五条悟。 如果没有那位名叫加茂鹤川的术师,今日他们看到的或许不是白桜和五条悟在一起,但白桜与五条悟之间的羁绊因白桜经历的那些过往而很深。 仔细想想,一开始的白桜对五条悟其实是尊敬与执念,然而大人的“诡计多端”在于他可能会想尽办法用一些手段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人事物。 一次次在她的面前强调自己的存在,一次次完全抓住她的注意力,她退避,那他就主动靠近,用尽办法让她的眼里与心里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再将自己所占的一席之地逐渐扩大直至完全占有。 一步一步,极尽耐心地将她对他的执念化作真正的喜欢。 五条悟可不是会将自己喜欢的事物轻易拱手让人的人,更何况他对白桜不仅仅是喜欢。 野蔷薇看明白了这些,虽心里清楚但她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如果让伏黑惠清楚了这些,对他来说未免有些残忍。 虽然野蔷薇平常嘴毒,但是她不会是真的会用言语毫无顾忌地去伤害身为自己伙伴的人,她也是会为同伴而考虑的人。 “真是个什么?”伏黑惠问道。 “失德教师。”钉崎野蔷薇如此道。 一旁的虎杖悠仁没反驳,但也没附和。 伏黑惠目露疑惑,但见钉崎野蔷薇没有想解释也就没继续问下去。 “好了,男孩们,快去睡觉吧,不然明天起来都顶着两个黑眼圈是想与熊猫前辈做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吗?”钉崎野蔷薇最后说到。 伏黑惠起身:“知道了。” “伏黑,我和你一起回去。”虎杖悠仁也站起身。 三人组各自抱着自己的思绪同行,走回房间。 睡梦之中,我似乎又来到了这阴森森的地方。 四周谈论声不少,细细碎碎,十分扰人。 白雾拢来,我瞧见了不远处有一位黑发少年,他遍体鳞伤,浑身是血,看起来伤得极为严重,再不治疗恐怕会落下病根。 他似乎想奔向我这边,但被很多的人阻拦着,最后他被完全束缚住,动弹不得却仍旧在挣扎。 我这边有什么吗? 我看了看四周,除了我什么都没有。 于是疑惑不解的我再次看向他,没想到与他对上了视线。 那好看的眸子里含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渡源!” 他叫出了我的姓氏,不,不是我的姓氏,应该是那位神明的名字。 这道声音着实撕心裂肺,像是亲眼看见自己最为珍视之物消失在自己的眼前般。 很快,又一次人潮与咒灵将我包围遮挡住了那位黑发少年的身影,他们向我涌来,气势汹汹。 人声鼎沸,吵嚷不堪。 忽然,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响,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我从梦中醒来,迷糊睁开眼,一愣。 这边是我睡的床垫吧?他怎么睡到我这边了? 我在心里闷闷地想着,怪不得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圈着,原来不是我的错觉。 虽不习惯有人那么亲近我,但是我还是什么也没有做,只安静地看着悟的睡颜。 那浓密的白色睫毛像两片扇子似的,一双薄唇柔润干净。他的鼻梁线条极为好,呼出的气息轻轻地扑在我的脸上。 不得不说,他的皮肤真的好,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依旧让人看不到任何的瑕疵。 “我是不是很好看?”贵气的声音响起,带着轻浮之意。 “原来悟早就醒了。”我说到,今天的我说话不会带上喵呜了。 “才醒不久啦。”他睁开眼回道。 “嗯,放开我吧。” 他孩子气地不满瘪嘴:“白桜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是不是很好看?” “很好看。” “好敷衍的语气喔,我伤心了,难过了,需要白桜的安慰,不然我就一直抱着白桜你。” “你是小孩吗?”我忍不住道。 “即使是大人也可以撒娇的嘛。” 你还知道你是个大人呀。 “我突然后悔了。”我这样说到。 “后悔什么?”他很快问道,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故意没有立即回答,他再次认真地问我:“白桜后悔什么。” 语气放柔和了些,抱着我的手倒是收紧了几分。 “后悔对家入小姐说,在我看来你是完美无缺的人。”我不紧不慢道。 “什么嘛,那白桜现在觉得我不是完美无缺的人了?” “悟的性格太恶劣了。” “我也觉得。”他笑道。 “这是个什么回答,笨蛋悟。”我无奈道,继而犹豫开口,“你是把我当作抱枕了吗?” 有只腿都放在我身上了,睡姿着实放肆。 “明明是白桜睡到一半用尾巴紧紧圈住了我的腰,一点也不肯松开,我才不得不靠近你一些的。”他略有委屈。 所以最后成了现在的面对面? 但我睡觉向来安分,不会轻易改变睡着的姿势。 我略带怀疑地看着他。 “不信你看嘛。” 他拿起被褥,将它打开了些,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被褥里——那两条猫尾正紧紧圈住某人的腰,因为极长,尾巴尖那部分没入他松散的衣衫里,而衣衫里…… 不能再往下看了。 我后知后觉地感知到尾巴上的触感,脸上一热。 “我的腰带都被弄散了诶——”他含笑道。 我迅速将他抓起的被褥关上,他被逗乐得笑了两声,气息全扑在了我的脸上。 “早、早上了,该、该起床了。” “是诶——早上了。”他笑回,低下头凑近了我几分。 我惊疑地看着他,眨了眨眼。 “白桜是在紧张什么?”他明知故问道。 “你、你……你又……” 话语被不由分说地堵了回去,那两颗犬牙的牙尖再次触过我的舌苔,而后过了许久我才得以喘口气,然而那两片柔软顺着我的嘴角向另外的地方一路亲吻过去。 湿漉漉的触感含着极为暧昧的意味。 “该、该起、起床、床了。”我已经口齿不清了,在他在一处停下后反应过来尝试推开他。 “白桜又想推开我。”他重新看向我,不满道。 “该、起、床、了!”我拉好微敞的领口。 “好嘛。”他闷闷应道。 “你的腿。” 他收回腿。 “你的手。” 他收回一只手。 “还有一只。” 他不太情愿地收回另一只手。 我快速将自己的尾巴收回,掀开被褥坐起身,站起来后退了几步。 “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他撑着头,姿态悠闲道。 你难道还不是一个极大的祸害吗? “至少现在对于我来说是。”我回道。 他再次被我逗乐,也掀开被褥站起身,我忙捂住眼睛。 非礼勿视。 我听见他撒娇道:“白桜弄松了我的腰带,难道不帮我系好吗?” 系腰带什么的…… “你自己可以系的吧?” “我的手不能动了。” ?你可以想一个较为合理的借口吗? “我就要白桜给我系。”他又道。 “……那你把衣服穿好。” “已经穿好啦。” “真的?” “真的,不信白桜你自己看嘛。” 我放下手向他看去,他的确是拉好了衣服,正带着几分臭美地向我眨眨眼。 “快帮我系腰带,白桜。” “……嗯。” 可不可以收敛一下你脸上的笑容。 我走进他,拿过他的腰带伸手半揽着将腰带绕过他的腰,微垂头为他系腰带,他全程安分地等我为他系好腰带。 “好了。”我退后一步道。 他上前一步又吧唧我一口:“早安吻。” 那刚才那个是什么? 我觉得我还是不要问刚才那个了…… “我先回房间了。”说着,我打算离开。 “白桜忘了羽织了喔。”他拿起我的羽织,一脸期待道,“这次我来帮你穿。” “……嗯。” 待我穿好羽织后,戴好墨镜的他又道:“我送你回房间。” “就在对面,那么近就不用了。” “我想送嘛。” “……好吧。” 几步距离,我刚准备打开房门,房门就被人打开了。 “我听见你回来了,白桜。”野蔷薇道,“早上好。” “早上好。”我回。 “五条老师,早上好。”野蔷薇又对悟道。 “见到我是件很令人失望的事吗?”悟说到。 “不是呢,五条老师。”野蔷薇明显不想再多说什么,牵着我的手将我拉进门,“白桜,你快进来。” “那一会儿见咯,白桜。”悟对我说道。 “一会儿见。”我回。 “好了好了,现在是女生时间。”野蔷薇很快让悟离开,关上了门,牵着我向房间里走去。 真希前辈与花晓院寻子也起来了。 “五条老师没对你做什么吧?”野蔷薇的目光很快飘过我的双唇。 “……没有。” “没有就好。”野蔷薇松口气,而后扬起笑容一把抱住我,“白桜现在真的超——可爱!” “我可以摸摸你的猫耳朵吗?”她期待道。 “可以的。” “好软——!”她兴奋道,“我可以摸摸你的猫尾巴吗?” “当然可以。” “手感好好!”她转头对真希前辈说道,“真希学姐,你也来摸摸看嘛,手感超棒的!” 我原以为真希前辈对此并不感兴趣,然而——“可以吗?”她问。 “当然可以啦。”我应道。 她站起身走向我,只摸了摸我的猫耳,像长姐似的。不过她在家中本来就是姐姐,是那位禅院真依的姐姐。 真希前辈也是个温柔的人。 我扬起浅浅的笑容。 “从前我的小妹也像你一样这么乖巧。”她开口道。了,继而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是像现在的白桜你。” 上次去渡源宅祓除诅咒的也有她,那么她也是看到了小时候的我,小时候的我可不是个乖巧的孩子。 “她现在呢?”我顺势问道。 “可能是在叛逆期。”她收回了手。 我回忆起初次见到禅院真依时的那天,看来那位禅院小姐的确是在叛逆期。 “即使是在叛逆期,但如果是真希前辈你对她说的话,她还是会认真听进去的吧?” “应该吧。”她一笑。 “真希前辈是有个妹妹在京都高专上学对吧?”花晓院寻子开口道。 “对。”真希前辈回。 花晓院寻子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白桜要换一身衣服再出去吗?”野蔷薇问我。 “要的。” “好,我们等你换完衣服一起去洗漱,然后一起去吃早饭。” “好。” 我走向自己的行李箱拿出另外的衣服与帽子,因为都是女生,我没有遮掩,将羽织脱下后刚将浴衣解开。 “五条老师真的没对你做什么?”野蔷薇又问。 “嗯?没有的。”我见她欲言又止,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锁骨往下一点的某处。 ……五、条、悟! “是小红花喔。”真希前辈揶揄道。 “五条老师的春天真是提早来了。”野蔷薇叹口气道。 “除了这个他真的什么也没做。”我解释道。 “也真是难为他了。”野蔷薇评价道,“算了,白桜你快换衣服吧,免得着凉了。” “好。” 我不经意间瞥见一旁的花晓院寻子脸色明显不好,我安静收回视线,什么也没说。 --------------------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的甜其实在为神明渡源的故事做准备,差不多下一章就是了感谢在2021-12-05 13:25:59~2021-12-07 11:07: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盏茶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松子的失踪 “所以,在今天早上八点钟的时候青木太太您就发现了松子不见了踪影,对吧?”我问道。 今天我们一行人吃过早饭后,旅店的老板娘青木太太就急急忙忙来询问我是否有看见松子。 “对,我以为她是去找弘太玩了,但是我打电话给他们家,金沪太太说松子并没有去找弘太,我们翻遍了整间旅馆,查了监控,也没发现松子她去哪儿了,甚至只能从监控里看到她进了房间,就再也没看到她出房间,我们去找她的时候,她又不在房间里。” 青木太太忧心忡忡地皱起眉头,虽然声音足够平静,但是双手交握微微发颤。 孩子不见了踪影,作为孩子的母亲是会担心的。 我默声移开目光。 “昨晚她回房间了吗?”悟出声道。 “回了,我和我先生在监控里看到她昨晚是回到了房间里的。” “昨晚她与我们道别后,的确是朝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了。”熊猫前辈补充道。 “所以,她很可能是在房间里失踪的。”伏黑说到。 大家默了一瞬,看样子心里都有了一个猜测。 “麻烦可以带我去你女儿的房间看一看吗?”悟出声道,继而又加了一句,“说不定我能发现一些线索。” “……好的,请随我来。”青木太太迅速站起身为我们带路。 青木太太步履匆匆,没多久就领着我们来到了松子的房间,还未打开房门,我身旁的悟嘴巴一抿,似乎已经有了发现。 房门被打开,地上的残垢隐约可见。 是咒灵。 残垢凌乱,几乎遍布整个房间,无法让人去细想当时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五条先生,请问你有发现什么吗?”青木太太询问道。 “先报警吧。”悟回道。 青木太太显然心里有疑惑,但还是应声快步离开去拨打报警电话了。 “是昨晚我们见到的那只咒灵干的吗?”花晓院寻子很快问道。 “不是。”悟回。 “可是……” “想想也不会是它吧?五条老师刚一出现它就像脚下抹了油似的溜走了,这里有五条老师在,它怎么可能会再次出现?”野蔷薇说到。 “也许它是趁五条老师在给我们解释白桜身上的诅咒的时候做出来的呢?”花晓院寻子又道。 “五条老师有六眼,真是那个时候他怎么可能会注意不到?”吉野忍不住开口。 “六眼?”花晓院寻子感到疑惑。 “你不知道?”吉野对她不知道五条老师拥有六眼而感到疑惑。 “那是什么?” “全方位无死角的视觉,一眼就能分辨一个人是否为术师,还能看穿他人的术式。”吉野为她解释道。 她讶然,好半天才迟疑出声:“阻挡了视线会妨碍到视觉吗?” “不会。”吉野回。 “原、原来是这样啊……”她干笑道,不再说话,看起来是反应过来了什么。 “不过咒灵倒很有可能是在五条老师睡着的时候出现的。”野蔷薇说到。 “这些诅咒倒是会挑时间,是想要悟不眠不休,一刻也不能停下,才会安分吗?”熊猫前辈吐槽出声。 安静了好一会儿的悟思索着开口道:“白桜和我一起出去找松子吧?” “好。” “那我们呢,五条老师?”虎杖眨眼认真道。 “悠仁你和惠同我们一起出门,真希、野蔷薇还有棘你们去金沪家周围守着,熊猫、顺平以及花晓院,你们留在这里,一有什么消息就电话联系我,绝对不可以单独行动。” 去金沪家守着? 这个安排虽让人不解,但是现在时间紧迫,也容不得坐下来细细解释。在场无人对他的安排有异议,皆应了下来,各自很快收拾着,出门的出门,守在这里的守在这里。 我们来到旅馆大门处,门外飘起絮絮白雪,一眼望去,万物寂寥又落寞。 今年的雪的确来得有点早了。 悟微弯腰为我理了理帽子,拢了拢围巾,怕我被冻着似的。但因为我有考虑到自己身为渡源氏生来体弱,穿得其实已经很厚了,也不会轻易着凉。 “我看白桜还是得再多穿几件衣服。”他捂着我冰凉的双手吹了一口暖气,轻声说到。 再多穿几件我估计得裹得和碗里圆鼓鼓的白汤圆一样了。 “五条先生,渡源小姐,你们要出门吗?”刚从门外回来的青木先生衣肩上还带着雪,他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我们。 “对,我们想要出门找一找松子。”我回答道。 “……谢谢你们愿意帮我们。” “这没什么。”我回。 “现在外面雪下得那么大,我给你们拿几把伞吧?” 前来迎接青木先生的青木太太见到我们要出门寻松子后,便招呼着旅馆里的员工拿来好几把伞。 伞皆是红伞,就像是我第一次遇见和子的那天瞧见她撑着的那把伞的伞面颜色。 红艳艳的,却一点儿都不让人感到俗气,就像雪中绽放的红梅。 “红伞在我们这里有好的寓意。”许是见我盯着红伞久了,青木太太勉强笑着解释道,“五条先生、渡源小姐,到时候你们如果找不到松子就先回来吧,你们才来,不熟悉我们这里的地形,别迷了路,而且我们这里总共就那么大点,松子她肯定是不会有事的,而且我们不仅报了警,周边的街坊邻居也在帮我们找松子,她或许是贪玩,在外面迷了路,很快就能回来了。” 这句话青木太太像是在对我们说,又像是在对她自己说。 “她肯定会没事的,总不可能是被故事里的那只山狸抓了去,我们这里大家可是都被神明渡源庇佑着呢。”她苦笑道。 “她会没事的。”悟说到,牵起了我的手。 “我也再出门找找。”青木先生也拿起一把红伞。 推开门,我们出了旅馆,踩入松软的白雪里。 “有什么事就电话联系我。”悟向野蔷薇他们说到。 野蔷薇、真希前辈以及狗卷前辈他们三人问到了金沪弘太家的住址后,便跟着导航向金沪家走去。 “喂?那里也没找着吗?好……一会再联系。”青木先生挂了电话,将手机收起,眉间蓄满了愁意。 孩子不见了踪影,作为孩子的父亲也是会担心的。 我在心里想着,因为自己从未拥有过,也就不太能理解这种感情,不明白之下就会想到我的哥哥渡源崎月,当初我迷了路,许久都见不到我的他也是会有在为我担心吧……就像现在的青木夫妇一样。 如果是和子的话她一定会选择帮他们,所以我得找到松子,将她安然无恙地送回家,而且我也喜欢那个小姑娘,不希望她出什么事。 “青木先生,我们打算往那儿去找找。”悟说到。 “嗯?好的好的。” “到时候电话联系。”悟道。 “好,麻烦你们了。” 青木先生与我们分道而走,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我们的眼前后,虎杖这才开口。 “为什么五条老师要叫钉崎他们去金沪家守着呀?” “青木松子能被咒灵带走,金沪家那个叫弘太的小孩估计也会被什么人盯上。”悟简洁道。 我稍沉思,听见伏黑又耐心补充。 “青木松子能被带走,一种可能是那些咒灵是碰巧选了一个五条老师无法察觉到的时间段,这个可能性很小,因为咒灵大多行事随心所欲,但只单独带走了她,没有带走更多的人。” 他说话速度放慢了一些,吐字清晰。 “而另外一种可能是对方知道五条老师,并且特地选在这个时间段带走青木松子,并且房间里的残垢来源不止一个,那么对方咒灵的数量必定不少,很难不让人担心它们会伤害到更多的人。” 所以,一种是碰巧,一种是有意。在伏黑的解释下,我算是弄明白了。 “哦——所以现在无法得知是哪种可能,五条老师才会让熊猫前辈他们守在旅馆,而让野蔷薇他们去金沪家吧!” 金沪家的弘太是松子的小竹马,与她相关联,很可能就会被咒灵盯上。 “如果金沪家在这个时间段里出现了咒灵或者某些术师,那么又意味着……”伏黑缓了缓,道,“我们被人盯上了。”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么一个清楚悟的存在并了解悟的能力的势力不会平白无故去招惹一个小女孩的,除非这个小女孩对他们有用,他们才会冒着随时会被悟察觉的风险带走她。 而青木松子并不是术师,也不会什么术式,更没有什么难得一见的特殊体质,她只是一个可爱的年幼的孩子。 但是,她与我们相识。 这次劫走她的某些人很有可能是冲着我们来的。 “怪不得五条老师不让我们单独行动。”虎杖接话道。 “惠和悠仁都很聪明嘛。”我身侧的悟夸赞了他们一句。 “没有啦,五条老师,是伏黑他懂你。”虎杖谦虚道,“我要笨一点啦。” “惠真的很聪明。”悟再次夸道。 “嗯。”伏黑面无表情回应。 “悠仁的理解力也不错哦。”悟又夸了一句虎杖。 虎杖高兴地咧嘴一笑,其实待久了能感觉到他真的很喜欢悟这个老师。 老实说,悟虽然性格恶劣又轻浮,不过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老师。 “白桜那么聪明肯定也想明白啦。”他侧头笑吟吟地看向我。 拖伏黑与虎杖的福,我的确想明白了。 “嗯,我想明白了。” “那就好。” 我抬头看向他那边,这才注意到他有意将伞倾向我这侧,以至于雪不会都落在我的身上。 我的目光又落在夺目的红伞上,这好像是他第二次为我撑伞。 上一次的那把伞也是一把红伞,那晚天边下着细雨,他就撑着那把红伞像现在这样目光平静地望着我,最后那把伞去了哪儿了呢? 我实在记不得了,便没有再细想下去。 红伞在这里会有什么好寓意呢?等找到回了松子后再去问问青木太太吧…… --------------------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8号)速码了一章就先放出来了,明天(9号)还会有一章哒就是说……这四个人凑一块了,哦,不对,是四人一诅咒王 第118章 过往的开启 花晓院寻子联系了吹石若月,在来高专之前她并没有能了解到五条悟的个人能力,只知道他是咒术界的最强,刚刚在了解到他拥有六眼后很快反应过来很多事。 所以,泡温泉的时候,野蔷薇才会对五条悟说——“五条老师应该不会看不该看的东西吧?”这样的话。 所以……她之前在车上给自己的朋友立子发消息的时候…… 他绝对是看到了吧? 绝对是。 花晓院寻子感到手脚冰凉,明白自己在很早之前就被五条悟看透了。 她的体质对五条悟无用,她甚至都不被允许触碰到他,而他早已看清自己。眼前的局势以她现在所拥有的根本翻不了盘,甚至有变得更加糟糕的倾向。 她的心情沉到了谷底,她觉得自己追求一个更好的存在难道不好吗? 在她看来,五条悟身为咒术界最强,还是御三家中五条家的五条家主,无论是财力还是地位,或是个人能力以及外貌几乎都是最好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只守得住一个人,怎么不可能花心又多情。 他只要动动手指,哪怕只是一个眼神,自然有一大把的漂亮女人都会主动扑向他,无论是为了他拥有的什么而来。这样的人为什么就能保持单身一人到二十八岁?然后二十八岁的时候在遇到了渡源白桜后又只守着她一个人? 以那位加茂鹤川对渡源白桜的执着度,当初他将渡源白桜锁着的时候怎么可能没有和渡源白桜发生什么?而且,伏黑惠,他既是五条悟的学生又是五条悟的养子吧?他和渡源白桜不清不楚的,五条悟怎么就一丁点都不在意? 咒术界里的都是些什么人? 按照咒术界的规矩,以五条悟所拥有的,他不该是有一大把的侧室吗?他怎么就不?就那么地不守常规? 花晓院寻子又气又十分不理解,但这些事她谁都不会说,只暗自在心里想着。 电话里的吹石若月将她想要知道的有关五条悟的个人能力都告诉给了她。 “若月姐姐,为什么你现在才告诉我这些?” “嗯?哦……因为我来自术师家族,这些事在咒术界几乎人人都知道,相当于常识了,我下意识以为你也知道了,抱歉,我没意识到。” 吹石若月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花晓院寻子心里怒火更甚,她努力压下心中的气。 “这样哦,没事的,也是我忘了问,不怪若月姐姐你。”她靠高层入学高专,而吹石若月为高层做事,她自然不能惹恼了高层。 “那就好,对了,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就随口问问。” “哦?难不成你对五条前辈有点感兴趣了?”电话那头的声音调侃着,“听姐姐一句劝,五条前辈虽然很多方面都很完美,但是他的性格实在恶劣,恐怕你得拥有不小的耐性来包容他。” 可他对渡源白桜就很不一样啊。花晓院寻子在心里说着,但面上还是道:“我知道的,若月姐姐,我只是……” “只是?” “只是稍微有点想要了解和惠有关的人啦,五条老师他不仅是惠的老师还是惠名义上的养父嘛,我就想多了解了解惠。” “哦——原来是这样,不是五条前辈是惠呀,惠是个好孩子。” “嗯,对,他人很好,对我很温柔。”花晓院寻子娇羞道。 “他真的是个不错的孩子,继承了禅院家的祖传术式——十种影法术,如果不是五条前辈当初花了十亿日元,恐怕他这会儿还待在禅院家呢。” 十亿日元?! 花晓院寻子不由得一惊,虽然她家境不错,但这个数目对于她来说是真的不小了。 “惠如果还待在禅院家的话,咱们的渡源小姐现如今可能就不是和禅院家的直哉订婚了,而是会成为惠的侧室呢!” 禅院家的直哉?订婚? “不过因为五条前辈,现在的惠是自由身啦,你不用担心这些,对了,记得要和渡源小姐搞好关系哦,这几天四部的人在向我这边施压,要是她一个生气,我还真的不能保得住你。” 四部并没有对吹石若月施压,这是她随口编的,就是专门说给花晓院寻子听的。 “好、好的。” “我这边还有事,就先挂了。” “好的,再见,若月姐姐。” “嗯,再见。” 很快挂掉电话的吹石若月又再次拿起另外一部手机:“都准备好了吗?……对,就联系我发给你们的那串号码……好,等你们的好消息。” 这些事花晓院寻子都不知道,只安静地坐在房间没多久,她收到了一条短讯:解决掉她,我会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她的心脏怦怦直跳,很快回了一个“好”。 眨眼间,新的讯息又发送到她的手机上。“咒灵”“诅咒师”,熟悉的字眼出现在短讯里。 她放下手机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尽量保持平静,迅速起身走向她的背包。 她觉得,包里的东西她不久后就能用到。 半路,悟收到野蔷薇的来电,说是有咒灵以及诅咒师出现在金沪家的周围似乎是要将金沪弘太带走,不过现在野蔷薇他们已经把咒灵祓除,而诅咒师已经跑了。 他们没继续追,一解决完金沪家的危机就打电话来将他们那里发生的事简洁地告诉给了悟,现在还守在金沪家,怕再有咒灵或者诅咒师出现。 金沪家发生这样的事证明我们的确被什么人盯上了,但是我们所获知的信息太过于少,并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 走到一半的时候雪已经停了,于是我们将伞收起。 “哎,你听说了吗,青木家的松子是被大山狸劫走了。”一位老人拄着拐杖同与她相伴而行的老人说到。 大山狸? 我们的脚步放慢了些。 “怎么会?”另外一位戴着头巾的老人疑惑出声,“我们这里都多少年没有再发生过山狸劫人的事情了。” “真的,出去寻找松子的年轻人发现了一只巨大的脚印,那是属于山狸的脚印,脚印旁边还有松子的发带,你说说,这不是山狸劫人还会是什么?” “我们这里有神明渡源庇佑,那只大山狸不会再出来了吧?” “唉,说不定渡源神明早已离开,不会再理会这人间事。” “那些出去寻找松子的年轻人这会儿回来了吗?”戴着头巾的老人问到。 “没有,他们还在继续找。” “我们也不能总想着依靠神明,我们得靠自己。” “你说得也是也是,希望这小松子能安然无恙地回到家。” “婆婆,请问你们知道是在哪里发现那只大山狸的脚印的吗?”我向她们问到。 “嗯?哦……是在那个山头,就前面那个。”拄着拐杖的老人为我们指了指方向。 通往那里的路上遍布了残垢。 “你们也是去寻找松子的吗?”戴着头巾的老人向我问到。 “是的。” “你们是外地人吧?”拄拐杖的老人出声。 “是的。” “那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找不到松子就先回来,你们才来,可能会迷路。” “好。” 戴着头巾的老人再次开口:“路上注意安全,特别是你,小姑娘,你长得那么漂亮讨喜,指不定会被那只大山狸盯上。” “我会注意安全的,婆婆。”我礼貌道。 “好,那你们去吧,一定要注意安全。” 两位老人再三叮嘱,我们又再次跟随地上的残垢前行,去往那大山狸的脚印被发现之地。 因着刚刚下了不小的雪,山间的树上皆裹了一层厚厚的白衣,万物寂然无声,阳光投在雪上,分毫冷意都不减,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红色果子坠在白雪之中,乍眼看去像是点点血迹。 越往这边走着,我心里越感沉重。 忽然,难以计数的咒灵出现在四周,悟刚一抬手,地底以我们四人为中心出现一道巨大的金色符阵,灼目耀眼,浓厚的睡意袭来,我强撑着但无法站稳身形,在即将摔倒前扯住了身旁人的衣角,那人很快握住了我的手。 黑暗彻底将我笼罩。 五条悟将白桜抱在了怀里,他面无表情地查看她的状态,幸而暂时没有大碍。 刚刚无意识向摔倒的她靠近的伏黑惠沉默着拿起白桜掉下来的帽子。 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被谁按下了暂停键,一切都停止了,就连枝头上落下的雪都顿在半空。 五条悟看出来这道巨大符阵的力量来源与白桜身上所拥有的很相似,也就是说它可能出自神明渡源之手。 符阵里冒出不少不知名的文字,绳子似的将他们除白桜之外的三人围绕,它们颇有灵性,缠绕在五条悟与虎杖悠仁身上的文字多不胜数,而绕在伏黑惠身上的文字不紧不慢,隐约带着温柔之意。 看出这一点的五条悟心里略有无奈。 眨眼间,符阵里的他们像是被传送到了什么地方,四周空旷,没有白雪,也没有咒灵,什么也没有,一片空白。 这里似乎是一个新的空间。 同一时间,镇上的所有都停滞了,无论是守在金沪家的野蔷薇他们,还是候在旅馆里的熊猫他们都发现了这一点。 没有谁可以再移动,除了他们。 他们脚底突然出现一道道金色法阵,闪着金辉的文字绕在他们的身上,短瞬间,他们皆出现在一个空白的空间里。 “吉野?!五条老师?!”钉崎野蔷薇惊疑出声,注意到被五条悟抱着的白桜,急忙上前道,“白桜怎么了?” “她没事,只是暂时昏过去了。”五条悟回道。 “那就好。”钉崎野蔷薇松口气,拿过五条悟手中的红伞让五条悟能更好地抱住昏迷的白桜。 伏黑惠盯着昏迷的白桜那微蹙的眉头,默不作声。五条悟伸手抚平她的眉间。 四周响起悠扬的歌声,携着无边的悲戚,像是在为谁哭诉。 一声浅淡的轻笑裹着无奈之意。 “原来是你们。”一位老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屹然是那位山一,她的视线很快落在白桜的身上,叹口气,“就让你们看看这过去吧。” 容不得他们任何人追问,她的身影逐渐透明。 “你们将会与故事里的人一同拥有着属于他们的视角,切记,你们不是他们。” 在场上的人身影也逐渐透明,周遭的白光渐渐暗淡下去。 -------------------- 作者有话要说:大山狸:不是我呜呜 第119章 渡源纪事(一) 天边下着细细的春雨,大叶早樱开得繁茂压弯了枝头,像柳条般随着微风轻轻晃动,一眼望去,片片或粉或白霞云似的缀在嫩绿之中。 春雨微凉,鼻息间尽是山林清新怡人的淡香。 “五条少爷,您还受着伤呢!现在下着雨,可别着凉了!” 一个仆从高举着伞急急忙忙地跟上一位白衣少年,他既没白衣少年高,也没白衣少年走得快,根本无法为白衣少年好好撑伞。而那位白衣少年衣襟上都是血,就连嘴角上也有,看起来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不用给我撑伞。” 被称作五条少爷的白衣少年满不在乎道,声线华丽贵气。 他是追着一只咒灵来,那咒灵一溜烟儿地就不见了踪影,他心里很不愉快,面上也毫不掩饰,抿着薄唇,面无表情,幸而双眼被白纱遮掩,让人瞧不出他眼里蓄着的不高兴。 那仆从停下来喘了两口气:“您刚刚才袚除完二十八只咒灵,二十八只诶!您就稍微歇一会儿吧!” 五条没理会他,仆从见又快要看不见他后便匆匆奔了上去,紧紧跟在他的身后,絮絮叨叨地劝五条休息。 五条显然充耳不闻,对这位大少爷实在没办法的小仆从欲哭无泪,想着要是五条就这么满身是伤、衣襟被淋湿的状态回了五条家,那他实在无法给五条家主一个交代了,恐怕五条夫人又要抓着他问为什么不照顾好五条少爷。 神明在上,让这该死的雨停下,让五条少爷不要再执着于袚除那只诅咒了,这个世道帮工不易,钱难挣,救救他吧。仆从在心里哭嚎到。 忽然,像是老天听到了仆从心里的哀嚎似的,雨真的逐渐不再落下,只听见前头传来一声猫叫,五条停了下来。 小仆从将目光投了过去,那里站着一个少女。 她一身月白和服,是色无地,仔细瞧去可以发现上面织有复杂的花鸟暗纹,非是一般人家的织女可以织出来的,那白色的腰带束在她的细腰上更显出她那曼妙身姿,令人奇怪的是她似乎没有束上着和服时大多都会配上的腰包,奇怪之处不仅仅是这一点。 她有着一头卷曲浓密的乌发,乌发被很细致地盘了一个低簪,没有一丝乱发,但她只单盘起发髻,并没有佩戴任何的发饰,是的,甚至没有任何的配饰,在这个时代是难得一见,这又让小仆从不知道她是否是某户大家族出来的贵女子了。 少女的脖颈白皙修长,像白玉凝成的一样,春日的阳光透过枝叶轻柔地飘在她的身上,为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金边,一切都显得宁静舒心,虽未与她相识,但只这一眼便不由让人对她生出莫名的好感。 只看她背影便让人浮想联翩,也不知她的真容会是何般模样。小仆从愣愣然想到。 少女似乎注意到了身后的他们,转过身来。 小仆从当下一惊,他从未见过长得有如此好看的女孩,她的容貌与他们家的五条少爷不相上下,甚至……甚至他都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赞美之词去形容她,因为他觉得世上所有形容一个人美好的词都放在她的身上也不为过,甚至还不足够。 少女那眉间一点朱砂尤为惹人注目,在小仆从看来眼前的女孩可谓是又清冷又妖惑。 “我原以为是一只猫儿受伤了,看来不是。” 少女轻启朱唇,平静地看向白衣少年——那位一直没作声的五条小少爷。 她怀中抱着一只小白猫,小猫在喵呜了一声后用头蹭了蹭她,看起来极为黏人。 她抬手揉了揉小猫的头,目光却一直停在五条的身上。 五条一笑:“的确不是一只猫受伤了,是我受伤了,渡源大人。” 渡源大人这个称呼被五条说来,尤为好听。 渡源大人……?仆从恍然大悟,眼前的女孩并不是什么大家族的贵女子,而是世人尊敬的神明渡源。 小仆从连忙低头弯腰曲背,以表尊敬。 浅淡的白光将五条笼罩,他身上的所有伤口全都在一瞬间痊愈。 “谢谢。”五条的态度不卑不亢。 “你不用同我道谢。”女孩,不,该称她为神明渡源,随口道,“下次如果再受伤了就来寻我吧。” “好。” 语毕,她抱着怀中的白猫转身离开,也不作多的停留,不紧不慢地顺着山路走向那人来人往的热闹神社。 见神明渡源走远,小仆从直起腰身抬头好奇地问向五条。 “少爷,您之前见过渡源神明?” “没有。” 那是怎么认出她来的?小仆从随即想到他家少爷拥有六眼,一眼认出神明渡源也不是什么难事。 “走,回家。”五条对他道。 “少爷您终于想回家了!”小仆从欣喜道。 “什么叫终于?” “没有呜呜……” 要他说,他下辈子才不要在五条家帮工,尤其是不要成为替这位五条少爷做事的人,跟在这位行事随心所欲、性格桀骜不驯的主身边做事真的太考验人的耐心和胆量了,稍一不注意不是被气死就是被吓死,如果可以,下辈子他要去另外的主人家帮工。 等等,都是下辈子了,他为什么还是想着去某个人家帮工?他不能这么想,再怎么说,他起码要成为一个普通人,不一定非要拥有强大的咒力,没有也行,但他一定得有爱自己的家人,比如母亲什么的。 小仆从如此想着,心里愉快了不少,跟着五条离开了这里。 待感知到五条彻底离开这里,神明渡源停了下来,将怀中的猫放回到地上。 “渡源大人,您不是人类的神明吗?为什么不祓除我呢?”小猫怯然道。 “我可不只是人类的神明,”渡源平静道,“你又没做过坏事,我为什么要祓除你?” “我明白了,谢谢您,渡源大人。”小猫喵呜一声感激道。 “下次遇到他就跑得远远的,绕着他走,别在他祓除咒灵的时候还凑上前去。” “我记住了。” “你走吧。” “再见,渡源大人。” “再见。” 小猫向前跑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渡源,而后才转回头离开。 渡源再次走向神社。 神社热闹非凡,来上香祈福的人络绎不绝,渡源就站在神社里的清冷一角安静地看着他们,突然,她听见一声响动,是她身后半掩的宅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 黑发少年进入了她的眼帘之中。他长睫微垂,神色冷漠,纤长白皙的手握着木门,白日的光扑在他的身上将他身上的冷意驱散不少。 是禅院家的那位小少爷。 他向她看来,轻声道:“渡源大人。” “怎么是从这道门进来的?”她问。 “刚刚我在后山撞见了一只猫型咒灵,原想祓除它,但是又想到它的存在估计已经被您知晓,现在它还好好活着,说明没有祓除它的必要,这样想着我便打算来神社里看望一下您。” “嗯,许久未见,你的个子都已经高出了我不少了。”渡源端视着禅院说到。 “我已经长大了。” “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我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小男孩。” “嗯……”禅院心里略有失落,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又道,“您最近见到了您的那位大恩人了吗?” 他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想渡源回复他见到了三个字,然而—— “见到了。”她回道。 “见到了啊……” “对,今天正巧是我与他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他有认出您吗?” 渡源明白禅院所说的“认出”指的是这位大恩人是否认出了当初他帮助的是她,于是她道:“不算认出了我,但他知道我是谁。” “我可以知道他是谁吗?” “他就是那位与你齐名的五条家的小少爷。” “……原来是他。” 从前与渡源的相处过程中,禅院是有发现她偶尔会打听有关于五条的事,虽然只是偶尔提起,但是这对渡源来说实属难得。 她对五条很上心。从前的禅院在心里如此肯定道,无名的醋意止不住溢出来。如今渡源告诉给了他那位大恩人到底是谁,禅院的心情又止不住低沉。 短短的一瞬间,他考虑了很多的事,有关渡源的以及有关五条的。 “你的母亲最近来我的神社里许了一个愿望。” “是个什么样的愿望?” “她想要你与一个门当户对的好姑娘喜结良缘。” 禅院的嘴角微一下垂:“您想要完成她的这个愿望?” “你不愿意?”渡源平淡问到。 “我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这正是她的担心之处。” “您可以暂时忽略她的这个愿望吗?” “当然可以。” 对于渡源的爽快,禅院一顿。 “毕竟我可不是什么红娘神明,人间的情感对我来说实在复杂,要是牵错了姻缘线,岂不是会耽误了他人的一辈子。” “您说的对。” “不过若是你与谁决定了两个人相携一生,我会给你们降下祝福的。” 他顿了顿,道,“无论我是同谁决定了相携一生,您都会祝福我们吗?” “神明从不食言,不过前提是对方也愿意与你共度余生。” “好……” 禅院摩挲着指上薄茧,前些日子,他雕刻了一具白玉神像,那具小神像几乎是这座神社里的那具神像的微缩版,细到一个褶皱、一根头发丝都一模一样。 但是他没敢刻上神像的面容,所以……那是一具无脸神像。 “渡源大人想要怎么偿还那份大恩情?”他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五条想要什么,我便给他什么。” “无论五条想要的是什么?” “无论他想要的是什么。” 禅院默了一瞬,道:“我明白了。” 渡源收回落在热闹人群里的视线看向他:“你是不是又不管不顾地去祓除咒灵了?” “……因为我想要善人获得一个好的未来。” “是个不错的想法,但是你多少珍惜一下你自己吧?”渡源未抬手,一阵浅光将他笼罩,他身上的暗伤尽数被治疗痊愈。 “无论我受了再重的伤,只要有您在,我总会安然无恙的。” “小禅院有没有想过若是哪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怎么办?” “那我便去找你,我总会找到您的。” “要是怎么找都找不到呢?” 禅语认真思考起来,无意识皱起眉头。 “我只是随口一问,别放在心上。”渡源漫不经心道。 “嗯……” 前头传来吵嚷的声音,是一位中年男人在哭喊。 “神明大人,求您救救我们家!”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2-09 13:59:27~2021-12-10 14:0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何烂谷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0章 渡源纪事(二) “说吧,是发生了什么?” 渡源神社的巫女——真纪,将刚刚大声哭嚷的男人领到一间和室里后问到。 她幼时被弃,后来遭遇咒灵被神明渡源救下,于是便成了神社里的巫女。 “我女儿她被人当街抢了去,那人要我女儿做他的第九任侧室。”男人哭诉道。 “这种事不是应该去报官吗?”真纪淡声道。 “这件小事本不应该叨扰神明大人的,但是小人实在求报无门……那人是我们那儿出了名的恶霸,现在这个世道,那些大人哪里会在乎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的死活。”男人一脸愁苦,脸都快皱到了一块,“我女儿若真的嫁给了那恶霸为侧室,那她这一辈子都完蛋了。” 当下的时代,因为有诅咒王两面宿傩的存在,诅咒横行,而平民百姓的性命被达官贵族视作蝼蚁,他们不仅要担心被有身份的人欺压,还要防备诅咒的出现,每一日都只能勉强维持生存。 如果同族的人类有谁能向他们伸出援手的话,他们又何必寄希望于虚无的神明上呢? 男人是真的找不到办法救自己的女儿了,他听说此处的渡源神社有求必应,甚至那位神明渡源已然降世,虽没有谁真的见到过祂,但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他还是想来试一试,如果在这里都找不到解决办法的话,他打算豁出自己的这条命和那恶霸同归于尽,死也要救出自己的女儿。 侧室,说白了就是男人的玩物。他不想要自己的女儿成为那种恶霸的侧室,即使他们家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人家,但是在他的心里他觉得自己的女儿是个好姑娘,值得一个好人家,而不能被那恶霸毁了下半辈子。 反正自己贱命一条,左右不过一死,自家姑娘余生的幸福可不能被那种人毁了。 男人在心里这样想着,又悲又愤,悲自己命如草芥,无能为力,愤这个世道恶霸猖狂,日日都发生着人吃人的事。 他跪在地上,整个身子都扶在地上,以头贴地。 “求神明垂怜。” “起来吧。”和室深处幕帘后传来清冷的声音,像是裹挟着皑皑冬雪。 “神明大人?”男人一惊。 “你已经为你女儿奔波了好几日吧?先回家好好睡一觉,醒来后你就能见到你的女儿了。” 男人欣喜万分,不停磕头,嘴里念叨着“谢谢”。 “回家吧。” 话音一落,男人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他又惊奇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全都痊愈,尤其是那惨不忍睹的双脚已然完好无损。 他默声又朝虚空拜了拜,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竟然红了眼圈,抽了抽鼻子用粗布衣袖擦拭了湿润的眼眶。 “来,给小爷我笑一个。” 白衣少年脚踩在一个人的背上,又痞又狂,那被他踩在脚下的男人趴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五、五条少爷……” “怎么?还要让我再重复一遍?” 那人眼角与眉尾一同下撇,欲哭无泪:“五条少爷,我错了,我错了……” 那人不停告饶。 “错了?错哪儿了?” 五条将一只手臂搭在那踩在那人身上的脚的膝盖处,微俯身,高马尾少许垂落在身前,姿势极为狂傲,怕是不知情的人会误以为当街恶霸是他而不是他脚下的人。 “我错哪儿了呢?我错哪儿了呢?” 那人不停问着自己,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是错哪儿了,他只是在逗自己抢来的女孩,平白无故怎么就招惹到了这位五条大少爷。 难道这位爷是看上了他抢来的女孩了? 不是吧?那么不巧…… “你问我?”五条冷声道。 那人很快道:“您说我错哪儿了,我就错哪儿了。” 大丈夫混江湖,要能屈能伸,他比不过这位五条少爷,五条少爷说是什么,他就应什么好了。 “还挺识时务。” 五条似乎还想再捉弄这个人一会儿,却见四周围着的人群散开一角,一位戴着白纱帷帽的女孩走了过来。 是先前的那位抱猫少女——神明渡源。 五条认出了她,很快收回踩在那人身上的脚,站姿端正了几分,一旁的小侍从见到他这个反应尤为惊讶,好奇地看向来人。 难道是五条夫人来了?哦……好吧,不是,等等,这是——! 小侍从捂住了自己的嘴。 感觉到踩在自己身上的脚已经挪开,那恶霸迅速站起身。 是美人?恶霸一眼就注意到了戴着帷帽的渡源,不确定地想着,很快回过神来一脸谄媚地对五条开口。 “五条少爷,您若是喜欢这个姑娘,我就将她送给您。” 他一把拉过被绳子紧紧捆住的一脸愤恨的栗发少女,这位是他刚抢来的小姑娘,准备做自己的第九位侧室。 栗发少女嘴巴被封住,无法开口说话。 “哈?”五条不耐开口。 小侍从默默地退后了几步,不远处的渡源停在半路,没有上前来,为她散出一条路的人群再次围了上来将渡源遮掩于身后。 那人还在不停说着:“我还没有碰她,她还是个干干净净的小姑娘,您若喜欢,我这就让人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地送进您的府上,五条少爷,您看——” “闭嘴。” 那人立马噤声,无措而不解地看着他。 “有多远滚多远,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欺负人,我就替你老子好好管教管教你。”五条沉声道。 “是!”那人立马应声,识趣地迅速跑开,消失在五条的眼前。 “别看了别看了。”小侍从招呼着周围人散开。 “平三,给她松绑。”五条对小侍从道。 “好的,少爷。”小侍从立马应声。 人群散开,戴着帷帽的渡源早已消失不见。 五条瘪着嘴,似有不满。 被解绑的栗发少女很快向他道谢:“今日之恩,没齿难忘,五条少爷若有用到奴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那你就来我府上帮工吧。” “嗯?”栗发少女一愣。 “该有的工钱我不会少你的,你可以将你的父母也带到我的府上。” “谢谢五条少爷!”女孩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位白衣少年不仅是救了自己,还为自己甚至自己的家人提供了今后的保障,颇为感激。 “没事。”他无所谓道,兴致看起来很不高。 或许……是因为神明渡源。常伴在他左右的小侍从平三在心里有了这么一个猜想。 “她会不会误解我?”五条浅声开口。 “嗯?”听见这个问话的栗发少女没明白五条是什么意思。 “啊……”平三按耐住自己心里的八卦。 你看,准是在想神明渡源吧。平三在心里自言自语。 “我在想什么呢?回家。”五条归于常态。 “好的,少爷。”平三咧嘴道。 “你在笑什么呢?”五条道。 “小人只是在为少爷能回家而感到高兴。”平三扯了个谎。 “你笑起来让我心烦,不许笑。” “少爷!”五条少爷又开始欺负人了。平三委屈。 “也不许说话。” “唔……”现在欲哭无泪的是平三了。 跟在他们身后的栗发少女觉得,自己今后的帮工生活或许会因为眼前这位任性的五条少爷变得“多姿多彩”。 五条其实向来挺无所谓自己会被他人怎样看待,所以他一时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想要渡源误解自己,就像他也不太明白自己在看见禅院与渡源并肩而行的时候为何会没由来地感到不适。 自那天与她相遇后,他便找各种借口时不时地去找她,一来二去也便与她相熟了。 “少爷,您又受伤了!”平三惊呼出声,“好多血,我们快去找渡源大人!” “对啊,那么重的伤,是得找渡源。”他嘴角上扬,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平三欲言又止,他觉得自家的少爷患了一种病,一种名叫一日见不到渡源大人就很难受的病。 平三发现了这样的事,但他谁也不敢说,一是因为自己是在五条少爷的手下做事,他可不敢妄议自家少爷,二是因为对方是神明渡源,所以他只得憋在心里。 见五条大步向前走着,平三急急跟上去。两人一道,很快来到渡源神社。 平三发现,这渡源神社无论是在什么时候都十分热闹,来向神社主人祈愿的人多不胜数,他猜,恐怕到他子子孙孙的那一辈,只有神明渡源在,这神社里的人烟气必定不会消失,神明渡源的信徒将会与日俱增。 平三跟随五条来到一处僻静的院子里。 “你且在外面守着。”五条对他道。 “好的,少爷。”他安分站在院子外,不再跟随五条进那庭院里。 五条快步走进院内,踏过满地落花,跨过寂静长廊,携着外头的烟火气走进清冷和室。 和室房门大开,正中央的熏炉里的熏香若有似无,室内遮光白纱跟随微风轻轻晃动,屋内之景甚为清亮,他刚一踏进室内就瞧见她阖眼安睡在长椅上,睡颜恬静。 他站在原地没有走动,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惊醒了她。他觉得她实在赏心悦目,只那么瞧上一眼便让人心情舒畅。 即使是他,也有想过就让时间暂停在他与她同在的这一刻。 这样想着,五条隐约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对渡源生出没由来的在乎。他看着安睡的渡源,仿佛已经忘却了自己还受着伤。 “五条?”渡源从睡梦中醒来,“你来了?” “渡源。”他应声道。 “你又受伤了。”渡源平淡道,从声音里完全听不出她的个人情感。 “对,我又受伤了。”他走近她,来到她的身旁,蹲下身与她平视,将自己受伤的手举到她的眼前,瘪嘴委屈,“可疼了,您快帮我看看。” “好,我帮你看看。” 她坐起身微低下头,鬓边落发随着她的动作垂下。 她轻力将他染血的衣袖拨开,指尖无意滑过他的手臂带起一阵细密的酥麻感。随即,伤口上笼罩着浅光,眨眼间就已痊愈。 “不疼了吧?”她问到。 那么一个清冷的人,关心起人来让被关心者不可避免地觉得自己对于她而言是特殊的。 “可我还是觉得有些疼,您要不再帮我吹一吹,也许我就不疼了。” “怎么像个孩子一样。” “我也不过才十几岁嘛。” “……好。”对他无奈的渡源真的按照他所说的照做,握住他举在她眼前的手臂,呼了呼他原先伤口所在的位置。 她的气息滑过五条的手臂,惹出细微的痒意。 五条莫名想要将她抱在怀里,可这样行为实在于理不合,虽然他并不爱守规矩,但是他觉得他若真这样做了,她也许会不高兴,于是他的视线从她的朱唇上顺着她的侧颜最后停在她额间的那颗朱砂痣上。 那颗朱砂痣就像冬雪里绽放的红梅,尤为惹眼。 “从前我们在哪儿见过吗?”他问。 渡源手中动作一顿:“没有,我们之前从未见过。” 她毫不犹豫地否定。 她没有告诉他之前的那件事,也许是不想要他知道自己就是那具落魄神像,又也许是不想要他心有负担。 “没有吗……” “没有的。”她收回手,“好了,你的伤已经痊愈了。” 明显是在赶人,但五条故作不懂,又道:“今日城里会举办春日祭,我们一起参加吧?” 见渡源没有立即答应,于是五条又道:“平常闷在神社里多无聊,就当同我一起感受这个人间的烟火气嘛,渡源大人。” 唤“渡源大人”时,他侧头将整个人凑到渡源的眼帘之中,强制性让她眼里有自己,清冷华贵的声线里带着撒娇的意味。 “好吧。” 渡源到底还是遂了他的愿,如愿的五条孩子气地咧嘴一笑。 -------------------- 作者有话要说:平三——顺平所看到的视角被救的栗发少女——野蔷薇所看到的视角真纪—— 第121章 渡源纪事(三) “春樱很适合您,尤其是那素淡的白樱。” 在那次春日祭上他曾随口对神明渡源如此说到,无论是他还是神明渡源也许都未曾想到过后来的日子会繁忙到再也不能像那天的春日祭上那般轻松悠闲。 凡尘老百姓的哭诉被听取,悲痛被抚平,渡源神社因而名声大噪,神明渡源的名字也被传到了很远的地方,无数双眼睛都将注意力放在了这间神社上。 传言神明渡源是真实存在着的,但是很多人都对此持有怀疑,毕竟谁会相信那过去从未出现过的神明如今又会降临世间将世人的痛苦消除呢? 许多从未见到过神明渡源的人都猜测是出现了某个以神明为掩护来帮助大众的势力,而被帮助的人一传十,十传百,他们的事迹因此被夸大神化,故而才有了渡源神社的有求必应这样令人称奇的存在。 直到后来,人们终于开始相信一位名叫渡源的神明的确降世了。 在某一次术师与咒灵的大型战役中,人类死伤无数,绝望笼罩着整座城,这座城似乎就要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终会被咒灵占据,成为诅咒的乐园,而人类的生存空间将会再一次被压缩。 就在人们万念俱灰之际,一位素衣乌发的少女出现了。 她头上的薄纱云雾一般轻动,每一步都走得不急不缓,所过之处就连枯草凋花都死而复生。 恐惧被她打散,死亡被她驱赶,一切都获得了新生,获得了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她单单只是站在那里,未曾动手,便有不少的咒灵不由自主地臣服于她的脚下,有不知好歹想要攻击她的一两只咒灵方的头领皆在瞬间被祓除干净。 笼罩在这座城上的名为灾厄的浓云迅速消散,因为她,许多的人开始对未来抱有期待。 那是人们第一次见到神明渡源,这位在乱世中降世的神明,活在苦难中的人们无一成为她最虔诚的信徒。 神明为何会降世? 世人不知道,但许多的人都认为神明是不忍心再旁观这世间日日上演着悲剧,于是她选择来到了这个纷扰人间。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神明渡源第一次将真容显现于世人面前其实只是因为一个人——那位五条少爷。 她匆忙赶来,还未将本体的衣着打扮换成普通女孩的模样就这样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那场战役,他弄得满身是血,与咒灵斗起来时对自己不管不顾,一股子疯劲。 神明渡源出现在这个战场上祓除的第一只咒灵就是那只与五条斗得激烈的咒灵,被抢走对手的五条抬手擦拭掉嘴角鲜红,下意识抿嘴不满,在看清是谁后他向下的嘴角又忍不住上扬。 因为是一场恶战,五条早已取下平素遮挡住双眼的白纱绸布。他浑身都是鲜红,衣襟残破,一双尤为清亮的苍蓝眼眸被衬托得更加惹眼,他与渡源站在这铺满鲜艳赤血,躺满人或咒灵尸体的地方遥遥相望,就像是隔着生死对上了视线。 他们两位十分有趣,乍眼看去就像是两个对立的存在。 渡源一双赤眸似地上的血凝结而成,高盘起黑色长卷发,头披透明如蝉翼的薄纱,身着颇像白无垢的素色和服,通身的打扮与观世音很相似。盯着她那张一眼让人惊艳的长相看久了,不免让人觉得她就像是故事里妖媚惑人的恶鬼,是世间最难对付的诅咒。 而五条,一双苍蓝的眸子干净澄澈就像那头顶辽阔的天空,雪白的长直发被束成一个高马尾,一身黑色长衣,袖口有特意用细绳束起,形制颇似劲装,他面无表情一语不发时倒像那不染纤尘的神明,带着若有似无的不可亵渎的冷意。 单只瞧着他们,不由让人心生疑惑——世人的神明究竟是那渡源还是五条? 神明渡源一步一步走向五条,无数猖獗的咒灵无一不跪在她的衣裙下,无数死去的人在短瞬间再次有了呼吸,她带着希望与新生向五条靠近,每一步都走得不紧不慢,五条清楚感知到自己的心脏在快速跳动。 渡源在跨过死亡与绝望走向五条。 五条将自己的呼吸都放轻了许多,怕惊扰了谁似的。 她走向他,然而却在半路停了下来,不再向他靠近,平静地收回放在他身上的视线,无名的失落感在渡源停下脚步的那刻起自五条的心间溢出。 难缠的咒灵被她清理得一干二净,无数的人抱着感激、恭敬、惊喜等等情绪涌向她,在她与他之间形成一堵密不透风的人墙,将他们彻底隔开。 五条冷着一张脸主动走向被围在人群中心的渡源。 她不想走近他的话,那他就主动走近她好了。 他如此想着,压下心中那细微的失落感。 她每一次向他的靠近都是如此,行至半途便止,他也不免想过自己是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以至于她不肯再靠近自己一点。 即使心中常怀有失落,他仍旧会一次一次假作不以为意地大步靠近她,因为他是五条,又因为那是渡源。 五条其实不知道神明渡源是因为生出了爱意从而生出了胆怯,因胆怯而中途止步,每一次接触也就都变得极为克制,甚至是疏远。 喜欢与爱这样的情感其实常会携着一份小心翼翼一同到来,人如此,神明也不例外。 早在五条将倒在泥浆里的她扶起的那刻起,神明渡源就对五条生出了爱意。 被世人遗忘的她原本会在残破的神社下陷在肮脏的泥浆里,就这样落魄地逐渐消失,成为不会再被谁提及的存在。 然而,五条出现了。 对五条的这份爱意深藏于渡源的心里,甚至被渡源下意识回避,她对五条所有的在意被她视作是对她自己的恩人的一种关注。 如何偿还这份恩情? 尽自己所能达成五条的愿望。 渡源都打算好了,她会帮助五条达成他最大的愿望,然后再给他这世间人都想要的一切——他会拥有美妻孝子,也会拥有世人的尊敬与艳羡,此生不受病痛的烦扰,少有挫折与低谷。 她会用自己漫长的一生去庇佑他的子子孙孙,待他转世轮回,她会重新再为他降下祝福,让他仍旧一生顺遂。 计划好这所有的一切后,她曾在某次结束了与两面宿傩的恶战后向五条问出他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百姓安康,少有生离死别之痛,最好所有人都不会受伤病痛。” 这是他的回答,她将这句话认真地记在了心上。 该如何去达成他这个最大的愿望?渡源思考了很久,某日在救下一对双生子后她打算将自己血脉里的力量传给他们,让继承了她的力量的他们去帮助她所无法顾及到的人,更多的人得到救助,她就能更好地达成五条那最大的愿望。 那时,那对双生子有着自己的姓氏,而世间没有什么渡源氏,只有神明渡源。 谁也不会想到之后会有渡源氏这个咒术家族的出现,也不会想到渡源氏最后会一步一步被逼向毁灭,这就像谁也不会想到花晓院寻子会为神明渡源的一生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一样。 花晓院寻子是在某日兴冲冲去找五条,却见他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之物一样默声将绣有渡源二字的御守小心翼翼地收起时,开始留心关注神明渡源的。 她从前听到神明渡源时并不会多在意,因为她没什么得不到的东西。她是达官贵族家的大小姐,想要什么只要开口总会有人为她奉上,直到她遇到五条。 就像很多话本里写的故事一样,女主落难,男主出现然后救下女主,男女主角的故事便由此开始般,她也是这样遇到五条的。她遭遇诅咒,五条为她解难,然后她与他便由此相识。 五条是五条家的大少爷,她是贵臣家的大小姐,她觉得他们门当户对,他与他的故事必然会是一个好故事。 花晓院寻子这样想着并为此而努力着。 她仔细派人查过与五条有过接触的女性,除了之前某个经常戴着帷帽不将真容显露于人前的女孩外其他所有的女性她都让人查了个遍,并让人去为难了部分女孩。 就比如某个栗发女孩,听人说当初五条小少爷当街揍了一个人就为了将那个女孩抢回家,于是得知这件事的花晓院寻子派人找机会去揍了那栗发女孩的父亲,打断了女孩父亲的腿,虽然后来听说女孩父亲被神明渡源救治好了双腿,但出了一口“恶气”的花晓院寻子心里尤为舒畅,想着再找个机会去刁难那栗发少女。 关于神明渡源,很久之前花晓院寻子不是没有想过去有求必应的渡源神社求一个自己与这位五条少爷的姻缘,但许多的人都说渡源神明不管姻缘,于是她便不再过多关注神明渡源,而今又因为五条,她重新开始留意神明渡源。 耗费许多的人力探查以及结合她自己的分析与猜测,她觉得她之前一直查不到身份的戴着帷帽的女孩就是神明渡源。 之前,五条常常与那位戴着帷帽的女孩一同出游,就有传言称五条小少爷走哪儿都要带着那女孩,那女孩莫不是他的心上人或是他最为喜爱的侧室。 无论是哪一种身份,花晓院寻子都极为不高兴。在猜测那戴着帷帽的女孩就是神明渡源后,花晓院寻子觉得自己再不做点什么,这位神明渡源就会抢走她的五条,于是她开始为自己盘算。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起名废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渡源纪事(四) 为了达成自己心中的目的,花晓院寻子先是找了几个长舌侍女来到她的身边服侍,而后她让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女明子多次状似无意地在那些长舌侍女的面前同她提起五条对她的青睐。 很多的人都喜欢在闲时话八卦,尤其是名人的八卦,这个时代的人也不例外。没过多久,满城皆传五条有意求娶花晓院家的寻子小姐为正室。 而后,她在与神明渡源第一次正式见面时,在神明渡源的面前提起自己的父亲已经与五条少爷的父亲订下了他们二人的婚事,只要渡源在乎五条,哪怕只有一分,花晓院寻子觉得这件事总会膈应到渡源,渡源与五条二人免不得会生出间隙。 那会儿渡源刚小胜两面宿傩,她发髻凌乱,衣衫染血,唯有一双眸子干净明亮,在看向五条时眼里像是盛了满天的星辰般。 花晓院寻子赶在五条给渡源一份肯定之前抢先开口,将五条对渡源想要说出的话都堵了回去。在瞧见渡源垂下眼帘不再看着五条时,花晓院寻子觉得自己做对了,她心里尤为高兴,高兴于渡源这一时失落,也高兴于她知道了自己接下来该如何让这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神明渡源将自己所有的精力投入于如何应对两面宿傩的一次次刁难,如何救助更多的人,以及如何减少苦难的发生等等之类的事上,未曾过多关心花晓院寻子私底下所做之事,五条亦是如此,花晓院寻子便由此越加肆意妄为。 她先是让许多的人无所顾忌地夸赞神明渡源,将渡源称为毫无污点缺陷的存在,这与许多的人认为神明本该如此而不谋而合,渡源被捧得很高,无数人的期待都重重地落在她的身上。 再然后,花晓院寻子又让人捏造是非诋毁渡源,伙同那些被渡源伤及利益的群体让人们开始对渡源生出怀疑与不满。 为免东窗事发,在做以上这些事时她都有意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时不时在人前为渡源说好话,表明自己是站在渡源方的。在五条面前,她又表现得极为乖巧安分,敛了脾性而柔弱不堪。 故而在那位与五条齐名的禅院追查这些事时,她也就没有成为最被怀疑的那位。 其实花晓院寻子所做的一切,对于渡源而言她不难得知所有的真相,但是她没有过多追究下去,像是对这一切都无所谓极了。 花晓院寻子挺不明白这一点的,她对渡源所做的这些事倘若发生在了她的身上,风轻云淡是假,怒恨在心是真。她即使面上无所谓,心里肯定也会又怒又难受,必定会追查到底,与那人相斗到底不死不休,才不会如渡源这般。 她看不懂渡源,也不想要去看懂,只满心想着如何让渡源痛苦。 说来让花晓院寻子感到非常不快的是,无论她做出何种姿态,五条都不会过多注意她,甚至有意避开与她的接触。 但花晓院寻子与五条、禅院以及渡源所不同的是,她是高官之女,只要她的父亲仍身居高位一日,她就不用担心外间任何的事,可以有大把的时间以及足够的精力与资源供她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因此她有很大的信心让五条和她在一起,相信终有一日渡源与五条会走到决裂的那一步,说不定还会生死相隔。 她时刻都在想着将渡源从极高的位置拉摔下来,也时刻在算计着五条。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渡源与五条之间有了不少的误会。 就像是在某一日,她着一身素色和服,扑在被她算计的醉得不省人事的五条怀里,在渡源撞见这一幕后做出惊慌失措的模样,拢了拢被她自己松开的衣领,掩了掩脖颈处被她自己弄出的红痕。 这样的手段虽下作,但却也甚为好用。 世人常道五条少爷离经叛道、轻浮不羁,会对花晓院寻子做出这样的事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尤其是很早之前就有传言称他有意求娶花晓院寻子为妻。 那日的渡源停在了房门之外,只平静而又冷淡地看着和室之内的他们,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渡源离去后,花晓院寻子仍想对五条做些什么,不巧五条的侍从平三赶到,阻止了花晓院寻子做出更为过火的事,不过虽然五条未曾真的做出什么过火之事,在当下的场面下他也难以自证清白,总不得说是平三所为,那迎接平三的只有一死。 酒醒的五条被人告知他对花晓院寻子做出了不合礼仪之事,不仅如此这事甚至不巧被渡源神明撞见。 因为这件事的发生,他需要娶花晓院子为妻。 那天这位清醒过来的五条小少爷在得知这一切后还未想得明白就被当家作主的五条家主关了禁闭,没有人听取他的自证清白,任何的解释都显得极为无力,他想要去见一见渡源,还未走出五条宅的大门就被他的母亲五条夫人拦了去路,他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这是他向来温和的母亲第一次动手打他,他的母亲满眼都是失望,像一根刺一样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他不敢去想渡源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只停下了出府的脚步,安静地被家里人送回了他自己的宅院里。 五条家主只道是自己的儿子向来顽劣,从未想过他会做出这般出格的事,若对方是平常人家的女儿也就罢了,但那是花晓院家的寻子大小姐,于是这位愤怒的五条家主狠下心来鞭打了这向来被娇宠着的五条小少爷。 五条家主要他低头认错,然而这位倔强的小少爷怎样也不肯认下这件事,任由自己的背上出现累累瘆人的伤痕,最后五条夫人上前护住了意识模糊的他,五条家主这才停下了下来,冷着一张脸让人将他送回床榻上着人前来医治,而五条家主则是收拾着前往花晓院府商议婚事。 五条家主气急了,下了重手,前来医治的人见到五条身上的伤都不由一惊,然而这位小少爷未曾说过一句疼。 五条身上触目惊心的伤被勉强包扎好后,他的母亲默声擦拭掉眼角的眼泪守着他,待他因疲惫而沉沉睡去后这才静声离开。 四下的人散去守在门外,和室里独留下了一个平三守在他的身旁。 过了许久,他在睡梦中恍惚感觉到身上的伤痛在逐渐消失,会这样治疗他的只有渡源,于是他强撑着睁开眼伸手握住了作势要离开的那人的手腕,说—— “渡源,你相信我好不好。” 声音少有的沙哑,极尽委屈,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呜呜开口。 然而那道白色的身影并未给他一个回答,只动作轻柔地将他伸出的手放回床褥之上,为他掩了掩被褥。 得不到回应的五条抿着嘴,不再作声。 谁都可以不相信他,哪怕是他的父母,但是他唯独不想要渡源不相信他。 那道白色的身影全程一声不吭,只安静地瞧着他许久,而后伸手将他鬓边乱发别到他的耳后。 这样的动作渡源从未对他做过,他只见过渡源曾如此对待过禅院,五条说不出心里在此刻间都涌上来了哪些情绪,迷蒙之中只觉自己这是做了一场梦。 只有梦里的渡源才肯这样亲近他,而不是亲近那位禅院。 他的意识又沉了下去,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瞧见和室里只有一个平三。 他先前是在做梦吗?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已痊愈的伤口处。 不,他没有在做梦,渡源真的来过这里。 见他醒来,平三支吾着告诉他,五条家主已经与花晓院家的家主定下了他与花晓院寻子的婚期,择日便完婚。 他冷着一张脸让平三派人去找一个人,一个为帮花晓院寻子而将他灌醉的术师。只要那人被找到,他与花晓院寻子的婚事就不是板上钉钉之事,他就能在所有人的面前证明自己的清白。 在五条昏迷之时,渡源得知了两面宿傩来犯的消息。 两面宿傩的力量盛极一时,当世还不存在什么术师可以与他以一敌一,神明渡源便成了他难得的对手。他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一刻不歇地来找渡源的麻烦,偏又随着次数的增加让人越加难以应对。 在那次的战斗中,她少有地输了。千钧一发之际禅院赶到,稳定了局势,与渡源合力击退了两面宿傩,两人都受了不轻的伤。 在回程的路上,禅院与渡源两相沉默,而后,禅院见渡源不知在沉思着什么,没有察觉到她自己身上还未愈合的伤,于是他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巾为她擦拭手上的伤口。 这是他第一次那么做。 轻力握着渡源染血的手,仔仔细细地擦去她满手的鲜红,就像渡源曾对他做过的那样。 禅院一直明白,在渡源心里她只将他看作一个孩子,而在他的心里,他不想要渡源只将他看作一个孩子。 年少时的惊鸿一瞥时至今日仍旧深刻于他的心里,早在渡源还未以人身降临这个世界之时他就喜欢着她了。他曾想过自己这一辈子就终身不娶,直到他瞧见渡源化作人身。 “您曾说过,您也为我而来。” 渡源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平静地看向禅院。 “对,我也为你而来。” “……真的吗?” “真的。” “所以……”他犹豫着,踌躇着,被渡源安静地看着,他许久还是改口道,“您说过无论五条想要的是什么,您都会满足他。” “对。” “如果他想要您成为他的妻子呢?” 渡源一顿。 “您会满足他吗?”禅院问。 “他不会想要的。”渡源很快否定,却也没有回答是与否。 “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可能呢?” 渡源沉默了很久,脑子里止不住涌现出五条对花晓院寻子的青睐,尤其是花晓院寻子被五条抱在怀里时的那个画面,她的心不由沉了下去。 花晓院寻子脖颈之处的红痕尤为惹眼刺目,渡源觉得自己应该去习惯,因为她早就做好了打算作为一个旁观者去庇佑五条的世世代代。她今后所看到的也许不只是花晓院寻子被五条抱在怀里,也许会有更多的女孩都会被他这样抱在怀里。 他会有娇妻美妾,会子孙满堂,她该去习惯。 “我这辈子都不会成为他的妻子。” 神明渡源的一辈子也只有这一辈子。 她话语说得缓慢,极为肯定,像是在对禅院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真的吗?”禅院忍不住再次询问。 “神明不会说假话。” “那您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吗?” 禅院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渡源又是一愣,禅院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渡源大人,我喜欢着您,在您还未化作人身之时,我就喜欢您了。我明白这是一句渎神之语,您是万千生命的神明,我的喜欢对您而言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但爱意如江滔,我无法克制住自己对您的这份情感,如果您要降罪的话我也不会有任何的悔恨,只愿我没有波及到我的家人。” 四下安静,渡源收回与他对视的目光,没有任何的怒气。 禅院极为忐忑,但他耐下心来等待着渡源,无论是什么样的回应,他都全盘照收。 他对渡源的爱,本就不期待会有一个回应。 渡源想了很多,从第一次见到年幼的看起来闷闷不乐的禅院开始想起,那时的她见到这样的小孩难得生出了想要逗他一乐的兴致。她从禅院的幼时想到禅院而今的岁数,又从禅院想到了自己。 她其实不算是一个好的神明。 沉默再次袭来,禅院并不急着渡源现在就给他一份回答,步履缓慢的牛车向前走着。 “哎呀,五条少爷您来了!有渡源神明在,我们的禅院少爷肯定会没事的!”男人躬身,“您先在这儿坐会儿。” 被关禁闭的第三日,得知两面宿傩在此期间多次来找了渡源的麻烦,五条便从家中闯了出来,得知渡源来了禅院家后,便改道来了这里。 来之前,他特地让平三召集了其他术师,定了一个地方如之前一般要一同商讨两面宿傩之事。 他“嗯”了一声,坐下后男人为他添了一杯水温合适的茶水。 “五条少爷,您不知道,渡源神明对我家少爷可好了!只要我们禅院少爷一受伤,渡源神明总会第一个赶来为他治疗,而且呀,渡源神明其实总会想各种各样的法子来逗我家少爷开心——” 男人不停地向五条诉说着渡源是如何优待禅院的,而五条则是一声不吭地拿起茶杯面无表情地饮了一口。 五条心不在焉地听着,他的六眼让他成功将目光落在了那间房间,房间里是受伤的禅院与正在给他治疗的渡源。 “不要为了我舍弃你的生命。”渡源淡声说到。 “因为是您。” “你的未来前途无量,不该为了谁而停下脚步,即使是我。” “没有您的未来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而后轻叹一声,沉默不语。 “我只是想帮您……”他半垂眼眸落寞道,“这样也许你就不用以命偿还那份大恩情了。” 她没有开腔。 “即使是您,也是会受伤会感到疼痛的吧……那些落在你身上的疼痛能少一点也是好的。” 从未有人对她说起过这样的话,或许在世人的眼里神明是不会被任何东西所伤害到。 “如果能将所有落在你身上的伤痛都转移到我身上就好了。”他浅声说着。 “笨蛋禅院。”她开口道,“珍惜一下你自己吧。” 他没有应声。 “你这样会让我担心要是某一天我突然不在了,谁可以次次将你身上的伤治疗痊愈。” “如果您不在了,我也不会活得很久的。” “说什么孩子气的话,你的青春正好着呢。” “我会的。”他认真道。 她默了默,迎上他的目光,许久,她将自己的手指弄破,在他眉间点上与她眉间朱砂痣相似的红点,他愣愣然,不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 她吻了下去。 他眼睫一颤,呼吸一滞。 她身上的清香向他沁了过来,柔软的触感带着点苏麻,几乎是一瞬间,无论是他的耳尖还是脸颊都染上了红霞,而后,浅光将他笼罩。 原来是术式。他失落地想到。 噼啪一声,五条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五、五条少爷?”男人被吓到,很快又恭敬道,“我这就为您再换一杯。” “不用。”他脸色很明显地不好。 “好、好的。”男人不敢触他霉头。 没过多久,浅光暗淡,她很快坐回身。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术式?”禅院问。 “为你创造并且只会作用在你身上的一个术式。”她回。 禅院看了她许久,没再问下去:“如果您的大恩人是我就好了。” 她浅浅弯起嘴角,拿出手巾擦拭他带血的嘴角:“是呀。” 禅院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他很快握住她擦拭他嘴角的手腕:“渡源?” 他口舌干燥,带着一份小心翼翼。 “我在。”她回。 她的目光从他那双干净的眼眸移到他额间那颗“朱砂痣”上。 渡源的爱隐晦地藏在那里,谁也不知道,哪怕是她自己也无法看清,或者她是下意识不想看清。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场雨以及那抹白色的身影,那个人将她的神像扶起,仔仔细细地擦去她神像身上的污垢。 被世人遗忘的神明终又被世人记起。 听说那个人与某家姑娘订婚了,花晓院寻子,这是那个姑娘的名字。 挺相配的。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到。 他们会儿孙满堂,白头偕老。 挺好的。 她嘴角浅淡的笑意又淡了几分。 挺好的,不是吗? 细密的痛从她的心脏蔓延至全身,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也下意识不想去弄明白。 “渡源。”禅院再一次唤起她的名字。 “我在。”她又一次回道。 禅院试探性凑近了她一些,她不躲不避,平和地与他对视。 “渡源。”禅院又唤了一身她的名字,不可置信而又小心翼翼。 “我在。”渡源仍旧耐下心来。 “所以……您是……”禅院不确定地问着。 “你想让我成为你的妻子?”她浅声问到,鬓边落发垂落在脸侧。 “是的。”禅院肯定道,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如果我是为了别的什么目的答应你呢?” 他像是看懂了渡源的心思般:“无论您是出于什么样想法,您能答应我,便都是对我的一份垂怜。” 渡源垂下眼帘,禅院按下自己心中的忐忑。 “好。”渡源轻吐出一口气,叹气似的应声,“我嫁给你。” 禅院惊愣住,旋即反应过来,双手激动得微微发颤。 “您真的同意了?”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我真的同意了。”渡源淡声重复。 禅院难得扬起嘴角,阳光扑在他的身上,他整个人都显得青葱而纯净,难得如此充满活力。 渡源成功让这位常常闷闷不乐的少年拥有了发自内心的快乐。 “太好了,渡源大人。”少年如此道。 “是啊……太好了。” 神明渡源会回应世间所有的祈愿,至于神明渡源自己心中有什么样的愿望,这并不重要,毕竟这位渡源神明在所有的事上最先会放弃掉的,是她自己。 禅院看着渡源,踌躇着似乎想要与她更亲近几分。 “五条少爷?”男人见五条忽然站起身,“您是要做什么吗?” 五条很快消失在这里,不见了踪影。 分毫距离,门外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这一切,因禅院停了下来,敲门声也停了下来。 禅院看着渡源,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揽住她的腰身让她落入他的怀中,而后正要—— 先前敲门的人直接破门而入。 这是一个被锁上的房门,然而门锁对于来人来说只是一个摆设罢了。 “哎呀,大家都在呀。”五条很不合时宜地说道,笑着走近他们,“渡源是摔了一跤吗?快站起来。” 他不由分说地一把将渡源拉离禅院的怀抱。 “五条。”禅院握住渡源的手腕,控制着手中的力度以至于不会伤到渡源,他蹙眉站起身。 五条像是没听到禅院叫他一般,揽着渡源的腰让她被迫紧贴着自己,他以极亲昵的距离向渡源开口道:“渡源神明,我受伤了,快治疗我嘛。” 又痞又轻浮,甚至带着讨人厌的意味。 渡源不明白自己心里那细密的痛为什么又加深了几分,变得浓厚沉重,委屈?不满?又或是其他? 她不想再细究下去,只冷淡开口:“放手。” 腰间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快治疗我嘛,渡源。”语气里带了点商量的意味。 “放手。”她再一次道。 五条默了默,松开了手。 渡源很快退后一步,一时之间房间里的气氛像是凝固了一般。 “哪里受伤了?”她淡声开口,打破了这个气氛。 五条扬起笑颜,伸出手卷起衣袖,手臂上一条极长的划伤显露于渡源的面前。 这是条新伤。 “真的很痛喔。”五条轻声轻气地对渡源说道。 渡源没有任何询问的抬手为他治疗,禅院在一旁默声看着。 “好了。”治疗好五条的这道新伤后渡源公事公办道,“请便。” 赶人的意思很明显。 “可是我还是感觉痛诶,渡源可以帮我吹一吹吗?”他委屈道。 “你已经不是小孩了。” “只有小孩才可以吗?” “嗯。”渡源很简洁道,侧头似是要对禅院说什么,还未开口,五条出声打断了她。 “关于两面宿傩的事,其他术师想与您讨论一二。”他正经道,不想要渡源与禅院过多接触。 “……我知道了。” 如他所愿,渡源与禅院不再待在这间和室内。 在那天的晚些时候,术师们都各自归家,五条照常想要将渡源送回去,但是她只同意了禅院而拒绝他了。 五条瞧出了她与禅院之间要比之前更为亲昵,而她对自己要比之前更为冷漠。 他觉得自己得与渡源好好谈一谈,他想向她解释之前花晓院寻子的那件事,然而她拒绝了他,他只得耐下性子另择他日。 过了一些日子,他听到了有关渡源与禅院的事。 五条怎么也没想到,短短几日,渡源与禅院之间就发生了许多的事,她不日将成为禅院的未婚妻。 他不明白,闯入了神社直直去找了渡源。 “他希望我能回应他的爱,这是他的祈愿。”神明渡源如此对他说到。 “如果所有人都想要你回应他们的爱,你都会回应?”五条忍不住问到。 被五条直直盯着,渡源回避了他的目光。 “……不是所有的人。” “那如果是我呢?如果是我想要让你成为我的妻子呢?” 五条问出了渡源认为他所不会向她问出的问题。 “你将那个叫寻子的小姑娘放在了什么位置上?如果我回应了你,那个小姑娘怎么办?她为正室,我为你的侧室?”渡源冷淡开口,“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五条默了默:“我和她之间真的没有什么。” “即使没有什么,你都与她已经定下了婚约。” “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再多给我一些时间吧,一日也好,可以吗?” “五条,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为妻为妾,我都不会嫁给你。”她说得决绝,一点机会也不给他。 “你就那么想嫁给禅院?”他道。 “这是我的选择。”渡源极为冷淡道。 其实神明渡源会同意,另外一层原因是,禅院无论从品行还是能力上来说都是极为出众的,如果禅院家融了神明的血脉,五条那最大的愿望便能被更好地达成。 这是一件除了渡源自己之外所有人都会获利的事。 “这是你的选择?”五条再次问到。 渡源没有说话。 五条不打算继续再问下去,反正渡源向来对他冷漠,也不是这一日两日了。 “好,既然是这样,我会搅黄你与他的婚事,你生气也罢,怨恨也罢,甚至是诅咒我的永生永世也罢,我绝不会让你与他幸福快乐在一起,哪怕是你已经嫁给他,我也会去打扰你们的生活,直到我死。” 那天的五条这样对渡源说到,向渡源走近了一步,带着压迫人的气势,渡源后退一步远离了他,他便冷着一张脸,良久,拂袖而去。 在这之后,五条果真如他所说,每时每刻都在打扰着禅院与渡源,甚至做出囚禁神明渡源这样要比先前任何的事还要出格许多的事。 那日的五条将她囚在屋内,却又什么也没做。 “你既然不愿意成为我的妻子,那就成为我的侧室。”他面无表情蛮不讲理道。 “成为你五条的侧室?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可能。”渡源如此随口道,同样冷着一张脸。 他气急:“不愿意成为我的侧室,那就做我的外室。” 虽这样说着,他仍旧没有任何逾矩的动作。 渡源不再理会他,撇开头不去看他,他凑上前捧着渡源的脸强制让她看着他。 “不允许不看着我。”他道。 被捆着手脚的渡源冷然看着他,道:“我为什么要一直看着你,你觉得你自己长得很讨喜?” “我就是长得很讨喜,我就要你一直看着我。” 渡源故意闭上了眼睛,五条见此气急败坏。 “你要是不看着我,我就亲你了。” 渡源没理会他。 “我真的会亲你的!”五条再次道。 渡源充耳不闻。 “所以你现在闭上了眼睛,是默许我可以亲你吧!”五条转而又道。 渡源睁开眼:“别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五条的嘴角直往下撇。 “把你的手放开。”渡源道。 “我不放。” “放开。” “不放。” 见五条固执,渡源选择自己挣脱开他捧着自己脸的手,忽然,一柄小刀掉落了出来。 那是早前五条亲自造来送给渡源的小刀,刀在制造过程中被无意染上了五条的血,因此它是世间能够真实伤害到渡源的刀。 “你还随身带着我送你的刀,所以你喜欢我。”五条不由分说道。 “你这是什么逻辑?” “你就是喜欢我。” “不是。”渡源否定。 “就是。” “不是。” “就是。” “我不跟你争论,放开我。”渡源道。 “我不放,除非你承认你喜欢我,并且回绝与禅院的婚事。” “……我已经答应禅院要嫁给他了。” “不是所有答应好的事都需要完成。”他不乐道。 “你已经有那个叫寻子的小姑娘了,别再来打扰我和禅院的生活了。” “什么寻子不寻子的,我根本不想娶她,而且我与她的婚事已经延后了,不日就要取消。” 渡源看着他,没说话。 五条顿了顿,道:“你不是问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我最大的愿望不是什么百姓安康,而是娶你。” 渡源一抿嘴。 “渡源,我想要娶你,这是我最大的愿望。”五条认真道,然而他不知道这样的话说得未免有些迟。 “你这算什么?”渡源的声音放冷淡了一些。 为了五条那一句百姓安康,渡源付出了许多,几乎将自己的命与未来都搭了进去,然而现在的他却又来了一句想要娶自己。 “你把我当作什么了?”她难得语气里带着几分怒气。 她忽然的生气让五条一时不解。 “我一直将你看作是——” “够了。”她冷然打断,“放开我。” 五条默了默,见渡源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后,他软下声:“你别生气,我这就放开你。” 他很快为渡源松绑,重获自由的渡源很快站起身。 “我这辈子都绝对不会嫁给你,除非我死。” 渡源抛下那么一句话后就离开了这个地方,这是五条头一次见到向来平静的渡源那么愠怒。 虽然最后渡源安然回了神社,但她与五条的关系已经到了冰点。 如果谁能将自己内心的想法一五一十地都说出来就好了,如果彼此对彼此再信任几分就好了,如果早一点将所有的误会都解开就好了。 五条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她浓厚的占有欲,而花晓院寻子也未曾停下做出伤害渡源的事。暗潮涌动下,神明渡源的名声开始向不妙的方向发展,被庇佑了许久,得到了许久安定的人们开始习以为常神明渡源对他们的付出。 人心开始怠懒,又逐渐变得贪婪。 许多的人都说神明渡源让好好的一个五条少爷变得疯魔了,说她插足了五条与花晓院寻子之间的感情,玩弄着禅院家的小少爷,说她浪荡不堪,说她恶鬼心肠,说她行事怀有私心,才不是什么大爱无疆。 曾被无数人高高捧起的神明渡源,又逐渐被许多的人说的一无是处。 事情发酵到一定的程度,终究会有破开伤人之日。 后来,在某一日,五条与禅院皆被派遣去了极远的地方祓除凶恶的咒灵,同一时期,某座城受咒灵侵扰,那些咒灵来势汹汹,若没有足够强大的术师前去,城里的无辜百姓无一不会就此死亡。 神明渡源去了。 她在前往那里时,路过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许多的人都被咒灵残忍吞食,还常有山狸掳人的事件发生。 那天,她撑着一柄红伞,在咒灵肆掠之时缓步在这座城里走着。 她救起了城里所有的人,着人将那把吃人的咒灵放进城里的贵族少爷押送回去,让高层的术师自行决断。 而后,她又去寻了那只会掳人的大山狸。 那只山狸好巧不巧便是她第一次正式与五条见面时救下的山狸。 小猫变成了大山狸,此刻正可怜巴巴地躺在山洞里,两只眼睛都盲了,甚是凄惨。 渡源走近它,将它身上的伤都治疗痊愈。 “渡源大人,您又救了我一次,谢谢,您不仅是人类的神明,也是我们咒灵的神明。”这只山狸如此对渡源说到。 “但我祓除了很多咒灵不是吗?” “它们伤害了别人,自然要受到惩罚。我觉得,您是大善神。” “我可不是什么大善神。” “您救了很多的生命不是吗?” “但我不是完全毫无私心地救起这些生命。” “只要您做了好事,就算怀有私心又有什么所谓呢?” “你倒是通透。” “这些都是山一教我的。” “山一?” “对,山一,一个超级漂亮的姨姨,当然啦,渡源大人您是最好看的,她还给我取了个名,就叫狸狸子。”大山狸极为高兴。 “狸狸子?是个有趣的名字。你唤她为姨姨,就不怕她不高兴?” “因为她长得就很姨姨嘛。”狸狸子小声嘟囔。 “你掳走了很多姑娘?”渡源问。 “啊……这个呀,因为那些姐姐们的家里人对她们不好嘛,我看不过,就将她们带走了,让她们到新的地方生活了。” “原来是这样。” “渡源大人,我这就带您去见见她们。” “好。” 渡源跟随那只名叫狸狸子的大山狸去见了那些姑娘,她们真的生活得很好,存在一些想念家人的姑娘,见渡源是为她们的家人来寻她们后,有部分女孩选择回家看看。 那一次,是渡源与山一的第一次见面。 山一是个洒脱而又聪慧过人的女人,在那些姑娘里虽不是来得最早的,但是她是她们当中的领头人,虽年岁不大但瞧着的确像那狸狸子所说的,很像某家的姨姨。 山一曾悄悄跑回家远远看望过自己的父母与自己的妹妹,见她们安康无虞,她便选择悄悄离开了。 她向往着自由,一个不被当下规矩束缚着的自由,于是她作出了与自己妹妹不同的选择,她不想要结婚生子,她已经做好了打算就这样一个人过完这一辈子,在这个时代她选择的道路注定是孤独的。她不是因为等待谁,也不是因为万念俱灰,只是想要这样做罢了。她很喜欢小孩,但是她没有结婚生子的念头,这倒也不冲突,也是她的选择。 山一便是那么一个人,她在瞧见渡源的第一眼时便生出了喜爱之情,那时她还不知道渡源神明的身份,半欢喜半玩笑地对渡源说——要不我当你的母亲吧? 狸狸子当即吓得嘴里的鸡腿都掉在了地上。 “好。” 渡源应声,竟也没有任何的恼怒。 狸狸子刚捡起的鸡腿又掉在了地上。 神明认了一个母亲,这位母亲是个年轻的人类女孩,这说出去谁会不惊讶呢? 那天,连日的奔波以及一路祓除了无数的咒灵,渡源早已疲惫不堪,谁也没有看出来,除了山一。夜里,山一为渡源编了一首歌来助她安睡,那首歌悠扬而带着浅淡的冷意。 “这首歌有名字吗?” “它现在有了。” “叫什么?” “《渡源安睡曲》。” “这个名字好普通。” 山一瘪嘴:“不普通,里面可是有‘渡源’这两个字呢!” “好吧,是个很可爱的名字。” “我也觉得。”山一如此道。 久违的轻松再次回到渡源的身上,她阖眼安睡,山一为她轻拢了拢被褥,而后才走出门将门合上离开回了自己的屋里。 谁也不会知道渡源神明有了一个母亲,而这个母亲名叫山一,不过这件事只用她们自己知道就好,也不需要有什么外人知道。 短暂的休息后,神明渡源再次踏上了远去的路程,她需要去救那座城里的百姓。离开之前,她同山一认真道了别。 “我在这里等你回家,小渡源。”山一如此对她说到。 小渡源,第一次有人那么称呼她。 神明渡源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母亲,有了自己的家。 “狸狸子也在这里等渡源大人回来!”胖乎乎的大山狸凑上来说到。 “好。”她嘴角浅浅的扬起,转身离去。 她没有说再见,因为她觉得自己总会与她们有再见之时,等她解决完那座城里的灾厄之后她就回来见她们。 那座城就是一个陷阱,一个只等着渡源到来的陷阱。 城里的百姓早被那些身居高位的人给抛弃了,贪婪的人心想要让渡源神明臣服于他们的脚下。 这里是一座空城,一座充满着无数咒灵以及无数人类尸体的空城。 神明渡源被算计了,早在五条与禅院被派到很远的地方之时,控制甚至处决神明渡源的计划早已开始了。 渡源一路行至那座城,早已在路途中就已耗尽大量的精力解决途中凶恶的咒灵,而那座城里有难以计数的咒灵一波接一波攻向她,没有任何的停歇,随着她祓除的咒灵的数量增多,再次涌上来的咒灵的数量也随之增多,像是车轮战一般,只待渡源精疲力尽。 人们早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来应对她,她过往曾相信着的,而今背叛了她。 渡源是神明,倒也不会那么轻易死去,让许多的人不由咋舌的是,那些不可计数的凶恶咒灵无一不被她祓除干净,而那些被同类抛弃的无辜百姓又被她逐渐救回。 神之强大,神之慈爱,皆在那刻凸显。 守在暗处的术师里不知是谁突兀地大声说着——“恶神渡源,我等奉五条之命前来讨伐你!” 渡源一顿。 有人帮腔:“归顺于我们,今后听从我们的命令,否则你即有一死!” 无数的术师涌了出来,带着咒灵将渡源团团包围。 “奉五条之命?” 渡源淡漠地看着他们,有不少人生出怯意,即使极为垂涎她的血肉的咒灵一时也不敢上前。 “对!”有人硬着头皮搭腔,“你若不选择归顺,五条会杀了你!” “五条会杀了你!” “五条会杀了你!” “五条会杀了你!” 人言如利刃刺进渡源的心脏。 “恶神渡源,劝你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什么叫好自为之?”渡源声音不大,但带着极寒的冷意,“你们从我身上得到的东西还不够多吗?” 没人反驳她这句话。 “恶神渡源,休要在这里动摇人心!”有人大声嚷嚷,渡源淡然看去,那人气势弱了下去,转念又想如今渡源的状态已然不佳,他又为何惧之,于是他又放大声音,“看来你是不想要选择归顺了,大家,是时候处决恶神渡源了!” “恶神渡源的死亡将是五条少爷送给花晓院小姐的新婚礼物!”有人又如此嚷嚷着。 渡源的神情冷了下去。 “处决恶神以证道!”这句话似口号一般被人大声喊了出来。 “处决恶神以证道!” “处决恶神以证道!” 血液顺着渡源垂下的手臂流下,自她的指尖滴落在地,一滴一滴摔在地上像绽放的彼岸花似的正迎接着渡源生命的终结。 渡源淡然站在人群中央看着这乌泱泱的一群人。 透过憧憧人影,她瞧见了一道模糊的白色身影。 天边下起了细雨,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还是神像的那刻——她倒在泥浆里孤独地等待消灭,那道白色身影就是在那一刻出现的,而今他又再次出现了。 渡源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你的愿望,庇佑众生,我帮你完成,还你扶起神像之情。” 难过的情绪迅速弥漫渡源的全身,她的心脏隐隐作痛。 “我不欠你了。” 她最后如此道,嘴角扬起极浅的笑容。 这是一抹惨笑,与她在春日祭上听见五条对她说“春樱很适合您尤其是那素淡的白樱”时第一次的展颜一笑尤为不同,充满了难过与失望。 那道白影想要冲向她,然而贪婪的人与咒灵海浪般扑向了她。 “渡源——!” 似乎有谁正撕心裂肺地大声唤了她的名字。 她着眼瞧去,是被人拦着的禅院,他浑身都是伤,衣襟算不上干净,一看就是日夜兼程赶到这里来的。 他好像在难过,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渡源想要为他抚平眉间,然而她没有任何动作。 浅光将禅院周身笼罩,在他错愕的表情下他身上的伤尽数痊愈。 禅院看着她,不可置信而又欲言又止,只张着嘴不知要说什么。 渡源最后对他说了一次话,依她做出的口型,那是——“抱歉,下辈子,我再来找你。” 她束了他的咒力,不让他使用任何的术式。 禅院挣扎着,不住唤着她的名字,只见神明渡源被人潮掩盖,原本湛蓝的天空灰蒙蒙的,染上了鲜红,最后属于神明渡源的黑暗降临,一切陷入死寂。 那抹白色的身影也很快消失不见。 五条在一瞬间回过神来,大喘着气一下子黑着一张脸将眼前的咒灵祓除得一干二净。 他盛怒,周身的气压低极了,一语不发地直往刚刚神思所见之处赶去,无人敢去阻拦此刻的他。 被束了咒力的禅院挣扎着仍旧想要靠近渡源,他不想要那些肮脏的人去触碰渡源,然而他被阻拦他的人敲晕,不省人事。 神明渡源被贪婪的人心拉下了神坛,在剥夺了她的灵魂后术师们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对待她的尸身。 或有心思龌龊之人,也有内心歹毒之人,也有不知所措之人等等,一时间想法各异。 他们打算将她的尸身运回某处,先安置起来再细细考虑也不迟,然而有术师来报,两面宿傩正朝着这边来。 两面宿傩,那是谁,诅咒王,当世最为强大的存在,没有术师能与他相敌,从前曾有过,然而此刻她的尸身正躺在棺椁之中。 他们算计好了一切,独没想到两面宿傩会在此时出现,不少人慌乱不已,于是有四位术师提出将神明渡源献给那位诅咒王。 谁不乐意见到自己敌人的尸身呢? 至少他们乐意。 他们如此想着,便也就如此做了。 四位术师抬着神明渡源的尸身去往了两面宿傩之处,将近之时颇为惜命地让平素被他们驯养的咒灵继续抬着棺椁去找两面宿傩,而后他们自己则是随着大部队逃向了远处。 “两面宿傩,活着有什么意义?”这是渡源在上一次与两面宿傩相斗时,她向他问出的问题。 “为什么一定要追求一个意义?”他反问道。 “清楚了自己在追求某个活着的意义后,才知道自己为何而活。” “难道想不明白活着的意义就不能活了吗?” “倒也不是。” “没有意义的人生也是人生,生命各有各的活法。” 两面宿傩是如此回答神明渡源的,那时的渡源在得到这个答案后认真地同他道了谢。 其实他觉得神明渡源挺有趣的,因为她,他无聊的生活多了几分乐趣。 这个世界许多的东西都无聊极了,人是如此,诅咒也是如此,神明渡源是个例外。 她是个不错的对手,他相信终会有一天她的生命会终结于他的手上。然而,他没想到他再次见到神明渡源时,她已经没了生息。 她被献上了他的餐桌,那些贪婪的术师是始作俑者。 在见到她的尸身的那一刻,他的内心没有一点儿的畅快与高兴,反而相反,他很生气,当下祓除了那几只抬着棺椁而来的咒灵,他的怒气让他周边所有的咒灵都颤了颤,没有任何咒灵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他一步一步走向渡源,在仔细端详后一顿。 灵魂与身体的分离对于神明而言不是结束,她并没有迎来世俗意义上的死亡。 两面宿傩轻扬起笑容,在他未意识到之处他松了一口气。 他端量着她,有了一个新的想法,遣着大部队向他的府宅走去。 五条赶到之时,那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是一座空城,无论是咒灵还是人类都不存在,神明渡源更加时不见了踪影。 他用六眼极广的视野仔细寻找着,许久,好不容易瞧见一只咒灵,于是他很快出现在它的面前,向它问了是否见到过神明渡源。 被他压迫的气势一吓的咒灵好巧不巧是两面宿傩派来寻找渡源灵魂的,它颤着声音对他说——诅咒王两面宿傩有意将神明渡源化成诅咒。 五条一滞,恶声让它带他去找两面宿傩。 咒灵怯然照做,为他引路,将他带到了两面宿傩的府宅门前,五条默声将咒灵祓除,而后他站在门外许久并未一股脑儿地闯进去。 他转身离去,强忍心中怒气。 这几日的雨下得极大,冷风卷地哀嚎一般,树上的枝叶花瓣尽数被打落在地,跌在泥浆里染得满身都是污垢。 也不知为何,这天气出奇得差,像是在为谁痛哭一般,要将平生的眼泪全部流干。 五条花费了七日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距离神明渡源的尸身落在两面宿傩的手上已有了十天。 这十天是五条极为难熬的日子,每一刻都如在刀尖针刺上过活,但他极为隐忍,敛了脾性。 他找到禅院,让禅院协助他一同完成将渡源的尸身夺回来的计划。 禅院与他谁也没有纠于从前的过节,与他极为同心,因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便是夺回渡源的尸身。 在第十一天,他们决定实施这个计划,前往两面宿傩的府宅。 两面宿傩为当世最难解决的诅咒,站在人类与诅咒的顶尖,非是一两下就能打败的对手。 双方皆耗尽脑力与咒力相斗,无论是五条还是禅院皆不要命地,不知疲惫地与两面宿傩。 人的潜能总是无限大的,更何况五条与禅院都是当世最为出众的青年才俊,光是抱着不死不休之意来与两面宿傩相斗便胜过了不少人。 在禅院的辅助下,五条成功存着部分战力闯到了两面宿傩的面前。 “你在践踏她的尊严。”他如此对两面宿傩说到。 两面宿傩并未理会这个毛头小子的话:“再努力一点,说不定你就能死得更好看一点。” 五条已受了重伤,然而他仍旧与两面宿傩斗了下去,让两面宿傩觉得他极为缠人,烦人不堪。 “咒术师真的很令人心烦啊。”两面宿傩擦去嘴角的鲜红,他发现了五条身上存在有某种东西,一直在护着五条的生命。 肯定是渡源的东西。两面宿傩不用猜都能知道。他一边与五条斗着,一边不被察觉地寻找着那护着五条生命的东西究竟是在哪儿。 “你知道渡源腰身的肚脐旁有一颗小黑痣吗?”两面宿傩故意如此道,像是某些动物在猎杀猎物前选择逗弄逗弄自己的猎物一般,颇为闲情雅致。 五条一顿,实实在在地挨了两面宿傩的一次攻击。 五条不知道。 眼前的这个人怎么会知道? 五条死死盯着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笑着又道:“渡源的腰肢的确纤细娇软,一只手就能揽住了。” 他话语极为恼人,五条被他正中腹部,鲜红扑哧涌了出来,反应过来一切的五条怒极,在一瞬间咒力上了一个层次。 他与两面宿傩斗到最后,无论是谁,身上都有了不少惨不忍睹的伤痕。 五条对此无所谓,因为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将渡源的尸身夺回来。 最后,在第十二天,他好不容易打退两面宿傩,几乎快要不能站稳身形,靠着意志走向屋内。 他走进和室里,看见她正安静地躺在床褥上,身上的衣服如层层花瓣一般。 她长卷的黑发略有些乱,像是睡得迷迷糊糊变了变睡姿一般,可爱极了。 走近她能清楚瞧见她身上印着一朵接着一朵绽放着的红花,花开得繁盛,但并不适合她。 她闭着双眼,像是下一秒叫她她就会醒来一般。 他先是拿出了保存的还算是干净的手巾擦了擦他自己手上与身上的鲜红,然而手巾总共就那点大,根本无法将他周身弄干净。 他略有苦恼,想着早知道就多带几块干净的手巾就好了,于是他在心里恳求着她的原谅。 如果她嫌他脏而生气的话,他也会安静接收她所有的怒气的。 他放轻了动作靠近她,俯身为她拢好花瓣似的衣服,极为怜爱地理了理她的乱发,将她鬓边碎发别到她的耳后。 他扬起惯常的笑容,将她横抱起。 “渡源,我们回家。” 他用很轻的声音说到,像是怕惊醒了她一般。 不过没关系,女孩已经听不见了。 他每一步都走得极为沉重。 他爱着一个人,一个已经无法再给他回应的人,或者……应该称这个人为神明。 神明陨落了,死于人心。 她的灵魂早已脱离了躯体,而躯体被献给了在世时的敌人。 现在他将她的躯体夺了回来。 五条沉默着,一步一步走向躺满咒灵尸体的宅院。 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她的灵魂重新回到她的躯体里,无论到时候她是会怨恨他还是会厌恶他,怎样都好,只要她能再次醒来。 -------------------- 作者有话要说:一万四千多字,我累了|-| 第123章 渡源纪事(五) 强撑着站起身的禅院在看见五条怀里的渡源时,所有的话语都哽在了他的喉咙口。 他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她的脖颈处,那原本白皙光洁的地方遍布了朵朵红花,惹眼刺目,这只是他所能见之处,他无法去细想他所不能见之处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模样,也无法去细想在这几日里她究竟都经历过些什么。 随怒气而来的是沉重的无力感。 他曾亲眼目睹渡源是怎样从他眼前消亡的,那天的记忆再次涌了上来,让他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加惨白。 那天之后他被限制了行动,许多的术师将他守的死死的,若非是五条来找他,帮助他重获自由,他不知道自己要耗费多久的时间才得以出来,也不知道渡源还会在两面宿傩的手上待多久。 无论渡源是死是生,遭遇了什么,她都是他的未婚妻。禅院想要将渡源抱回在自己的怀里,欲抬脚上前但还是止住了脚步。 他知道渡源心里最在乎的是谁,不是黎民百姓,也不是他禅院,而是此刻抱着她尸身的那个人。 渡源的尸身那般凄惨,他无法只顾自己的意愿将她夺回于自己的怀里。 和五条相比,禅院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五条似乎察觉到了禅院的意图,抱着渡源的手收紧了几分,一刻也不会松开的意味。 两人沉默对视,良久—— “三日,三日后我会将她接回家。”禅院如此说到。 五条抿嘴没有应声。 “她是我的未婚妻,五条。” 这句话刀子似的狠狠扎在五条的心上。 “我知道。”他如此应声,声音沙哑不堪,带着几分颤意。 禅院不再上前,视线再次落在渡源的尸身上。 五条没有将渡源带回五条家的本宅,而是将她带回了自己另外的宅院里,那里不会有什么讨厌的人来打扰他们。 在他将她小心放在床褥之上后,他着人烧好热水,他要亲自为渡源沐浴。 他不允许任何人触碰渡源,谁也不可以,哪怕是从禅院那里得知消息赶来的渡源神社的巫女真纪。 沐浴的热水一桶接着一桶被搬进和室,又一桶接着一桶被搬出,侍女们都快数不清这是五条为渡源沐浴的第几次了。 搬进去是清水,搬出来还是清水,她们弄不明白渡源神明的身上哪里会有什么脏污。 不过有的人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但是她们谁也不敢说,只是在心里也不由为渡源神明感到难过。 曾经的神明渡源有多风光,而今的她便有多凄惨。救过许多人的她落得个如此下场,同为女性的小侍女们心里也不由自主地涌上无名的难过。 这般温柔的神明不该是这样的下场。 有的侍女忍着泪意,为神明渡源而难过,也为自己而难过,更为这个时代而难过。 五条为渡源换上了一件月白和服,是色无地,仔细瞧去这件衣裳同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穿的那件很像。 这是他很早前就为渡源订好的衣服,他其实为渡源订了许多的东西,很多的东西只要他觉得很适合她,他都会买下来,为渡源备着,在心里想着他要找个机会送给她。 而今,机会来了,并且这是个渡源绝对不会拒绝他的机会。 他为渡源束好腰封,此前他其实并不会穿女式和服,这是他专门去学的,当时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家伙在城里传他有异装癖,流言传到最后演变为他喜着女装与侧室鬼混。 也不知道在大家的心里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形象,反正他的“好”名声因此又变差了几分,他还特地跑到渡源的面前解释自己向来洁身自好,也没有什么异装癖。 那时的渡源许也觉得流言有趣,忍不住莞尔一笑。 渡源的笑容很好看,但她不爱笑。 如果她能多笑一笑就好了。那时的五条如此想到,但令人遗憾的是,后来的渡源更加不爱露出笑容,她所有的高兴与快乐都像是在某一刻彻底消失了一般。 盯着阖眼的渡源,五条半垂眼帘,一语不发。 那双苍蓝的眼眸竟也会流露出这般难过的情绪,倒是令人称奇。 “五条少爷为何不让侍女为渡源神明沐浴?您这是在渎神。” 服侍神明都有一套非常严格的规矩,光是在挑选服侍神明的人这方面就有着极为严苛的要求,然而这位五条少爷一点儿都不在乎。 不知事情所有真相的真纪甚为恼怒,语气不善地站在和室紧闭的门外说到。 这里的人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噤了声阻拦着真纪的靠近。 “五条少爷,请您给真纪一个解释。”真纪虽没有大吵大闹,但是她已是非常生气。 “放她进来。” 五条淡声开口,门外得到命令的人这才打开了房门。 真纪走了进去,绕过屏风快步走近渡源。 真纪愣愕,她瞧见了渡源微肿的双唇以及领口旁的红印。 她很快跪下身凑近了几分,错愕而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五条,五条沉默不语,她又再次看向早已没了呼吸的渡源。 她眼圈一红,颤着声音,道:“渡源大人,真纪来了。” 真纪是渡源一手带大的孩子,与渡源之间的感情自是常人无法相比的。而今渡源已然无法再给她回应,她咬着下唇强忍泪水。 她该是明白两面宿傩是什么样存在,他没有任何的道德感,行事向来随心所欲,而她的渡源大人身为他长久以来的敌人落在他的手里后会被怎样对待一切都不言而喻。 渡源的血肉没有被两面宿傩食得一干二净已是万幸。 因为强忍难过,真纪的身体微微发颤,她拽着自己的衣角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的声响。 “你且在这里守着。”五条站起身说到,很快走出了房门。 在他离开后,真纪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大声哭了出来,不住地叫着“渡源大人”。 真纪好不容易得来的家到底还是被毁了。 门外守着的人无一不默声低下了头,有的人甚至也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狐冢月,即曾被渡源救起并继承了渡源部分能力的双生子之一的那位弟弟。 此刻,他正被五条不由分说地带到了某个偏僻的大宅院里。 “你放开我,我还要和我哥哥一起去找渡源神明呢!”小少年挣扎着嚷嚷道。 神明渡源的死讯并未传开。 五条一语不发地拎着狐冢月走向和室内。 “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啊,你好歹吭个声吧?”狐冢月不满道。 然而在被五条提拎着走进屏风后,看清床褥上躺着的人时他静了声。 五条一松开他,他迅速靠近渡源,刚一近身就发现了不对劲,稍试她的鼻息,他彻底惊愣住。 “你对渡源大人做了什么!”血气方刚的小少年冲了上去明显想揍五条,但被一旁眼睛红肿的真纪拉住了身。 真纪将真相告诉给了他,知晓了一切后狐冢月不再说话,面无表情地再次来到渡源的身侧,用治愈术消去了渡源身上的红痕。 他未曾想过某一天他从神明渡源那里得到的治愈术会倒转回来用在神明渡源的身上,而后,他尝试去使用那起死回生术,然而根本不起作用。 “你可以用这个术式复活死去的人,不过你可能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渡源曾对他如此说到。 “所有死去的人都可以被我和哥哥复活吗?”他曾这样问到。 “是的,所有。” “包括您?” “不包括我。” “这是为何?” “付出与收获有着一定的平衡,我是神明,让神明死而复生的代价太过沉重,无人能够支付得起。” “所以无论怎样都无法用起死回生术复活您吗?” “对,无论怎样。” 渡源曾对他这样说过,到头来狐冢月对渡源的死亡也束手无策,这一点恐怕拥有着六眼的五条早已知晓,他带狐冢月过来,只是为了让他消去渡源身上的红痕。 许久,狐冢月站起身,道了一句失陪后就匆匆离去。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他的哥哥,狐冢崎疑惑出声。狐冢月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得以发出声音,将自己的所见所知尽数告诉给了狐冢崎。 狐冢崎的脸色沉了下去,他们二人谁也没再说话。 世人们都说五条家的那位五条少爷彻底疯魔了。 渡源神明因祓除诅咒不幸殒落后,他将她的尸身藏了起来,并且他甚至还与她同住同眠。后来禅院家的那位少爷去寻的时候他丝毫不肯透露神明渡源的尸身的去向,于是两人大打出手,谁也没有让着谁。 无论那位禅院少爷如何逼迫,这位五条少爷就是不肯松口,两人差点不知轻重地杀了对方,最后在得知两面宿傩毁了一座城的消息后才停了手。 而后,他们不知都谈了些什么,这两人之间迎来了短暂的和平,后来甚至开始合作。 因为没了神明渡源,无人能够再敌两面宿傩,不过又因为像五条与禅院那样的术师存在,人类还不至于走向灭亡的那一刻,只是曾经的安稳又再次消失了,人们的生活又开始逐渐艰难。 不过,世间诅咒横行对于花晓院寻子来说并不重要,无论两面宿傩杀了多少人,她也都不关心,她最在意的只有五条。 五条家与花晓院家都要求五条娶了花晓院寻子,以此来达成资源的交换以及分配等等,但他并不顺从,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们对他的任何要求。 因为还需要他来稳定局势,所以无人真敢将他逼急了。 好不容易让神明渡源得此下场的花晓院寻子在得知了五条如此决绝的态度后,当即气得砸了自己屋里所有的东西。 她不明白,她都可以选择忽略了他将神明渡源的尸身留在身旁,为什么他还是不肯娶她? 于是她又开始费尽人力与心思去寻神明渡源的下落,甚至动用私权抽调了一些术师来帮她,以至于多次出现某地因为术师数量不够死伤惨重的情况,不过她也不在乎,在她看来反正死的又不是她,她还是花晓院家的大小姐,一切都与她无关。 即使耗尽许多东西,花晓院寻子仍旧没有能找到神明渡源的下落,她几乎快要放弃,不过她又转念一想,以现在的方式她都能找到的话,对于禅院家的那位来说他也不难得知渡源的真实去处了,而那位禅院少爷到现在也没能得知渡源的下落,于是她打起其他的心思。 她想到了那位经常跟在五条身边的小侍从——平三。 在五条与禅院一同去应对两面宿傩之后,她着人找到了藏起来的平三并绑了他。 任是最凶恶的罪人也未曾受过这般残忍的酷刑,而平三说到底还只是个孩子,五条甚至都未曾让他上过战场与咒灵战斗过,花晓院寻子却用尽惨无人道的手段逼迫着平三。 平三刚开始未曾松过口,但是耐不住花晓院寻子的手段狠毒,最后奄奄一息的他还是为花晓院寻子指了一个方向。 是的,他也只是指了一个方向,而未说出具体位置。 花晓院寻子将消息散了出去,不论消息的真假,心思各异的人们开始盘算起夺取神明渡源的尸身。 虽然神明渡源殒落了,但是她到底还是神明,她的尸身想必还是会有用处。不管是怀以怎样的想法,想将神明渡源的尸身再次献给两面宿傩的大有人在。 人心的贪婪再次拢聚在一起。 花晓院寻子窃了一把刀,那把刀她知道是五条曾送给渡源的,她就想拿五条送给渡源的刀再次伤害渡源。 五条与禅院在前头忙着抵御两面宿傩,他们在后头忙着算计着神明渡源的尸身,两边都忙得不可开交,热闹得紧。 见到神明渡源的尸身实属不易,花晓院寻子不知是踩着多少人的尸体才得以来到渡源的身前。 她拿着那把刀亲手刺了下去,神明的血液溅在了她的脸上,白光乍亮。 那一瞬间,世间所有诅咒的力量猛然增长,像是什么束缚被破开了一般,本该获得胜利的五条他们却惨败,近乎快要全军覆灭,若不是后来狐冢崎与狐冢月几乎耗尽所有,五条他们也难以安然撤退。 待屋内暗淡,神明渡源的皮肤从苍白至惨白,失力感尽显。得到神明心脏的花晓院寻子本想用那把刀再将渡源的脸彻底毁掉,然而无数只咒灵早已寻着味道来到了这里,她无奈只得放弃这个念头,颇为不甘。 神明渡源的心脏被窃取了,真正的死亡彻底降临在了神明渡源的身上。 神明渡源死了,死于那把刀,死于那位名叫花晓院寻子的女孩之手,好巧不巧,死时正是她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二十个年头。 花晓院寻子带着渡源的心脏跑了,被咒灵追杀的她在愤恨、惧怕、嫉妒等等各种情绪的夹杂下吞食了神明渡源的心脏。 食尽的一瞬间,一种力量降临在她的身上。 她获得了渡源身上曾有着的亲和力,并且没有诅咒再能伤害她,她近乎半神。 得到这种力量的她高兴不已,放声大笑着只道自己这是苦尽甘来了。 那天,她赶在五条回来之前杀了平三,并且没有给他留下完好的尸身,为了不来让狐冢氏救活平三,她将他的尸身丢在了各处,同时她让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女明子顶替她所做的一切的罪行,而后她逼迫五条娶她,然而根本无果。无论是五条还是禅院都想亲手手刃了她,她差点命丧他们之手,更别谈婚嫁之事了。五条倔强极了,用尽手段的她只得那么与他干耗下去。 后来,她被捧得很高,就好似当初的神明渡源一般。 在一只大山狸与一位名为山一的女孩的帮助下,五条与禅院找到了一种似乎能让神明渡源再次回来的办法,听说是个名叫造神仪式的东西,他们还未来得及举行这个仪式,力量不再被压制的两面宿傩就将渡源心脏残缺的尸身夺了回去。 于是,他们只得暂搁这个仪式的举行。 花晓院寻子在某日恶意更改了仪式的内容,创造出充满血与恶的内容掺杂于真正的造神仪式之中,在后来被称为造神仪式·月之篇。 她没想很快得到一个回报,但是她就想让这个虚假的东西存在着,只当是泄愤。 那时,五条还没有能与时代对抗的力量,他逐渐无力,花晓院寻子原以为自己的好日子快到了,然而——两面宿傩打断了她对未来的一切设想。 她不是好日子快到了,而是好日子快到头了。 两面宿傩点名要见她,不然他将屠尽所有人。 花晓院寻子本想逃的,但是她想到自己是不会受到世间诅咒的任何伤害,于是她硬着头皮去了。 为什么诅咒王想要与她一见?难道是因为她身上的亲和力对这位诅咒王也有用? 她甚至在心里这样想着,但她并不确定,因为她对五条或是禅院,又或是狐冢他们等等这样的人都没有任何的吸引力。 被诅咒王指名这件事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不行,自己可是喜欢着五条的呢,而那两面宿傩可是有着四只手的怪物,哪里会有五条那么好看。 她这样在心里想着,在见到两面宿傩后,她自持半神的身份习惯性昂着头准备摆出架子,还未开口说话就以极为惨烈的方式死去。 对于两面宿傩来说,他想要一个人死,是不会花精力去听那人的废话的。 诅咒是伤不了花晓院寻子,但是两面宿傩曾是人类,他的体质存在极大的特殊性。 “还敢在我面前抬头?” 两面宿傩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说到。 “神明的心脏也是你这种人可以吃的?” 他这样说到,一个示意,无数咒灵扑向花晓院寻子的尸身。 而后,他不再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慢步向前走去,继续他的杀戮。 像是触及到还不可言说的秘密一般,大战的记忆被快速略过。那时的术师们真真切切耗尽了所有,才将两面宿傩封印起来。 因着渡源赠予两位狐冢氏的力量,战后的大家还不至于太过凄惨。 最后他们还是将渡源的尸身从两面宿傩的手里夺了回来,虽然早前没了心脏的她后来被两面宿傩不知是用了何种办法治全了心脏,但她早已真实死去,无法再让造神仪式顺利举行。 同时,那些过往曾算计神明渡源的术师早已一个接着一个惨死,像是被谁诅咒了般,狐冢氏的起死回生术也无能为力,神明渡源的灵魂终究让人不知了下落。 禅院与神明渡源的婚礼到底还是举行了。 那天,所有的人都不敢多说什么,家家户户房门紧闭。 这是一场冥婚,一场禅院家的小少爷与渡源神明的冥婚。 世人这才明白,疯魔的不止是那位五条小少爷。 婚礼的排场很大,一看便是花了心思安排的。神明渡源着一身白无垢,精心打扮下的她当真是世间最为漂亮的新娘,可惜的是这位美新娘只是一具灵魂不知去了何处的空壳。 婚礼是在渡源神社举行的,那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阳光静静落在冰凉的地砖上,一切都极为静谧宁和。 悠扬带着冷意的曲子缓缓响起,带着无边的悲怆,这似乎是《渡源安睡曲》的曲调。 神前的婚礼,婚礼的新娘就是这座神社的主人。 她正靠坐在轮椅上,十分安静,就像短暂的休息一般,无人敢去惊扰。 真纪忍着泪水浅声说着祝词,忽然,一个白色的身影闯了进来。 是五条。 他冷着脸,眸光暗沉。 无人阻拦得了他,他想要走近渡源,但被禅院挡了去路。 “她是我的妻子。”禅院如此说到。 “她是渡源,不是谁的妻子。”五条如此道。 两人冷冷对视,剑拔弩张之际,一旁的山一站起身。 “够了。”她道,顿了顿,“别争了,我将她带走。” “不行。” 五条很快道,上前握着了渡源放在轮椅上的手,在刚一触碰到她时,渡源的身影开始逐渐透明。 五条一顿,察觉到渡源的变化的很快来到她的身边,周围不少人皆靠了过来。 “渡源?” 禅院唤了声她的名字。 五条迟疑放手,刚一松开渡源,她又没有了任何的变化。 “您在讨厌我吗?”五条颤着声音问到,试探性去接触渡源,然而她的身体又开始逐渐透明,一切都在无声地回答着他。 五条很快收回手,委屈而不可置信。 “您就那么讨厌我?” 她早已不能出声回应他。 “不是我,渡源,不是我,我没有想杀你,我哪里舍得杀你啊,你相信我好不好?” 这位向来嚣张的五条小少爷竟然也会这般低声下气的时候,他带着哭腔说着,再次牵上渡源的手,她的变化一如之前,只要他一触碰到就开始逐渐透明近要消失,禅院很快抽回渡源的手,很多人将渡源团团围住,当中许多的人都极为警惕而含了厌烦之意地看着五条。 “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呢?一次也好啊……” 他如此说着,不知为何天边又下起了细雨,渡源像是丝毫不想再听他的解释般,她的身体很快变得透明,冷风穿堂,逐渐吹散她如细沙凝成的身体。 惊呼声响起,哀哭声随之而来,在她彻底散去的那刻,天地仿佛都失去了色彩,五条彻底顿在了原地。 《渡源安睡曲》早已停下,神明渡源得到了安稳的长眠吗? 谁知道呢…… 这下,神明渡源不仅灵魂不知了去向,身体也彻底消亡于世了。 令人遗憾,神明渡源就此成为了时间洪涝中的一段过往。 次年,同月同日甚至是同一时刻,那位禅院少爷也永远阖上了眼,人们为他安葬时遵其遗嘱,在双人棺椁内他的身旁放了一件渡源神明的白无垢。 后来,禅院少爷过世的次年,也就是神明渡源彻底消亡的第二年,人们惊而发现,那位五条小少爷也彻底合上了眼,他离世时春雨微微,满树的白色樱花开得极为繁茂,鸟鸣清脆,正是春光正好之时。 两位才能极为出众的青年人皆英年早逝,他们未曾娶妻纳妾,独身一人直到最后,人们曾想过他们分别成为禅院家主与五条家主时会有何般盛况,可惜,他们是看不到了。 渡源、五条以及禅院,皆成为了过去。 “且说那花晓院家的寻子也是个娇柔美人,虽不比那神明渡源,但也别有一番风情,咱们的这位五条小少爷甚为犹豫,他既已与寻子小姐定下婚约,如何让神明渡源嫁予自己?毕竟当世哪有神明做侧室的道理?可他又怎可辜负先来的寻子小姐?只道是两相难以抉择啊!” 说书人摇头晃脑道,一位栗发少女怒而拍桌而起。 “五条少爷才没有两相难以抉择!他从来都没有任何的犹豫!而那花晓院才不是先来之人!” 一时间议论声四起。 “哎小姑娘,你何故发怒?” “你是在胡言乱语!” “既然这样说,你有什么证据吗?” “我……” “难不成你是里面的谁?是那位金枝玉叶的寻子小姐,还是那位清冷绝世的神明渡源?”说书人如此说到,四下哄笑声起。 “就这黄毛丫头,哪里会是故事里面的人啊。” “小姑娘,回家多学学女德,别在这儿抛头露面作逗人小丑。” “对啊,快回家吧,多学学规矩。” 栗发少女憋红着脸,眼圈红红:“我就是知道!五条少爷从始至终都只喜欢过神明渡源!” 又是一阵哄笑,无人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说书人遣人欲将她赶出去。 “这胡言乱语不听也罢!”栗发少女甩袖忿忿离开。 一位素衣少年站起身追了出去。 “姑娘、姑娘!” “做什么?”栗发少女冷淡道。 “您能同我说说五条与渡源他们的故事吗?” 栗发少女一挑眉:“你不去听那位说书人的?” “想来您说的会更为真实一些。” “有眼光。”栗发少女应道,“他们的故事你听来是想做甚?” “实不相瞒,我打算以他们为原型写一本小说。”素衣少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好,我把我所知道的都说给你。” “感谢!” “这没什么,不过算作酬劳你要请我吃饭。” “这是自然。” 无论是渡源还是五条,又或是那位禅院,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但是世事不遂人愿。 爱这样的词渡源从未对五条说过,就连喜欢二字都没有说出来过,巧的是,五条也如此。 他们之间隔了许多的东西,许多难以跨过的事物都在阻拦他们彼此的靠近,也许是上天戏弄,给他们牵了一条红线,但这条红线太过易断,两人轻易就会背离不再相见。 无论是五条与渡源还是禅院与渡源,都是如此。 对了,那位五条少爷离世前曾说过——下一次,他遇到她的第一眼绝对会对她说——我要娶你,渡源。 渡源与五条会再一次重逢吗? 时间会给他们一个答案。 对了,再悄悄告诉你,咒术界出现了一个渡源家,渡源氏的人拥有着强大的治愈术,甚至会那起死回生术,恍若神明渡源在世。 那位渡源家主曾说——我在这里等你回来,渡源,以你之名为我之姓,我的子子孙孙都将是这个姓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渡源家呀……就坐落在神明渡源消亡的地方,你若幸运说不定就能找到。 嗯?你想让我带你去? 你自己去找啦,才不是我也不知道呢! 你听到没有啦? 栗发少女气呼呼地一手拍在素衣少年的白纸上。 “我说——你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了?” “有的有的。”素衣少年点点头,“你看,我还记下来了。” “我看看。”栗发少女凑过去,“你这个呆子,怎么把我后面几句话也给写上去了?” “诶?是诶!” “快划掉了!” “好的好的。” “真的让人担心你究竟能不能将他们的故事写好。” “没问题的,包在我的身上!” “希望吧……” “我要娶她为妻!” 一个白发小少年抱着一个黑发小少年大声说到,白发少年有着苍蓝的双眸,模样生得讨喜,而黑发小少年也极为漂亮,嘴角下方一颗美人痣,想必笑起来一定极为甜,不过他一双好看的赤眸里此刻正带着几分无措与惊慌。 “五、五条少爷,这是渡源少爷渡源葉,他是个男孩。“一旁的仆从上前手足无措道。 “男孩?她分明就是个——” “小屁孩,快放开我!”渡源葉急急打断。 “我只比你小两岁,才不是什么小屁孩!”那位五条少爷气呼呼道。 “你就是小屁孩,快放开我!” “我不放,除非你答应嫁给我!” “什么跟什么啊。你才几岁?我不嫁你,我是一个男孩。” “你不是——”五条话还未说完就被挣脱出一只手的渡源葉捂住嘴巴,“唔唔唔……” “你这小屁孩怎么那么讨人厌?你再这样我就永远不理你了。”渡源葉恶狠狠道。 五条委屈地眨巴眨巴眼睛。 “不可以说我不是男孩,听到没有?”渡源葉凑近他小声道。 五条眨了眨眼,点点头,渡源葉放开捂着他嘴的手。 “我要娶渡源葉唔唔唔——!” 他再次被渡源葉捂上了嘴,周围聚过来的人很多,其中站着一位黑发小少年,他黑色的头发翘起,海胆似的,正面无表情,老成得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隐约透着几分可爱。 “禅院,快帮我把他扒拉开!”渡源葉对这位小禅院求助道,他们显然早就相识。 “好。”小禅院走近他们。 “唔唔唔!”五条丝毫不放手,固执极了。 一旁的家仆也涌上来,尝试让五条放手。 “我不管,我就要娶渡源葉!” “小屁孩,说什么呢,快放开我!”渡源葉气恼得双颊通红。 也不知这位五条小少爷怎么如此倔强,抱着女扮男装的渡源葉就不肯撒手。 也许渡源葉是上辈子欠了他什么吧? “放手,五条。”小禅院卖力拉开五条,一张小脸气鼓鼓嘟起。 “你别扒拉我,禅院!”五条也气乎乎道。 “五条少爷,这是渡源家的少爷,他是个男孩,不能嫁您啊!”一旁的人苦口婆心劝道。 “我不管,我就要娶他!” “五条少爷,渡源少爷快被您抱得喘不过气来了,您快松手!” “五条少爷,快松手啊,渡源少爷要晕过去了!” “五条少爷——!” -------------------- 作者有话要说:渡源篇结束啦:D 第124章 歉 神明渡源的灵魂被剥离后,其实她的躯壳里还留存有一抹意识。 是的,这也意味着她其实在那之后能感知到外界的很多东西,五感俱在。不过,这抹意识并没有留在她的这具躯壳里很久。 “你很在意那个叫五条的术师?”两面宿傩晃弄着手中酒杯,慵懒道。 和室里只有他,以及躺在床褥上的神明渡源。 距离人们将神明渡源的尸身献给两面宿傩已过去了三日,在这三日,他难得按照规矩挑选了服侍神明的侍女将衣襟尽被血染的渡源好好打理了一番,让这位跌下神坛的落魄神明仍旧一如从前那般光鲜亮丽。 神明渡源没了呼吸,也不能再回应两面宿傩的问话,但是他并没有什么所谓,并且他知道她还有一抹意识尚留在躯壳之中。 他已派不少人与咒灵去寻她的灵魂,他相信她总是会回来的,他并不急于这一时,而且他此生漫长,有大把的时刻可以用来等待她的归来。 两面宿傩其实很不愉快,因为他觉得神明渡源的结局不该如此,她的死亡该是他带给她的才对。 他不紧不慢地握着手中的酒杯站起身走到神明渡源身侧不远处,靠着门墙俯视着她,酒杯里的酒水平静无波。 阳光透过木窗落在她的身上,将她整个人照亮,像是试图在温暖她一般,白光之下神之不可亵渎的清冷感甚为强烈。那双不爱笑的朱唇此刻更加是没有了任何的笑意,极为冷然。 以便她安眠,她那头黑色的长卷发未像寻常那般被盘成一个精致的发型,只披散着,随意而不杂乱。 从头至脚,无一不整洁,看得出来有被人精心照料。 他就这样盯着她,最后视线落在她眉心的朱砂痣上。 “三日了,还没有任何人来寻你。”两面宿傩故意似的说到。 “你看,你救过那么多的人,耗尽心力保护他们,到头来有谁在意过你的生死?” “你为世人殚精竭虑,但你可曾为你自己考虑过?救活那么多人,违背生死的规则,就不怕这个世界向你索取更多的东西?” 而后,两面宿傩又低笑一声。 “想来你也不怕。”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敛了笑。 “你即为神明,不好好做你的神明,来到这个世上做什么?”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和室里沉寂无比,只有从木窗里吹入的微风拨弄着神明渡源的黑发。 被剥夺灵魂的她已然无法给他任何的回应。 “你是为五条而来的吧。” 他再次开口道,外间的风在那刻停了,像是被说中心事的女孩安静了下来。 “五条啊……”两面宿傩一双赤眸里的眸光沉了下来,“不如我将他抓来,当着你的面杀了他?” 一切都安静无声,两面宿傩低视着手中酒杯不疾不徐地转弄着它,酒水轻晃,他倒是颇为闲情逸致。 而后,他饮尽杯中酒水,侧手松开手中酒杯,极为随意。 小巧精致的酒杯砸在地上,噼啪一声碎裂开来,杯中残留的酒水也溅了出来,染湿了干净的榻榻米,酒水与碎片混杂,只在顷刻间,曾被爱不释手的它被抛弃,被毁灭,染得满身脏污。 “你不是有求必应的神明吗?现在,我向你祈愿。” 他跨过碎片一步一步走近神明渡源。 “神明渡源,我要你成为我的禁.脔。” 随后,落在地上的不仅是酒杯。 外间又吹起了风,凉风在房前停下了脚步,关上了半合的木窗,将屋内的一切都关在了里面,随着风而来的是雨,雨一颗接着一颗落下,随后越来越多,似盛在玉盆中的水一股脑儿地被倾倒而出。 天地昏暗,雨下得极大,冷风卷地哀嚎一般,树上的枝叶花瓣尽数被打落在地,跌在泥浆里染得满身都是污垢。 也不知为何,这天气出奇得差,像是在为谁痛哭一般,要将平生的眼泪全部流干。 渡源的意识停了十日,似乎在等着谁,可她到底在等谁?她所等待的人又为何又不肯出现? 她就这样一日一日地等着,无望而痛苦。 期待与日俱减,绝望与日俱增。令人遗憾,她所想要见到的人也许她这一辈子都等不到了。 在第十日,那抹意识彻底陷入绝望,也许她再多等一等,待到第十二日时,说不定一切都会发生一些细微的变化,但她没有,她选择了自毁消亡,化作这世间的一切。 凉风细雨是她,落花枯叶是她,压制着世间诅咒的亦是她,它们皆是她,却也都不是她。 即使是绝望地离开,却也没有撒手一切,仍旧耗尽自己所有庇佑苍生,然而那位名叫花晓院寻子的女孩一刀落下,窃走了神明渡源的心脏,也破开了压制着世间诅咒的力量的束缚。 花晓院寻子食尽了神明渡源的心脏,夺取了她的力量,失去真正心脏的渡源再也无法回到那具容器里。 没有合适的容器,无法举行造神仪式,世间再无神明渡源,诅咒不再受束缚,兜兜转转,一切仿佛又回到了神明渡源未降临前的模样。 乱世再起,人们开始怀念那位名叫渡源的神明,但不再有任何的神明回应这世间任何的祈愿,于是人们又着眼于那名叫渡源氏的咒术家族。 五条悟原以为自己会以五条的视角看那过往发生的一切,但让人略有意外的是他竟以渡源的视角旁观一切。 他恍若一抹意识游魂守在神明渡源的身旁,所见皆是她所经历的一切,从细雨微微,白衣少年扶起神像那刻,一直到最后,淅沥小雨中神明渡源的身体逐渐透明,化作细沙随风消散。 从神明渡源降世的那刻起,降下福祉、违背世间法则的她结局早已注定,她每一步走向的不是属于她的美好未来,而是早已等待着她的毁灭。 她也许很早前就明白了这一点。 五条悟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像一位观影者看那与白桜面容极为相似的女孩一步一步走向毁灭。无力感少有地出现在五条悟的身上,随着神明渡源的消逝,五条悟四周的场景逐渐崩塌,最后天地无一物,一片空白。 他似乎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他很快察觉自己怀中抱着的白桜不知了去向,面无表情当即破了这个空间。 空间崩塌,像碎掉的镜子,化作碎片一片一片地往下落。碎裂的空间中,他找到了白桜。 她就安静地躺在那里,恍惚间五条悟不免又想到了那位五条强撑着走进那间和室里瞧见的神明渡源时的场景。 古旧的和室里,神明渡源躺在床褥之上,层层华丽的锦服披散开来,就像开败的花耷拉着花瓣,清冷而艳丽,带着几分悲凉。 这样画面深刻于五条悟的心里,他快步向白桜走去,弯下腰将她抱了自己的怀里,见她呼吸平稳,他悬着的心才就此放下。 他抱紧了她,亲昵而又带着久别重逢里那若有似无的怅然。 他的白桜还在。 外头阳光灿烂,清风拂面,鸟鸣叽喳,春光正好,然而屋内极为沉寂。 我眼前的这位白衣少年已阖眼长眠。 他手中紧紧握着一样东西,在他的呼吸逐渐弱了下去直至没有时,他的手失力松开,我这才看清那是什么。 那是一个御守,御守上绣有渡源二字。这是神明渡源在春日祭上赠予他的东西,没想到他一直保留着。 我走近了他几步,瞧见了他眼角微湿。 是哭了吗? 我在心里问到。 眼前少年的面容同悟极为相似,我原想为他拭去眼角的泪水,但又反应过来我触碰不到任何的东西,在这里我只是一个旁观者。 “别哭了,你们下一世就能再遇到了。” 我如此说到,却觉得这句话听起来不像是安慰人的话。 我噤了声在他的身旁坐下,许久,我在心里叹口气。 “渡源离世前该为你降下一个诅咒,诅咒你将她永远遗忘,这样也许你就能活很久了,那位禅院也是。” 我的目光从光影暗淡的和室内穿出,最后落在枝头上那只正欢快鸣叫的小鸟上。 “不过这种做法也挺残忍的。” 我淡声说着,不知为何红了眼圈。 “五条,其实渡源很喜欢你,喜欢到对你束手无策的地步。” “那天,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在看见她的第一眼时就明白了,她对你心动了,一双眼睛既想要多看看你,却又不敢长久地放在你的身上,即期望能与你长久待在一起,却又也不敢与你长久待在一起,矛盾而无措,生怕被人得知她的这份心情似的。” “其实,她对你的心情许是——希望你能与一个她爱你比你爱她更多的人在一起,这种心情好复杂,我也不太能明白,只是单纯觉得这会是她的想法。” “你想知道一些关于你与她的下一世的故事吗?……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下一世,你一见到她就抱着她不肯松手,嚷嚷着要娶她,因为太过用力抱着,都让她晕过去了,你说你气不气人,在她十二岁的生日宴上将她弄晕,害她后来躲了你好久。” “后来的故事……得你自己去经历了,全说给你听其实挺没意思的,不过,即使转世轮回了,她在见到你的第一眼时仍旧再次喜欢上你了。” “听到这个你会开心一点吗?不开心也没关系,她喜欢你,你可以选择不喜欢她。” “但是……你好像也是个固执又倔强的笨蛋。”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说着话,不由想到他与神明渡源的躯壳同住同眠的时候,向来热闹的他变得安静寡言,好似现在。 我盯着他那双薄如蝉翼的白眼睫看了很久。 “满园春色正浓,出去看一看吧。” 我如此说着,瞧见外头枝头上的小鸟不知何时多了一只,两只小鸟相依偎着十分可爱,叽叽喳喳不知正兴致盎然地说着什么。 我张了张嘴,半晌,轻声道:“对不起,五条。” 这份道歉能否传达给他? 我不知道,但我希望着这句话能穿过时间的长河传给他。 和室的门被打开,春光落进孤冷的和室内。来人了,是五条家的家臣们。 惊呼声起,哀哭声随之,人群拢向他,将他团团围住,驱走了他身旁的冷意。 我再一次凝望着他,最后站起身逆着人流离开。 --------------------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陆续醒来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仙度瑞拉小姐 6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5章 山一 “渡源大人什么时候醒来呢?” 身体庞大的狸狸子将自己的身形缩小成普通猫咪的大小,趴在白桜的身侧奶里奶气道。 “别急,就让她稍微休息一下吧。”山一为白桜拢了拢被褥,轻声道,而后,她站起身又对狸狸子道,“你守在这里。” 狸狸子点点头,山一见此轻手轻脚地走出和室,进了隔壁的一间和室里,这间和室里是已经从那场梦里醒来的大家。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像是还未缓过神来。虽然时间才不过是流逝了半个小时,但这半个小时他们都以旁观者的身份见证了某个人的一生。 纵使不是他们的一生,但到底还是受到了这些过去的人的影响。 十人里,熊猫是最先醒来的。 也不知道这场过往的故事是如何分配角色的,熊猫抽中了一只咒灵的视角。 那咒灵是在两面宿傩的手下做事,因为在神明渡源的身体被献给两面宿傩之后,它不忍见神明渡源受苦受难,想要将她带走,但无奈被两面宿傩发现,也就因此而被祓除。 这只咒灵的存在感很弱,弱到连一个正经的名字熊猫都不知道,但同时它也算是那乱世中无数个像它一般的普通的生灵的缩影。 第二个醒来的是吉野顺平。 他是那位五条少爷的侍从平三,受尽折磨,最后死于那位花晓院寻子之手。 虽然那位花晓院寻子与现在的花晓院寻子是两个人,但是亲眼目睹平三的苦难的吉野顺平暂时无法以平常心看待眼前的这位花晓院寻子,他想,如果有谁也像他这般看见那名叫平三的小孩是如何死去的,大多数的人会像他现在这样。 吉野顺平见过人心之恶,但未曾想到过一个人可以恶毒到那般地步。 平三与那位花晓院寻子无冤无仇,最后却被折磨得面目全非,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因为那位花晓院寻子不想要狐冢氏救活他,死后他还被扔到了许多的地方。 他平生从未犯过什么大的过错,只是在努力活着,却落得个如此结局,吉野顺平心里憋了一股气。 第三个醒来的是狗卷棘。 有趣的是,他的视角是与那位花晓院寻子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女明子。 明子为那位花晓院寻子做了许多的事,尽心竭力,几乎奉献了自己的所有,可她没想到的是她的寻子小姐最后会让她背锅。 她猜到自己的寻子小姐会找一个人来背锅,但没想到那个人会是自己。 她的寻子小姐为了嫁给那位五条踩着许多的人的命,这其中包括她,这实属意外。 明子在最后才醒悟过来,原来自己对于花晓院寻子来说什么都不是,贱命一条,没了利用价值便需要去死。 明子悲愤而死,死后因那位花晓院寻子的一句“这样的恶人该千刀万剐”,尸身也算不上完好,最后被丢弃在乱葬岗,无人掩埋。 旁观着这一切的狗卷棘将这一切都纳入眼里。 第四位醒来的是花晓院寻子。 她之视角便是那位花晓院寻子的视角,旁观完一切的她在心里可惜着那位花晓院寻子在两面宿傩指明要见她的时候应该避而不见,随便外面死去多少的人,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她可惜着那位花晓院寻子没能活太久,想着若那位花晓院寻子能活到最后,待两面宿傩一死,那近乎半神的她岂不是在许多方面都可以为所欲为? 她如此想着,一醒来身旁就守着山一与那只大山狸,让她无法做任何的事。 第五位醒来的是伏黑惠。 是的,是伏黑惠。 神明渡源每一次对禅院的亲近让伏黑惠不免想到白桜和他,他时而高兴,时而难过,在瞧见渡源的最后结局,悲潮扑向他的整个人。 他能明白为什么那位禅院会走到那最后的一步,若换做了他,他也会做出那样的事。 他们有很多的相似之处,不仅仅是在外貌上。 那位禅院对神明渡源所说的许多的话,何尝不是伏黑惠所想要对白桜所说的话? 在看到禅院与渡源的婚礼时,他在心里期望着那场婚礼能够成功举行,但他也足够清楚,那位五条不会眼睁睁见神明渡源嫁给那位禅院。那位五条对神明渡源就如现在的五条悟对白桜一样,他不会就这样看着她走向其他人。 神明渡源与那位禅院没能成功举行婚礼,后来的渡源葉与后来的禅院也没能成功举行婚礼,再而是白桜与他,渡源家的那场婚礼终究也没有举行。 当初伏黑惠曾问过那位带着狐狸面具的少年——“渡源葉的执念真的是与禅院在一起吗”,少年没有回答他。 渡源葉的执念不是与禅院在一起,神明渡源也是如此。 神明渡源在最后对禅院说,她下辈子再嫁给他,可下辈子的他们最后也没能在一起,甚至渡源葉的身体化为了诅咒,庇佑渡源氏直至如今。 为什么那位少年会对他说举行那场婚礼仪式对他来说只有好处? 伏黑惠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猜想,这个猜想让他整个人一滞,长久,他轻呼出一口气,叹气似的,陷入彻底的沉默。 第六位醒来的是五条,此刻他正面无表情坐在那里,面朝着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是以两面宿傩的视角经历整个故事,两面宿傩所做的一切丝毫不出乎他的意料,本就不喜欢两面宿傩的他对两面宿傩更加生不出一丁点的好感。 此刻他背后隐隐发凉,这抹视线他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他也清楚视线的主人所想要看的究竟是谁。 他在结束了两面宿傩的视角后看到了神明渡源的消逝,也看到了那位禅院与五条的离开,最后他的视角落在一位听说书人说着过去的少年身上。 说书人口中的故事半真半假,神明渡源的功绩不被人所乐意知晓,而她的情感经历被人津津乐道,人们逐渐将她逐渐化□□情故事里的一个附属品,遗忘也许只是时间的问题。 神明渡源的结局不该是这样的,可应该是怎样的呢?虎杖悠仁也说不明白,只是他觉得至少该让一个善良的神明好好地活着。 可是在追求平衡的咒术界里,神明渡源曾救起过无数本该死去的人,一次又一次地违背世界的法则,天平倾斜下世界又会向她收取怎样的报酬? 生命之价值,可言之轻,也可言之重。 即使是神明,也不得不付出代价,无论这个代价或轻或重,随着一次又一次地积攒,危墙一般,终究会有一天倒塌。 神明渡源会意料到自己的结局吗? 虎杖悠仁不知道,只是他也不由为她难过。 她的结局也许不是正确的死亡,但或许是她给自己选择的死亡。 她最后是报以什么样的心情离开的? 虎杖悠仁也不知道,只觉自己心情沉重。虽然这不是他的人生,但他也会为拥有这样的人生的她而难过。 钉崎野蔷薇与禅院真希是后来醒来的,她们所看到的视角是最能体会到神明之强大的视角。 乱世之中,许多的人皆如浮萍,轻易就能被风雨击沉。 人因苦难而生出希冀,希冀得到满足后又逐渐生出贪婪,忘却过往的苦难开始怠懒,而后因不知满足做出无数伤人之事,愈演愈烈,最后伤己伤彼。 一时间,和室内的大家心思各异,都有着自己的感慨。 其实按照顺序来说,白桜该是醒来了,但因为五条悟有查看她的状态,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大家也就没有太过担心,由着她在隔壁和室里休息。 山一向众人解释了这座山里的符阵,这是神明渡源留给山一用来保护她的东西。 神明渡源给了山一一个祝福——长生不老。 只要山一想,她就可以活很久很久,永远年轻貌美,不过这只限于山一待在这个地方。 神明渡源离开后,她的力量流向了许多的地方,化为世间万物,残留在山一身上的力量也没有多少,又因着山一曾为了寻找神明渡源回来的办法,也就是造神仪式的内容,付出了许多,差点将自己的性命搭上了,所以才会有后来的——她将永远长生不老,但仅限于在这个地方,一旦踏出这个地方,她将会死。 狸狸子也就因此守在她的身旁,陪她度过这个漫长的岁月。 说到狸狸子,它为了报答渡源对它的救命之恩,曾在击败两面宿傩的战斗中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过。 它是猫妖,有九条命,如今还剩下三条,昨夜它用术式将自己的两条命送给了白桜,后来因为五条悟赶来,记得要绕着五条走的它虽然没能与白桜说上话,但心里还是很高兴,兴冲冲地回来将这件事炫耀似的说给了山一听。 神明渡源曾救过狸狸子两次,狸狸子还以她两条性命。 而山一,千百年来也已学会了一些术式,虽然不是多么强大,但在她学会的术式里,她可以做到自由改变自己外貌的年龄。 有时她会以年轻貌美的女人出现,有时又会以白发苍苍的老人的样貌出现,不过她已经很久都保持着自己老人的模样了。 山一其实不追求长生,她很享受时间的流逝,之所以会耐下性子一直活到现在,说到底还是为了神明渡源。 毕竟……她是神明渡源的母亲。 她想要再看一看小渡源,想从茫茫人海中找到她,想知道她现在还活得好不好,人生是否得意,是否有许多的人都爱着她。 其实,她最想要的是抱一抱她的小渡源,轻声对她说一句——“欢迎回来”。 她想要告诉渡源,这个世界有着许多美好的东西,一个人的人生可以有很多的可能性,可以稍微停下匆忙的脚步享受片刻的安宁,至少……人是可以为自己活着。 她有许多的想要告诉小渡源的东西,于是她熬过这千百年,等待着小渡源再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在那久远的记忆里,她仍旧记得那天,她的小渡源安静地坐在轮椅上,身体逐渐透明,穿堂冷风吹散着她如沙而凝的身体。 细雨下,哀哭声中,不知是雨落在了她的眼角,还是她感知到了这苍凉结局后也忍不住哀泣。 许多的人都在哭,但山一没有,只透过憧憧人影一声不吭地看着她,而后,山一浅淡一笑。 “我会在原来的地方等你。” 这是山一对神明渡源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其实有怕渡源不肯再次回到这个世界,但是她想到她的小渡源不是个会违背承诺的孩子,而渡源曾答应过山一,她会回来的。 山一其实曾派狸狸子去找过渡源,但是在山一差点被某位额头上有条缝合线的咒术师祓除后,狸狸子便没有再离开过山一。 如今,山一已快记不清距离神明渡源离开之日究竟过了多久,不管是过了多久,她终于在今日见到了她的小渡源,心里尤为高兴,昨日还特地扮作老人的模样跑到小渡源的面前刷自己的存在感,迫不及待地与她一见。 而今天,想去找白桜的山一发现不知为何这里突然多了许多外来的咒灵,像是在被谁领导一般,颇为有计划地攻击人,不过因为神明渡源曾在山一所待的这座山里设下过符阵,山一也就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山中咒力波动,山一原以为是领导着咒灵的人出现了,结果没想到会是白桜他们,略有意外的山一也就顺势让他们回顾那不为许多人所知的过往。 为免自己忘记渡源的长相,山一其实也会时不时选择重启过往,看看那些过去,她不想要看到神明渡源的离开,所以常会在神明渡源消逝前强迫自己醒来。 即使是她,也会选择回避,回避神明渡源的离开。 谁又愿意一次次目睹自己的亲人离开自己呢? 至少山一不愿意。 山一一直以母亲的身份爱着渡源,许是想偿还渡源曾救起这里所有人的恩情,又许是想要感谢渡源在那个时代给予了她的妹妹以及她一个好的结局,又或者,她是将自己所有离经叛道的追求都寄托在渡源的身上,从而想要渡源得到一个好的未来,不管是因为什么,她将渡源视如己出,从未变过,即使这份爱意不为他人所知。 “您竟然活了那么久吗?” 在山一说清自己的身份后,吉野顺平惊讶道。 他在之前也见过活了很久的人,其中让他尤为深刻的那便是松溪沙耶,岁月在她的身上无情地留下痕迹,她就像一棵生长了很久的大树,苍老而沉寂,没有任何的活力,除了在她错愕地对着白桜的背影唤出——“渡源家主”的那一刻,她像重新以人的身份活了过来,再次有了人的情绪,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吉野顺平无法理解太多,但是他在其中看到了期待与惊惶,她就像是见到了久别的故人。 在白桜因声回眸,她浑浊的双眼在顷刻间变得清亮,然而,在白桜露出疑惑的神情后再次回归沉寂。 松溪织耶的苍老给人一种沉重之感,像有一颗巨石压在人的心间,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而眼前的山一,她的衰老带着一种洒脱,眉眼和善,你不会因为她的年岁增长而觉得她不再美丽,反而会觉得眼前的她仍旧是个美人,一如她年轻的时候。 是时间善待了山一? 不,是她接纳了甚至享受着时间的流逝。 “虽然活了那么久,但婆婆你还是一位大美人诶。”虎杖悠仁夸道。 山一展颜:“那可不,我年轻的时候可是这儿出了名的大美人呢!” 这自信简直和五条老师如出一辙。钉崎野蔷薇在心里暗想道。等等,她是不是可以猜测一下,那位神明渡源就是喜欢这种性格的人?白桜也是……? “你是五条悟?”山一看向五条悟。 “是的。” “你和白桜是——?” “嗯。”五条悟很快应道。 山一随即作深沉状:“你多少岁了?” “二十八。” “二十八?”山一一顿,问向一侧的伏黑惠,“你多少岁来着?” “十五岁,白桜今年十六岁。”猜测山一是想知道白桜的年龄的伏黑惠如此说到。 山一默了默,小声嘀咕着“果然”,而后她再次看向五条悟。 “你很出名,我在很久之前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人们对你褒贬不一,不管是什么样的评价,终究是他人的言论与感受,你的好与坏白桜自己心里许是最清楚的,她既然选择了你,你就别辜负了她,未来会是何种模样,到底还是你们自己去创造。” 山一认真说着,末尾又再次说了一句。 “别辜负了她。” 她似乎还有未尽之意,但止住了话语。 “我明白。” 五条悟难得语气认真地回道。 他没有说任何的长篇大论来证明自己,十分简洁。 一个人的真心其实并不需要用许多的誓言去证明,他的所作所为早已会默声说明一切。 五条悟对白桜不仅仅是喜欢,并且他乐意为此付出。 许多的人早已明白这一点,花晓院寻子也看出来了。 她心里溢出不满,混杂着对从前那段过去的不甘,低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脸上表情,双拳紧握。 “你叫花晓院寻子?”山一对她开口。 “是的。”花晓院寻子抬头笑应。 “诅咒伤害不了你吧?” “是的。” “这是个很特殊的体质,但是咒术界里正常人很少,处处充满危险,出于安全考虑,我建议你尽量少与高层接触。”山一也如白桜一般告诫着花晓院寻子。 安全考虑? 花晓院寻子心里疑惑。 这意思像是在说高层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来,花晓院寻子在心里吐槽着。 之前大家都不想要她进入咒术界,得亏了高层她才能入学高专。而且,她的体质如此特殊,高层怎么会害她?要害她的话不早就动手了吗? 况且可是没有诅咒能够伤害到她的诶,人的话,当今社会下谁能轻易伤害得了她啊。 还有,那位两面宿傩不是可以被虎杖压制住吗?她的老师还是五条悟,咒术界最强,也不可能让谁伤害到作为他的学生的她吧? 如此想着,花晓院寻子并不过多在意山一的告诫。 摆出一副自己好像什么都知道的姿态,不过是在杞人忧天。 她在心里这样说着山一。 察觉到她那细微轻慢的山一并未再往下说下去,只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第126章 顺势 青木松子此刻十分害怕,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 她的眼前是一只有着一张巨嘴的怪物,它十分丑陋,尖牙上挂着黏稠的带着腥味的血液。 此刻,这只形态怪异的怪物正一步一步靠近年幼的松子,松子因太过恐惧而脚软,只能眼睁睁见它逐渐走近自己。 昨夜,松子睡到一半忽然从甜梦中醒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当即就被房间里的东西吓懵在原地。 无数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不大不小的和室里挤满了怪物,密密麻麻,让人不由起一身鸡皮疙瘩。 被吓到的松子甚至将惊叫声都哽在了喉咙口,而后,她被捂嘴带走。 被那些怪物带走的她亲眼目睹了这些怪物又是如何有条不紊地夺走一条又一条的生命,无论那些人如何哀泣求饶,它们丝毫不会手下留情,极其残忍。 许多的人都死了,被彻底吓到的松子连哭泣都被她遗忘,愣在原地没有任何的动作。 怪物向她扑来,她还未来得及闭上眼就见它被一束光柱迅速冲毁,而后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谁提拎了起来,正飞悬在半空中。 松子呆愣地抬头看向拎着自己的那人——熙光下,白发青年的侧颜甚是姣好,一双苍蓝眼眸里平静无波。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侧头看向她,扬起嘴角。 “在害怕?” 他的声音华丽而贵气,十分好听,奇妙地抚平了松子心中的惧意。 松子好像隐约明白了为什么渡源姐姐喜欢的人会是他。 “我不怕了。” 松子小声道。 她的话音刚一落下,四周无数只怪物全都被五条悟祓除干净。还未等松子缓过神来,又有新的一批怪物再次出现,刚一出现又一次消失殆尽。 那些怪物像是受了谁的指派似的,消失后又再次出现,像是摆明了就是来送死的,每一次都声势浩大。 松子不敢有任何的动作去打扰五条悟,虽然他看起来很轻松。 不知是第几轮,松子瞧见一只体型极大的像是很多部件拼合在一起的肉.球怪物正缓步靠近着他们。 这只怪物走动着,发出黏黏哒哒的声音,将所过之处的所有尸骸都吞进它的身体里,它因此而逐渐庞大,腥臭而可怖。 如果五条悟再像之前那样攻击,被卷进那只咒灵身体里的人类的躯体也会被摧毁。 不过很明显,五条悟并不为此苦恼。 先前,似乎是有咒灵想要闯入山一的住所,在外间传来巨响后五条悟察觉到不远处存在着大量的咒灵,于是他让所有人留下,在特地嘱咐守好白桜后就独自出了府宅。 五条悟离开没一会儿,不会阻拦人类进入的宅院里就跑进来了几个小孩,他们闯到山一等人的面前,容不得众人从惊疑中反应过来,就眼神空洞地将怀中东西打开抛掷在地,白色雾气顷刻间冲出。 这似乎是有极强催眠效果的东西,瞬间充满了整间和室,众人很快无力昏厥,身上带着刀的花晓院寻子当即咬牙抽刀划破了自己的左手手臂。 痛觉让她勉强保持意识,而后她翻找着那些孩子的衣服口袋,很快就如愿在其中一位的身上找到了一个小盒子。 她急急打开它,没有任何犹豫地迅速将盒内的一颗白色药丸吞咽入腹,困意与无力感渐消,她没有丝毫停顿地站起身推门走出和室直往隔壁而去。 她拉开了隔壁和室的房门,跨过同样倒在地上的几个孩子,快步走近还未苏醒过来的白桜。 而后,她跪坐在白桜的身侧,两手握着一把小刀的刀柄举起直直往白桜心脏处刺去。 我握住了那把即将刺入我的心脏的小刀刀柄,睁开了眼。 眼前的花晓院寻子明显惊愕。 我目光平静地与她对上视线,没有说话。 她随即使力仍旧想要刺下,我稍一转手便将她手中的小刀夺走。 虽然我的力气不足,但是在如此短的距离内夺走她手中的小刀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她不可置信地跌坐在地,我坐起身,她又不发一语地扑向我,想要夺刀,但很显然,她的身手并不好,没两下就对我束手无策。 最后,她被我钳制住不再有任何的动作,只愤恨地看着我。 “你恨我?”我问到。 “是又如何?““我并没有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这和我想要你去死有什么关系?”她眼里充满了厌恶,“你凭什么活得很好啊?千百年前就是因为你,我才落得个如此凄惨的下场!要不是你,花晓院寻子早就能和五条在一起了。” 我一挑眉,浅声反问:“因为我?” “就是因为你!”她急急说道,“我原本一直顺畅的人生就是因为你的出现开始走了下坡路,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所以你想让我去死?” 对于她的话语其实我心里并没有多生气。 “为什么不可以?”她反问。 “你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吗?” “杀人而已。”她说得轻描淡写,昂着头,“对于我来说这没什么做不到的。” “杀人而已?” 我浅声重复,她警惕地看着我,眉头紧锁。 “凭你也能杀了我?”我道。 “我为什么不可以?”她怒极出声,瞪眼看我。 “你拿什么跟我斗?” 她一时语塞,挣扎着想要脱离我的钳制,然而无果,连从我手里夺回那把小刀都做不到。 “有人告诉了你这把刀能够伤我吧?那人是谁?”我道。 她一顿,闭着嘴巴没应声。 “我建议你还是乖乖说出来比较好。” 她仍旧没有说话,像是故意不应答,只怒视着我。 “如果你想要体验一些折磨人的审讯手段,你大可以继续保持沉默。” 她略有迟疑,仍旧不作声。 “刮皮割肉,抽筋折骨或者……”我抬起握刀的那只手,视线掠过刀刃散着寒光的小刀。 “你想做什么?!”她整个人作势往后一缩,急急撇开脸,像是想护住自己的脸。 “别怕,毁容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不过——人彘这个词你听说过吗?” 和室里的光影暗淡,我浅浅一笑,而她瞪大了双眼。 “别那么不可置信,大多数情况下我还是愿意与人和善相处的。” “你……你是不可能伤害得了我的!我可是深受高层青睐!”她壮胆似的大呼出声,声音里带了颤意。 “深受高层青睐?你有想过今日你若伤了我之后会是什么下场吗?” 她若伤了我,无论我是否死亡,不谈其他人会怎么样,高层都有了制裁她的最好借口,以她所拥有的体质,她也不是不可能被迫成为下一个用来装纳两面宿傩的手指或是其他诅咒的容器。 真到了这一步,她之后的人生将会很惨。 引导着花晓院寻子做出这种事的人用心何其险恶,不仅想要我死,也想要她死,更不顾这其中会波及多少人。 “不需要你操心。”她仍旧嘴硬道。 “别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 “别摆出自己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难道我不会为我自己打算?我不蠢。” “嗯,你很聪明,聪明到都没意识到自己拿走的是一把仿造的刀。” “你什么意思?” “谁会将能够伤害到自己的东西放在所有人都能轻易拿到的地方?” 花晓院寻子张了张嘴,横眉道:“你在算计我!” “我可没功夫算计你。”我敛了笑意,“别妄想高层真能护得住你,纵使你的体质再多么特殊,可别忘了我是谁。” 她嘴角下撇,怒意与不甘未散,但很显然已经有了不少惧怕之意。 “我,渡源白桜,可不仅是渡源家的家主,还是四部的家主,我若真想做什么,谁也阻拦不了我,高层?钱权是他们所追求的,死亡是他们所惧怕的,巧了,我一样也不在乎,你觉得我真的会将他们这群人放在眼里?” 被我直直盯着,她的气势肉眼可见地弱了下去,沉默着,我面无表情地松开她。 “将你送进咒术高专的人有告诉过你渡源氏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吗?” 我的声音放柔和了许多,在她怯然的眼神中抬手轻力拂去遮挡在她眼前的乱发,别到她的耳后。 “是一群疯子哦。” 我轻笑了两声。 “我是被一群疯子养大的人,不巧,也姓渡源。” 她拍开我拂去她乱发的手,双目瞪得极大,身体往后倾,一副极想要远离我的反应。 “在害怕?”我温声问到,故作疑惑,“你连杀人都不怕,现在是在怕什么?莫非——你是在怕我?” 我作寻思状,微歪头眨了眨眼,面似不解,身子稍向前一倾,她惊叫一声。 “别靠近我!”她惊呼道。 见她如此,我收敛了许多,恢复常态。 “我不是说了吗?大多数情况下我还是愿意与人和善相处的。” 如此说着,我站起身,再次面无表情,俯视着不知因何被吓到的她。 “我的耐心有限,最后再问你一次,是谁告诉你这把刀能够伤我的?” “吹石若月,是她!是她告诉我的!”她终于松口,急声道,而后声音弱了不少,“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别把我变成人彘。” “当然不会。”我莞尔笑道,“我可是很珍惜同学之情的哦,寻子。” 她咬着下唇,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 作者有话要说:白桜的本性暴露(x) 第127章 风雪起 “家主大人,山下小镇里出现了很多诅咒,情况有些不妙。” 和室的门外出现一道熟悉的女声,语气严肃。 向我坦诚完一切的花晓院寻子一顿,愕然地瞧着我。 “我知道了。”我回道。 话音刚落,花晓院寻子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我。 “那些人是从什么时候就在的?” 我没兴趣对她有问必答,抬脚欲离开。 “我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对吧?”她急急问道,伸手扯住我的裙角。 我停了下来,与她对上视线,她讪讪抽回手,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气球。 “我承认了,我斗不过你,输得一塌糊涂。” “我从未将你看作是敌人,做我的对手你还不够格。” 如此说到。我不再看她,快步走向房门,刚想拉开房门,但我还是在门口停了下来,转头再次看向她。 颓然的光透过木窗照在她的身前,她无力地坐在榻榻米上,身影陷在黑暗之中。 “你才十几岁,还有大把的时间去创造属于你的好未来。别总是认为谁都在和你竞争,大多数人都只不过是在努力过好自己活着的每一天,无意于将精力投入于无聊的争斗之中。” 她抬头愣愣地看向我。 “我说的这些话你大可当作过眼云烟,听与不听都是你自己的事。我的耐心有限,以后别再来打扰我。” 说完这些,我彻底不再看她,拉开和室的房门,走了出去。 门外守着的是松溪华与狸狸子,还有三位术师,他们皆同我打了招呼。 “渡源大人,虽然已经有五条大人祓除诅咒,但还是有不少人受伤甚至是死亡。”松溪华对我说到。 “这……那些人究竟想要做什么?”野蔷薇揉着头从隔壁和室里走出来道,她身后跟着山一他们。 人群中,黑发少年走了出来,是伏黑。他的视线落在我还未收起来的小刀上,而后他目光寂寂地看着我:“没受伤吧?” 庭中白雪簌簌而下,寒风凛冽。他站在幽暗长廊中长睫微垂,眼眸宁和沉寂。 从那场梦中醒来的我说不清自己这会儿是什么样的心情,我不仅旁观了那位五条的一生,也继承了神明渡源的零碎记忆,虽不完整,但在这零碎记忆中也瞧见了那位禅院的身影。 我的脑海里不可避免地出现那位禅院曾对渡源说过的话语—— “渡源大人,我喜欢着您,在您还未化作人身之时,我就喜欢您了。” “没有您的未来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如果您不在了,我也不会活得很久。” 悲潮涌来,纵使那位禅院是那位禅院,伏黑是伏黑,可是面对着如此相似甚至是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我一时无法完全压下心中无名的难过。 那位禅院离开时,五条正巧去寻他,拥有五条的视角的我看到了禅院的离开。 朵朵红花绽放于榻榻米上,偶有几朵落在他的手臂上,铺满了他的两双手,花瓣散落一地,夕阳余晖颓唐地盖在他的身上,也笼罩于他身侧立着的一具小神像上。 落日的残光为神像镀了一层金边,没有任何面容的神像仍有神明的圣洁清冷,干净而不可亵渎。 少年阖着眼,陷入了彻底的长眠。 神像的真正主人本可为世人带来新生,驱走一切痛苦与遗憾,然而神像却瞧着少年他抱憾而终,沉眠于它的身侧,此景可谓是讽刺而裹挟着无边的叹息。 追随着那位如沙散去的神明渡源的脚步,少年他也离开了,像碎掉的琉璃,破裂的蝉翼,满地徒然,惊心刺目。 无论是在夕阳余晖中逝去的禅院,还是在灿烂春景中离去的五条,又或是在冷风细雨中消亡的渡源,他们的离去都盈满了无尽的憾意。 如花的光阴留不住,韶华正好的人也留不住,是人的意难平,也是时代的哀泣。 好半天,我才平静出声。 “没有的,伏黑。” 我浅笑道。 他轻“嗯”了一声,盯着我,许久才移开视线,沉默不语。 “他们是冲着白桜来的吧?”熊猫前辈开口道。 “鲑鱼。” “突然有小孩闯进来真的让人猝不及防。”吉野嘟囔出声。 “花晓院呢?”真希前辈道。 “在里面。”狸狸子回,待它话音刚落,一片短暂的沉默袭来。 “渡源大人,不知可否这件事交由我们处理?”三位术师中的某一位开口对我说到,他说到委婉,并未点明是什么事。 “好。”我本就没有多余的精力,于是应了声。 三位术师很快站起身走入我原先待着的那间和室里。 “外面太冷了,先进屋里说吧。”山一道。 外面的确寒冷,我与大家便跟着她进了隔壁那间和室里。 “来,小渡源,你坐这儿。”山一示意我坐在她的身侧,紧接着,她又对最后进和室的狸狸子道,“赶紧把门关上,别让冷气进来了。” “山下是什么情况?”她问向松溪华。 “半小时前出现了数量庞大的诅咒伤人,刚刚有术师传简讯来说出现了一只很棘手的咒灵,它可以吞噬亡者的身躯以此来扩大身体,增强力量,而且如果直接攻击它也会让死去的人躯体受损,十分难办。” “那五条老师的攻击岂不是受限了?”吉野问。 “五条老师的话,他会有解决办法的吧?”野蔷薇回。 “也是,毕竟那可是五条老师。”吉野赞同道。 “数量庞大?”真希前辈出声。 “对,一批接着一批出现。”松溪华回。 “它们打不过悟,却又不停出现,又伤害了不少人……”熊猫前辈思忖着。 “同时还有花晓院。”吉野补充道。 “所以,对方是想支开悟,方便花晓院行事?不……还有,他们恐怕是想让精力还未恢复的白桜再次使用起死回生术。”熊猫前辈说到。 “再次使用起死回生术……他们这是为了让我们更快地举行造神仪式?”野蔷薇疑惑出声。 “这可能就是他们的主要目的,而且如果花晓院能伤到白桜,花晓院绝对会因此受控于高层,一举两得。”熊猫前辈又道。 “为了让我们更快地举行造神仪式而去伤害很多无辜的人吗?”虎杖蹙起眉头,“太过分了吧?” “鲑鱼鲑鱼!”狗卷前辈肃声道。 “真的好过分!”狸狸子忿忿道。 “他们也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了!而且这完全就是以道德绑架的方式逼迫白桜不得不去救人吧?”吉野也道。 “这群家伙……”野蔷薇柳眉倒竖。 “已经有多少人不幸死去了?”山一问向松溪华。 “粗略估计已超过五十人。” “超过五十人?!”狸狸子讶然。 山一一默,沉声道:“人的贪婪当真是不会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减少。” 我轻呼出一口冷气,一直没有作声。 山一看向我,目有歉疚与忧心,一时间大家都安静了下来,看着我。 “您知道寻常人如何在诅咒最浓厚的地方安然无恙地待下去吗?”我问向山一。 众人疑惑。 了解造神仪式内容的她显然明白过来我是在问什么,一顿:“我知道的……但是……” “但是?”我又问。 她犹豫着,还是道:“这本是跨越时间的维度寻找神明渡源四散的灵魂,你也会受到影响,很有可能会就此长眠不醒,或者……灵魂与身躯一同消失于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将来。” “白桜你是想……?”野蔷薇连忙看向我。 我浅淡一笑,“嗯”了一声。 我的人生着实有趣,稍一不注意就会彻底画上句号。 “那些人不该就此死去,他们都应有一个好未来。”我说到。 无人死去,所有人都好好活着,这样也许可以让悟肩上的重担轻一些,也可以让一直告诉教导我善的和子感到高兴? “小渡源,人是可以为自己活着。”山一对我道。 她与我对视了许久,最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事情也不一定会朝着坏的方向发展。” 她浅声说着,像是在我说,又像是在对她自己说。 这样的反应我好像曾在哪里见过?我努力回忆,但一时竟想不起来,于是我没有强迫自己再回忆。 “那我下山了。” 我刚准备站起身,伏□□:“一定要现在就使用起死回生术救回他们吗?” 他看着我,薄唇微抿。 “你现在的状态并不好,如果再使用起死回生术,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了的吧?” “没事的,我——” “你为什么从来不曾为你自己考虑过?”他的声音裹挟着外间风雪的冷意。 我噤了声。 “起死回生术很消耗咒力吧?你还要拿咒力平衡你体内的诅咒,你所能自由支配的咒力足够你将死去的所有人复活吗?耗尽后,如果是你的话绝对会动用不可随意挪动的那部分咒力吧?” “到时候你本就没有完全恢复的身体又会受到你体内诅咒的侵蚀,你这是在以消耗自己生命的方式去救人。” “你从来不为自己考虑,你有想过……五条老师会同意你这样做吗?如果你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即使是五条老师也会感到难过,我也……我们也会难过。” 他好像在难过,又好像在生气。 自从上次多次使用起死回生术,我的身体的确每况愈下,不知何时才能恢复,而如果想要用起死回生术救活死去的人,亡者故去越久,起死回生术所消耗的咒力就会越多,也就是说在一个人刚死去的那刻将他救起,才是最好的时刻,这就像人患上了癌症,越拖越难以治愈。 一时间气氛凝固,只听见外面呼呼的风雪声。 “伏黑……如果我现在不使用起死回生术,那我可能以后都无法再施展这个术式了。” 他双眉蹙起。 “最近的我要比之前更快地遗忘许多东西,身体也要比从前更加孱弱,虽然有瑾川幸在,但他对我的这个状况也束手无策,我可能……”我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只道,“总有要举行造神仪式的那一天,我只是想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为悟和大家多做些什么。” “渡源大人,所以您……”松溪华欲言又止。 “家入小姐不是说你的身体缓一缓就能恢复了吗?”野蔷薇很快说到。 “她所看到的是如果今后我不再使用术式,我可以活到二十岁。” 从救活被加茂鹤川害死的人那天起一直以来我都只不过是短暂的无恙,在我去寻瑾川幸的那天,他发现了这一点并告诉给了我,我未让他将这件事说出来,原本是想着等过完这个冬天,在用起死回生术救活一些人后,赶在我的生命走到尽头之前就举行造神仪式。 但没料到,真正的寒冬未至,我就要提前为举行造神仪式做准备了。 大家再次默不作声。 “事情不一定会朝着坏的方向发展。”我重复了山一所说过的话,“我会小心使用起死回生术,不会让它所消耗的咒力完全超过限度。” “我明白了……”伏黑垂眸,恹恹道,“我跟你一起下山。” 我还未来得及做出回应,野蔷薇他们也站了起来,说着大家一起。 我顿了顿,应了声“好”。 “那狸狸子送你们下山。”狸狸子起身道。 外间的风雪似乎又大了些。 -------------------- 作者有话要说:盘算着18悟的剧情|-|其实感觉大家能猜到白桜是怎么遇到过去的悟与杰的悄悄给大家说,不是时间循环、重蹈悲剧哦:D 第128章 风雪止 素雪纷飞,寒意袭人。 躲在五条悟背后的青木松子逐渐不再畏惧咒灵的靠近。 她从前不知何为强大,直到今日遇到了五条悟。他就如故事里的神明渡源一般,为人驱走一切恐惧。 神明于痛苦之中降临混沌人世,回应人们的期望与祈求,庇佑着弱小的众生。 年幼的青木松子觉得,渡源是故事里的神明,而眼前这位白发青年——五条悟则是现世里的神明。 她不再因弱小而害怕,因为她的身旁正站着极为强大的人。 在她完全放下心中的恐惧之后,她的注意力不可避免落在了那些受伤甚至是死亡的人的身上,这其中有许多她曾见过或是认识的人。 她咬着下唇,心沉了下去。 突然,她瞧见了最不想在这里见到的人。 灾难总是猝不及防并且不由分说地发生,即使人们打心底都不愿意迎接它的带来。 青木松子瞧见那散发着恶臭味的巨大怪物正缓缓将她的弘太吞吃入腹,而她什么也做不了,她的整个世界都仿佛安静了下来,话语哽在喉咙口,完全呆愣在原地。 她该做什么呢?她能做什么呢?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她扯了扯五条悟的衣角,抬起头,颤着声:“哥哥,弘太。” 她指着前方,眼泪如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别怕。” 五条悟说到,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不让这位年幼的孩子再目睹咒灵吃人的场面。 青木松子垂着头,默声哭泣着。 而后,她忽然感觉到亮光乍起,黏黏哒哒的声音在一瞬消失,光灭,重物坠入雪中的声音一个接一个响起。 她忍不住从五条悟的身后探出头来,发现那只扭曲的怪物已经消失,被它吞噬的人们正一个接一个地从空中落下坠入厚雪之中。 她上前一步抬头看了一眼五条悟,见五条悟没阻止她,她便大步跑向正从半空之中落下的弘太。 一个没注意,被绊倒在雪中,她忍着眼泪站起身再次跑近已摔落下来的弘太。 “弘太?”她带着哭腔唤着小男孩的名字,眼泪又止不住如珠落。 虽然弘太的身体被救下,但他已被那只咒灵吞噬得惨不忍睹。 “还没到睡觉时间呢,你快醒来了。”她轻晃着弘太幼小的身躯,试图叫醒已没了呼吸的他。 人的生命如此脆弱,轻易就被灾厄夺走。 周遭是痛苦的呻.吟声,若有似无的哀泣声,也有冷风过耳声,一切将青木松子笼罩,她不知所措极了,试图去寻找这里最为强大的存在,侧身仰头。 “您能救救他吗?能……救救大家吗?” 她向五条悟祈求着,好似信徒向神明祈怜。 尚还活着的人们也看向默不作声的五条悟,或用眼神盈满期望,或努力发出求助声。 很奇妙,这一切就如五条悟在梦中所见的那些正经历痛苦的人们向神明渡源祈求哀怜。 还未等五条悟作出任何回应,忽然,一声铃铛声响起,极为清脆。 一只身型巨大白色狸猫出现在人们的眼前,它有两条尾巴,其中一条束了一个铃铛。 再而,人们瞧见了一位素衣的少女。 透明的头纱盖在她浓黑的长卷发上,衣服样式与白无垢很像,袖角衣襟都没有任何装饰,极为素淡,整个人像是要融入这寒冷的白雪中消失一般。 这一身打扮的她圣洁而又清冷,一些老人不由想起了老故事里的神明渡源。 她一双赤眸漫不经心地掠过所有人最后停在白发青年的身上,然而,她的目光并未久留,很快收回,低眸微垂首,像是带了一抹名为愧疚的情绪一般。 她手中拿着一个神乐铃,金辉停在铃上。 柔白的光乍现,笼罩于她整个人而后坠在地上向四面八方而去,就像神明为黑暗的世间带来亮光一般。 是神听到了世人的祷告,终于肯降世了吗? 有的人在心里这样想到。 不知是谁在吹奏太鼓、笛、钲演奏的五调子伴奏,像是神社巫女在神明面前跳神乐舞时所会用到的曲子般,极为悠扬却又带着无法言说的哀意。 曲子从四面八方传来,落下的雪似乎要比之前多了许多,仔细看去,不是雪,而是白色的樱花花瓣。 白樱漫天飞舞,人们快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身处什么季节了,全都安静地看向素衣女孩。 她不说一语走向他们,手中神乐铃跟随她的走动而哗啦作响,同样清脆悦耳,甚至让人莫名感到安心。 哀曲响,铃动,罩在人们身上的浅白柔光越来越亮却不刺眼。 她向前走着,走过伤痕逐渐痊愈的人,也走过本该死去却得以复生的人,每一步都不急不缓,走向那位面无表情的青年。 他似乎并不高兴,是在生气还是在难过? 旁人看不明白,只觉得明明在逐渐靠近的两个人像是要生死相隔一般。 他们看不懂,但知道眼前的这两个人都救了他们。 女孩与青年都是众生的神明。 人们如此想到。 我靠着手中的神乐铃增强起死回生术,体内的咒力正一点一点流逝,疼痛感逐渐自我的心脏跟随血液流向全身。 在刀尖行走的感觉可能便是如此吧? 我如此想到。 这次我会失去五感中的什么? 我不知道。 强烈的痛感让我不得不在半途停下走向悟的脚步,隔着憧憧人影我与他对视着。 他抿着嘴,看起来心情很不愉悦,嘴角下撇着大步走向我。 很快,一个温暖的拥抱为我挡去外间寒冷的风雪,熟悉而好闻的味道充盈在我的鼻息间。 我疲惫地呼出一口白雾,抬头看着漫天的白雪与花瓣。 青空万里,素雪与飞花共舞,可真是个好看的冬景。 忽地,他将我横抱起,一双好看的苍蓝眼眸再次落入我的眼帘。 我靠在他的怀里,仔细打量着他。 他似乎想对我说许多的话,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沉着脸,一丝笑容也没有。 “白桜真的喜欢着我吗?”他到底还是开了口。 他常会问我这样的问题。 “我很喜欢白桜,除了你之外我从没有想过和谁在一起。” 他抱着我的手收紧了几分,又开始像从前那般我未作回答,他便自问自答,答非所问。 “我真的很喜欢白桜,白桜喜欢我吗?” 他再次问到,声音弱了几分,像受伤的小兽。 “喜欢的。” 我的声音很轻,几乎快要听不见。 周遭的浅白柔光逐渐暗淡消失,所有受伤或者死去的人全都已恢复了原状,再次回到了安然无恙的状态。 我不再使用起死回生术,身上的装扮变淡,逐渐现出原来的模样,和服云雾似的散去,我再次回归原样。 风雪停了,在热闹重回这里后。 “是真的喜欢的那种吗?”缓了好一会儿,他又问。 “是真的喜欢。”我耐心回应。 “毕竟我可是五条悟。”他再次自信满满,而后他又道,“外面那么冷,可不能着凉了。” 他这样说着,抱着我很快消失在风雪中。 “渡源大人,等等狸狸子——!” 狸狸子的声音很快被他抛到身后。 热闹的人声远去,我再次回到了先前休息的和室里,他抱着我绕过一直守在这里的术师们走进和室深处。 “五——!”一位术师止住了话头,犹豫着垂首走出和室拉好了房门。 他将我放在床褥上,取走我怀中抱着的神乐铃轻力放置在一旁,而后为我盖上厚厚的被褥。 “五……五条大人,渡源大人现在身体还很虚弱,还请您……您……您克制一些。” 和室外响起微弱的声音,话语听起来不太对劲。 克制一些?克制什么? 我没明白那人在说什么,但觉得这道声音极为熟悉,想起来四部里常有术师总爱打探我与悟的一些私事,有的人甚至会含蓄地问我非常隐私的问题,比如一些塌上之事。 毕竟……他们从前十几年里一直觉得我会以侧室的身份嫁给五条家的家主——五条悟,这样的观念倒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克制?”悟语气不善。 “您……您身强力壮的,渡、渡源大人她……她这会儿可……可能受不了多少折腾……” 那人的声音变得比之前还要弱上许多,结结巴巴,好不容易说完整句话。 本就心情不好的悟嘴角向下撇了撇。 “我要是就不打算克制呢?” 我原以为他会反驳,没想到他竟顺着那人的话说了下去。 “还望您三思啊!” 外头的人苦口婆心。 “我三思了,就想那么做。”他又道。 “五条大人——!” “好了,退下吧。”我浅声说到。 “渡源大人——!” “什么也没有,退下吧。” “……好的,渡源大人。” 待听见那位术师完全离开,我甚感好笑地看着悟。 他闷闷不乐,似乎还想对我说什么。 苦口婆心的术师沮丧地离开那间和室的门口,慢步与自己早早离开此间和室的同伴汇合。 他先前听说昨晚渡源家主与五条家主同寝睡觉了,他既喜又忧。 算着年龄,他们的渡源家主其实已经可以嫁给五条家主,然而这位五条家主从未对咒术界宣布过渡源家主对于他来说算是什么身份,而他们的渡源家主对此不急不躁,很不在乎,他们不少人为此忧心。 是先前的侧室,还是什么身份都没有的外室?还是……正室? 他们很想弄清这一点,毕竟渡源家主的地位关系到他们四部的地位。 正室的话,渡源家的小姐从未嫁给御三家的术师做正室过,这可是前所未闻的事。 他们虽如此期望着,却又觉得这是一种奢望,毕竟现任加茂家主那儿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 当初那位加茂家主也表现得十分喜爱渡源家的那位纪子小姐,可到头来,他们的纪子小姐嫁进去后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后来又出了个加茂鹤川…… 往事虽已矣,可他们许多的人都不免为此担忧。 不管怎么说,要是五条家主不克制的话…… 这位术师眉尾下撇,忧心忡忡。 而且渡源大人的外形又颇为讨人喜欢…… 他更加忧虑了,眉头恨不得皱在一起。 不行,他要把这件事告诉大家。 他如此想着,脚步放快了些。 -------------------- 作者有话要说:他们完全没有考虑还存在情侣关系诶 第129章 求婚 “在生气吗?” 我瞧着他,轻声问到。 他抿着嘴,嘴角下撇,一副快哄他的模样。 我浅笑着没再说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双眼睛。 很漂亮,这双眼睛,还有他这个人。 似是见我没有任何动作,他嘴角越发向下,不高兴极了。 “白桜就不能稍微做点什么来哄我开心吗?就像你对惠一样。”他终于耐不住说到。 怎么又提到了伏黑? “那你靠近我一点。”我还是道。 他眨了眨眼,很快照做,俯身凑近我,白发垂下,眼里蓄满了抑制不住的期待。 “再近一点。”我道。 听到这句话的他乖巧照做,向下的嘴角好似快止不住上扬,却仍旧抿着嘴故作严肃。 我抬起手,手悬在半空,故作犹豫。 他的呼吸放轻了许多,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在他的期待下我抬手取走了乖巧待在他鼻梁上的墨镜,放到了床褥一侧。 不再有任何东西遮挡他的双眼,我得以瞧见他的整张脸。 “悟的眼睛真好看。” “白桜让我靠近一点就只是为了夸我眼睛好看吗?”他不满道。 “对。”我故意道。 “白桜又在捉弄我。” 他一撇嘴,两眉倒竖,这幅生气的模样看起来很是可爱。 “生气了?”我故意问到。 “生气了。” “真的?” “真的。” 我含笑地抬手捧起他的脸,他的皮肤细腻光滑,果真如看上去的那般好。 他在生气,却没有避开我的接近,反而任由我触碰他的脸庞。 我动作很轻地抚摸他的细眉,自眉尖到眉尾,抚平他眉间的不满。而后,我的指尖又轻触他的眼尾。 我曾想要为那位五条擦去眼泪,很遗憾,我做不到。 指尖没有停留很久,我很快收回手,垂下眼眸一语不发。 “白桜是在想谁?” 他的声音里带着若有似无的冷意。 “嗯?” “是在想惠吗?” “悟怎么总提起伏黑?” 他没立即回答,只静声看着我,而后道:“对呀,为什么呢?” 他显然知道答案,却将问题又抛回给我。 我不解地看着他,他轻吐出一口气,叹息似的。 “白桜真的喜欢我吗?” 他又问这个问题了。 “真的喜欢的。” “可白桜对谁都很温柔,却独独对我——”他语气落寞,又半玩笑半调侃道,“冷心绝情……” 他的手抚过我眼下泪痣,而后像我刚刚对他那般擦拭似的轻触我的眼尾,倦怠而又无奈。 在他说话间,我的视野逐渐模糊,逐渐看不清他的面容。 这次是五感中的视觉吗? 沉默侵袭和室,我平静地承受代价的降临。 “我能要求你什么呢?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他爱怜地抚摸着,这话像在对我说,又像是在劝他自己。 “我要听白桜你对我说你喜欢我。”他又道。 “我喜欢你。” “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 只见他一默,俯身将柔软覆在我的唇上。 云朵似的触感启双唇,气息不由分说地完全将人笼罩,冷香沁人。 “一直说下去,不可以停。”他松开我,微抬头道,像个被宠坏的小孩,不讲道理极了。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如他所愿一遍一遍重复着。 被褥启一角,衣领微松,黑影罩下,带着凉意的湿漉漉的触感滑过脖颈,自锁骨往下绽放一朵一朵红花。 “我……”我呼吸一乱,停了下来。 “不可以停。”他蛮不讲理道。 “可悟在做恶劣的事。” 他没有反驳,不知哪里逗乐了他,他轻笑两声,心情似乎变好了不少。 “白桜。”他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 “嗯?” “成为我的妻子吧?” 我一顿,没有开腔。 “白桜,成为我的妻子。”他再次说到。 我仍旧沉默着,没有应答。 “如果白桜不答应我的话,我就——”他抱紧了我,而后附在我的耳边说出了许多惊世骇俗的话。 五条悟当真性格恶劣。 “悟未免太过欺负人。” “我就想欺负白桜。”他含笑说到,将头埋在我的颈间,气息扑在我的身上,惹起一阵痒意。 世界规则不知为何对我极为宽容,停下了对我五感中的视觉的掠夺,并未选择完全夺走它,只是让我视野模糊不清。 “白桜,成为我的妻子。”他又一次回到这个话题上,语气认真。 我再次沉默。 “除你之外,我不想和任何人在一起,今后也不会想和别人在一起。”复而,他又在末尾填了一句,“这些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漂亮话他的确对我说过不少,但他同样也有在用行动去证明他话语的真实,他的确不是仅仅是说说而已。在我的事上,他从来都很认真,从开始到现在,从前与他相遇的每一个日子都在证明这一切。 我安静了许久,终究还是道了一句:“好。” 他似乎扬起了灿烂的笑容:“真的?” “真的。” “白桜答应了就不可以反悔了,从这一刻起,你就是我的妻子,直到永远。” “不必永远,如果你不再喜欢我,或者……我没能再回来,那我便不再是你的妻子。” 他默声,起身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暗蓝色的盒子,盒子具体是个什么模样我看不太清,只见他打开了盒子,将它递近了我。 盒子里放着一个小环。 “这是什么?”我问。 “戒指。” “戒指?” “准确来说是订婚戒指。”他耐心道,握起我的左手,将这名为戒指的小环戴在了我的左手中指上。 很奇妙,尺寸刚刚好。 订婚戒指?戴上了这个就意味着我订婚了吗? 我在心里这样想着,好奇地打量着它。 正中央纯净的红色宝石极为夺目,镶嵌于绽放的似乎是樱花的花瓣中央,在不小的红宝石两侧正当好的位置上缀有三颗蓝色宝石,众星捧月似的,戒指的内侧刻有樱花花枝,枝头上有飞鸟。 红宝石的颜色和我的眸色很像,蓝宝石的颜色和他的眸色很像。饰品倒不至于过分张扬,但极其精致,很适合日常佩戴,看得出制造它的工匠有费很大的心思。 “很漂亮。”我如此夸道。 “我也觉得。”他看着我说到,双眸含笑,“我还想要白桜说你喜欢我。” “不要。” “诶——为什么?” “悟会做恶劣的事。” “明明是快乐的事,难道白桜不觉得吗?” “……不觉得。” “那我再努力努力,让白桜感到快乐?” “不、不必了……” “白桜~” 他握着我左手的手顺势与我十指相扣,另外一只手握住我的右手手腕轻力移开,不再让我阻挡他的靠近。 “悟这是在……” 我偏开头不去看他那双苍蓝眼眸,湿漉漉的触感再次落在颈间。 “在什么?”他停了下来不急不缓地问到。 “在……在……在欺负人。” “那白桜会讨厌我吗?” 我咬着下唇没说话。 “白桜不讨厌我,白桜很喜欢我。” “才不喜欢你。” “诶——白桜怎么改口了?明明刚才一直在说很喜欢我的诶。” “全是骗你的假话。” “现在这句话才是假话吧?” “才不是。” “白桜看着我说话嘛~” “我不要。” “难道我长得不讨喜吗?” “悟太恶劣了。” “但是白桜还是很喜欢我,对吧?” 问题又绕了回来。 “白桜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他尾音上扬,听起来心情颇为愉悦,“我也很喜欢白桜哦。” “知道了。” “好冷漠哦,我要难过了,要白桜的一个亲亲。” 说着,他自己就从我这里取走了他所想要的一个亲亲,而后他像是食髓知味般,又将柔软覆上。 软舌被迫滑过尖牙,呼吸一点一点被掠夺殆尽,周遭的空气里仿佛都带了一股无名的甜腻味。 我觉得再不停下,我会很危险。 “五……五条大人。” 外间响起熟悉的声音,然而,悟并未理会,我试着推阻,却不知为何他反而兴致越发浓厚起来。 “您的学生他们回来了,现在正向这边过来。” 那人一股脑儿地说到,成功让悟停了下来。 他不满抿嘴,嘴角向下一撇。 “知道了。”他不乐道,起身为我拉好衣领,盖好被褥。 我扯着被褥,将大半张脸遮掩于被褥之下。 他拾起床褥旁的墨镜,将它戴好后就坐在我身侧望着我。 如和室外的那人所说,没多久,野蔷薇他们的声音就从不远处传来。 “五条老师太过分了,抱着白桜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野蔷薇气呼呼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 “消消气,消消气。” 熊猫前辈好言道,它的话音刚落,紧接着就响起了敲门声。 “五条老师?”野蔷薇唤悟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犹豫。 “进来吧。”悟开口道。 随即,和室的门这才被打开,野蔷薇试探性地进来了一步,似是见什么也没有,才很快来到我的身旁。 “白桜有出现什么不适吗?”她问到。 “没有的。” “真的什么也没有?”她又问。 “眼睛稍微有点看不清楚东西了。”我还是道。 “看不清楚东西?!”她蹙眉忧心。 “可以说是近视。”一旁的悟解释道。 “还好没大碍。”虎杖松了一口气。 “对,还好……白桜手上是……?”吉野问向我。 “订婚戒指。”悟回了他。 “果然啊……”熊猫前辈细声感叹了一句。 “所以——!”吉野欲言又止,看了一眼伏黑,没再继续说下去。 伏黑沉默着,面无表情,看不出来他心里是什么反应。 狗卷前辈与真希前辈也没有说什么。 “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野蔷薇感叹道。 “是的,一时间要消化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虎杖很快帮腔。 “既然这样,就先用食物恢复点精力再说吧?”消失许久的山一出现在和室外,“尝尝我的手艺?” “婆婆您人真好!”虎杖兴冲冲道。 “那可不?”山一笑回,“走吧,大家先跟我来吧。” 众人应声随山一走了出去,野蔷薇迟疑站起身,也跟着走出了房门。 我的精力已恢复了不少,但身体还很虚弱,于是悟扶着我坐起身。 我拉了拉松垮的衣领,无意瞧见伏黑正看向我这边,因着我视野模糊,看不清他是何般神情,目光还未落在他身上许久,悟的面容就阻了我的视线。 “要我抱着白桜去吗?” “不、不用了。” “真的不用吗?” “真的……” “好吧……”他沮丧道。 --------------------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元旦快乐呀:D 第130章 休憩 伏黑惠沉默不语。 不知他究竟是在想些什么,缓缓抬手触及他自己的眉心,而后垂眸放下手。这个举动就像是白桜在见到他蹙眉时所会为他抚平眉间一般。 他看向半开的木窗,面无表情,极为冷然。 令人好奇他究竟是在想什么,是窗外的白雪,还是花叶落尽的细枝,又或是某间和室里的女孩? 良久,他站起身,走向那扇木窗,将它仔细合上,而后见室内其他木窗都有好好合上后才回到原位,再次回到沉默不语,面无表情的状态。 一旁的虎杖悠仁活跃着气氛,所有人都没有过多提起白桜与悟订婚的事。这一天总会到来,或早或晚,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会是在今天。 但其实不是在今天的话,哪一天才会是合适的日子呢? 咒术师的人生匆忙,悟与白桜的也是如此。 五条悟祓除了所有的诅咒,白桜救起了所有的人,四部的术师收拾着残局,一切仿佛尘埃落定,可在座的人都很清楚这还不是结束。 “请问……这次的代价只是让白桜丧失部分视觉吗?”伏黑惠问向山一。 “毕竟——那是神明的视觉。”山一平静回道。 伏黑惠一顿,他想到了白桜被夺走的五感中的味觉,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施展完术式·祝福的白桜除了失去味觉后其他地方能够无碍。 “如果她再次大批量地使用起死回生术,她的视觉将会被继续剥夺。”山一补充道。 “我明白了,谢谢您告知我这些。”伏黑惠很有礼貌道。 “没事。”山一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掠过虎杖悠仁。 意外的是个好孩子。 她如此在心里想到。 “我做的菜怎么样?好吃吗?”山一期待地看着我,我身侧的悟也看着我。 她做的菜很丰盛,种类繁多,看起来色香味俱全,很可惜我尝不到味道。 “很好吃。”我如此道,半垂下头。 她似乎心满意足地展颜一笑。 “谢谢。”她突然道。 我略有疑惑,再次看向她。 “谢谢你救了大家,也救了松子与弘太他们。” 说来也巧,松子与弘太的长相同山一的妹妹与她妹妹的心上人的长相很像。 “不用谢我的。” “小渡源想要拥有长生吗?”山一问我。 自她第一眼见我起,她就称呼我为小渡源,我明白她是将我当作了神明渡源。可是神明渡源早已成为了无法回首的过去,而我是渡源白桜,纵使神明渡源是我的前前世。 但是,山一能熬过这漫长岁月,也许是盼望着在某一天再次遇到那位神明渡源,我也就无所谓她对我是什么称呼了。 “不想。”我回道。 “为何?”山一又问。 “长生不一定是好的,生命的生与死都有它自己的意义。” 我曾想过长生,因为那样我就能拥有足够多的时间去做我想做的事,但是后来我发现长生也不是什么好事,活在痛苦、遗憾与怨怼之中的长生何尝不是一种极大的折磨? 譬如松溪家的那位松溪织耶。 长生一定是痛苦的事吗?从前的我并不知道,但在见了山一后,我觉得长生不一定是痛苦的,长生或者说长寿的好与坏其实都是因人而异的。 “我很赞同你的看法。”山一浅笑道。 “如果是长生不老的话,感觉会很不错诶。”野蔷薇说到。 “即使年龄在增长,外貌依旧年轻么?”真希前辈随意道。 “对,就像五条老师一样。”野蔷薇回。 “诶——这是什么话,我没有很老吧?”悟开口道。 “打个比分嘛,五条老师的样貌就没变过吧?摘下眼罩看起来就和我们差不多大。”野蔷薇又道。 被夸赞的悟极为得意,即使我看不太清,但也能瞧见他向我眨了眨眼。 “感觉不止是外貌没有变,估计性格也一直很恶劣,甚至年轻的时候还要恶劣许多。”野蔷薇又补充道。 “的确。”熊猫前辈也道。 “我赞同。”真希前辈道。 “鲑鱼。”狗卷前辈似乎也在赞同。 “也没有很恶劣了。”悟说到。 他说的这句话可信度实在很低,我默默地扯紧了衣领,似乎被他撞见了,他倾身附在我耳边说了几句话,我顿时面红耳赤,惹得他轻笑了两声。 实在让人好奇,他这般的性格究竟是如何养成的。 “白桜,一会儿吃完饭后我们能去其他地方说会儿话吗?”野蔷薇对我说到。 “好。”我应道。 “这次的事情会是谁做的呢?”吉野问到。 “是那只叫真人的咒灵。”悟回道。 “那么那位脑花术师也参与了其中吧?”伏黑说到。 “脑花?”山一询问。 “就是一位额头上有缝合线的术师。”我解释道。 “额头上有缝合线?!”山一一惊。 “怎么了吗?”我问。 “我曾经遇到过一位头上也有缝合线的咒术师,不对,称呼他为诅咒师比较准确。”山一回。 “山一大人差点就被他杀了,这个人超恐怖的!”狸狸子道。 “幸好狸狸子及时赶到,我也就脱离了危险,那个人很强大,很可惜我并不太清楚他是谁,后来又去了什么地方。” “……原来是这样。”我道。 关于头上有缝合线的术师的线索再次断了。 “话又说回来,知道我们来了这个地方倒是不难打听到,关键是他们是怎么联系到花晓院寻子的。”野蔷薇问。 “高层里有叛徒。” 我还未开腔,伏黑惠这样说到,不得不说,他真的很聪明。 “说起来,花晓院呢?”悟问到。 “她做了伤害白桜的事。”伏黑回道,我未将花晓院寻子的事说给他们听,没想到伏黑这也猜到了。 悟手捏下巴,思索着没有说话。 “她想用那把刀伤害白桜吧?”伏黑看向我。 我没出声,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反驳。 见悟一抿嘴,我想了想,说道:“关于她的事,我这边能够处理好的。” “好。”悟应声,没再问下去。 午饭过后,野蔷薇拉着我和真希前辈到了我休息的和室里,关上了门后才出声。 “白桜。”她语气严肃。 “怎么了?” “以前有人教过你关于生理方面的知识吗?” 我犹豫着,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为好。 “教肯定是教过的吧?但是……”真希前辈看着我道,但她没有将话说得明白。 “但是?”野蔷薇不解道。 “她们教我的是一些关于房中之乐的东西……”我轻声道。 野蔷薇顿了顿:“房中……之乐?” “就是……渡源氏本家的女孩都会嫁给御三家的术师为偏房,偏房的话……不要求一定要追求端庄,但会被要求在某些方面要牢牢抓住自己丈夫的心……取悦他才是最重要的。” 在他们看来,能取悦很多男性的东西可不是什么琴棋书画,而是…… 而渡源氏最为出众的除了治愈方面的术式之外,还有皮囊,只要足够安分,活着时大多都是极为受宠的存在。可遗憾的是,血脉里带着疯病的渡源氏,其实大多无法一辈子都极为安分。 “竟然是这样吗……”野蔷薇说到,而后她又朝气满满道,“五条老师只会有你一个妻子的,他虽然性格恶劣,但不是个花心的人。” “嗯。”我应道。 “虽然我的担心有一点多余,但是有件事我一定要给白桜你说。”她又道。 “是什么?” “白桜一定要等自己的身体足够健康再要小孩比较好。”她直接道。 我一顿,原来是这方面的事吗…… “毕竟你是渡源白桜嘛。”真希前辈开口道。 “不过也因为你是渡源白桜,五条老师肯定也有考虑到这方面的问题。”野蔷薇道。 我忽然想到了他们回来前,悟说如果我不答应他成为他的妻子的话,他就会…… 那些话太过惊世骇俗,惹得人面红耳赤,真切感受到他的性格实在恶劣。 “我、我知道了……” “……你们刚刚——?”野蔷薇迟疑道。 “什、什么也没有。”我很快道。 “什么也没有吗?”真希前辈道。 “真、真的什么也没有。” “你的衣领没扣好。”真希前辈又道。 我连忙扯住衣领低头去看,然而我的衣领扣子并没有没扣好。 “开个玩笑。”真希前辈笑道。 她们二人笑着,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之中的模样,很明显,她与野蔷薇都猜到点了什么,甚至是误解了什么。 “真的什么也没有……”我轻声说着,底气明显不足。 “我们都明白的啦。”野蔷薇笑道。 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放弃了解释,感觉这样的事越解释越难以解释清楚。 我想到了之前的一个流言——悟让我未婚先孕了。真不知道在大家眼里,悟是个怎样的人。 我无奈轻叹口气。 啊……不能叹气,悟说过,叹气会把幸福叹走的。不过,他也说过,他会把被叹走的幸福给抓回来。 幸福又不是诅咒,轻易就能抓回来,不过如果是他的话,好像也不是做不到。 我在心里如此想着。 -------------------- 作者有话要说:悟对白桜说的话写出来是会被消音的(。) 第131章 离开滑雪度假村 人们对于这次劫难的记忆被四部的术师抹去。对于寻常人说,一些痛苦的记忆其实没必要存在。 略有遗憾,因为这次事件,五天的小长假被迫中断。即便有悟在,很多人仍旧害怕又生其他变故,所以我不能再待在这个地方。 至少现在,算是最后一任渡源家主的我得尽到作为家主的责任。 渡源家只剩下了我,现在的我其实至少是为了四部的人所活着,我若发生了不好的事,四部也会受到影响,所以我得为他们考虑。 临走前,我忽然想起心里的一个小疑问。 “红伞在这里有什么好寓意?”山一重复道,顿了顿,又道,“神明渡源降临这个地方的时候就是撑着一柄红伞,那天漫天飞雪,撑着红伞的她十分惹眼,像雪中绽放的红梅,漂亮极了。” 所有人都看着山一,皆默不作声,她唇角带着浅淡的笑意,眉眼和善,像是回到了那遥远的过去,而后她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她看我的眼神一如和子看我的眼神。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过了,不由一时愣怔。 其实,我一直不懂何为爱,也不知如何去爱,但是幸运的是,总有爱落在我的身上,而悟也在教我怎么去爱。 我在模仿着爱我的人去爱别人。 “素雪很配她,但到底让人觉得有些肃冷。”她缓缓道,而后浅笑着对我道,“失去的人会再次回来,新生、幸福、安宁与自由,这便是我们这儿红伞的寓意。” “原来是这样。”我道。 “怪不得我们出来那会儿旅店的老板娘会给我们红伞。”熊猫前辈小声道。 “因为有好的寓意嘛。”野蔷薇说到,“失去的人会再次回来,她也许是想自己的女儿也能安然无恙地回到家。” “我给大家都准备了一柄红伞,走之前可一定要拿走哦。”山一看向大家,笑道。 “好的,谢谢婆婆!”虎杖应道。 “不用谢我的。”山一停了停,又道“我听说最开始的红伞其实是某个人赠给小渡源的,那人说那柄红伞与她很配。” 山一这样说着,却未向我说明是谁将那柄红伞赠给神明渡源的,但我隐约中能猜到会是谁。 在我接受的关于神明渡源的零碎记忆中,有那么一幅画面——那人握着红伞的手十指纤细白皙,像造物主精心雕刻的艺术品一般。 我的目光落在伏黑的身上,正巧他也在看着我,我很快收回目光。 “等我回来,我们就成婚吧?”这是那位小少年在离开前对神明渡源所说的话。 “好。”这是那位神明渡源的回答。 后来,神明渡源等到了小少年的归来,但遗憾的是,她失约了。 神明渡源在很多事上的确温柔,但细细想来,她其实很冷漠,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她自己。不过,她曾对那位小少年施展了术式·福祉,按理来说,他能活很久,就像山一一般,但他没有。 小少年死时,除了那具无脸神像,那柄夺走神明渡源的性命的刀其实也在他的身侧,最后那柄刀又回到了五条的手上。那柄小刀被锻造出来后,其实没有伤过多少人,其中三人便是那个时代的渡源、禅院与……五条。 后来也不知为何,那柄刀又落在了渡源家,而后……便是和子被扔进咒灵堆里,我将她的尸身救出后,渡源家的人拿它挑去我的手筋。 锻造它的人希望它能保护人,但怎奈最后它变成了伤人利器。 曾被施展术式·福祉的不仅仅是那位小少年,还有与渡源葉同时代的那位禅院,巧的是,那位禅院最后也没有活很久,不知他与那位五条为何最后会动真格,为何会选择早早结束年轻的生命。 术式·福祉算是我给伏黑的一个礼物,但我不期待他有弄明白这个术式的那一天。 我想到了他蹙起眉间的模样,垂下眼眸盯着自己曾为他抚平眉间的手,忽然,一只明显是男性的手出现在我的眼帘之中,与我那只手十指相扣。 我抬起头看去,是悟。 他什么也没说,只笑望着我。 “说到红伞,很久之前,我遇到过一个小姑娘,性格很讨喜,我觉得和她很有缘分,于是我送了一柄自己做的红伞给她。” 山一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看向她,只见她正饶有兴趣地望着我被十指相扣的手。 我默默想抽回手,然而某人紧紧握着,怎样也不肯松开。 “我记得那个小姑娘似乎是叫——和子?姓什么来着……”山一继续道。 和子? 我一顿。 “瑾川……和子?”我犹豫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山一肯定道,“小渡源认得她?” “认得的。” “瑾川……”山一思索着,“这个小姑娘是四部的术师吧?” “是的。” 山一伸出手像是在算命占卜似的,不知在算些什么,而后,她又道:“瑾川和子的话应该不用嫁进渡源本家的吧?” “对。” 瑾川家的和子的确本不会嫁进渡源本家,会嫁进渡源本家为偏房的其实是瑾川浅奈。是的,与我差不多大的瑾川浅奈按照旧制原本会成为上一代渡源家主的偏房。 吃人的旧制不仅会伤害四部的女孩,还会伤害渡源家的女孩,也会伤害御三家的女孩,只要旧制还存在一天,谁也不例外。 被伤害着的也不只是咒术界的女孩,而这些沉重的东西,是悟想要改变的事物之一。 五条悟的强大,不仅仅在于他的个人能力,还在于他心中所追求的东西,为了他心中的追求,即便孤身一人,他也会走下去。 当世最强的咒术师,他的确担得起这样的称赞。 我看着他与我十指相扣的手,放弃了抽回手。 算了,就由着他吧。 “她现在怎么样?过得好吗?”山一浅声问着。 大家皆一默,山一不解地看向我。 “她过得很好。”我与山一对上视线,展颜道,“她怀了一个孩子,算着日子那孩子就快要出生了,她打算等孩子出生足岁后就带着孩子与她的丈夫一起周游世界。” “周游世界,的确是那个小姑娘会想要做的事。”山一说到。 我按照从前学到的规矩挺直着腰背,笑容得体,保持着这个状态与山一说起和子,悟握着我的手收紧了几分。 他沉默地看着我,唇角的笑意淡了许多。 “和子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小姑娘很喜欢漂亮的东西,她丈夫肯定也长得很好看吧?”山一继续问着。 “的确是个好看的人,他很喜欢她,常花心思逗她开心。” “那便好。”山一点点头,“小渡源你呢,过去的日子过得开心吗?” “开心的。” “你的父母……爱你吗?” “爱我的,甚至有些溺爱了。”我两眼弯弯道。 她松口气:“小渡源本就值得拥有足够多的爱……对了,你是在渡源本家出生长大的吧?本家的话,其他人会不会欺负你要求你嫁进御三家为偏房?” “大家对我头疼还来不及,哪里欺负得了我,我也不会乖乖成为什么偏房的嘛。”我语气轻松。 “真的没有人欺负你吗?”她问。 加茂鹤川。 这个名字忽然从我脑海里冒出,厌恶感随之而来。 “没有的啦,而且您看,我还有大家,谁也欺负不了我。””真的吗……?““对,白桜还有我们的,婆婆你别担心。”野蔷薇帮腔道。 “是的,婆婆,白桜还有我们呢,对吧,伏黑?”虎杖说到。 “嗯,白桜还有我们。”一直沉默的伏黑肯定道。 “没有人能欺负她。”真希前辈补充道。 “我们大家都在她的身边。”吉野跟着说到。 “光是有悟在,也没有谁能轻易欺负白桜的。”熊猫前辈也道。 “鲑鱼鲑鱼。”狗卷前辈开口道。 看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山一点点头:“那就好。” “小渡源的童年过得怎么样?”她随口问到。 “很幸福,我有爱我的父母,家人、朋友、老师,大家都对我很好。”我平静说到,一字一句极为清楚。 “你体内的诅咒……你该是拥有强大的咒力,为何你现在所能支配的咒力不多呢?”她又问。 “……两年前,渡源家经历了一场大火。”我将这个事实说了出来。 “大火?”山一看向一直没说话的狸狸子,狸狸子心虚地眼神飘忽,山一皱起眉头,“那渡源本家的术师……” “所有人都死了。” “所有人?!那现在渡源家身上的全部诅咒都在你一个人的身上?!” “对。”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怪我无能,竟不知道如何帮你。” “您能知道造神仪式的全部内容对我来说已经很有帮助了。” 山一本不是术师,而这样的她为了神明渡源能够找寻到造神仪式已实属不易,其中的艰辛该是无法细想的。而她看起来并不追求长生,但她能熬过这漫长岁月其实也是为了神明渡源吧。 神明渡源当初会答应山一的那句玩笑话,其实是因为她在山一的身上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那人同样离经叛道,也尤为自信,甚至到了自负的程度,可神明渡源仍旧在意着他。 她透过山一在看那个人,因为那人她对山一生出偏爱与纵容。 神明渡源对那人的爱隐晦地藏于这些细枝末梢中,不张扬,甚至被她下意识忽略。 到最后,神明渡源无法跨过大大小小的误会,走向她真正想要走向的人。千百年下来,她甚至想要彻底远离那个人。 纵使转世轮回,她也不想要再与那人相见。 不知山一是否知道这一切,但她已付出太多,我又怎么能够不知满足地要求她再为我多做些什么呢? “那场大火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怎么发生的?”她问到。 “两年前,保护渡源家的帐太过老旧,还未加固,就有诅咒闯了进去,后来悟赶到,我也就因此得救。” “……两年前。”山一再次看向狸狸子,我也看向狸狸子。 狸狸子看了看我,弱声对山一道:“就、就是这样的,我也是过后才知道的,一直不敢告诉您,姨姨您别生气。” 山一没回狸狸子的话,看着我,良久,她向悟道了一句谢谢。 悟极为简洁地回了一句“不用谢我”,并未点破一切。 “这两年……”山一明显忧心于渡源家只剩下我后我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因为有大家在,我过得并不苦。”我和声道。 她犹豫点头,说了声“好”。 “您别忧心,除了这件事外,自我出生那天到现在,我过得都尤为舒心,没有什么令人难过的事发生。” 得知渡源家只剩下我的她显然要比之前沉默许多,又说了声“好”,而后又道:“小渡源是什么时候学会起死回生术的?” “不久前。” “今后慎用这个术式,如果你再大批量使用这个术式,你的视觉将会被继续剥夺,待你视觉被完全剥夺后,你的五感中的剩下四感将会被继续剥夺,千万别走到这一步。” “好,我记住了。” 知道我的味觉丧失的伏黑沉默着,也没有点破。 而后,山一将寻常人如何在诅咒浓厚的地方安然无恙地待下去说予了我们,虽然是个只在短时间内有效的办法,但足够用来举行造神仪式。 所有东西都已齐备,造神仪式择日便可举行。 “除了渡源家发生大火的事外,小渡源真的一直以来过得很舒心吗?”山一再次问到。 “真的。” “可别是哄我的话。” “我又何必对您说假话呢?”我笑道。 “对呀,渡源大人又何必对您说假话呢?”狸狸子附和道。 “……好吧。” 待我们从和室里出来后,已做好善后而守在门外许久的松溪华领着几位术师迎了上来。 “渡源大人。”松溪华稍一倾身对我道。 我默声看了一眼她,她颔首明了。 我所拥有的有些痛苦的过去,其实没必要让山一也知道。 离开前,山一极为不舍地给了我一个拥抱。 “从前你走得匆忙,连一句‘再见’都未曾向我说过,同我说一声‘再见’吧?” 她如此对我说到。 我如她所愿,向她道了一句“再见”。 而后她给了我一柄红伞,还给了我许多的和服。所有和服皆是她一针一线缝制的,漫长的岁月里她常以此来打发时间。 和服的款式很多,或华丽或日常,从孩童款到成人款,应有尽有。其中有一件白无垢,素白的衣服上绣满暗纹,极为精致,光是衣服的布料看上去就很昂贵。 她特地告诉我说,这是一件崭新的白无垢,谁也没有穿过。 她希望我能有满怀期待、心甘情愿穿上这件白无垢的一天,并且幸福能从我穿上这件衣服那天起一直延续到最后。 上一次为我准备如此多衣服的还是和子,不过和子倒是未曾为我准备过白无垢,因为过往所发生的事让和子并不希望我穿上白无垢。 山一是第一个为我准备白无垢的人。 我不由想过一个可能,如果我与山一早一点遇到我与她的人生会是什么样的走向呢? 不过,而今的山一无法走出这个地方,幼时的我也难以离开渡源家,我与她早早相遇的可能性很低。 幼时的我与悟都难以相遇,更何况和山一相遇,但是能够相遇就已经很幸运。 从前,和服对我来说曾意味着束缚,但现在不是了。 “姐姐要走了吗?”青木松子听说我要离开,便来寻了我。 “对,我要回家了。” “我有一点舍不得你。”她撅起小嘴,“来年春天,姐姐你能与我一起去赏樱吗?” 我犹豫着,一时没答应。 “不一定是来年,在姐姐你有空的那一年,我们一起去赏樱吧?”她又问到。 “好。” “太好了!”她咧嘴一笑,喜悦染上眉梢。 她很快保存了我与悟的联系方式,也给了我们她的联系方式。 “你知道山一吗?”我终究还是向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山一?”她歪头思索。 “就是这位婆婆。”野蔷薇递上一张照片。 我略有疑惑,不知她这是在何时拍的。 “下山之前,我用相机为她拍的,然后让松溪小姐将照片洗出来了,给你的。”野蔷薇解释道。 “……谢谢。” 我接过照片,盯着照片里眉眼和善的山一,许久,看着照片中她为自己添上的岁月的痕迹,不知为何我红了眼圈。 “姐姐可以给我看看照片吗?”松子轻声道。 “啊……好的。”我回过神来将照片递给了她。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松子回忆着,“我想起来了!她唱歌超好听!有次我在一座山里迷了路,在地上发现了一只超大的猫咪脚印,后来这位婆婆就出现了,她带我下山把我送回了家。” “婆婆是个好人。”她如此到。 “对,她是个好人。”我赞同道。 松子将照片还给了我:“我想向她道谢,但这里的大家似乎都不认识她,后来我就没有见过这位婆婆了,姐姐是见到了她吗?” 我想了想,回道:“嗯,是她带我们从山里出来的。” “看来这位婆婆是个引路婆婆。” 我笑了笑,没有反驳。 “姐姐是有妹妹什么的吗?” “为什么松子会问我这个?” “因为那天在温泉那里你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怀念着谁,像是孩子什么的……姐姐这个年龄应该还没有小孩什么的吧?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是妹妹什么的?” 不得不说松子是个聪慧敏锐的孩子,但我又如何向她说起我究竟是在怀念着谁? 那只小咒灵,在我并不明白究竟什么是母亲的时候,它就唤我为妈妈,将我视作它的母亲。 如果我真的可以算作是它的母亲的话,我一定不是一个好母亲。 我在痛苦中创造它,让它活在痛苦之中,不知如何去对待它,最后还是悟为它结束了痛苦。 我承认我对它有亏欠,我尝试过弥补所有我所亏欠的人,唯独它,我好像从未为它做过什么。 “我亏欠着一个孩子。”我蹲下身与松子平视,“我好像……对她太冷漠了些。” “那姐姐就对她温柔一点嘛,你亏欠她什么,就补偿她什么,她若还是伤心难过,你就哄哄她,只要姐姐你认真用心,小孩子很容易就能哄好的。” “好。”我笑道。 从始至终,我身旁的悟一语不发。 -------------------- 作者有话要说:124章添加了原本打算在后面或是番外里写出来的两句话,大家可看可不看(^^) 山一向往自由,为人洒脱,但她为了神明渡源一直活到现在,她对神明渡源的这份爱其实也在束缚着她自己。她本是个不会咒术的普通人,但能在那个时代找出造神仪式的内容真的蛮不容易。 就像生性叛逆的白桜后来选择安分乖巧,爱自由的山一最后选择将自己困在这一方天地,她对神明渡源的爱是很厚重的,不过还好她的身边还有狸狸子陪伴她。 山一做出的选择算是和狐冢月一样,说到狐冢月,他和他哥哥的名字狐冢崎加起来就是崎月,渡源崎月,白桜哥哥的名字。渡源家的人会给白桜哥哥起这个名字其实也含了一份对他美好未来的期待,文里有些东西写得不是太明显,大家没有看出来其实也没什么影响。 某些东西偏向意象表达,比如红花其实大多时候指的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红色的花,大家都懂因为阿晋嘛。 要写杰了,我好激动,速度再去啃一啃原作,再做几遍阅读理解(·x·)hhh说起来本文一开始原本是打算当作短篇随便(心)写写,开篇也就没有用什么特定的技巧来吸引读者,但果然我还是忍不住认真(。)主要是因为大家一直在支持我(///) 说起来有个非常细微的小点,最开始的时候,神明渡源的意识在身体里停了十日,如果她能坚持到第十二日就能见到那位五条了,而后来,第二世渡源葉在十二岁的生日宴会上见到了五条,那是她与他的这一世的第一次见面。还有,神明渡源是在她来到世界上的第二十个年头迎来真正的死亡的。这就是为什么造神仪式里多次出现十二与二十这个数字哒。 还有一些细微的点,全部说清怪没意思的,就等大家自己看啦,番外会有很多if线的。 第132章 落雪 回到高专的那一个晚上,独自在房间里休息的我第二天差点没能在睡梦中醒来。许多的人尝试让我醒来,家入小姐还找来了瑾川幸,然而我仍旧无法清醒,最后叫醒我的是出完任务赶回来的悟。 我的状态似乎变得更差了,于是悟询问我是否要搬到五条家去,在那里会有术师照顾我的起居,他不想他一个不注意,我就彻底陷入了长眠之中。 其实按理说我应该回到自己家里,照样可以让四部的术师照顾我的起居,可惜我不仅没有可以称得上是家的地方,同时对于四部的术师来说,我陷入彻底的长眠其实对他们来说才是有利的事。 五条家离高专并不近,如果我去了五条家,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日子我将不会像之前那般,能常与野蔷薇他们待在一起。 这没有什么,我的青春早已被剥夺,我该去习惯。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我只需等待着造神仪式的举行,至于仪式举行之后会发生什么,那便是之后的事了。 仪式会成功吗? 我不知道,但我希望能够成功,虽然如此希望着,但我不敢对仪式的成功抱有很大的期待,所以我将自己清醒着的每一秒都当作迎来终结之前仅剩的时日。 这样的时日有悟陪着我,其实我已满足。 走之前我让家入小姐带我去看望了一眼与幸吉,他安然躺在床榻之上,我想了想,暂时没有对他施展起死回生术。 住进五条家的第一天,五条家里的人似乎都很欢迎我,对我热情有礼,十分尊重。我不由得想到如果我在十二岁那年成功见到悟,在被他选择后,跟着他来到五条家的我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境遇。 这样的事总让我不可避免地想到过往的经历,想到加茂鹤川,于是我不再细想下去。 “渡源小姐,您瞧,这是家主大人十二岁的时候。” 晴子小姐正翻开一本厚厚的相册,指着上面一位短发少年说到。 少年一脸冷淡,长睫卷翘,一双猫眼像是将肃静冬日里的长空尽收眸中,对一切事物都不大感兴趣。 短发的他看起来十分清爽,五官精致得像是人偶似的。虽然我未曾与这时候的他相处过,但他看起来甚是傲冷,难以让人接近。 “很可爱吧?”晴子小姐柔声问到。 我轻“嗯”了一声。 “那时候的家主大人要比现在更难相处,后来在他入学高专后他倒是变得活泼了些,也不知他十六七岁的时候是突然领悟了什么,变得越来越厉害,直至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人能够管束得了他了。” 晴子小姐话家常似的对我说到,我安静地听她讲述。 “您看,这是他第一次戴上墨镜的时候,我还记得那天他出门了一趟,回来后就戴着这副墨镜,也不知为什么,后来的他就很喜欢戴墨镜了。” “您看,这是他十六七岁的时候,当时他似乎有一位特别要好的朋友?就他旁边这位。他时不时就会去找他这位朋友玩,整天见不到一个人影。” 我的目光很久后才从悟的身上移开,落在了他一旁的夏油杰,这个时候的他脸上没有过多的疲惫,看起来和善而温柔。 我盯着那张薄薄的照片久了,不免觉得照片里的内容尤为沉重。 我们都在各自的方式成长着,一步一步向前走,纵使陪伴自己的人停下了脚步,被迫也好,主动也罢,都得继续往前走。 晴子小姐又翻了一页,向我诉说着照片里悟的年龄,以及她所想到的有关于这个年龄的悟的事。在她的指引下,我了解了悟的许多事,比如,一开始的他并不嗜甜。 说到最后,晴子小姐翻到了末尾的一页,那是个空白页,什么照片也没有。 “这里可以放渡源小姐与家主大人的结婚照。”她笑道。 我只浅笑着,没有搭腔。 今天是我来到五条家的第三天,在前两日我多少对五条家的人有些熟悉了。 眼前的这位晴子小姐是在五条家帮工的术师,在悟不在的日子总是她来陪伴我。不只是她,只要悟一出门,五条家便会有许多人守着我,我走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恍惚间我像是回到了还在渡源家的时候。 渡源家,其实我并不怨恨他们,但我也并不喜欢他们,具体是对他们报以何种情感,一时我也不知如何去说清,但如果可以,我会救他们,不过也仅此而已。 “渡源小姐是困了吗?”晴子小姐问到。 “稍微有些累了。” “那您休息,我不打扰您了。”她很快合上厚厚的相册,“我一直守在屏风外面,有什么您就直接唤我就好。” “好,这几天给您添麻烦了。” “渡源小姐客气了,这都是我的分内之事,不麻烦的。”她抱着厚厚的一叠相册站起身,颔首离开。 而后我听见和室的门被拉开,透过屏风我瞧见有人走了进来,似乎是将那厚厚的相册带走,再然后那人又走出和室,拉好了和室的门,屏风上又只剩一道人影。 在与晴子小姐一同看相册之前我早已沐浴完毕,于是我拉开被褥躺了进去。 而后,我取下在来五条家之前就配好的眼镜放到床褥旁,盯着干净空荡的天花板看了许久,目光逐渐再次移到那道屏风上。 单只瞧着屏风上的那道人影,我像是看到了和子。 第一次瞧见晴子小姐的时候,我远远瞧着她的背影,还以为是和子重新活了过来,遗憾的是,这只是我的错觉。 晴子小姐已经结婚,养育有一个孩子,那孩子活泼可爱,昨日与今早还跑来找我玩,虽有些闹腾,但是她被晴子小姐教养得极为知分寸,很是乖巧。 不得不说,光是瞧着这孩子不被压制天性,自由快乐地成长,便可以看出晴子是个不错的母亲,而且……也可以看出在术师家族里五条家的氛围最为轻松,至少不像渡源家那般日日充斥着哀哭惨叫。 盯着屏风上的那道人影许久,我逐渐进入了梦乡。不知过了多久,待我从睡梦中迷糊醒来后就发现自己的身旁多了一个人。 “悟回来了?” “我回来啦,白桜是被我吵醒了吗?” “没有,不是悟吵醒我的。”我顿了顿,又道,“其实悟出任务的地方如果距离这里远了,不用特地赶回来的,不然你会很疲惫。” “因为这里有白桜,白桜在的地方就是家,工作完当然就要回家嘛,而且我不舍得让白桜一个人待在家里。” “我不是一个人了,这里有很多的人时时刻刻都在陪着我。” “那我不在的时候,白桜会想我吗?”他问。 “悟觉得呢?” “白桜肯定会想我的。” “为什么?” “因为你很喜欢我。” “也许吧。””诶——白桜这是什么反应?好让人难过哦,我伤心了,得要白桜的一个亲——” “好了,那么晚了,快睡觉吧。”知道他会说什么的我打断了他的撒娇。 “好吧……”他勉为其难道,盖好了被褥。 这几日他都是与我这般同眠,因为有他在,我既不用担心会一睡不醒,也不用担心睁开的时候发现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有悟在,我很安心,我舍不得这样的日子,但我不能沉溺于这样的日子,因为还有许多事都等着我去做。 “悟。” “我在。” “三日后就举行造神仪式吧?” 他沉默了下去,黑暗的和室陷入沉寂。 “那……七日后吧?”我又道。 “白桜,”他唤起我的名字,声音退去轻浮,多了几分清冷。 “嗯?” “你喜欢着瑾川和子,也喜欢着野蔷薇,更喜欢着惠……你喜欢着所有人,你会为他们付出,但你似乎并不喜欢我。”他忽又自嘲似的轻笑了一声,“不,你喜欢着我,不过你对我的喜欢要冷漠一些。” 我没有作声,只安静听着。 “白桜,我要听你对我说你喜欢我。”他的嗓音里带着细微的沙哑。 “……我喜欢你。” “一直说下去,不可以停。” 我停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如他所愿:“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不停重复着,身上被褥稍启一角,一双骨骼分明的手揽着我的腰身将我紧抱于怀。 气息扑过肌肤,我停了下来,道:“这样的事,悟还是同以后的妻子做比较好。” “白桜不就是我以后的妻子吗?”他的声音冷了许多,“白桜其实并不想成为我的妻子吗?” “想的。” “……我以后的妻子只会是白桜你,不会是其他任何的人。” “我不适合成为你的妻子。” “不适合?那在白桜看来谁才适合?”他语气低沉。 谁才适合呢? 我在脑海里描绘着那个人的模样。 她或许是个大和抚子般的人,又或许是个外向开朗的人,不是与悟性格互补,就是与悟性格相近。 这样胡乱想着,我忽然间想到了一位清丽美人——庵歌姬。 庵歌姬与五条悟…… “至少不是我。”我平静回道。 “不是至少不是你,而是只会是你。”他再次道。 我沉默着,高大的黑影罩下,长夜的凉意滑过肌肤。某人被我触怒,然而动作虽带着不由分说的意味,但仍旧把握着分寸。 山峡盈物,溪入谷涧。我似乎听见了落雪的声音,外面是下雪了吗? 或许是吧,只希望白雪不要压折了枝头。 “悟。” “嗯?” “如果我没能回来,就将我忘掉吧。” “你不会不回来的,我也不会忘记你,因为你是渡源白桜,而我是五条悟。” --------------------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卡文了qwq,晴子是悟特地派来陪白桜的,白桜会想到庵歌姬其中一个原因是顺平在交流会上随口说的调侃悟和歌姬的一句话 第133章 合照 梦境里,漫天飞雪,忽然,我瞧见远处有道白色人影,我向前走去,发现是神明渡源。她正坐在棺椁上,安静地半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一身白无垢的她尤为圣洁清冷,像玉,似雪。 她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存在,侧首向我看来。 “小白桜舍掉了自己的视觉啊……”她颇为无奈,叹口气,“可我已经没有完整的身体能与你交换了。” “我没关系的。”我说到。 她默了默,抬头望着澄澈的天空长舒一口气。 我想问她的事有很多,但是瞧着她的神情,许多的话语都咽了回去。 “仪式完成后,你可以救活所有你想救活的人。”她如此说到。 “好……”我应声。 四下安静,雪也停了,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你想念五条吗?”我问到。 她沉默着没有回答,只像我幼时那般盯着辽阔的天空。 许久,她出声道:“我对不起禅院。” 她垂下眼眸,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欠他的,来世还不清也还不了了。” 长睫微垂,叹笑中是泪珠随话语砸落消失——这是我瞧见的,神明渡源的第二次哀泣。 神明渡源的第一次哀泣是在她的身躯受苦受难的第十日。 被抛弃、被背叛、被遗忘混杂在被折辱的痛苦之中,终在这第十日忍不住迸发出来,让她彻底失望。 在她的视角下,她所喜欢的人在她备受折磨、痛苦万分之时或许正与自己的爱人谈天说笑、耳鬓厮磨。最后,这样的痛苦让她的那抹意识不再继续等待下去,选择带着绝望离开。 她不再感知得到那位两面宿傩因极大的愠怒对她的所作所为,同样的,她也不知道在第十二日五条终于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浑身是伤,对她说话时声音都放得很轻,沙哑而带着细微的颤意。 神明渡源至死都不知道,其实她所喜欢着的人同样也喜欢着她,并且这样的喜欢并不是随口一说,甚至对她不只是喜欢。 “算了,”她出声道,看向我,“未来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去选择属于你的未来吧,白桜。” “好。” 又有白雪落下,神明渡源消失在我的眼前,因她的消失,我逐渐从梦中醒来。 “白桜醒了~” 某人语气轻佻,唇角带笑。 我默默扯紧了被褥。 “白桜这是什么反应嘛。”他语气失落,然而脸上笑意不减。 “悟……太欺负人了。”我闷闷道。 他咧嘴笑着,没有反驳。 被他这样直直看着,我再次扯紧了被褥。 “还有呢?没有其他的夸奖了吗?”他笑道。 “……我没有在夸奖你。” “诶——”某人靠近了我几分,撇嘴委屈,“我好难过哦,白桜。” “嗯。”我扯着被褥将大半张脸遮住。 “‘嗯’是什么意思嘛。” “意思是我知道了。” “白桜好冷漠,我难过了,伤心了,要一个安慰。” “等、等一下!” “什么?” “现在是早上吧?” “嗯,对,怎么了?” “悟没有要做的工作吗?” “没有哦~” “那、那……” “什么?” “既、既然是早上了,我、我们该起床了吧?” “还可以再休息一会儿的哦~”此刻的某人不仅语气轻浮。 “不、不用了吧……” “白桜~” “我、我听见外面有声音,好像是有人来了。” “外面没有人的哦~” “真、真的吗?” “我可是有六眼的哦,相信我啦。” “是、是吗……” “白桜不相信我,我快要难过死了,我需要白桜的一个大安慰。” 说着快要难过死了的某人嘴角正上扬着,让人完全看不出哪里有难过。 “悟是大骗子。” “为什么这么说?”某人的气息扑在我的耳畔,明知故问道。 “你根本没有在难过,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此时的他不再带有撒娇的语气,声音里的贵气感尤为强烈。 “你昨晚说三次就够了,但是根本……根本不止三次,还超出了许多……” 说到最后,我的声音都小了下去。 他轻笑了两声,笑声愉悦。 “对哦,我就是大骗子,现在大骗子五条悟要——” 他凑到我耳边将余下的话语低声说了出来。 “流氓、轻浮、大——” 话语被堵了回去,我满脸通红,又气又无奈。 五条悟真的很恶劣。 我如此在心里想到。 “今天去高专吗?” 我放下手中的筷子问到。 “是哦,总是待在这里多无聊。”悟回道。 “会不会太打扰野蔷薇他们了?这个时间他们可能是在上课或者出任务吧?” “今天的大家都很有空哦,一起去高专吧?” “好。” 话音刚落,晴子小姐领着两人进了和室,她们在悟与我的卓袱台上放下手中的浓汤后,就慢步从和室里出去了。 “这是特地熬的鱼汤,渡源小姐请务必要尝一尝。” 晴子小姐笑盈盈看着我说到,不知是遇到了什么,颇为高兴的模样。被她这样看着,我心里莫名感到别扭。 “啊……好的。”我不明所以地端起那碗浓汤,是冬瓜鲈鱼汤,我吹了吹,喝了一口,“味道很棒。” 晴子小姐满足一笑,在她欢喜的神情下,我安静喝完整碗汤。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希望我喝下这碗鱼汤,但这样的小事满足她也没有什么。 吃过午饭,我与悟便收拾着出了我所住的那间庭院,一同走在长廊上。 日间的光扑进长廊,长廊外是素色的雪,长廊内是沉色的木制门墙,这样的景色下我像是回到了一个旧时代一般,那些鲜为人知的经历在脑海中不停浮现,它们皆已成为过去,或许在某一天,我的经历也会成为老旧的故事,以“很久很久之前”为开头,最后逐渐被人遗忘。 思绪万千,一只大手握住了我的手。 是悟。 我侧头去看他,只见他也侧头望着我,唇角扬着,眉眼皆是笑意。 日间的光笼罩着他的整个人,干净与圣洁之感极其强烈。 看着这样的他,我也不由扬起嘴角。 不管未来会怎样,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白桜——这里这里!” 进了高专,我和悟在高专的操场上遇到野蔷薇他们,此刻,野蔷薇正在不远处朝我挥手。 我走了过去,野蔷薇三两步迎了上来。 “昨晚似乎突然下雪了,今天正好你来了,我们一起堆雪人吧?” 野蔷薇兴冲冲拉着我的走向大家,悟不紧不慢地跟在我们身后。 “堆雪人?” “对,堆雪人,之前下雪天,我经常和沙织到室外堆雪人、打雪仗。”野蔷薇浅声回忆道,而后看向我,似是见我疑惑,她问道,“白桜玩过堆雪人吗?” “没有。” “诶——竟然没有吗?”一旁的虎杖惊疑出声。 “怎么会?”野蔷薇也感到不解。 “雪天太冷了,一般这种时候我不被允许到室外。” “原来是这样。”野蔷薇回道。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一起玩堆雪人吧!”虎杖很快说到,“五条老师也一起吧?” “好。” “不如最后我们就比比看,谁堆的雪人最可爱?”熊猫前辈提议道。 “好啊。”真希前辈应道。 “鲑鱼。” “我堆的雪人绝对会是最可爱的。”熊猫前辈兴致勃勃道。 “雪人还能比哪个更可爱吗?”伏黑吐槽道。 “说明不是寻常堆法,我们也不会认输的!”野蔷薇说到。 “是的!”虎杖附和道。 “那么——比赛开始咯!”悟也加入了进来。 “哦——!” “先这样……然后再这样……”野蔷薇推着雪团教我道,“然后——再这样放上去,最后加上胡萝卜和树枝,一个雪人就完成啦!” 一个圆滚滚的大雪人很快就被野蔷薇堆了出来,雪人的手是两根树枝,鼻子是胡萝卜。 “好可爱。”我夸道。 “是吧是吧,按照这样的方法,白桜还可以试着堆其他样式的雪人出来哦!”野蔷薇展颜一笑,笑颜可人。 “嗯,好。”我点点头。 忽然,一个小雪团砸在她的头上。 野蔷薇脸上的笑容一僵,很快怒气冲冲地看向始作俑者:“是堆雪人,不是打雪仗!” 虎杖很快从后雪里站起身,头上、脸上还沾着白雪。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从他身前的人形印记可以看出他并没有说谎。 野蔷薇深呼吸两下:“行吧,没——” 忽然,她瞧见自己刚堆好的雪人也被刚刚的小雪团误伤,她双拳紧握,弯下腰团起一个雪团。 “混蛋啊——!” “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 “站住别跑!” “怎么突然玩起打雪仗了?!别伤到我的小熊猫!” “我的雪人……”顺平哀嚎。 “木鱼花——!” “你们别跑!”真希前辈也加入了进去。 “不是说堆雪人的吗?”伏黑也忍不住说到。 一片混战,到处都是飞来飞去的雪团,以及惊呼声与欢笑声,而远处的悟正专注于手上的雪人,并没有加入进去。 不过,若他加入了进去,恐怕这场打雪仗的胜负很快就能定了。 我收回目光,虽然没有任何雪团砸在我的身上,我也往偏一些的地方走去,为大家让出了一块玩乐地方。 “真的是……不是说好堆雪人的吗?” 钉崎野蔷薇拍掉自己身上的雪说到。 “打雪仗是钉崎和悠仁起的头吧?”顺平直接道。 “明明是虎杖这个笨蛋好吧?”钉崎野蔷薇回道。 “我不是故意的啦。”虎杖悠仁头顶全是雪,身上也是,他倒是快成为一个雪人了。 “你先把身上的雪清理掉再说吧!”野蔷薇状似嫌弃。 “好的好的。”虎杖悠仁傻气一笑。 “这下好了,我的小熊猫只剩下一个身体了。”熊猫叹道,又看到一旁的伏黑惠堆的雪人,“惠堆的是玉犬吗?可惜了。” “嗯。”伏黑惠平静回道,看起来倒也没有生气,他的头上也顶着不少白雪,更衬得他皮肤白皙。 “这下没有人的雪人幸免于难了吧?”禅院真希环顾四周。 “木鱼花。”狗卷棘表示否定,指了指不远处的五条悟。 “哦,还有一个。”禅院真希不意外道,“走吧,去看看。” 众人跟着禅院真希走了过去。 “好厉害——!五条老师堆的是白桜吗!”看清楚五条悟堆的雪人的虎杖悠仁惊叹道。 眼前的雪人是白桜的模样,它身上的衣服正巧是白桜今日所穿的和服。 “对哦。”五条悟收起拍好照的手机,回道。 “真的好厉害,是怎么做到堆雪人还可以堆得那么细致的……”吉野顺平也忍不住夸赞。 “五条老师真是什么都擅长啊。”野蔷薇也说到。 “的确挺不错的。”禅院真希也肯定道。 “鲑鱼。”狗卷棘点点头。 “好吧,这个雪人是今天最可爱的雪人了。”熊猫同样也表达了肯定。 “伏黑觉得呢?”虎杖悠仁问向默不作声的伏黑惠。 “很好看。”他的语气仍旧没有任何的起伏。 “哼哼~”被众人一致肯定的五条悟颇为骄傲。 “雪人易逝,得赶紧拍个照。”钉崎野蔷薇拿出手机拍下了眼前的白桜雪人,而后,她又道,“白桜呢?” “在那儿哦。” 顺着五条悟的目光,大家看向不远处正安静堆雪人,啊不,是堆雪房的白桜。 “是在堆房子吗?看起来有点眼熟。”钉崎野蔷薇疑惑出声,走向白桜。 “好像高专的大门口哦。”跟着一起的虎杖悠仁说到。 “是诶。”吉野顺平搭腔道。 “好多人!”虎杖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转过身,发现所有人此刻都来到了我这里。 “原来大房子前面还有那么多小雪人!”野蔷薇惊喜道。 “看起来有点眼熟。”真希前辈也出声说到。 “这个是熊猫吧!”熊猫前辈指着一个胖乎乎的小雪人问向我。 “对,这是熊猫前辈。”我不好意思道,“我第一次堆雪人,可能不是太像。” “超可爱的哦,我很喜欢。”熊猫前辈夸道。 我浅浅一笑。 “这个是熊猫前辈的话,那其他的小雪人都是我们咯?”野蔷薇好奇问到。 “对,这个小雪人是野蔷薇你。”我指着一个短发小雪人说到。 “超——可爱的!”她眸光很亮。 “那我呢、那我呢!”虎杖凑了上来,问道,“是旁边这个吗!” “对。” “连身高差都做出来了!好厉害!”虎杖毫不犹豫地夸道,“那这个就是伏黑咯!” “是的。” “头发和伏黑一样,像个小海胆似的,做的超还原。”野蔷薇说到。 “我哪里像海胆了?”伏黑面无表情道,而后他又浅声对我说到,“白桜堆的雪人很可爱。” “伏黑喜欢就好。”我和声说到。 “那我呢?我的小雪人在哪儿呢?”悟凑上前来。 “是这个。”我指了指最高的小雪人。 “是戴眼罩的我诶——”悟走近我,在我身旁微弯下腰,“它手里面是拿了什么吗?” “是喜久福。” “原来是喜久福,为什么它是圆的?” “因为喜久福是圆的。” “为什么小雪人要抱着喜久福?” “因为小雪人是悟的小雪人。” “哦——原来是这样。” “悟问的都是些笨蛋问题呢。”熊猫前辈在真希前辈身侧说到。 “毕竟是想与喜欢的人多说说话,什么笨蛋问题都会问。”真希前辈接话。 “鲑鱼鲑鱼。”狗卷前辈语气肯定。 然而悟不为所动,捧起我的双手,捂在他的双手间。 “冷吗?”他问。 “不冷的。”我回。 “又开始了呢。”熊猫前辈小声吐槽。 我略感不好意思地抽回手,看向真希前辈与狗卷前辈:“这个是真希前辈,这个是狗卷前辈。” “腌鱼子。” “很可爱。”真希前辈也夸道。 “那这三个小雪人是?”野蔷薇指着余下三个雪人问到。 “是夜蛾校长、家入小姐和伊地知先生。” “那没有白桜诶。”吉野说到。 说到这个,我的确没考虑堆一个自己的小雪人。 “有白桜的哦,五条老师堆的雪人就是白桜的小雪人!”虎杖开口道。 “嗯?我的小雪人。” “对!就在那儿。”野蔷薇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一个雪人,而后拿出手机点开相册,“你看,就是这个。” “好厉害。” 那么大一个雪人,还可以堆得那么精致。 “很可爱。”我说到。 一旁的悟很是得意。 “好不容易堆出那么多雪人,不拍照留念实在太可惜了,我们大家一起拍个照吧!”野蔷薇提议。 “好啊好啊,到时候照片人手一份!”虎杖道。 “那不如让硝子他们也过来拍一个合照?”悟提议。 “冬日大合照吗?这个不错。”熊猫前辈点点头。 “那把白桜的雪人也搬到这里来吧?”伏黑突然开口道。 “嗯,好。”悟应声。 “需要我们帮忙做什么吗?”真希前辈说到。 “帮忙联系一下硝子他们吧,搬雪人的事就交给我。” “好。” 没过多久,家入小姐、夜蛾校长以及伊地知先生都赶来了,谁也没有缺。 我原想站在一侧,但被大家推着站在了正中间,于是乎,我的身前是雪人们,我的一旁是悟与伊地知,另一旁是夜蛾校长与家入小姐,身后是野蔷薇与伏黑以及虎杖、吉野,还有真希前辈、狗卷前辈和熊猫前辈他们。 大家将我团团围住,皆看向不远处被架好的相机。 “那么—×ーズ!” -------------------- 作者有话要说:冬瓜鲈鱼汤的效用是补肝益脾又安胎下一章或者下下章就要进高专悟的剧情了 第134章 造神仪式 在五条家的第五日,松溪华为我带来消息,四部已完全掌握吹石若月联合诅咒师的证据。这些证据,我让他们暂且保存起来。 在五条家的第六日,禅院家送还当初渡源家交予他们的订婚礼物,其中夹杂着两封信,一封信的内容是当初渡源家给出的所有礼物的清单,另外一封的内容是当初禅院家给出的礼金以及所有礼物的清单。 在五条家的第七日,四部将禅院家所给礼金与订婚礼物全部还予禅院家。自此,我与禅院直哉不再有任何的关系。 在五条家的第八日,松溪家收到了一个包裹,里面存有一具右手骨缺失的人骨,而后,他们将人骨交给了我。 在五条家的第九日,悟一早就出门祓除诅咒去了,我也很早起了床,在晴子小姐的陪伴下与她的女儿一同玩耍打发时间。 晴子小姐的女儿要我教她剑术,于是我坐在长廊上像当初和子对我那样,指导着她的一招一式。 “手要稍微抬高一点哦。”我走出长廊,握住晴子小姐的女儿爱梨的右手手腕,将它抬高了一些。 “好的,渡源姐姐!”爱梨认真道。 我浅笑道:“爱梨为什么会想要学剑术?” “我要变得很强大,就像家主大人那样强大,这样我也可以做任何我想要做的事了。” “爱梨肯定会变得和悟一样强大的。” “嗯!” 小小的人儿的那双眼睛十分干净,朝气与活力充盈着她整个人。 我拿出手巾蹲下身为她擦去脸上汗水,一旁的晴子小姐很快走了上来。 “渡源小姐,这事让我来做就好。” “没事。” 我和声回道,刚一站起身却身形不稳差点跌倒在地,幸好被晴子小姐扶住。 “渡源小姐!快回屋里歇着!”晴子小姐扶着我走进和室,“爱梨,把门合上。” “是。” “我没事的。” 我刚一说完,忽然吐出一口血,染污了干净的榻榻米。 无力感袭来,体内诅咒似要冲破桎梏,却又像被某种东西阻挡着,于是它只为我带来了疼痛感。 “渡源小姐?!”晴子小姐惊呼出声,“爱梨快通知家主大人!” “是!” 爱梨很快拿出手机拨通电话,我扯住她的衣袖,摇了摇头。 “可是……” “喂?是白桜发生什么了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快响起。 爱梨抿着嘴,双眉眉尾下垂。 “喂?我马上回——” “我想你了。”在治愈术的浅光下我如此说到,语气平静。 对面的声音一停。 “悟什么时候回来?” “我现在就赶回来哦。”对面的声音语气软和了许多。 “路上注意安全。” “好。” 挂了这通电话后,我拨通了松溪华的电话。 我想,有些事是在这个时候去完成了。 在五条悟赶回五条家的中途,晴子小姐又拨通了他的电话,告诉他白桜去了高专以及白桜的身体状况。 明白过来白桜是想做什么的五条悟迅速让司机改道,赶去高专。他拨通了白桜的电话,但不出意料地没有人接听。 赶回高专的他沉着脸下了车,正巧碰见他的虎杖悠仁他们还没来得及给他打招呼就见他迅速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虎杖悠仁一行人还未想明白他们的五条老师是怎么了,伏黑惠蹙眉也很快离开,向某个方向赶去。不明所以的大家愣了愣,还是跟着伏黑惠一同离开了。 他们都没想到再次和白桜见面时会是在今天,在安置与幸吉的房间里。 白日的浅光穿过木窗洒进和室内,扑在早已没了呼吸的与幸吉的身上。此刻的他虽仍旧在沉睡,但能感觉出他正浅浅呼吸着。 他复活了,抛却了死亡,迎来了重生。 与幸吉身旁的病床上躺着一个男孩——是血肉完整的渡源崎月,他的身体一半在黑暗中,一半在白光下。 重塑一个完整的肉身,这是渡源家从未有过的术式,这其中要消耗多少咒力?野蔷薇他们并不知道,但这样违抗自然规则的术式所消耗的咒力必然会不少。 复活与幸吉、重塑渡源崎月肉身的人正靠着和室的门墙,待在昏暗一角“安睡”着。 白日的浅光似乎并不青睐她,只洒在她的身前,她靠在那里,不免让伏黑惠回忆起当初她用术式救吉野母子的那晚,也回忆起他在那条开满鲜花的长街上撞见的那只死在精致鸟笼里的白色小鸟。 “白桜?” 野蔷薇迟疑出声,让下意识想走近白桜的伏黑惠回过神来,止住了脚步。 他沉默地看着白桜被五条悟抱离阴暗的角落。 五条悟抱着白桜,同样默不作声。 钉崎野蔷薇上前一步,发现白桜还有微弱的呼吸,但她并没有因此松口气。 白桜脸色惨白,身上咒力波动非常明显,她的状态很差。 五条悟抱着她刚一踏出和室,庭院里走进一个人——瑾川幸。 五条悟停了下来,瑾川幸面无表情走近五条悟与白桜。 顷刻间,瑾川幸的咒力与五条悟的咒力都在往白桜的身上传输,将她笼罩。 瑾川幸的咒力为白桜治愈,五条悟的咒力为白桜抵抗她体内的诅咒。 神不垂怜白桜,没关系,白桜的身边还有他们在。 忽然,清风吹来,一道纯白的透明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有着与白桜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但脸上没有泪痣,而有眉间朱砂痣。 这是神明渡源。 不,或许说,她是神明渡源残存的一抹意识,因神明渡源对那位禅院的愧疚而存在至今。 这抹意识里还存有其他的情感吗?谁也无法说清。 她的目光落在早已取下眼罩的五条悟的身上,很快收回,又看向伏黑惠。冷淡的神明似乎心怀愧疚,伏黑惠明白,这是神明渡源对那位禅院的。而后,她的视线又落在瑾川幸的身上。 她似乎在透过他们回忆过往的那些人,遗憾的是,过往的那些人早已离开许久。 最后,神明渡源收回目光,走向五条悟以及他怀中的白桜。 五条悟没有作声,只见她怜爱地拨开白桜鬓边乱发。 “如果白桜得不到一个好未来,那世界向我所收的报酬未免过多了些。” 她淡声说着,浅光笼罩着白桜,动用术式的她那本就透明的身体越来越淡,像稀薄的白雾似的,下一秒就会散尽。 “总得有谁得到一个好未来,你没有,我也没有,那白桜总得有。”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渡源葉的。 她同样身体透明,站在神明渡源的身侧,也在使用术式。 “她可是我所祝福着的孩子。” 渡源葉如此说到,冷淡的神明竟扬起嘴角,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虎杖悠仁体内的两面宿傩此刻也非常安静,没有出来去瞧神明渡源的那抹意识。 四位的咒力让白桜的状态得以稳定,因着他们的帮助,白桜所能自由支配的咒力充盈了许多,诅咒没能破坏她的身体,术式所想要收取的代价没能继续夺走她的五感,她体内咒力与诅咒的天平再次回归平衡。 伤害白桜的人存在着,同样的,爱着她的人也存在着。 似乎又下雪了,仔细瞧去,不是雪,是白色的樱花。漫天樱花飞舞,不免让在场的一些人回忆起与白桜初见的那天。 “这是小白桜的起死回生术。”看着飞舞的白色樱花,神明渡源出声道。 渡源葉舒口气。 “去渡源禁地举行造神仪式吧。”渡源葉向五条悟说到,语毕,渡源葉牵起神明渡源的手,“走吧,该是我们去见他们的时候了,一起吧?” 神明渡源回视着渡源葉,顿了顿:“好。” 她与渡源葉向庭院外走去。 “等一等她吧,如果你不想放弃她的话。” 这是神明渡源对五条悟说的最后一句话。 神明渡源与渡源葉不再回头,身影逐渐消失在所有人的面前,天地间仍旧有白色的樱花飞舞。 在举行造神仪式之前,夜蛾正道他们发现渡源家那些惨死的连身躯都没留下的人尽数都被重塑了肉身,虽未复活过来,但能做到这一步已属不易,这大抵就是为什么渡源氏的术式会被如此多的人垂涎。 因着五条悟的六眼,他们找到了神明渡源被囚的灵魂——即是白桜。 由着五条家所搜寻的证据推算下来,若当年那位花晓院寻子没有窃取神明渡源的心脏,按照神明渡源的安排,她这一世将会偿还清那位五条对她的恩情,而转世后她将会履行与那位禅院的承诺,自此两清。两清,则也就很可能没有第三世的渡源白桜。 当年花晓院寻子窃取了神明渡源的心脏,身躯、灵魂皆被残忍对待的神明渡源十分虚弱,身体无法完整,化作的力量也少之又少,灵魂也就无法完全突破桎梏,于是渡源葉的力量也就因此残缺。 渡源葉的那一世是最为虚弱的时候,而那个时代也不是一个宽松的时代,纵使再多么不甘于约束,与老旧的规则对抗,一个人的力量还是小了些,于是渡源葉最后还是走向了毁灭。 渡源葉临终前的话,是祝福,也是诅咒。 拥有如此大的祝福,相应地也需要承受一样大的代价,而这样的代价常人又难以承受,于是落到最后,随着约制着神明渡源的灵魂的桎梏老旧失效,到头来还是由她自己接下了这个祝福,承受这个代价。 于是,在愧疚、不甘、爱意等等万千情感中,渡源白桜降生。 她生于一个好的时代,拥有着强大的咒力、出众的才能,没有任何会拖累她的软肋。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一切又都是没有安排好的。 在五条悟他们进入了渡源禁地后,他们发现渡源禁地的深处便是白桜梦中的场景——无数的红黑鸟居被注连绳相连,绳上挂有御币,鸟居围着的正中央有一个凹陷下去的地方,看起来这里曾放有一具像棺椁一样的东西。 渡源家为外人所知的咒具里只有两具棺椁,但而今,他们得到了三具棺椁,恐怕这就是第三具棺椁曾存置的地方。 鸟居四周有咒灵游荡,极为怪异可怖,就像是恐怖故事里所会出现的怪物,不过因为有五条悟在,那些咒灵都没有对进来的人带来任何伤害。 第十日,阴雨天,造神仪式开始举行了。 白桜眉间点有以五条悟的血而成的一颗朱砂痣,身着白无垢躺在棺椁之中,五条悟为她盖上了棺门。 三具棺椁,无论哪一具,其实仔细检查会发现每一具棺椁上都留有细密的小孔,这是五条悟在举行仪式之前的发现。 午夜十二点,十二位术师奏乐,十二位非术师跳着神乐舞,乐声之中二十个人哀声哭泣,一时间,在这寂寥之地显得诡异而又神秘。 十二点十二分,三具棺椁之下涌出鲜红,于是一切声音都止了下来。 五条悟上前查看棺椁中的神像,阖眼神像如众人所愿睁开了眼,造神仪式第一部分举行成功,而第二部分就是等待破晓时分那具唯一合上的棺椁被里面躺着的那个女孩打开。 五条悟守在一旁,等待着,默不作声。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高专悟与真杰出场 第135章 初见 四月,正是樱花盛开之季。 大叶早樱大朵大朵地垂在枝头上,因着过于繁盛而将细枝压弯。漫天都是柔软的花瓣,长街被粉白笼罩。 春雨携风,不远处飘来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虽不浓烈,但引起了与五条悟一起出任务的夏油杰的注意。 “是谁受伤了吗?” 夏油杰如此道,嗓音清淡。 “去看看吧。” 家入硝子平静道。 “不是人受伤了。” 五条悟顿了片刻如此回道,但仍旧同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一同向前走去。 随着他们的走近,长街一侧,茂树下,一只黑猫率先进入他们的眼帘。小猫的前爪很显然是被刚刚他们所祓除的咒灵所伤,狰狞的伤口看起来极为可怖。 家入硝子本想上前为小猫治疗,却注意到小猫身前还有一个女孩。 她坐在长椅上,半垂着眼帘,浓密眼睫上挂有微小的雨珠。她皮肤苍白,一身形制颇似白无垢的素色和服,透明的薄纱盖在她的头上,在这绵绵春雨下她显得像是留恋人间而因此驻足停留的灵魂,又像是无意来到人间稍作休息的神明。 她垂着头,不知是在沉思什么,受伤的小猫仰着头,不知是在观察什么,一个没有注意到外界的变化,一个像是忘记了自己受了伤。 这样的画面像是造物主精心绘就的油画——春雨下的黑猫与白衣少女。 “是……受伤了吗?” 女孩回过神,出声道。 她声音很轻,怕吓到了谁似的,不过她的嗓音很好听,虽带着天生的冷淡,但她语气柔和,故而并不让人觉得冷漠。 小黑猫喵呜一声似在回应她,向女孩走近了两步。 女孩俯身将小黑猫抱起放在自己的怀里:“原来是脚受伤了。” 她握住小黑猫那只受伤的前爪,不知是在迟疑什么,停顿了片刻,而后,一阵浅白的柔光亮起将小黑猫受伤的前爪笼罩,眨眼间,它的伤口完全痊愈。 女孩拥有着可以治愈伤痛的术式以及强大的咒力。纵使没有六眼,夏油杰与家入硝子都看出了这一点。 而五条悟,他看出来了女孩所施展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术式,也发现了女孩的咒力与咒术界那不可提及的渡源家的咒力极为相似。 忽然,他注意到了女孩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夏油杰与家入硝子同样也瞧见了那枚戒指。 这枚戒指很合五条悟的品味,但他心里略有不适,这是个很奇怪的感觉。 如果不上去搭话的话,自己可能就要与她错过一辈子了。 这个奇怪的念头突然在五条悟的脑海里出现,他不知为何会这样想,撇去心里的疑惑,他上前几步,像那只小黑猫一样,走近了女孩。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五条悟。” 这是16岁的五条悟对16岁的渡源白桜所说的第一句话。 女孩抱猫的动作一顿,愣愣向他看来。 她像是在看故人,五条悟又一次感到了奇怪。 “你好,我是……白桜。” 女孩浅声回道。 春雨微微,簌簌樱花下,春景正好,两人的年龄也都正当好。 “白桜?只有字没有姓氏吗?” “没有姓氏,就叫白桜。” “我明白了,你可以称呼我为悟。” “好。” 夏油杰与家入硝子像是看陌生人一般看着五条悟,这样正经有礼的五条悟可谓是难得一见,他们甚至觉得并不存在。也不知这名为白桜的女孩身上是有什么魔力,让他们看到了五条悟的这一面。 名叫白桜的女孩怀中的小黑猫又喵呜了一声,只见她像是听懂了似的将它放下。 小黑猫落地后绕着她转了两圈,嗅了嗅她,便向前走去,离开前似是再次确认般回头瞧了她两次后才彻底消失在众人眼前。 见悟自我介绍了,夏油杰与家入硝子随即也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不能让渡源家的人知道我的存在。 不能让我自己撞见我自己。 不能向其他任何人泄露有关于未来的事。 为免扰乱正常的时间秩序,尽可能地让较少的人知道我的存在。 这四项规则是我从沉眠中醒来前神明渡源告诉我的内容,若我违反了其中任何一项规则,这个世界将会让我彻底消失。而其他的,神明渡源并未对我多说什么。 她告诉我这四项规则时也未曾像之前现身,我能感觉到现在的她很虚弱,或者说……她可能快要消失了。 我醒来后清楚感知到自己体内的诅咒像是被某种东西封印了起来安静待在一角,也就是说,现在的我完全可以自由地使用术式,不用担心咒力不足够。 我已经很久没有拥有如此充沛的咒力了,这让我略有不习惯。 我尝试治疗自己的视觉与味觉,很显然,并没有起效。在仔细思考后,我得出一个结论—无论是术式·祝福还是起死回生术,只要我为被施术者避开一次死亡,我被收取的代价无法用任何术式来恢复。 我的视觉与味觉将会永远残缺吗?我不知道,不过它们暂时并没有完全阻碍我的正常生活,我也就无所谓了。 眼前的三人出现在我的面前,实实在在地提醒着我已跨过时间回到过去,恐怕这就是造神仪式所带来的影响。 我该如何回去? 神明渡源只告诉我时间到了,没有违反那四项规则的我自然就会回到正常的时间里。她让我等待着,但也没有告诉我究竟等待着什么样的时间到来。 船到桥头自然直,我暂时也只能安心等待着。 错乱的时间下,我遇到了少年时期的悟,但因我的视觉丧失了部分,所以我无法看清他,也无法看清年轻的家入小姐,更无法看清还活着的夏油前辈。 神明渡源告诉我的四项规则中没有任何一项涉及到改变未来的内容,那么我是不是可以阻止一些人的死亡? 比如夏油前辈的死亡。 若他没有死,后来也许就不会被那位脑花霸占躯体。 “你今年多少岁?” 在夏油前辈与家入小姐自我介绍完后,悟的声音再次响起。 “嗯?”我一愣。 “哪有第一次见面就问女孩子年龄的?”夏油前辈无奈说到。 “就是说啊。”家入小姐也忍不住吐槽道。 我顿了顿还是回道:“16岁。” “巧了,我也是16岁。”悟如此道,尾音上扬,“白桜是咒术师吗?” “是的。” “有在什么地方上学吗?” 我在高专上学,但不是彼时的,没有悟作为老师的高专,于是我回了一句“没有”。 “没有?没有在上学?” “对……” “那有兴趣来咒术高专上学吗?” 像与他第一次遇到的那天一样,他再一次问出这个问题。 咒术高专仍旧有五条悟,于是我道了声“好”,应下了他的这句问话。 他咧嘴一笑,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有点拐卖无知少女的那个味道了。”家入小姐向身旁的夏油前辈说到。 “我也觉得。”夏油前辈肯定道。 “什么跟什么啊……”悟出声道。 “好了好了,不说笑了,提前欢迎白桜你加入咒术高专。”家入小姐笑道。 这个年龄的家入小姐还是一头短发,眼下还没有那显眼的乌青。 “欢迎加入咒术高专。”夏油前辈也如此对我说到。 他同样也在正当好的年龄,清淡的嗓音里携有骨子里的温柔。 面对着这样的他们,我放下了面对时间错乱的那细微无措,也忍不住扬起嘴角。 就将这一次的经历当作是一场难得的旅程吧,尽我所能将这驶往未来的火车朝美好未来驶去,就当是为耐心治愈我童年的悟准备的一个礼物,这个礼物名为没有遗憾的青春。 “今天就和我们一起回高专怎么样?”悟又对我说到。 我想了想,应了下来。 如果今天不去高专的话,我接下来得为安身之所发愁了,毕竟现在的我一无所有。我不免又想到了和子,当年如果不是她早早为我打点好一切,恐怕好不容易从加茂家出来的我也得为这样的事发愁。 家入小姐与夏油前辈没有开腔,只望着悟,至于是什么样的目光与神情,我看不太清。 我想,接下来我还得去配一副眼镜了。 2018年,渡源禁地,破晓时分。 正中央的棺椁没有任何动静,钉崎野蔷薇他们心里尤为忐忑,仪式的第一部分进行地尤为顺畅,而第二部分,很显然受到了阻碍。 面对眼前的境况,守在一旁的五条悟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是棺椁里的女孩发生了什么吗?没有人知道。 属于神明渡源的咒力完全包裹着正中央的那具棺椁,无人得知棺内女孩的状态。 三具棺椁下不停涌出鲜红,浸到在场所有人的鞋底,然而他们的鞋未曾脏污,鲜红好似是虚无的存在般。 突然,鲜红停止涌动,快速消失不见,所流过的废土化为沃土,再次向正中看去,中间的那具棺椁仍旧没有动静,神明渡源的咒力仍旧裹于其上。 “等一等她吧,如果你不想放弃她的话。” 这是神明渡源的意识离开前对五条悟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忽然隐约明白过来这句话的含义。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走近那具唯一合上的棺椁。 与此同时,一声清脆铃响,一只巨大的白色山狸出现在众人眼前。 是狸狸子。 -------------------- 作者有话要说:哪有第一次见面就问女孩子年龄的 第136章 再次入学 我刚准备同悟他们一起去高专,忽然想到现在的夜蛾正道还不是高专校长,而他似乎只是悟的班主任。 在进高专前,我会被背景调查,那么问题来了,凭空出现在这里的我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来处? 正在我发愁间,熟悉的铃铛声响在不远处响起,逐渐向我们这里靠近。 “小姐?!我终于找到您了!” 一位老妇人一愣,迎面向我快步走来,我瞧见她的一只手腕上用细绳捆了一个颇为眼熟的小铃铛。 她急切道:“您独自从家里跑出来,老爷和夫人都很担心您啊!您……您……” 她看了看我旁边不明所以的三人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们在前面等你。”夏油前辈很快出声。 “好。”我应声。 于是,夏油前辈便拉着思索着的悟与好奇的家入小姐走到了很前面的地方。他定的距离刚刚好,我能够瞧见他们,同时也不用担心他们能够听到我与老妇人的谈话。 见此,老妇人再次开口:“小姐,您……” “白桜。”在她询问我前,我道出了自己的名字,避免说出渡源这个姓氏的意味很明显。 “白桜?”,她一顿,疑惑地想了许久,而后点头道,“狐冢老爷和狐冢夫人很担心您,卜算到您会出现在这儿,于是便派我来寻您了,我找了好几天,终于瞧见了您。” 她话里有话,但也为我解释了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狐冢……”我浅声重复这个姓氏。 狐冢,这是初代渡源家主原本的姓氏。 “您不喜欢也可以弃用,毕竟您可是我们的大小姐,只要您高兴,老爷和夫人什么都会为你做。”她又道。 “就用这个姓氏吧。”我如此道。 “好的。”紧接着,她又道,“小姐现在有什么打算?” “入学高专。” 她顿了片刻,道:“小姐真的决定好要入学高专了吗?” “嗯。” “那小姐您收下这个。” 她从衣兜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里面有房子的钥匙,一些现金和银行卡,还有一封信,信里面写有房子的地址、银行卡的密码,老爷和夫人的联系方式也在上面,如果小姐遇到了什么困难,请务必联系我们。” 似是见我没有立即接过,她继续道:“小姐请一定要收下这个,您独自在这个地方,生活上多少有不便之处,山一夫人也很为您担心,而这些身外之物,之后您也可以还给夫人的。” “谢谢。”我接过盒子。 她这才舒口气,不知在犹豫什么,就像是想问我许多的东西,但又不知道从哪儿开口似的。 “小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好。”我和声道。 她这才放心离开,离开时像我刚才遇见的那只小黑猫似的,回头看了我两次才彻底向远处走去。 见她离开,我收回视线走向不远处的悟他们。 狸狸子还未从惊讶中缓过神来。 山一在睡梦中遇到了未来的自己,未来的她告诉她得去帮一个女孩造一个身份,同时也要尽可能地为那个女孩提供帮助。 醒来的山一为此疑惑,卜算了一卦决定照做,并派狸狸子来她所卜算到的那个女孩所会出现的地方寻找女孩。 狸狸子寻找了好几天,凭借咒具的指引以及在一只小黑猫的帮助下它终于找到了那个女孩,在看到那个女孩的第一眼它不由一愣。 这是它看见到的,第二个长相与那位神明渡源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那第一位早已逝去许久。 这是它的渡源大人吗? 狸狸子并不太清楚,女孩的身上像是有一层白雾,阻挡着狸狸子的细细探究,而它并不以长相定人,故而一时间也无法肯定。 它想同山一说一说这件事,但是已经应了山一的那句束缚——不可向山一道出有关女孩的一切,哪怕只是名字。 山一梦中的她也如此要求现在的山一不可以过多询问了解女孩的事,单方面提供帮助就好,以保证世界秩序的正常。 狸狸子因此只得按耐住心里许多的疑惑与好奇,谁叫有句老话叫做好奇心会害死猫呢。 不过,说起来它今天出现在那位五条家出了名的天才咒术师的眼前,能够安然无恙地离开多亏了它一直戴着的咒具铃铛。 一开始的铃铛原本只是个普通铃铛,后来神明渡源第二次救下它后,在它的铃铛上附着了一些可以隐去身形的力量,避免被术师看穿是咒灵,这样它就能陪着山一自由出入任何人类可以进出的地方。 令人可惜的是,在很多年以前狸狸子为救山一,这个咒具被一位额头上有缝合线的术师损坏,附着于其上的力量散去不少,恐怕这个咒具是用不了多久了。 任务完成的狸狸子怀揣着满心疑惑向家的方向赶去。 悟、夏油前辈以及家入小姐三人都没有向我探究我的身份,这对我是一件好事,毕竟现在的我身份背景是经不起推敲的,尤其是悟,只要他真的想要一探究竟,无论是从他的个人能力上说,还是他的家庭背景上说,他恐怕能查到并且推出不少东西。 光是他的那双六眼,对现在的我来说就是一个大麻烦。 四项规则,我得去遵守,避免出现一些有可能会让我误触规则的事,毕竟现在的我可没有凌驾于规则上的能力。 这一次我入学高专很是轻松,在得知我有咒力后,高专的人便很快为我办理了入学手续,而后续有关于调查我家庭背景的事,我也不用太过于忧心了。 因为我入学比较晚,故而我与悟不在同一届,而是与七海建人、灰原雄同一届。我之前从未听说过灰原雄前辈的名字,与七海建人先生也只有一面之缘,与他们成为同学让我不免有所期待。 这是我迟来的青春年华吗? 不受体内诅咒束缚的我如此想到,刚生出的期待在想起野蔷薇他们后又淡去。 野蔷薇他们这会儿是在做什么呢?悟在发现我倒在与幸吉的病床旁后是不是会生气?要是伏黑看到了可能又要皱起眉头了……他们已经举行造神仪式了吧? 我胡乱想着,从未来想到现在。 这一年的高专入学没有一位夜蛾校长会询问入学理由的事,似乎只要有能力都可以加入,至于学生心里有什么样的想法,成为咒术师的理由是什么等等问题,他们都不大关心。 我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分道扬镳的悟与夏油前辈,看来我得去了解夏油前辈的术师理念了。 入学完毕,换掉身上的衣服,收拾好寝室的我打开了从狸狸子那里得到的盒子,拿出信,打开。 上面不光写了房子的住址、联系方式,还有有关于我所拥有的家庭背景——父母是商人,从事对外贸易,不常在家。 我的目光停在家庭幸福美满上,许久才移开。最后浏览完手中的这封信,我站起身,将信仔细收起。 我的记性不太好,要是忘记了这些可就麻烦了。 在我将所有事情都做完后,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我打开门,发现是两位少年,一位金发,一位黑发。 很显然,金发的就是年轻的七海建人先生,那么黑发的就是那位灰原雄前辈了,哦,现在的我还是暂时别称呼他们为前辈比较好。 “欢迎加入高专!”灰原雄笑呵呵道,递上一大包看起来像是吃的东西,“这是见面礼!” 他眼睛很大,很亮,看起来和虎杖一样是个开朗外向的人,拥有这样笑容的人一定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为什么会在后来的日子里没有听到过他的名字呢?是去了其他什么地方吗? “要先自我介绍啊,灰原。”一旁的七海先生说到。 “哦,对对对,你好,我叫灰原雄,以后我们就是同伴啦!”灰原雄拉过一旁正经的七海建人,“他叫七海建人!” “你好。”七海先生开口道。 “你们好,我是白桜。” “给,礼物。”灰原雄递上他捧着的礼物。 “谢谢。” 灰原雄嘿嘿一笑,挠了挠头:“不用谢啦,这个超好吃的哦,白桜一定要尝一尝!” “好。” “那么快就融入进去了。” 不远处传来悟的声音,很轻很浅,一个不注意就会忽略掉。 “不好吗?”一旁的夏油前辈浅笑道。 悟一撇嘴:“挺好的。” 随即,灰原雄与七海建人都向他们打了个招呼。 “一起出去吃饭吧?”家入小姐来到我身旁说到。 “好,稍等,我放一下东西。”我将手中的礼物放好后就关门出了寝室。 “白桜的眼睛近视了?”在菜上齐后,家入小姐随口问了我一句。 我半垂下眼帘:“……对。” “诶——那白桜怎么不戴眼镜?”灰原雄问到。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忘记带了。”我感觉到有探寻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这样啊,那我们一会儿陪你去配一副眼镜吧?” “没事的,我自己去就好。” “正好大家都没什么事嘛,就一起嘛。” “……好。” “白桜的术式无法治疗好自己的眼睛吗?”悟出声道。 “……对。” “那可真是奇怪啊……” “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灰原雄不解道。 我没开腔,悟也没再说下去。 “没什么。”他道。 “好了好了,先吃饭吧。”家入小姐开口道,“那么——我开动了哦。” 配好眼镜的我出了店门,没走几步就瞧见了一个人。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如此巧合地遇到这个时候的和子。 “刚刚那个东西超酸的,我不小心吃到后牙齿都快酸掉了。”灰原雄吐槽道,“我看白桜面不改色地吃下去,还以为没有什么,白桜你的接受度也太高了吧?” 我笑着没说话,没想到这才第一天我的好多东西都快被透光了。 这样想着的我将视线落在了远处,一愣。 “听说你们这些家伙一直在骚扰千夜姐?” 眼前的黑发少女一身长裙制服,烫了一头卷发,含烟似的叼着一根棒棒糖,双手环至胸前,痞里痞气道。 她这副打扮与野蔷薇同我说的不良少女的装扮很像,让人出乎意料又觉合乎情理。 会想要带我离开渡源家的和子哪里会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呢?瑾川浅奈就曾同我说过,和子不喜和服,也讨厌条条框框。 这句话不是假话,我曾以模仿和子的乖巧良从的方式来怀念她,殊不知我是在成为和子不想要我成为的模样,我自己给自己套上了枷锁。 无论是她,还是我,其实都不想要被旧制牢牢锁住。 “不良之间的较量吗?”家入小姐出声道。 只见和子对面领头的黄发男孩冷哼一声,不满道:“怎样,被我们老大看中是她的福气。” 和子嗤笑一声:“福气?家里有镜子吗?没有我就做慈善给你们买一个,就你们也配得上千夜姐?” “你这人怎么说话来着!”黄毛气势汹汹,一旁的男孩迅速拉住他,让他别跟一姑娘一般见识。 “你,瑾川和子是吧?不想摊上大麻烦的话,就别掺和我们老大的事,答应做我的女朋友。”黄毛颇为嚣张。 “做你女朋友?大白天的,梦还没醒呢?” “和子姐,我听说这人的确和一些那方面的人认识。”和子身后的女孩小声说到。 “那也斗不过我。”和子满不在乎道。 的确如此,四部虽然在咒术界比不上御三家,但是在寻常社会中,无论哪一家势力都不小。 “你很狂啊?”黄毛嚷嚷道。 “只是实事求是罢了。” “我今天一定要让你吃个教训。”黄毛招呼着身后一大帮体格壮硕的人掏出棍棒之类的武器,吩咐道,“别破了她的相。” “和子姐……”和子身后的两个女孩握着手中竹剑忧心道。 从数量上以及体格上说,和子她们都是弱势方。 “要去帮忙吗?”夏油前辈率先开口。 还未有人应声,只听见和子平静开口。 “让我吃个教训?好啊,尽管冲我来,我一个人就能将你们所有人打趴下,到时候可别哭着回家找爸爸。” 这句话气得黄毛眉毛倒竖,眼里都快冒烟了。 “你们往后退。” 和子对她身后两个女孩说到,将自己的手提包递给其中一个女孩,刚一拿起竹剑,对方就气势汹汹向她冲去。 --------------------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女孩她出现啦话说不知道有人还记得千夜不,千夜,藤泽千夜,就是那位藤泽氏哦 第137章 起兴 自白桜离开这座山后,山一一直心神不宁。于是为了分散注意力,山一将屋子里里外外都好好打理了一遍,在白桜曾休息过的房间里她发现了一颗蓝色水晶球,水晶球上浮动着鲜红的“渡源”二字。 这是白桜无意掉落在山一这儿的东西。 山一拿起水晶球,球身触感冰凉,正在她疑惑间,许多的画面水涌似的冲进了她的脑海里。 山一看到了独自坐在神社里的神明渡源。晨光将神明渡源笼罩,浅光挂在她的长睫上,她的目光停在身前案桌上的一柄短刀上,光柱投在刀刃上,刀刃寒光刺人,满地遍寂寥。 山一看到了独自坐在书房里的似乎名为渡源葉的女孩。她有着与神明渡源极为相似的面容,正支着脑袋望着手中酒杯里的清酒。她整个人一半在浅光之下,一半在黑暗之中,满室盈无奈。 山一看到了独自坐在和室里的渡源白桜。她盛装打扮,低着头,长睫半垂,投下一片阴翳,她的目光从精美屏风滑落在地。夕阳橙黄的光照进屋内,满屋盛遗憾。 神明渡源的一生,渡源葉的一生,渡源白桜的经历皆在一刻间被山一所知悉。 第十日痛苦离开的神明渡源,二十岁不甘死去的渡源葉,十二岁等不到想见之人的白桜。 被窃取心脏彻底消逝的神明渡源,化作诅咒庇佑渡源宅几百年的渡源葉,被挑去手筋躺在阴暗祠堂的渡源白桜。 这一切都让山一完全愣愕,让来寻山一的狸狸子瞧见。 “姨姨!你怎么了?!怎么在哭?!”狸狸子急声询问。 好半天,山一才回过神来,堪堪能发出声音。 “她骗了我,小渡源她骗了我,瑾川和子已经死了,而且是惨死,小渡源她——她根本就没有爱她的父母,她过去的日子哪里是令人开心的日子啊,根本就是常人难以忍受的日子!好多的人都在欺负她,好多的人……她那时候才多少岁啊,被挑去手筋困在那阴森森的祠堂里,她还那么小,在那样的地方待了那么久,她是不是疼痛难忍,是不是会害怕?” “姨姨……”狸狸子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的渡源……我的渡源她第一世从身体到灵魂都被残忍对待!第二世自套枷锁化为诅咒庇佑他人躺在阴暗潮湿的地底几百年!第三世被人折磨到几乎快要死去!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啊!” “她不是神明吗?她是神明吧!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啊!” 山一哀哭着,不住地询问,像是在问狸狸子,又像是在问这个世界。 “我的渡源从来没有对不起这个世界过,她庇佑着许多的人,救活过许多条生命,她是世间最温柔的神明……世人受苦受难,为何神明也得百经苦难?” 问声出,然而没有任何的回答。 冷风穿堂,吹动着枝头上的白雪。 好半天,山一咽下哭声,站起身走出和室,狸狸子急急跟在她身后。 山一抹去眼泪,抬头望着头顶苍穹。 神明渡源曾问过山一,无论山一有什么愿望,她都会尽力帮山一完成。 那时的山一没有说出任何的愿望,以开玩笑的语气说这个愿望就先存着,等到某一天她想到了再告诉给神明渡源,神明渡源应了下来。 而今,山一有了一个需要向神明祈愿的愿望。 “神明渡源,山一向您祈愿,祈愿———神明渡源今后幸福快乐,拥有一个美好未来。” 她向神明祈愿,然而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神明。 这是山一,以母亲的身份爱着神明渡源的山一。 也不知那位神明渡源是不是听到了这位山一的祈愿,霎时间,天边降下樱花雨。 白色的花瓣飞舞,抚平着世间的痛苦。 那一天,那一刻,是渡源白桜在陷入昏迷前施展起死回生术。 多地出现樱花雨,然而在非术师眼里只是一场雪,有的人甚至都看不见这场雪。 在许多人的眼里,这只是稀松平常的一场雪,然而白雪降下,病痛消散,不该就此离去的人们生命得以延长。 无人知晓,施展这个术式时那位渡源白桜有在想什么。 也无人知晓,山一手中的蓝色水晶球其实是神明渡源做出来的一个小物件,它盛满了神明渡源的遗憾与难过。 在她想要哭泣时,她便制造它。 它第一次出现是在神明渡源刚小胜两面宿傩,还未褪去疲惫,在得知了那位五条会与那位花晓院寻子订婚后。 神明渡源制造出它本是想将它抛弃,舍弃一些不知名的情绪,然而,后来的它一直陪在神明渡源的身旁,一点一点从雨珠大小变成手掌大小,最后成为一颗水晶球,后来,它在乱世里消失了踪迹,兜兜转转由五条悟交还给了渡源白桜,而今又到了山一的手上。 向神明渡源祈愿后,像是出现了一把钥匙将被锁住的记忆解开,新的记忆出现山一的脑海里。在拥有这段新记忆后,山一当下决定想办法联系过去的自己,同时,她看向了身旁一脸担忧的狸狸子。 2006年,春。 “这个女孩很强啊……”夏油前辈夸赞道。 “剑术的确不错。”悟也道。 “就这样旁观多打一吗?”七海先生忍不住问到。 诶?原来七海先生也是不会袖手旁观的类型吗?不对,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人也不会选择离开咒术界没多久又再次回来做咒术师吧? “要不还是去帮忙吧?”灰原雄说到。 正说话间,一个不良被击飞而冲向我。 “小心。” 悟轻力向后拉了我一把,反应极为迅速。 “谢谢。” 我瞧见夏油前辈讪讪收回手。 “没事。”悟面无表情道,很快收回手,看起来在别扭着什么。 “悟反应还挺快。”家入小姐语气调侃。 “嗯。”他闷闷回道。 那向我飞来的不良趴在地上,脸高高肿起,许久,他才爬起身,抬头愣愣地看着我。 “在看什么呢?”悟微弯下腰挡了他的视线。 那位不良支支吾吾着。 我两眼弯弯,蹲下身:“疼吗?” 悟回头不解地看着我。 “疼。”不良乖巧回答。 “你们为什么会和那个女孩发生冲突?” “我们老大想要藤泽千夜做他女朋友,瑾川和子从中阻拦,惹怒了我们老大。” 藤泽……千夜? “就这样?”我道。 “就这样。”不良眼神飘忽。 “这期间你们有对藤泽千夜或者瑾川和子做过什么吗?” 不良支支吾吾没有回答。 “告诉我好吗?”我和声细语。 他犹豫再三:“他们……他们做过一些威胁逼迫人的事,还闹到了她们的学校,诬……诬陷了她们一些事……这些不好的事我都没有参与!” “诬陷她们?” “对……就是说她们私生活混乱之类的事……” 我轻笑一声:“这个手段未免太老套了些吧?” 不良眨了眨眼,直愣愣看着我。 “所以——你们是不是如愿让一些流言蜚语影响了她们的正常生活?” “是、是的。” “好吧,我了解了。” 问话完毕,我站起身,敛了笑意。 “我、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不良问。 在不良期待的眼神下,我莞尔一笑,道:“不可以。” “诶?!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给了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我没有答应过要告诉你我的名字哦。” 不良丧脸:“果然妈妈是对的!遇到漂亮女人要谨慎一点,不然会被她们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竟呜呜哭起来,被揍肿的脸此刻看起来更加滑稽。 “你妈妈叫你回家了哦,快回家吧,不然一会儿可能你妈妈就认不出来你了。” “她才不会认不出我!” “可你的脸肿起来了诶。” 他急急摸了摸自己的脸,哭声更大,好不容易站起身,大哭跑走,中途还被绊了一跤,爬起来继续哭着跑走。 “原、原来白桜是这样的性格吗?”灰原雄开口道,“原来不是乖巧型吗……” “嗯?”我不解出声,灰原雄说的后一句话我没太听清。 “很不错的性格。”家入小姐肯定道。 “对,很不错。”灰原雄干笑道。 说话间,和子已解决完所有人,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显而易见,她游刃有余,并且甚至乐在其中。 浅阳下,她唇角上扬着,弯起一双好看的眼睛。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和子这样的笑容了。 算算日子,这年和子才14岁,按照正常时间线,六年后她将代替瑾川浅奈嫁进渡源家,我与她的命运齿轮将会交集转动。 尽量避免我与她直接见面,这是现在的我应该做的事。 可我不免想要多看看她,但这样远远望着,哪怕目光只多停留了一会儿,对她的想念也会多几分。 如此想着,我默声收回视线。 “看来她不需要我们帮忙。”夏油前辈开口道。 “那走吧?”悟说到。 我们刚准备离开,强硬的石墙被撞破,好巧不巧,一只巨大的三头咒灵出现在和子的身后。 几乎是一瞬间,在我回过神来时,我发现自己已出现和子的身后,手执长刀为她挡下咒灵的攻击。 长刀是从那群不良手里顺手拿走的,不是很顺我的手,但眼前形似沙漠地狱虫的咒灵并不等我适应,直直向我攻来,我迅速避开。 三两招,新的咒灵出现,附着有夏油前辈的咒力,悟也来到我身边。见他们出现,和子也反应过来,我便后退了几步,有意避开和子,不再参与这场祓除诅咒的行动。 随即,帐被家入小姐放下,我缓神细瞧这只咒灵——它体型庞大,身上附着有黏液,腥臭的液体从它那张长满尖牙的嘴巴里流出,可怖又恶心。 “怪、怪物啊——!”有人惊恐出声,许多的惊呼声皆接二连三地响起。 “怎么这里也会有咒灵啊……”灰原雄无奈出声。 七海先生站在一旁,虽未动手,但其实有在关注在场人的安危。 我细瞧着夏油前辈施展的术式,耳旁吵嚷声不断,很是扰人,还清醒着的人皆快速躲在我们的身后。 虽然这只咒灵等级不低,但是对于悟与杰来说解决起来并不棘手,即使他们现在年龄与我相仿。 “夏油前辈能操控咒灵?”我问向身旁的家入小姐。 “对,他能够收服咒灵。”家入小姐也未对我隐瞒。 “收服咒灵?”我想到了占用夏油前辈的脑花,不好的预感出现在心里,“请问是用什么方式呢?” “团成手掌大小的球吞下去。”家入小姐说得简单。 “吞下去?” “对,吞下去。” “那这个过程……” “怎么了?” “不会有一些恶心的味道刺激味蕾吗?” “……我也不太清楚,杰从未对我们说起过。” 夏油前辈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把自己的一些东西说出来的人。 我思索着回道:“我明白了,谢谢你,家入小姐。” “嗯?不用称呼我小姐的,直接叫我硝子就好。” “诶?好。” 我竟顺口叫出了家入小姐,还好不是家入老师这样的称呼。 家入小姐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白桜会剑术?” “略懂一二。” “哦……”她点点头,没再问下去。 “刚刚谢谢你。”和子的声音出现在我身前。 我一顿,迟疑抬头向声源看去。 真是奇怪,明明背景是悟与夏油前辈在祓除扭曲咒灵的画面,但我仍觉得眼前的女孩被衬得极为漂亮。 和子,她还活着,并且活得好好的。 那一天的画面从我脑海里逐渐浮现出来——咒灵堆里,被绳索捆绑着的和子抬着头望着我,那双好看的眼睛仍旧含了笑意,却也含了眼泪。 “没事。”我半垂下眼眸浅声道。 “啊……好的。”和子一脸狐疑。 而后,夏油前辈收服了那只形态怪异的咒灵,我瞧见他吞咽下去时稍一皱眉,而后又很快展眉,目光与我相撞,朝我柔和一笑。 这样温柔的少年为何会走上反叛之路? 我心底里的疑惑止不住冒出。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和子再次开口,朝我伸出手,“你好,初次见面,我叫瑾川和子,瑾川和子的瑾川,瑾川和子的和子,你的名字是——?” “白桜,狐冢白桜。”我回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掌上有着一层薄薄的茧,想必是为了练剑术而磨出的。 这样的和子又何苦披上嫁衣来到渡源家?可是如若她不来,来的便是那个爱哭的女孩——瑾川浅奈。 以瑾川浅奈的性子,怕是在渡源家活不长久。 我很快收回手。 “白桜……?”她盯着我的眼睛思索着。 “怎么了吗?”灰原雄开口道。 “稍微有点耳熟。” 悟的视线落在和子的身上。 “我的名字比较常见,和子或许在哪儿无意间听到过。”我说到。 她点点头,夸道:“很好听的名字。” 我一笑:“和子与那位藤泽千夜被这些人打扰了许久吗?” “对,这些家伙不自量力、异想天开,还妄想千夜姐答应他们那谁的追求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和子哼了一声。 “瑾、瑾川姐,我们也不是故意的。”还清醒的人里有人出声说到,是刚刚那嚣张的黄毛。 “不是故意的?你当我傻呢?是谁大晚上想要当街把千夜姐拖回家?!”和子愠怒道。 黄毛没敢吭声。 “还有这样的事吗?”我问。 “不止,之前听说有个女孩被他们骚扰到退学了。”和子回。 “还有还有。”与和子一道的其中一个女孩从七海先生的背后探出头,“听说有个女孩被他们害得从楼上……从楼上……” “原来还沾了人命吗?”我看向黄毛。 “超可恶的。”与和子一道的另一个女孩从灰原雄身后也探出了头说到。 黄毛急急道:“这和我们没有关系,真的,都是我们老大让我们做的!” “就他一个人能做出那么多事来?”七海先生问到。 黄毛支支吾吾。 “你们之后还会对藤泽千夜做点什么吧?”我问。 黄毛噤声。 “不说话就把你扔进刚刚那只怪物的嘴里。”我道。 “我说我说!今天晚上,我们老大会亲自带人守在藤泽千夜家的家门口,找个机会把她带走。” “什么?!”和子一惊。 “要不报警吧?”灰原雄说。 “那多没意思。”我平静道。 灰原雄一愣。 “白桜是想——?”悟出声。 我朝悟一笑,悟很快明了。 “加我一个。”他兴致勃勃道。 “可是晚上老师们不会让我们随便出来的吧?”灰原雄说到。 “不允许和不能够是两回事。”夏油前辈笑着说到。 “杰也要来?”悟道。 “嗯。” 七海先生叹口气:“又来了一个……” “性格活泼的学生。”灰原雄委婉道,“我也要参加!” “还有我。”家入小姐也参与了进来。 和子眨了眨眼睛:“算上我!那这些人怎么办?他们要是去通风报信就不好了。” 她看向不良们,不良们皆往后一缩。 “那这段记忆就没必要存在了。”我笑盈盈地看向他们。 他们抱着彼此,缩成一团。 第138章 恶作剧前的准备 2018年,造神仪式后,高专会议室里。 会议室里只有三个人,夜蛾正道、家入硝子,以及五条悟。 五条悟靠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扶手上,一只手握着玻璃杯,半垂下头望着杯中清水,夕阳投撒在他脸庞上,他的侧颜线条百看不腻,像是造物主精心雕刻而出的一般。 不说话时的他极为冷然,再加上现在的他带着眼罩,让人瞧不见他的眼睛,半遮半掩下显得成熟而又张狂。 同在一室的夜蛾正道也默不作声,不知是在思索着什么。 “白桜很聪明。”家入硝子打破了室内的沉默。 她之所以会如此评价渡源白桜,是因为渡源白桜在最后施展起死回生术之前她对四部下了两道命令。 一,不管她之生死,四部必须保证名单上的人的性命。 二,一旦她陷入昏迷或者死去,四部必须听命于五条悟,就像他们听命于渡源家主一样。倘若五条悟出于某种原因无法下达命令,那么四部将听命于伏黑惠。 渡源白桜给四部的名单似乎是她早已写好的东西,几乎快要囊括了整个高专,五条悟是名单上的第一个人。 咒术界谁不知道五条悟是当今最为强大的咒术师?许多的人都觉得能伤害到五条悟的是不存在的,可渡源白桜还是在名单上写上了他的名字。 按照束缚,一旦最后一任渡源家主渡源白桜死去,四部就将彻底自由,可以追随任何他们想要追随的势力。但如今,渡源白桜给的第二条命令便是以新的方式约束着四部。 她将权力转移,以自己的方式为五条悟方的势力避免了一份麻烦,添了一份保障。 这对于五条悟他们来说是有利的,但是对于渡源白桜本人来说,她不可避免地会被某一些人憎恨。 四部的一切完全被渡源家主完全掌控着,因她这样做,无论她出现了什么样的状况,四部仍旧被限制着自由,甚至不得不分出极大精力切实关心名单上的人的安危。 同样的,因为这两道命令的不可分说,四部与五条悟他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利益与共。 其实从前种种加上这件事一直在说明着一件事——在心计与权术上,渡源白桜很优秀,纵使她还那么年轻,纵使……她体内的诅咒无时无刻不在贪婪地吞噬着她的一切。 倘若上一代渡源家主不将她看作是一个筹码,或者有谁在她幼年时期引导她发挥她最大的真正的潜能,教养她就像教养一个男孩一样,渡源家可能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惜旧制尚存,渡源家也是受旧制折磨最为严重的咒术家族,更何况时至今日,渡源家几乎人人都是疯子。 五条悟“嗯”了一声,将手中玻璃杯放下,熟悉他的家入硝子与夜蛾正道都知道他心情很不愉快。 造神仪式那天,突然出现一只大山狸,也不知它对五条悟说了什么,之后五条悟便遣散了举行仪式的众人。 似乎因仪式没结束,渡源白桜不得不被留在诅咒气息最浓厚的渡源禁地,于是他在渡源禁地里施展了特殊的帐,又派了术师守在禁地口,而他也会时不时去那里看望那具躺着渡源白桜的棺椁。 会时不时出现在那里的不只是他,还有伏黑惠。 其实有时候其他人也会偶尔出现在那里,但次数不多,就虎杖悠仁来说,他只有在五条悟与他一道时,他才会出现在那里。 见五条悟如此,家入硝子其实想说点什么来开解他,就像当年杰叛离高专那会儿,也像是当年杰死去那天,开解的话语已经到了舌尖却不知为何迟迟无法落出。 像当初那样,夜蛾正道沉默着,面无表情。 “天气越来越冷了。”她如此道。 “嗯。”五条悟回。 2006年,春,晚上。 敲门声响起,刚巧洗完澡收拾好的我打开门,瞧见只有悟。 “嗯?悟……前辈,怎么只有你?” “叫我悟就好,硝子他们已经在车上等着了。” “那么快?” “他们都很期待。” “这样啊……” 我还以为家入小姐会来同我一起,没想到她已经早早出去了,只有眼前的一个悟来叫我。 我看向悟,他盯着我的目光很快移开,而后又再次移了回来。 “我们……走吧?”他道。 “好。” 我关好门,与悟走在黑漆漆的长廊里。因着我视力下降,夜晚的路看不太清,于是我每一步都走得仔细。 而又因悟个子高,腿长,他的寻常一步抵我两步,于是我不得不放快速度跟着他,稍一不注意就会落后他一步。 我想到了已经成为老师的悟,这种时候他常会放慢脚步等我,这样想着我不免在心里自嘲,这会儿的悟和我一样还是个小孩,而且与我才认识不到一天,我何必要纠于这一点。 我好像无意间已经开始依赖成为老师的悟了。 反应过来这一点我一愣神,忽注意到离我几步之远的悟脚步渐缓,最后停了下来。 前方并没有出现什么人。 “怎么了吗?”我轻声问到。 “白桜好像看不太清路?”他问。 “是有点。” “那你要不扯着我的袖角吧?跟着我走就好。” 原来这时候的悟会对认识不到一天的女孩说出这样的话来吗? 我在心里想到。 “……好。”我犹豫着伸手扯住他一只袖角。 “走吧。”他语气愉悦。 “好。” 我们继续向前走着,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脚步有在放慢。 晚风袭人,我的目光停在他的袖角上,清楚感知到自己心跳如雷。 我抿唇,抬手想捂住心脏,瞧见了自己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戒指上的宝石暗光流转,很是漂亮。 盯着这颗戒指好半天,我才放下手,没有注意到前我一步的悟半垂下眼眸,唇角笑意淡去。 “幸好有五条前辈在,我们能够有一辆车离开高专。” 在我坐好后,灰原雄舒了一口气。 “与和子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吧?联系她了吗?” 悟的声音从侧前方传来,这次我们出门的六人,是的,七海先生也出来了,他本人是不想与我们一起在大晚上跑出高专,但没想到最后他还是跟出来了。 “联系了。”我的目光从灰原雄的身上移到悟的身上。 “好。” 他弯起嘴角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默默收回视线。 “白桜是天生红瞳?”他再次出声。 “嗯。” “白桜可以治疗人的术式叫什么名字?” 他肯定是看出来了什么吧…… “反转术式。”我胡诌道。 “原来是反转术式。”他倒是也没有点破。 “悟,你这是在查户口吗?”夏油前辈说到。 “对啊,又是问年龄的,又是问术式的。”家入小姐搭腔。 “没有了。”他不紧不慢地反驳道。 这句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我低下头又去看手指上戴着的戒指,车内安静下来。 为什么只有它跟着我来到了这里? 在我思索间,车子很快到达目的地。 “白桜!” 在我下了车后,和子惊喜出声,她很快来到我身边。 “我下午那会儿已经让家里面的人搜集好那人之前作恶的证据了,明早就能交给警察。” “好。” “东西都准备好了,现在就开始做准备吗?” “现在就开始吧。” 说着,我们一群人就跟着她来到她与藤泽千夜一起租住的房子里。 藤泽家对藤泽千夜是没有瑾川家对和子这般宽松的,倘若藤泽千夜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他们便会召回藤泽千夜,不再允许她外出。 这是和子早前告诉我们的事。 也就是说,如果那群不良再闹下去,藤泽千夜有可能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被彻底困在藤泽家安静等待嫁进渡源家的那一天的到来。 关好房门后,和子拿出一大堆变装用品——我们打算装神弄鬼。 其实用不着六个人都扮鬼的,只有我和家入小姐扮作之前深受那群人困扰的其中两个女孩就好。 他们骚扰过不少女孩,以至于已经养成习惯以此来夺得他们看上的女孩,而我和家入小姐只需要假扮其中两个经历颇惨的女孩就好。 今晚先吓唬他们,明天一早就报警让警察好好整治他们,让他们战战兢兢下受审,主要是不想让他们就那么轻松地进了警局。 其实可以让夏油前辈操纵咒灵来完成这件事,但是非术师一般看不到咒灵,虽说可以想办法让他们看到,但是效果不是太好,于是我们选择真人假扮加咒灵披着白布扮阿飘一起。 和子拿出化妆品,在为我的脸铺上一层□□后,她拧开口红仔仔细细地为我画上口红。 “稍微有点不忍心把白桜漂亮的脸蛋画花。”她端详着我说到。 “一会儿就洗掉了。”我道。 “好吧。”她不太情愿地将口红涂出我的嘴巴,画出血盆大口。 化好妆的我拿着镜子欣赏镜中的自己——惨白的脸,鲜红的大嘴,乌黑的眼窝,看起来就像是故事里说的那种裂口女。 “真好看。”我自夸道。 和子忍不住笑出声:“对,很好看。” 一旁的悟只笑望着我。 而后,和子又递上一盒隐形眼镜,因着我要假扮的女孩是黑瞳黑发,并且没有戴眼镜,所以我得用带颜色的隐形眼镜遮去我的红眸。 我按照说明书尝试了三四次终于把隐形眼镜戴上,看着一旁眼睛很大的悟,我不由在心里想着若是他来戴隐形眼镜,恐怕眼睛一睁,就能直接戴进去了。 这样想着,我又看向不知为何含笑看着我与悟的夏油前辈。 笑起来像是一只狐狸。 我想到了之前悟在娃娃机里抓到的那只小狐狸玩偶。 彻底收拾好的我在镜子前欣赏了许久自己的恐怖妆容,和子为家入小姐化好妆后又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了两个红色胶囊。 “这是假血胶囊,我之前不想锻炼剑术的时候经常拿这个来唬我老爸,你们现在好像也可以拿来一用,不过这是我自己做的,所以味道可能稍微有点苦。” 和子的爸爸……那位瑾川家主吗? “和子的爸爸在剑术上对和子你要求严格吗?” “非常严格!我小时候本来不爱练什么剑术的,都是他强制要求我,大冬天的清早就把我拉出温暖被窝练剑术,不过现在的我还是很感谢他了。”她不好意思地笑道。 原来是那个人要求和子锻炼剑术的吗? 一种奇怪的情绪涌上我的心头,我从未想过那位瑾川家主还有那么一面。 “怎么了?”和子疑惑出声。 “没事。” 我拿过她手中的胶囊,刚一吃下,一旁家入小姐很快出声。 “好苦!”家入小姐的表情都在极力证明着她这句话。 “快吃糖!” 和子又拿出一颗糖塞给家入小姐,家入小姐很快打开糖纸吃下。 “白桜,糖!”和子又快速递给我一颗糖,一顿,“你不觉得苦吗?” 这时候我是不是得表现出很苦的样子? 所有人的目光皆齐刷刷地落在我的身上。 “好……苦?” 我拿过和子手中的糖,像家入小姐那样打开糖纸吃下。 “白桜的接受度也太高了吧?”灰原雄开口道。 我默默看了一眼悟,正巧与他的目光相撞,我又很快收回。 就是说,有些事,灰原你心里明白就不必说出来了…… “对了,和子你联系藤泽了吗?”我问到。 “我给她打了两通电话,她没接,我就给她发了条短信,说有急事找她,让她先待在学校那边的咖啡馆,我晚点会让人接她回家。” “她有回复吗?” “没有。” “要不你再打一通?”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家入小姐出声道。 “好。”和子拿出手机再次拨通藤泽千夜的电话。 电话铃响,是从一间卧室里传来的,我们皆一愣。 “糟了!我忘记了,千夜姐她今天好像没带手机!” “我与灰原和你一起先去找她?”七海先生开口说到。 和子想了想,点点头,看了看时间后又看向我们:“那这边……” “放心交给我们吧。”夏油前辈说到。 “麻烦你们了。” “没事。” -------------------- 作者有话要说: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 第139章 恶作剧 午夜十二点,街灯昏暗,偶有几盏灯光闪烁着。 一个体型壮硕的男人领着四人在这条长街上走着,五人的影子被街灯拉得很长,四周寂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 从进入这条长街开始,男人就感觉非常不对劲,这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天空漆黑无物,凉意爬上他的脊背。 他们可是有五人,他怕什么?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到。 忽然,一道白影从他眼前一晃而过,他一愣,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前空无一物。 自己这是在怕什么呢? 他在心里嗤笑一声。 “老、老大,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很不对劲?” 一个人弱声说到。 “没什么不对劲的。”男人肃声说到,“今晚必须把藤泽千夜给带走。” 没人回答他。 “听到没有!”他大声问到。 “老、老大,我、我们这次来的是、是五个人吧?” “对啊,怎么了?““为、为什么,我身后跟了两个白衣服的人?不是应该没有人了吗?”那人颤声问到。 “对、对啊,老、老大,太、太不对劲了。” 男人皱眉猛一回头,根本没有什么两个白衣服的人。 “你们成心吓我呢!” 话音一出,一道白影一闪而过,他一顿。 “老、老大,我们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刚刚这里是44号,现在还是在44号。” 男人看向一旁的住宅门牌,果然是44号,他心里发怵,但仍旧嘴硬想反驳,还未说话,清脆的孩童笑声在四周响起,在这空寂的漆黑之地显得十分诡异。 “老、老大,你、你身后。”那人发抖道。 男人吞咽了一下,猛一回头——什么也没有。 “你小子……” 男人双拳紧握,准备好好教训这几个胆小的家伙,于是,他再次回头。 一张惨败的脸与他咫尺距离。 他瞪大了双眼,脑子一片空白,好半天,他才回神惊叫出声。 “鬼啊——!” 他转身想逃,然而转过身来也瞧见了一张惨白的脸,女鬼嘴角还涌出了鲜红。 “你害得我好惨。” 那女鬼轻声说到,声音很是好听,但在这样的环境下男人哪顾得上这个。 孩童的笑声又在四周响起,路灯闪烁,一只惨白的手搭在了他的肩头,砰一声,路灯熄灭。 “鬼啊——!” 男人蹦了一下,向左方逃去,因着漆黑,瞧不见路,咚得一声撞在墙上,晕厥倒地。 “胆子那么小?” 家入小姐开着手机的灯照在男人的身上,这人倒在这里,跟着他来的人不是已经吓晕过去,就是被物理性弄晕。 “我台词都还没说呢。” 她似乎略感可惜。 “看起来人高马大的,我还以为可以多捉弄一下他,是我以貌取人了。”我说到。 “谁能猜到这家伙胆子只有米粒大小呢。”家入小姐说到。 而后,悟与夏油前辈走了出来。悟关闭了发出小女孩笑声的手机,而夏油前辈收回了披着白布飘动的咒灵。 随即,悟又将帐收回。 若是高专的老师瞧见了我们将咒术用在这样的事情上,恐怕会大呼顽劣。 “看来大胜利呀。”悟笑道。 “事情发展得非常顺利呢。”夏油前辈也笑道。 “那我们就把他们丢在这里吗?”家入小姐问。 “不如把他们挂在树上?他们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绝对会吓一大跳。” “是个好主意。” 夏油前辈竟然肯定了悟的建议。 “一不小心会摔下来的吧?” “白桜在为他们担心吗?”家入小姐问。 “倒也不是,只是他们若是断手断脚了,就不能好好服刑了吧?” 他们三人皆一顿,家入小姐率先笑道。 “原来是这样。” “白桜,原来你们在这里!” 和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拉着一个女孩——藤泽千夜走近了我们,身后跟着灰原雄与七海先生。 即使夜晚的街灯并不亮,但我仍能看清眼前的藤泽千夜。与和子以及藤泽千夜共同站在一起的感觉很奇妙,因为这样的画面本不会出现。 “原来已经结束了吗?真可惜没看到过程。”和子叹了一口气。 “白桜小姐果然很漂亮。”藤泽千夜对我说到。 瞧,她见到我所说的第一句话又是在夸赞我。 我弯起嘴角:“藤泽的声音很好听,很适合唱歌。” “是吗?我梦想是成为一名歌手。”她展颜道。 “到时候我一定会成为藤泽的歌迷之一。” 她含笑腼腆地“嗯”了一声。 “千夜姐出的每一期专辑我一定一个不漏全部都买下。” 和子凑了上来,我这才瞧见她身上沾了血。 “你受伤了?”我道。 “啊,我没事,就是来的路上又遇到咒灵了,幸好有灰原和七海,他们帮了大忙。” 我看向灰原雄与七海先生,瞧见他们身上也沾了血。 “你们也受伤了?”我问。 “没事的,小伤。”灰原雄笑回。 “没事。”七海先生也道。 “没事,我可以治疗他们。”家入小姐对我道,我明白,她这是让我不要自责。 “说起来——”和子很快出声,“我在半路遇到了一个人,在我们祓除诅咒的时候,他就坐在轿车里,还摇下了车窗像看戏一样看着我们,一直盯着千夜姐。” “是盯着你,和子。”藤泽千夜叹笑道。 “诶?我吗?也无所谓了,反正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是,他有着一双和白桜一样的红眸,脸上也有一颗痣,就在这里。”和子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一处位置,“他头发是这个样子的,穿着一身和服。” 按照她的描述,我想到了我的叔叔,渡源崎月的父亲,上一任渡源家主。 “他可奇怪了,像认识我们一样,笑得阴森森的。” “阴森森不是用来形容人的。”藤泽千夜无奈道。 “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嘛。”和子顿了顿,又道,“不过他的眼睛和白桜一样,真的很漂亮。” “嗯,时间不早了我们送你们回家吧?” 我这样说着,浅白的柔光将和子、灰原以及七海先生笼罩,他们身上的伤口尽数痊愈。 浅光淡去,和子惊喜地看着自己的手,而藤泽千夜则望着我,一语不发。 “这个术式……”和子思索着。 “这些人要怎么处理呢?”藤泽千夜打断了和子的话。 “就将他们晾在这里?”和子道。 “丢在前面的垃圾桶旁边吧。”我平静道,“他们用尽手段扰乱了很多女孩的正常生活,让他们在垃圾桶旁边待一晚也不是什么很过分的事。” “对,反正他们也是一群垃圾,害了那么多人。”和子赞同道。 “好啊。”悟提拎起那领头的男人。 “一只手就提起来了吗?不愧是五条悟。”和子感慨道。 “你认识我?” 悟并未对和子说出过自己的名字。 “咒术界谁不认识您呢,蓝瞳白发,更何况我来自瑾川家……”后一句话和子将声音放轻了许多。 “看来我还是很有名嘛。” 我仿佛看到了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高高翘起。 “悟的尾巴高高翘起。”夏油前辈在一旁调侃,与我不谋而合。 “哪只高翘,简直是快翘上天了。”家入小姐加了一句。 “我哪有了。”悟道。 “时间似乎不早了。”藤泽千夜小声提醒道。 “哦,的确。”悟看向我。 “那我们走吧。”我道。 “好。” 送和子与藤泽千夜回家的路上,和子一直在思索着什么,时不时看看我。 我并未去关注其他人是什么反应,更未去看悟,只默声与和子以及藤泽千夜同行。 待将她们送到家门口后,藤泽千夜拿出钥匙,刚打开门走进去,和子忽然向我开口。 “您……白桜,狐冢……白桜?” 我笑望着她:“对,我是狐冢白桜。” 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与惊诧。 “我们……”她看了看我身后的悟,张了张嘴巴,没有再说下去。 “我们见过。” 在不远的将来。 她停顿了片刻,点了点头,我明白她只是在单纯地附和我。 “进来先卸个妆再回去吧?”藤泽千夜说到。 家入小姐看了看和子,又看了看我:“好,打扰你们了。” “没事,我该好好谢谢你们才对。” 家入小姐握起我的手,拉着我一起去了浴室。 “请稍等片刻。”藤泽千夜将悟他们迎进屋里对他们说到,而后又对和子开口, “和子,你帮忙拿一下卸妆水。” “好。” “我为大家倒一杯茶吧?”藤泽千夜对五条悟他们说到。 “不用了,我们一会儿就走了。”夏油杰礼貌回道。 “好。”藤泽千夜应道,而后她拿出便签,在上面写了一行字——白桜小姐是好人。 这行字只有她自己知道,还有五条悟,他倒也不是有意去看,只是因为他拥有着六眼。 在写完这行字后,藤泽千夜将便签收起。 “五条少爷,我想问您一个很冒昧的问题。”她道。 “你说。” “如果您家里给您安排了侧室,您会收下她吗?” 五条悟一愣,高专三人的目光停在他的身上。 “您不必回答我。”藤泽千夜又道,“如果您不想收下,也恳请您与她见上一面。” 藤泽千夜很明白,生性叛逆不羁的五条悟很可能不会理睬,但如果那位侧室连见上他一面都做不到,那么这位侧室的命运很可能会很惨。 侧室,这个词里含了多少女孩的悲剧? 藤泽千夜其实是想到了渡源家的那位小小姐。 在咒术界身为女孩的心酸苦楚她无法同眼前的男孩们说清,也不指望着面前这位自出生就被众星捧月的五条悟能够理解她们的处境。 算算日子,距离她得嫁进渡源家作妾室已经没多久了,她不希望那一天的到来,为此思考过许多的事。 漫漫长夜里,她有过害怕,有过难过,也有过忧虑,有过颓废,但无论她报以过什么样的情绪,那一天终会到来。 有人会向她伸出援手,将她拽出那片黑暗吗? 她不知道,但她在思考了许多的事情后,她想到了渡源家的那位小小姐。 纵使在那样高的位置,那位小小姐仍旧被当作是一个筹码。 那位小小姐在某一天明白过来什么叫做侧室后,她会像现在的自己一样百感交集吗? 也许不会,因为她是渡源家的大小姐,因为她要嫁的人是咒术界的最强先生——眼前的这位少年。 她们是不同的,但她们也是相同的。 藤泽千夜不太明白为什么狐冢白桜会施展渡源家的治愈术,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位狐冢白桜会和她们的小小姐渡源白桜有着同一个字。 狐冢,这个姓氏她似乎在哪里看到过或者听到过,但是她记不起来了。 她猜想,要么是渡源家为五条悟不只准备了一位侧室,要么是这位狐冢白桜是来探寻观察五条悟的,又或是其他原因,不论原因为何,也许都是她不该深究的。 因着为她那位小小姐考虑,所以她对五条悟说出无论如何至少与那位侧室见上一面的话来。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在杞人忧天、多管闲事,毕竟许多的人都说五条悟是绝对不会拒绝收下渡源白桜的,但是她还是这样做了。 为了她们的白桜小姐,也为了她自己。 她与那位渡源家的小小姐其实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 藤泽千夜弓腰垂首,言辞恳切。 五条悟手捏下巴,撇嘴思考,最后他还是应道:“只要她来找我,我会与她见上一面的。” “谢谢。”藤泽千夜说到。 卸妆过程中和子一直没有说话,只守在一旁,她似乎有许多疑惑想问我,但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不到一天的时间相处下来,我感觉后来进入渡源家的和子她的性格更像是现在的藤泽千夜的性格。 我凝思片刻,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猜想。 后来的和子不会是像我模仿她一样,模仿着已逝去的藤泽千夜吧…… 这样的事越想越觉得难过,这就像一个圈,兜兜转转又绕了回来,于是我不再细想下去。我看向和子,她也看着我,在她的注视下我没有半分犹豫地抬手两指点在她的眉间。 “我不想忘记你,白桜。” 她反应过来,后退了一步,然而身体软了下去,我很快接住她,家入小姐极为不解,但还是帮我扶住了她。 我们一起出了浴室,客厅里的人神态各异,不知刚刚是聊了些什么。 “她这是?”灰原雄问。 “太累了。”我回。 藤泽千夜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她走了过来,扶着和子打算将她带到卧室里。 “我帮你。”我道。 “好。”她应。 我与她一道进了卧室,家入小姐跟在我们身后。 将和子安置好后,我向藤泽千夜问道:“冒昧问一句,您今年多少岁了?” “十七。”她回。 “是个不错的年龄。” 我如此说到,抬手两指也点在她的眉间,她同样昏睡了过去,家入小姐扶住了她,与我一起将她安置在床塌之上。 “白桜……”家入小姐迟疑开口。 “嗯?” “算了,没什么,我们走吧?” “好。” 出了卧室门,见只有我与家入小姐,灰原雄再次不解。 “走吧,我们回去吧?”悟站起身道,他同样什么也没有问。 “时间也不早了。”夏油前辈也道。 “走吧走吧。”家入小姐说到。 “走吧,灰原。”七海先生说到,灰原雄的疑惑显然被迫咽了回去。 “好。”他应声。 第140章 伏黑先生 回程的车上安静无比,谁也没说话,疲惫的我在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梦乡。 我听见了熟悉的乐声。 恍惚醒来,夏日的蝉鸣跟随乐声飘了进来,我迷糊起身,发觉身侧是弹着三味线的藤泽千夜。 她穿着我们初遇那天的那身紫粉和服,姬发式的黑发光泽柔亮,笑颜温柔,目光和善。 “白桜小姐醒了,不再多睡一会儿吗?” 她放下手中的象牙,温声道。 “你想回家吗?”我问。 “嗯?自嫁进来的那一天起,这里就是千夜的家。” “那你想回藤泽家吗?” 她垂首抱着三味线沉默了好一会儿,道:“从千夜被选中的那一天起,千夜就没有家了。” 一时间,我不知如何开口,一语不发间,和室的门外响起家仆的声音。 “藤泽小姐,家主大人唤您前去弹唱。” “我知道了。”她应道,作势要站起身,我拉住了她的衣角。 “别去。” 她停了下来和声哄道:“白桜小姐,千夜一会儿来陪你好不好?” “叔叔那边我可以帮你应付他,所以……可以留下来吗?” 她两眼弯弯捏了捏我的脸颊:“千夜马上就回来啦!” 在我的注视下,她抱着三味线站起身,衣角从我手中逐渐滑落,她的身影走向那道被拉开的和室门,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她不会回来了。 浓夜浸入和室,盈满整间屋子,夏日的蝉鸣消失不见,我的手腕上忽然出现牢固的锁链。 “你终于醒了,渡源白桜?” 熟悉的声音响起,抵触感随即涌出。 一个人出现在我的身前,自下而上望去,我瞧见他的袖角绣有樱花。 他伸出手离我渐近,瞬间,我惊醒过来。 加茂鹤川。 我喘着气,捂着快速跳动的心脏。 “悟——” 我下意识想唤悟,但是很快反应过来,抿嘴止住了声。 “嗯?我在,怎么了?”悟疑惑出声。 现在的悟不是28岁的悟。 我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没什么,要到高专了吗?” “要到了,就在前面。”他顿了顿,道,“是做噩梦了吗?” “……没有。” “嗯……”他没再继续问下去。 一只温暖的手握住我的手,我朝手的主人看去。 “白桜的手好凉。”家入小姐说到,又拉过我另一只手捧握住,似乎是想要用她的手暖热我的手。 “……谢谢。” “我们之间不用道谢。”她笑道,“我果然还是很想知道,白桜为什么要抹除她们的记忆。” “我想要成为转眼就被忘记的人。” “可是有的人并不想忘记你不是吗,白桜?就比如说那位瑾川和子,看得出来她和你很合得来,也很不想忘记你,就这样抹消掉她对你的记忆太过残忍了些。” 我没有说话。 “我不想要在未来的某一天白桜也会抹消掉我们对你的记忆。” “忘记我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白桜这说的什么话?我们是同伴诶,将同伴遗忘不管对哪方来说都是极为让人难过的事。” 家入小姐嘴角向下,带着几分气意。 “白桜为什么会想要让大家将你忘掉?为什么会想要成为被遗忘的存在?在他人的记忆里占一席之地不好吗?” 她连问我三个问题,我没有作答,她叹了一口气。 “绝对不可以擅自抹消掉我们对你的记忆。” 她凑近了我,说到。 “绝、对、不、可、以!” 她直视着我,一副不可以拒绝的模样。 “好。” “你答应了,这可是承诺,如果反悔了,可是会遇到倒霉事的。” “我明白了。” 我应了下来,家入小姐这才舒口气,而车内其他人全程都没有作声。 我低下头,忽略落在我身上的充满探寻的目光,默不作声地将视线放在手上的那颗戒指上。 高专渐近。 司机将我们送到后就离开了,也没有过多停留。 待我回到寝室后我又洗了一次澡,彻底收拾好后已是凌晨。不知是不是因为在车上睡了一会,现在我完全不困,于是我打开窗户挪过椅子坐在窗边抬头去看满天繁星。 我好像已经习惯这漫漫长夜有悟陪伴着我。 我低下头去看左手戴着的那颗戒指,看着戒指上那作为点缀的六颗蓝色宝石,忽然觉得这不就在表述——六眼吗? 是这样吗? 我愣愣然。 我好像还没仔细观察过它。 这样想着,我停了片刻将戒指摘下,拿在手里仔细观察上面的图案,不得不说上面的刻纹实在精致。 上面好像还有字。 我疑惑地拿近了一些,那行小字似乎是——渡源白桜??五条悟,首尾各有一颗小爱心,让人真切感受到某位想要刻下这串字的人的心情。 看清楚的我一怔,安静地将戒指重新戴好。 我得戴好了它,绝对不能让现在的悟瞧见上面的字,不然会很难解释清楚。 我刚想叹口气,又想起悟曾对我说过的话,于是又止住了叹息。 已经很晚了,该睡觉了。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到,起身关好窗户,拉上窗帘,将椅子挪回原处后便上了床。 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我略有好奇现在的悟在做什么。 哦,我指的是已经成为老师的悟。 我未曾想到在我第一次与灰原雄以及七海先生一起出任务时,就遇到了一点小状况——咒灵在帐完全放下之前溜了出去,跑进了极远的闹市区,隐匿于喧闹人群之中。 这只咒灵的等级不高,只是三级,但它非常擅长逃跑与躲藏,于是在寻找了很久后,我们三人不得不分头寻找它,如果在定好的时间内还没找到它,那我们便在某处汇合,另择他日再来祓除这只诅咒。 分道而走后,我瞧见了稀薄的残垢,跟着它走过热闹的长街,穿过小巷,越过马路,七绕八折,转过一个转角,我在一座楼前停了下来。 大楼高耸云间,看起来人不多,但是我注意到进出的人都有向门卫展示了似乎是邀请函或者通行证一类的东西,门卫在仔细查看后才恭敬地为这些人打开门。令人奇怪的是,诸如保镖之类的人大多都被留在了楼外。 看来这是一个不太好进去的地方,但是我追寻的残垢到这里就止住了。 我想了想,刚准备联系灰原与七海先生突然反应过来现在的我根本没有手机,而且大家追得匆忙,也没有与我交换联系方式。 那么,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守在楼外,二,进入楼内继续寻找。 在我犹豫间,一道声音在我的身前响起。 “小姑娘,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看向来人,一顿。 眼前的男人有着与伏黑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他的头发不像伏黑那样海胆似的支棱着,倒是很乖巧地垂下。 头发虽乖巧,但他本人看起来不像是乖巧的人。他高大健壮,上身黑色的紧身衣很好地将他这个好身材显现出来。他嘴角扬着,一边有一道伤疤,虽有这道伤疤的存在但也没有让他这张脸失去吸引人的能力。 他脸上虽带笑,但眼里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似乎觉得一切都无所谓极了,像一具空心人偶,只要你给出的筹码足够多,就能拥有这具漂亮的人偶,至于你是谁,人偶不关心也不在乎。 很巧,我在过去曾见过许多像他这样的人。 “伏黑先生。” 他眉头一挑:“你知道我?” “我相识的人里有你的崇拜者。” “我也有崇拜者?”他略感意外,“崇拜我什么?” “崇拜你的一切,认为您的才能可以与五条悟齐肩,除此之外无人可比。” “那么这位崇拜者是男是女?” “男。” “好吧。” “伏黑先生那么失望?” “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那么伏黑先生来与我搭话是为了什么?” “提醒小姑娘不要过早沾染大人的肮脏世界?” “还有呢?” “还会有什么呢?”他反问。 “谁知道呢?比如——你也想进去。”我不紧不慢道。 他一笑:“是吗?” “对于伏黑先生来说,没有我,您照样能进去,但是有了我,您能更轻松地进去。” “小姑娘很聪明。” “比不上伏黑先生您。” “我可不是容易被甜言蜜语迷晕的人。” “巧了,我也不是。” 他端视着我,片刻:“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这次你们有一个任务。”夜蛾正道站在讲台上说到,他拿出了三封信,“硝子,帮忙发一下。” “好。”家入硝子起身走过去接过信,分别将其中两封信递给了五条悟与夏油杰。 “慈善宴?”快速浏览完信上内容的五条悟出声道。 这三封皆是一场慈善宴的邀请函。 “这次任务需要你们去抓一名诅咒师,保证他活着,任务地点可能会出现很多咒灵,粗略估计聚集有五只咒灵,其中有两只二级,三只三级,所以万事小心。” 夜蛾正道顿了顿,补充道:“记得换一身衣服再去。” 发布任务后,夜蛾正道便不再让五条悟他们久留在教室。 “今天好像没怎么看到一年级的。”准备出发的五条悟随口提到。 “听说他们也接了任务,一早就出发了。”夏油杰回道。 “这样哦……杰,你要换哪身衣服?” “上上次那套吧,便于行动。” “嗯,好。” 2018年。 五条悟他们得知,在白桜陷入昏迷以前她同乙骨忧太打了一通视频电话。她在电话里告诉了乙骨忧太渡源家治愈术的原理,这其中包括了她自己悟出来的,有关于治疗被扭曲的灵魂的那一部分。 乙骨忧太可以复制他人的术式,这件事熊猫无意间对白桜说起过,它没想到白桜一直记得。 在他们所不知道的地方白桜考虑到了许多的事,像是早已做好不再醒来的准备。 不得不说,这些事都是她的行事风格——对好的事情不报以任何的期待,考虑所会出现的最差局面,为最差局面做足准备。 她会安然无恙地回来吗? 熊猫他们坚信她能够回来,即使白桜自己对此不报以任何的期待。 --------------------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 修改的时间线里,年幼的惠惠还无法很快出场 第141章 慈善宴 清冷的长街里出现一辆黑色轿车,楼前迎宾将目光投了过去。 副驾驶下来一位高大健硕的男人,他的长相尤为出众,拥有着具有力量感的美。只见他微倾身为后座的人打开了车门,也不知车内那位是何身份,楼前迎宾好奇望去——中跟鞋率先进入眼帘,而后一位黑裙女孩出现在他的眼前。 她卷曲的长发被高高盘起,白肤红唇,衣服的形制与质感很好,大方得体,不掩姣好身材,虽因她戴着墨镜而让人瞧不见她的完整面容,但透过她通身的气质便知她定是某家的大小姐,贵气难掩。 车门关上,她很自然地揽过身侧男人曲起的手臂,两人朝着这边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迎宾不知如何去形容眼前的画面,只觉眼前的两人之间有着奇怪的协调感。 那位是她的保镖吗,还是其他什么人? 迎宾自顾在心里揣测,但不管怎么说他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在眼前的两位面前做太多余的事,最好恭敬些,免生麻烦。 他不由自主地将腰背挺直了些。 现在流行这个季节也戴墨镜吗?刚刚进去的那三人里有位白发少年似乎也戴着墨镜…… 迎宾在心里想到。 两人来到这位迎宾的面前,男人递上一封邀请函,迎宾很快接过,查看邀请函上的名字与印章。 “清原小姐,请问您身边这位是……?” 女孩侧首看向他,透过墨镜,迎宾隐约瞧见她有着一双好看的眼睛,他很快解释道。 “如果他是您的保镖,是无法进去的。” “保镖?你觉得我只是她的保镖?”男人漠声开口,带来的压迫感很强。 “抱歉,失礼了!”迎宾快速弯腰道歉。 按照规矩,参会者的家属是可以进入会场的,不过一位参会者只可携带一位家属。 “开门吧。” 女孩声音不冷不淡,极为好听,没有过多责怪,也没有愠怒,她身侧的男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这让迎宾松了一口气,他恭敬地为两人打开大楼的门。 待两人走了进去后,他又将大门合上。 原来那位小姐喜欢的是这种类型的男性吗? 迎宾在心里嘀咕到。 这座楼遍布监控,光是进入到眼前这华丽的大厅便可以瞧见两个监控摄像头。按照伏黑甚尔在来之前告诉我的,只有进入到在这个时间段里举行慈善宴的宴会厅才可以分道扬镳,故而我与他跟着大厅服务人员的指引上了右侧电梯。 刚进入这座楼我就发现了之前那只咒灵的残垢,并且也感受到了浓厚的属于诅咒的气息,恐怕这里有不止一只咒灵,或许有三只或者更多。 在进入电梯前,我漫不经心地瞥过楼层示意图,但很显然我高估了自己的视力。 电梯楼层是电梯内的服务人员按的,因距离近,且虽模糊但依着轮廓可以瞧得出亮起的数字是5,一路数过去,那个按键不该是5而该是4才对。 是缺了哪一层的按键吗? 在我思索间,电梯叮的一声很快达到,门一打开就见有两位服务人员守在电梯外,可以说的上是服务周到,不让客人有迷路的机会,同时这也意味着不让外人有自由走动探寻的机会。 “二位这边请。”三人异口同声地对我们说到,可谓是训练有素。 跟着指引,我们一路来到举行慈善宴的场地,厚厚的门被他们推开,热闹的宴会厅进入眼帘,内里尽是打扮华贵之人,觥筹交错。 慈善宴么? 细细瞧去,不止一位身上缠着咒灵,千奇百怪,什么样的都有,与其说是慈善宴,倒不如说是咒灵齐聚宴,不过这些咒灵等级不高,造成不了什么严重的伤害。 宴会门关上,我身侧的伏黑甚尔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看来这里不止一位对您‘虎视眈眈’。”我调侃道。 “清原小姐肯定不会就将我丢在这里,对吧?”他微弯下腰看向我,外人看起来我们举止亲昵,但实则距离得当。 看着他这张脸,我心里略感不适应,大概是因为伏黑君与伏黑甚尔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长相,而伏黑君乖巧的模样先入为主了。 “清原小姐肯定不会,但可惜我不是清原小姐。”我笑道。 “那么这位小小姐忍心将我丢在这里吗?”他又问。 “暂且不忍心。” 他嘴角扬起。 不得不说,这张脸笑起来着实好看,倘若伏黑君也能多笑一笑就好了。 说起来,今年的伏黑君还很年幼吧?大概才三岁或者四岁?不知现在的他会是个什么模样…… “看来我还要与您多待一会儿。” “小小姐不太情愿?” “您可是伏黑先生,我怎么可能不情愿?” “有人说过小小姐您的嘴巴很甜吗?” 不巧,还真有,不过那人是个大流氓,说过的胡话数不胜数。 虽在心里这样想着,但我没有将这句话说出。 夏油杰握住杯子的手一顿。 那是……白桜? 这样想着,他越看越觉得像,尤其是女孩眼下正中的那颗泪痣。 不是去出任务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刚想让身旁的五条悟也看过去,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 他们那么亲昵,所以……那是白桜的另一半? 虽看不见男人的面容,但瞧得见男人的背影的他略有怀疑。 看起来关系还不错,所以那天她为什么会穿着那身衣服出现在那里? “这可是酒,小孩子可喝不得。”家入硝子见五条悟拿起一杯看起来很像草莓汁的酒,说到。 “哈?我没想喝酒,而且你也是小孩子好不好。”这样说着,五条悟放下那杯酒,盯着全是酒的饮品撇嘴不满,“这里实在是太无聊了,干嘛举行那么多没必要的宴会?” “谁知道呢?再过一会儿这里灯熄了我们就可以开始行动了。”家入硝子回道,“外面的监控也会被暂时关闭,我们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知道了。”五条悟甚感乏味,拖长了语调。 忽然,夏油杰瞧见那人又与白桜做出极为亲昵的动作。 “嘶——”五条悟出声。 “怎么了?”家入硝子问。 “莫名感觉心里很不爽。” “那你吃点糖,甜一甜你自己。”家入硝子递上一颗糖。 五条悟接过,拆开包装纸,吃下,见夏油杰一直没吭声,他疑惑出声:“杰你在看什么?” 他顺着夏油杰的目光看去,什么也没看到。 “没什么。”夏油杰很快收回视线。 在我与伏黑甚尔说话间,一个打扮极其华丽的女人走向了我们。 “你们好,我是山本株式会社的副社长山本直子。”她自我介绍道,目光在伏黑甚尔的身上停留了很久,从他的脸看到他的身材,又从他的身材看回他的脸。 山本株式会社是很大的公司吗?我不太清楚,不过眼前的女人看起来资产丰厚。 她正打量着伏黑甚尔,就像是在看一件商品似的,看起来她极为满意。 她笑望着伏黑甚尔,意思很明确。 “不好意思,我已经有了女伴。”他站近了我一些,很自然地揽过我的肩。 这位叫山本直子的女人看了看我,又道:“我也许可以给你一些比这个小姑娘给你的还要多的东西。” 注意到我们这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抱歉,我对她是真心的。”伏黑甚尔再次拒绝。 “真心这种东西可比不上物质。”山本直子说到。 见此,我稍拉下墨镜,与她对上视线,她一顿。 “姐姐能给出哪些筹码?”我问,一旁的伏黑甚尔看向我,似乎对我说出的话稍显意外。 山本直子一笑,像刚才打量伏黑甚尔那样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我,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许久。 “我很乐意为漂亮东西付出我所能付出的所有东西。” “是吗——?”我注意到身份似乎是主持人的人走上了宴会厅的舞台上,收回视线时无意瞧见三位熟人。 那是悟他们吧?他们好像也看到我了? “如果小姑娘想,我甚至愿意为你付出,尽管开价好了。”山本直子说到。 一旁的伏黑甚尔轻笑一声,似乎被逗乐了。 “山本小姐,您瞧——那边那位戴着墨镜的白发男孩。”我指引着山本直子看去。 山本直子转身看去,整个人明显一愣。 伏黑甚尔也看了过去,很明显,从他的反应看,他该是认识悟。 不过像悟这样的存在,咒术界内谁不知道他呢?令人可惜的是,被这样的悟夸赞过的对手——伏黑甚尔不像他那般有名。 伏黑甚尔该是见到过他。 “山本小姐也可以考虑考虑那位。”我笑道。 山本直子思索着,肯定道:“的确,如果小姑娘你们考虑好了,尽管来我,那么我就先失陪了” 而后她毫不犹豫地走向了悟。 “做得不错。”伏黑甚尔展颜道,但没有立即放下揽着我肩的那只手。 是为了做样子给大家看吧。我在心里想到。 有一个男人和白桜举止亲昵。 五条悟注意到了那一幕,他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脸色很差。 那个人是谁?是她的……?她不是出任务去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建人和雄他们呢?他们又去哪儿了? 一连串的疑问快速从五条悟的脑子里冒出,他抿着嘴,完全没有将注意力分出到从白桜那里走过来的女人。 他倒要看看那个人到底是谁,长什么样子。 五条悟在心里气乎乎想到,忽然听到家入硝子略有惊奇地说到。 “所以您这是想要包养这个家伙?”家入硝子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臭着一张脸的五条悟,“别那么想不开啊。” “哈?”五条悟不耐出声,一副像谁欠了他几个亿似的。 一旁的夏油杰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自然明白过来眼前的女人是白桜招呼着过来的,这样想着,他更加觉得好笑。 谁能想到,悟会在某一天被人找上门当面说要包养他呢?而且这人还是一位名叫白桜的后辈指引过来的。 看看悟现在的脸色,别提有多精彩。 宴会厅的灯突然唰地一下灭掉,黑暗袭来。 “怎么回事?” “停电了吗?” “发电机呢?倒是快发电啊!” “是啊,多大一个饭店,一点儿紧急措施都没有吗?” 忽然,砰的一声爆炸声响起,像是从外面的远处传来的,人群愣愕,不少人开始惊慌,已有人推开厚重的大门跑了出去,不少人紧跟其后。 “走了,悟。”夏油杰说到。 “嗯。” “别跟丢了,硝子。” “不会的。” “请大家不要惊慌!只是一楼仓库的煤气罐爆炸了,大家请冷静一下!” 这里的服务人员高声喊着,然而并没有什么效果,许多的人都向逃生楼梯里奔去。 -------------------- 作者有话要说:天大的误会杰:所以……那是她的另一半吗? 惠:?…… 悟:??? 第142章 探寻 灯暗了下来,在爆炸声响起后,伏黑甚尔倒是颇为好心地帮我避开惊慌人群,将我带出宴会厅来到走廊后他才道别离开。 我站在不被仓皇人群殃及的地方,慢步走到楼层示意图处,取下墨镜戴上眼镜,看去,这栋楼一共有六楼——1楼的大厅,2楼是中小型包间,3楼是餐厅,5楼是举行大型宴会的宴会厅,6楼则是可供客人休息的客房,所具有的功能性还挺多的。 那么4楼是用来做什么的? “对面好像还有个紧急通道,我们走对面那个!” 有人大声嚷嚷道,而后不少人跟着那人穿过走廊,直往左侧去。 忽然,他们被拦了下来。 “抱歉,客人,火势是从左边来的。” “这、这样吗?那我们还是走右边那个好了。” “不对啊,左边看起来根本就没有问题吧?” 有人质疑,仍旧坚持要走左侧通道。 “客人,是真的,您看,右边人已经不多了,就走右边的通道吧?这样也安全一些。” “行吧行吧。” 我默声收回视线,跟着人群进了右侧的紧急通道,从所在的5楼下到4楼时发现4楼的紧急通道的大门紧锁,我想了想,在来到3楼时趁着人多声音杂推开了3楼的紧急通道的大门走了进去。 刚一进入3楼,我就瞧见一道手电筒的光亮从我两步之远一晃而过,我停了下来。 “你在看什么呢?” “我刚刚好像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开门的声音?你幻听了吧?我们得赶紧去帮忙阻止火势,火蔓延到负1楼麻烦就大了。” 还有负1楼? “可是……” “快走吧,差不多半个小时后电力就恢复了。” “好。” 待声音远去,我思索着还是选择扶着墙走向了另一侧的紧急通道,推开门,上了4楼。 4楼左侧这边的紧急通道的大门是打开的,我走了进去,前头传来不大不小的脚步声,离我渐近,我刚准备离开,突然,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一只手揽着我的腰将我半拖半抱到角落。 还未等我有任何反应,只见手电筒的光亮很快从我刚才所站之处一闪而过,说话声渐进。 “你说什么?!大厅的门打不开?” “对,老板,所有人都出不去。” “那家伙是不是来了?” “是的,他今天有参加这场慈善宴。” “他人呢?” “现在在负1楼那边。” “带我去见他。” “是。” 人声远去,待脚步声彻底消失不见后,捂着我的嘴的人终于松开了我,我回头看去。 “白桜你怎么在这儿?” 原来是家入小姐,那旁边两位想必就是悟与夏油前辈了。 “我们在祓除咒灵的过程中让它逃了,然后我们分头寻找,我寻着残垢就来到了这里。”我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 “前辈们呢?” “我们是来活抓一名诅咒师的,这里有很多只咒灵,你……要跟紧了我们。” “好。” “我们走吧。” 说着,家入小姐向前走去,我快步跟上,突然一只大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嗯?”我停了下来,因着这里实在黑暗,我实在看不太清究竟是谁。 “太暗的地方你不是看不太清路吗?” 是悟。 他平静出声,带着几分别扭的意味。 “谢谢。” “嗯。” 怎么听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走吧。”他又道。 “好。” 走出4楼,顺着楼梯我们一直往下走去,悠长空荡的楼梯像是没有尽头似的,怎么也走不完。 “是术式。”悟刚一出声,往下楼梯不远处似乎站着一个比普通人还要高上许多的人说到。 “请4位客人在大厅等待电力恢复。” 那人语调僵硬,木偶似的。然而不过眨眼工夫,他似乎就消失不见了。 “走吧。”夏油前辈说到,看起来似乎是他放出了咒灵解决了那位。 我的视力被削减了不少,着实给我带来不少限制,在黑暗之处我几乎就是目盲之人。说起来,之前在去五条家之前我还没有到这个程度,会这样是因为那天我施展了起死回生术吗? 我在心里思索着,被悟牵着又再次往下走去,好不容易来到负1楼,推门而入——绿灯照亮着这里,偶有红色灯光掺杂其中,给人非常不适的感觉。 我还未细细打量,出现五个黑衣人,挡了我的视野。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不允许进入!” 领头人厉声道。 “你站在我的身后就好。” 悟对我说到,我应声,一旁的夏油前辈笑了笑,走了上去,悟紧跟其后,家入小姐则退了下来,很自然地牵着我,与我一同站在他们的背后。 我侧头将视线越过他们以及那些黑衣人,穿过短窄的走廊看去,前方有一处高台,看起来像是舞台一样的地方,四周围着沙发长桌,似乎是可供坐下来观赏,桌上偶有酒杯或是酒瓶一样的东西,还有四散的骰子与似乎是装骰子的罐子,不仅如此,桌上还有倾洒的酒水。 跟着悟与夏油前辈往里走去,还可以发现沙发上散落的一些……衣物,这里压抑又颓靡。 我挑眉,一语不发。 “你、你们是术师?!”有人惊恐出声,只见他鼻青脸肿。 “快去告诉老板!” 他对后方远处的一位黑衣人说到,那黑衣人听此,迅速转身准备往身后的走廊跑去。 “怎么可能让你去通风报信?” 夏油前辈说到,一只巨大的咒灵出现挡了那人的去路,不过几下功夫,几人皆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们看起来十分强壮,然而不巧的是他们的对手是悟与夏油前辈。 解决完他们的悟回头看我,目光落在家入小姐牵着我的手上又很快收回,回头向前方走去。 我与家入小姐继续跟在他们的身后,他们刚一踏进前方走唰地一下厚门合上,阻隔了他们与我和家入小姐,同时我脚底地板快速打开,眼疾手快下我推开身旁的家入小姐,不过瞬间我跌落了下去,家入小姐的惊呼声从上头传来又很快被合上的地板阻隔开,最后,我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直直摔下来的感觉着实不太好,我轻咳几声缓了缓,用治愈术简单治疗了一下我自己,就着治愈术的光芒刚一坐起身,就瞧见一张扭曲的脸。 我一顿。 那张脸惨白无比,嘴巴很大,两边有裂缝,眼球突出,长发飘散,只有头没有身体,就像妖怪里的飞头蛮。 我盯着它看了几秒,它也盯着我看了几秒,而后它张大了嘴巴,大到几乎可以容下我整个人,腥臭味扑来,我往侧方一躲,让它扑了个空。 “好香……好香……想要吃掉。” 扭曲的话语从它嘴巴里挤出,我快速站起身向前方跑去,它紧追着我。 “白桜!”家入硝子摔在地上,眼见白桜快速下坠,惊呼道。 “怎么了?”门那边夏油杰与悟齐声道。 “白桜掉下去了!” “掉下去了?”夏油杰道。 “刚刚出现了一个地洞,她推开了我,自己掉下去了!”家入硝子急声道。 “硝子,你在那边找找有没有什么控制装置,没找到就先回大厅等我们。”悟快速说到。 “好,你们万事小心。”那头的声音很快冷静下来。 “嗯,走,杰,”五条悟与夏油杰快步向前走着,他边大步向前边说道,“下面的通道延伸到了很远的地方,但前面有出口,现在有咒灵在追赶白桜,我们得快一点救她出来。” “好。”夏油杰也放快了脚步。 我向前跑着,时不时躲避身后那只咒灵对我的攻击,体力逐渐不支,幸而现在我的咒力没有受限。 不知我跑了多久,瞧见前面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只见那道身影的怀里似乎正抱着什么,在我分神间身后那只咒灵的长发绳索似的捆住我的右脚,我踉跄跌倒,随即,无数头发有意识地攀上我的身体,将我四肢牢牢捆住。 “好香……想要吃掉……” 那只咒灵逐渐向我靠近,我被动地翻过身面朝上空,两只手努力阻止着长发紧捆我的脖颈,以免无法呼吸。 就是说,这个地方很奇怪也就罢了,为什么这里的咒灵也很奇怪?就算想要吃掉我,也不要用那么奇怪的方式捆着我啊…… 我咬着下唇,尽力抵抗那只咒灵的束缚。 “哟,小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刚刚那道熟悉的身影此刻来到了我身旁,笑着低下头看我,他现在根本就是在像看戏一样看我。 我没有说话,与其说是不想说话,倒不如说我现在完全没有余力能说话,力气弱的缺点在此刻展露无余,不过多会儿,长发将我的视线遮盖。 “我这就救你出来。” 我听见他慢悠悠地这样说到,而后我又听见刀刃斩断绳索的声音,束缚住我的头发随之失力。在我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后,那只一直追赶我的咒灵已被祓除得一干二净。 那把刀他是从什么地方拿出来的? 伏黑甚尔没有咒力,但是他很强大,这不就是我之前思考的,与悟的存在所不同的强大吗? 果然,禅院家有着这样的血脉。 “谢谢。”我说到。 “不用谢。”他笑道。 “我欠你一份人情。” “好。”他应声。 我这才有精力去注意他怀中的一个小女孩,她正靠着伏黑甚尔安睡着。 “你是来救这个孩子的?” “我还以为小小姐会说我是来害这个孩子的。” “我不认为你是个坏人,至少对于现在我的来说。” “难说。”他道。 “嗯。”我观察四周,道,“伏黑先生知道怎么出去吗?” “前面有一条路可以出去,但是那里有不少咒灵,不如——”他将手中长刀递到我的面前,“小小姐就用这个让我们出去吧?” 我看了看长刀,再次看向他:“你是怎么下来的?” “就这么突然掉下来了,这里有很多机关,很有趣,不是吗?” “的确有趣。”我笑应,“伏黑先生怎么会想着将武器递给我让我来解决那些咒灵?” “小小姐总不可能一点儿防身的能力都没有,就单枪匹马地闯入这栋大楼吧?” “如果我是呢?” “你不是,而且你该是拥有着强大的咒力。” “徒有虚表罢了。” “这样啊……可是我也不能够解决掉那些咒灵,这可怎么办呢?” “那我们只能等着我的同伴来救我们了。” “小小姐的同伴?”他装作很意外的模样。 “就是宴会上那位戴着墨镜的白发男孩。” “原来是他啊?” “伏黑先生认识他吗?” 他稍加思索,回:“不认识。” “不认识吗?他很有名的。”我淡笑着看着他。 “哦?是吗?” “五条悟,伏黑先生肯定听过这个名字吧?” “我不太能记得男人的名字。” “原来是这样,是我唐突了。” “小小姐客气。” 那么你一言我一句的,无论是他,还是我,都没有探出有关于对方的一些实际性东西,而我曾从禅院直哉那里听到的有关于他的事也不够全面。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站在这里。 “小小姐真的一点防身能力都没有吗?” “如果我有的话,刚刚我也不会那么狼狈了。” “如果你只是缺个防身的武器呢?” “我又何必骗您呢?” “既然这样小小姐从这里出去后最好找个时间学学防身术,以备不时之需。” 这般真挚的模样,像是真的在为我忧心一般。 “伏黑先生说的是,可惜我双手有旧疾,连拿稍重一点的东西都很困难。” 不过现在已经痊愈了。这句话我没说出来,只垂首低眸,作颇为难过的模样。 “抱歉,我不该提这件事。” “没事,伏黑先生先前也不知情。” “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在这里安心地等着吧,希望前面的那些咒灵不会来到我们这里。” 我轻“嗯”一声,算作回应。 不知怎么,这里突然震动了两下,直直往前的道路左右分岔开来,形成一共三条道路,而后只听见连续的叭唧声,中间以及左侧逐渐有咒灵向我们这边涌来。 “看来我们不能再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伏黑甚尔不紧不慢道,“走吧,小小姐?” “好。”我跟了上去,与他一道向右侧的道路走去。 -------------------- 作者有话要说:相互试探 白桜因为悟,所以对伏黑甚尔有所提防,而且甚尔太聪明了,她不收敛一点估计整个底都要被透出来了(说起来惠惠也是个聪明孩子),而甚尔因为很多原因所以对白桜抱有好奇心(ps:不是mary sue的那种倾向),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发觉了悟比较关注白桜,这也是为什么当时他为了做样子揽白桜的肩(揽肩这个动作不会有揽腰这个动作那么暧昧,算是点到即止,并不算是过分亲密,也不怪那位山本小姐会那么执着没有立即离开啦),但在山本直子离开后又没有立即放下手,他存心的。 说件有趣的小事——我在这里挖个洞,然后就会有白桜掉进来啦:D希望大家多多评论!评论是我更文的动力;-) 第143章 任务的完成 我与伏黑甚尔又一次分道而走了。 具体原因是在我们为了避开咒灵选择了右侧走廊时,没走几步路我与他被一堵突然冒出的厚墙强行分开。 其实无论是我还是他,都可以避免被强行分开,但我们都默契地接受了这个局面。厚墙竖起,我见身后咒灵仍旧朝着我这边靠近便快步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究竟多久,我才瞧见一处有往上的楼梯,稍一思索便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还未完全踏出,扑鼻的血腥味袭来。 待我完全走出后,地下通道的出口砰一声关闭,接着微光我才得以看清面前的场景——铁笼、锁链、无数兴奋的咒灵和……一些孩子。 我沉默着环顾四周,选择性忽略各式扭曲的声音,走近关押孩子的铁笼门前。 那些孩子大多往后一缩,十分怯然。他们的身上几乎都有不少的伤,有些伤痕甚至极为狰狞,看起来触目惊心。 在这些孩子里有两个孩子引起了我的注意,一个女孩,一个男孩,他们都有着和我相似的赤眸,只是男孩的一只眼闭着,血液不停地从那只眼睛里涌出,这恐怕就是旁边被关押的咒灵为何会如此兴奋的原因之一,不过男孩护着的那个小女孩看起来状态要好上许多。 他们二人的样貌让我觉得似曾相识,但我一时记不起曾在哪里见到过,于是只一语不发地施展了治愈术。 所有孩子身上的伤尽数消失。许多双眼睛愣愣地望着我,那两个孩子也是如此。 “您是来救我们的吗?”小女孩问。 “对。” 我取下别在头发上的发针,熟练地尝试撬开牢笼的铁锁。不过多会儿,铁锁就被我被打开。 说实话,这种程度的锁对我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那边墙上有几把武器,姐姐您可以先取来放在身边。”女孩怯生生地说到。 “以免那些坏人过来了。”小男孩淡声补充道。 “说的也是。” 我将锁丢至一旁,走到女孩所指的那面墙前,果不其然发现了好几把可以用来防身的武器。不过许多都看起来很重,我快速略过,在角落里发现一把形制与长刀差不多的刀,拿起,试了试重量,虽也有些重,但勉强趁手。 拿到它后我又转身走回那些孩子待的地方,打算解开他们身上限制他们行动的锁链,刚一走近铁笼,暗处传来不大不小的脚步声。 一位拄着拐杖的驼背老者出现在我的眼前,他身后跟着4名强壮高大的男性。 “小姑娘,这里可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老者缓缓开口。 “所以呢?”我平静道。 老者上下打量着我:“拿下她,别坏了她的脸。” “是!” 黑衣人们走向我,一旁关押咒灵的铁笼笼门自动打开,咒灵涌出,刚刚那位小女孩眼疾手快地将他们所在的铁笼笼门关上,老者后退几步,观戏似的颇为悠闲。 咒灵饿狼扑食似的不停向我攻来,我一一躲过。 “会剑术?”老者眯着眼睛说到。 我很快再次避开几只咒灵对我的攻击。 “就你这个年龄,恐怕也没见过几只咒灵吧?如果想活命,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我踩着一只被我打趴下的咒灵跃过向我扑来的黑衣人,还未落地,将刀刃快速换至刀背击向另外一个黑衣人,不过几下,他晕倒在地。 安然落地,我理了理散开的长发,与老者对上视线。 “老人家,恐怕——我祓除过的咒灵比您吃过的盐还要多。” 话音刚落,他皱起眉头急急往后退去:“抓住她,断了手脚也无所谓!” 只见他按下手中遥控器,咒灵从兴奋状态开始癫狂,而三个还醒着黑衣人拿出了腰间别着的抢,握起,直对着我。 几声枪响,子弹钉在墙上,眨眼工夫,我手中长刀贴在一位黑衣人的脖颈上,他瞪着眼惊恐而不可置信。 瞬间,另外两位黑衣人毫不迟疑将枪口对准我,一旁咒灵继续向我扑来,又一次几声枪响,子弹穿过我的发间。 “只是刀背了。” 我一笑,结合着咒力,手上稍一使力,这位愣在原地的黑衣人很快晕倒在地。 五条悟本是急匆匆地奔向一处的,然而在将近之时他的脚步放缓了些。 “略懂一二?” 他嘀咕道。 “什么?”夏油杰没太听清,“怎么突然放慢了脚步?” “啊……没什么。”五条悟再次快步跟上夏油杰。 在来的过程中他们遇到咒灵与诅咒师的阻拦,快速解决他们对他们二人来说并不难,他们两人已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若非这里太过七绕八折,他们能来得更快一些。 没有多久,他们打开一道半掩铁门,向里望去——一群虽衣服破烂但毫发无伤的小孩率先进入他们的眼帘中,而后他们又看见了地上躺着几名黑衣人与一位老人。 一个黑裙女孩站起了身,似乎是刚安抚好她身前那眼角带泪的孩子。她披散着头发,侧颜柔和,一双好看的眼睛很可惜地被眼镜遮挡,令人瞩目的是她的手腕以及脖颈处隐约有被捆绑留下的痕迹。 夏油杰心里疑惑。 “你受伤了,白桜。”五条悟出声说到。 “你受伤了,白桜。”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看了过去。 他逆着光,让人瞧不太清他脸上是有什么神情,只是光听他的声音,让人觉得他似乎有一点生气。 我眨了眨眼,犹豫道:“你生气了吗?” 逆着光的他沉默走近我来到我身前,我逐渐看清他——他正抿着嘴,一双好看的眼睛直直看着我,头发耷拉着,看起来心情不佳。 “这个不是重点吧?”他语气无奈,顿了顿,“你的手上还有脖子上……” 我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发现上面有青痕淤血。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刚刚在下面的时候那些咒灵像是锁定了我一样,对我紧追不舍。 在施展完治愈术后,我抬头向悟看去:“你看,我没事了。” 他仍旧抿着嘴,闷闷“嗯”了一声。 今天似乎从见到他的那刻开始,他心情就很不好的样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在心里思索着,不知是不是得说点什么。 “那名诅咒师我们已经抓到了,而这些孩子……辅助监督会安顿好他们的。”夏油前辈出声道。 “好的。”我应道,看了一眼悟,弯腰对孩子们说道,“现在大家都可以回家了。” “谢谢……” “谢谢姐姐,还有大哥哥们。” 轻声道谢此起彼伏。 “没事啦,我们走吧!”我温声道,学着晴子小姐对爱梨的语气,“要手牵着手一起出去,一个人也不能落下哦。” 他们乖巧地牵起彼此的手,仰着头眨巴着眼睛看着我。 “大家都是好孩子,走吧。”我牵起队首孩子的手,语毕,我又看向悟,他沉默着回视了我一眼,走到队尾,撇嘴牵起最后一个孩子的手。 他这副表情就差在脸上写着“不高兴”几个字了,吓得被他牵手的孩子打起嗝来。 “悟这样会吓到小孩子了……”我小声道。 “哦……”他不再撇嘴,弯腰对那孩子展颜一笑,吓得那孩子往后一仰,打嗝的速度快了起来。 不得不说,悟的怪表情实在多。 我蹲下身,对自己牵着的那孩子问道:“请问你可以和那位大哥哥牵着的孩子换一换位置吗?” 她点点头,松开我的手,跑到最后去很主动地牵上悟的手,对着那位打嗝的孩子说:“你去最前面吧。” 打嗝的孩子点点头,乖巧道了谢后逃似的飞快来到我这边,牵起我的手。 “谢谢姐姐。”他弱声道。 “不用谢我的。”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站起身。 “那我在前面带路吧。”夏油前辈走到最前面。 在路过那亮着绿灯的舞池时,我回头观察跟着我们出来的孩子们,他们其中有的好奇,有的害怕,但没有任何人表现出厌恶,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抬头时正巧与悟对上视线,我们皆未说什么,于是我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待我们走出这负1楼到1楼大厅时,大楼的大门已完全打开,这里除了好几位辅助监督外没有多少人。家入小姐也守在楼前,见我们出来,她松了口气,走向我们。 而后,夏油前辈与他们简洁交代了这些孩子后,辅助监督们便让我们将之后的事交给他们就好,他们会抹除这些孩子的这段记忆,并将他们安顿好。 临走前,我走近那两个与我有着同样红眸的孩子,蹲下了身。 “你们的爸爸妈妈……” “很早前就离开了。”小女孩平静回道。 我与她对视良久,又道:“那你们有家吗?” “有的,我们原本有对我们很好的养父母,都是那些坏人,将我们捉到这里来。” “他们说要弄什么研究,需要很多很多没人要的孩子。”小男孩说到,“可我们不是没人要的孩子。” “没人要的也不可以被这样对待。”女孩又道。 “的确如此。”我肯定道,眼前的小女孩越看越眼熟。 她的眉眼,她的性格,似乎和我记忆中的谁隐约有重合之处。 我忽然想起一个孩子——渡源阳子。 她的眉眼与眼前的女孩、男孩十分相似,离开时年仅6岁,而她是在4岁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前。 4岁以前的渡源阳子有自己的父母,在她模糊的记忆中她的父母皆是渡源旁系的孩子,与阳子分别时正是将近20岁的年纪。 算下来,阳子的父母大我8岁左右,按照正常时间线推算,他们今年可能是12岁左右。 “你们今年多少岁了?”我问道。 “刚过12岁。”女孩回道。 “12岁。”男孩也道。 “稍等。” 我站起身走向辅助监督们,从他们那里借来纸笔,思索着该怎么写为好,下意识看向了悟,只见他撇开头。 “我不会看的。”他说到,向远处走了两步,闭上了眼睛。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他闷闷不乐的模样,我迟疑着还是先分别在两张纸上写下了几行字。写好后,我将纸折叠起来,在将纸笔还给辅助监督后,我将两张写有字的纸递给了这两个孩子。 “将它们收好,最好放在你们不容易丢又容易看到的地方。” 因为他们痛苦的记忆也会被抹除,而我也会被他们遗忘,但是写在纸条的上字仍旧存在,纵使忘了我,纸条上的字也会将我想要对他们说的话传递给他们,所以我给了他们那两张纸条。 遗忘我的他们不需要清楚我究竟是谁,他们只需要去看纸条上的文字告诉了他们什么就好。 女孩疑惑地将纸条收下,也没有立即打开,将两张纸条放在了男孩衣服的内兜里。 时晚天将暗,接他们的车到了,而我与悟他们也得离开了。在目送着他们上车后,我最后给他们道了一次别。 “说起来这两个孩子的眼睛眸色和白桜的很像诶。”一位辅助监督随口道。 “巧合罢了。”我说到,而后笑着对那位辅助监督说到,“这些孩子就麻烦你们了。” “没事,这是我们职责所内的事。”她舒口气,“那么你们先回高专吧,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们就好。” “好的。” 我走向正半垂眼帘,瘪嘴不满的白毛大猫。 大猫抬眼看了我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与闹别扭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见我们走向他们,夏油前辈与家入小姐含笑对视了一眼,而后家入小姐迎了上来,将白毛大猫隔在身后,大猫一顿,我停了下来。 “白桜,你是不是忘记给灰原他们打个电话了?”她问道。 “诶?好像是。” “没事,刚刚我这边已经给他们打电话说了,让他们先回去了。”夏油前辈也走了上来,将大猫隔在身后。 “好的,麻烦您了。” “没事。” “你们两个人真是——”悟走上前来将他们俩扒拉开,两人笑着。 “真是什么?”夏油前辈一副不太明白的模样。 “臭着一张脸,我们没惹到你吧?”家入小姐一脸疑惑。 悟欲言又止。 “五条前辈是在生我的气吗?”我问道。 “不是……不对。”他否定随即又反对,停了片刻,道,“不是说好了叫我悟的吗?” “那悟是在生我的气吗?”我看着他再次问道。 他偏开脸,随即又瞥嘴弯腰凑近我:“对,我是在生白桜的气,所以——白桜要哄我吗?” 哄……? 语出惊人,一旁的夏油前辈与家入前辈上下打量着现在的悟。 “我……” “嗯?”悟稍歪头,一双漂亮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一时语塞。 “白桜将我惹生气了难道不应该做点什么来让我消消气吗?” 被他那么直直看着,我后退了一步,这次是我偏开了头,移开了视线。 “刚刚我并不是不想让悟看我写的东西。”我解释道。 “所以呢?”他再次进入我的视野中,强迫我看他。 我与他对上视线,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只有我一个人的倒影。 他眨了眨眼睛,疑惑地“嗯”了一声,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好像知道自己很好看,也知道这双眼睛能引起我的关注。 “没有所以。”我笑道,“我很抱歉让悟生气了,希望悟大人有大量,原谅我。” “好敷衍。” “车来了,我们该走了。” “真的好敷衍!” “那真是很对不起。” “走了,白桜。”家入小姐道,夏油前辈已经上了车。 “好。” “白桜就是在敷衍我吧?”悟气道。 我眨了眨眼睛,故作不懂,见他极为不高兴的样子:“要回高专吗,五条前辈?” “都说了叫我悟。”他这样说着,嘴角向下。 “那……悟要回高专吗?” “来了。”他到底还是走了过来。 --------------------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快乐呀!!! 第144章 邻居 自上次外出做任务回来后,我与灰原雄以及七海先生一起度过了几日平静的学习生活。 其实也不算平静,悟总三天两头地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几乎在哪儿都能遇见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总是会那么巧。 说到总是遇见他,有时候我们一年级的体能课会和他们一起上。第一次与他们一起上体能课的那一天,也是自我进高专以来第一次上体能课的时候,我很遗憾地晕倒了。 虽然我的咒力不再受限,但是我作为渡源氏体质十分差,体能也说不上有多好。于是在那一节课上,我还未听完指导老师说的话就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医务室的床上。 家入小姐本想用反转术式稍微治疗一下我的,但她发现她的反转术式对我没有用,于是我是在医务室的床上醒来的,不过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因为太过疲惫。 是谁送我来的,他们没有人给我说。 家入小姐明显心有疑惑,甚至疑惑不少,看得出来大家都是如此,但他们却又谁都没有一定要向我问出个究竟来,似乎是想要我主动说出。但我不可以去触犯世界的规则,许多的事我又如何开口?即便他们问了出来,我也无法一一将实话说出来。他们总会有明白的那一天,只是那一天的到来可能有一点久…… 和悟成为同学,虽然是前后辈的关系,这样的事我从前从未想过,不过谁又能猜到本小他许多岁的我会来到了这一年呢? 这是在弥补我被剥夺的青春吗?可过往的一切虽已成为旧的记忆,但那些都是我的亲身经历,我无法轻易抛下彻底忘却,就像……我无法忘记加茂鹤川。 一想到他,仿佛有锁链镣铐束缚着我,心里的不适感极为强烈。 他曾向我恳求我爱他,然而在离开之前又诅咒我恨他。老实说,在我的认知范围内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做。 怎么会有人希望别人永远恨着他,并且还希望那个人唯一恨着的人只有他? 我想不明白他,也不大愿意去想明白他。话又说回来,虽然我无法彻底忘却过往的经历,但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要比从前轻松不少。至少现在的我不受体内那最为沉重的来自渡源家的诅咒所限制,这已经很让我满足了。 在高专正常上课的这几日内,其实所有课上下来会发现28岁的悟在做老师方面挺优秀的。起码他能让课堂不会有多无聊乏味,在感到有趣的同时也能够学到知识,而难懂的知识经由他教出变得简单易懂。 他是个好老师,不过现在16岁的他看起来不像是将来会成为老师的人。 连日的学习之后我们迎来短暂的休息——一个三天小长假,我们可以选择留在高专宿舍,也可以选择回自己家。我想了想,决定去看看地址写在那张信纸上的房子。 如果我在这个时间线上会待很久,总困在高专不出来不是个好决定,我总得有个其他可以歇脚的地方。 我从长方形盒子里取出了钥匙,再次打开信封查看信上地址。因为只是去熟悉那个地方,并且我本身行李也不多,于是我并没有带多少东西。差不多收拾好后我就出了门,刚走出寝室楼就又很巧地遇到了悟,他身旁照常有夏油前辈与家入小姐。 灰原雄赶着回去见妹妹,而七海先生一到放假点就没了踪影,所以他们俩一早就回去了。 “白桜要回家吗?你家在哪儿?顺道的话就一起吧?” 悟一股脑儿地问出了好几个问题,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一一作答,告诉了他那个房子所在的街道。 “嗯?是在那儿吗?”他道。 在我疑惑间,夏油前辈解释道:“我家也住在那条街。” “原来是这样。” “白桜家的门牌号具体是几?说不定和杰会是邻居什么的哦。”家入小姐随口说到。 我回忆了一下,说出了门牌号,家入小姐一顿,笑了笑。 “看来真的很巧,你们就是邻居。” 这的确很巧,也很方便我多了解夏油前辈,在高专里因为总有悟在,我其实没能多了解夏油前辈,而要想阻止一些悲剧的发生,我需要去了解夏油前辈,这为我提供了一个机会。 “是很巧。”我笑道。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就一起走吧!”悟凑上前来说到。 我应了下来与他们一道向高专门外走去,无意间看到一位辅助监督脚步匆匆地离开,也不知是着急着去做什么。 “白桜,其实我一直有一些问题想问你。” 家入小姐拉着我走在前头说到,悟与夏油前辈走在我们的后面。 “嗯?你说。” “上次那位是你的……” 那位?是哪位? 我没明白她指的是谁,不解地看着她。 “啊……也没什么。”她没再说下去。 “好的?”我犹豫回道。 她抬起牵着我手的那只手,视线落在我的戒指上。 “这应该是有人送给你的吧,白桜?” “对。” “是很重要的人送的吗?”她抬眼看着我。 “是的。”我应道。 她的视线移向悟,我顺着她看去,只见悟抿着嘴,面无表情。 “原来的确是很重要的人送的。” 家入小姐的话让我很快将视线收回,只见她又道。 “白桜那天穿着那身衣服出现在那里就好像一位迷了路的新娘。” 我浅笑着,道:“那身衣服的确看起来很像婚礼用的白无垢。” 家入小姐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安静地牵着我向前走着。 高专的路我走过无数遍,可这样与她同行还是第一次。盯着那只她牵着我的手,我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野蔷薇,从我进高专的那天算起,第一次牵起我的便是野蔷薇。 好吧,我的确有点想他们了,不过他们现在大概还是个小孩子。稍微有一点想要见一见他们,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也是好的。 说是顺道一起走,其实是悟送我们回家。他有专门的司机接送,去哪儿都很方便。上车的时候我发现司机先生仍旧是上一次的那位,于是我同他道了声好,他也笑着应了我一句。 家入小姐家住得近,半途就下车了。她刚一下车就有两个女孩迎了上来,其中一位是庵歌姬,另外一位我也十分眼熟——吹石若月。 现在的庵歌姬脸上还没有伤痕,仍旧清丽可人,而吹石若月也没有一头卷发,看起来她是天生直长发,其实直发很适合她,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的她会选择将直发弄卷。 “哟,歌姬!” 悟打开车窗兴冲冲地同庵歌姬前辈打招呼,这副模样和之前他在交流会上遇见庵歌姬前辈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他似乎很喜欢逗庵歌姬。 我的目光从他身上收回,与夏油前辈相撞。我半垂下眼帘,没有吭声。 庵歌姬前辈怒声:“我可是你的前辈,说敬语!” “五条前辈。”一旁的吹石若月轻快道。 “喔,若月啊。”悟道。 “这位是……?”吹石若月打量着我。 “新生吗?”庵歌姬前辈猜道。 “对,”家入小姐肯定道,“她是——” “下次再好好介绍给你们。”悟很快关上车窗,催促着司机赶快离开。 车子很快发动,将庵歌姬的怒声抛在了后面。 这样对庵歌姬前辈真得好吗?我无奈想到。 “五、条、悟!”庵歌姬咬牙切齿道。 “歌姬姐,别生气,你越生气,五条前辈越高兴。”吹石若月说到。 庵歌姬深呼吸两下:“你说的对。” “硝子姐,刚刚那个女孩是叫什么名字呀?五条前辈那么不情愿地把她介绍给我们吗?”吹石若月又道。 “哦,她叫白桜,比我们小一届,前段时间入学的。”家入硝子回。 “白桜?没有姓氏吗?” “姓狐冢,不过称呼她白桜就好。” “狐冢白桜……原来是这样,硝子姐,我帮你拿东西吧,看起来怪重的。” “没事,就这一箱,我一个人可以的,一会儿我放好东西一起出去逛街怎么样?” “好。” “歌姬学姐呢?” “好呀,正好我和若月这几天打算在这边好好玩一玩。” “好,我和你们一起。”家入硝子道。 “要叫上那位白桜吗?人多热闹点嘛。”吹石若月道。 “到时候我联系她看看吧。” “嗯!” “五条老师这样很像是为了引起喜欢的人的注意故意惹她生气欺负她。” 吉野那天的话在我脑海里响起。 悟是不是喜欢庵歌姬前辈而不自知? 我在心里这样猜测道。 庵歌姬前辈人品好,虽然看起来脾气急躁些,但心不坏,她还有一副好听的嗓音,好看的外表,家世清白。细细想来,她的确和悟很合适。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和悟在一起了,那么悟之后不会有过多忧心的地方。他会有一位志同道合的伴侣,会有轻松而有趣的家庭氛围,会有不用过多烦心的未来,而不会像和我在一起一样,几经波折。 我所拥有的是什么?短暂的寿命,虚弱的体质,残缺不全的家庭,来自于咒术界不愿过多提及的家族,那些痛苦沉重的东西一点一点组成了我——渡源白桜。 我不太愿意面对这一点,但是不得不承认,比起我来说庵歌姬更为适合他,恐怕他家中长辈都更为接受庵歌姬前辈。 “怎么了,白桜?”悟的声音响起。 “没什么。”我很快回过神,淡声道。 如果悟真的喜欢她的话,那我便不再喜欢他了。 悟疑惑不解地眨了眨眼。 “到了,我们该下车了。”夏油前辈难得出声。 “好。” 在车停下后,夏油前辈拉开车门,站在车外将手放在车门上面似乎是以免出来的人磕到头。 我道了一声谢谢,出了轿车。 悟也走了出来,将车门关上。 “你不回家?”夏油前辈说到。 “我送你们回去。”他道。 夏油前辈一笑:“好。” 三人同行,因我是第一次来这里,对道路并不熟悉,只亦步亦趋地跟着夏油前辈。 “白桜好像是第一次来这里?”夏油前辈发现了这一点。 “嗯,这是我第一次来,从前不住在这里。” “如果白桜找不到路可以联系我,我对这一块比较熟悉。” “麻烦夏油前辈了。” “没事。” “白桜想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熟悉一下周边。”悟说到。 “悟之前来我这里玩过几次,他对这里也蛮熟悉的。”夏油前辈道。 “原来是这样。”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在看清门牌号后,我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夏油前辈敲了敲门,屋门很快打开,出来一个围着围裙的漂亮女人。 “杰?回来了!快来洗手吃饭,菜已经煮好了!”女人很是高兴。 “阿姨好。”悟礼貌道。 “呀,悟也来了!这位是——?”黑发女人看向我。 “我的同学——狐冢白桜,她家就在我们隔壁。” “阿姨好。” “你好,你好,小姑娘长得真漂亮。”女人笑容灿烂地看着我,似乎是瞧见了我手上戴着的戒指,问,“有男朋友了?” “没有的,阿姨。” “哦……哦,是阿姨冒昧了。我家饭菜已经做好了,悟和白桜就留下来在我家吃饭怎么样?”她问。 “不用了阿姨,太麻烦您了。”我道。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来尝尝阿姨的手艺嘛,阿姨做的菜可好吃了,是吧,悟?”女人问向悟。 “对,夏油阿姨做的菜很好吃。”悟夸道。 女人又道:“你爸妈还没回来吧,就来我们家吃一顿饭嘛。” 见她十分期待,我还是应了下来,将门关上后同悟一起进了夏油前辈的家里。 -------------------- 作者有话要说:双向误解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想到白桜失去味觉后可以用它来做什么 第145章 惊吓 客厅的窗户半开,温暖的阳光透过白纱窗帘照了进来,在地上框出几道方方正正的光影。 这里四处都有大大小小的装饰品,有的看起来似乎是孩童的玩具,想来是曾陪伴这家小主人度过童年的小玩伴。 墙上、桌上还有架子上都有很多照片,有一家人的合照,也有母子或是父子的双人照,更多的还是小主人的单人照,从幼年直至现在。 沙发上搭着暖黄的薄毯,放着软乎乎的抱枕,茶几上还放着织了一半的毛衣。地上的毛毯干净柔软,未被毛毯覆盖处也尤为干净整洁。 厨房的灶台上还煮着热腾腾的汤,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餐桌上已摆满丰盛的晚餐。 无处不透露出温馨二字,这是个温暖的家庭。 夏油前辈是爱里长大的孩子,所以他知道该如何爱人,可这样的他为何最终会走上那条道路?甚至亲手将自己的父母…… 该有多绝望,他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是因为在最迷茫的年纪里无人指出一条明路,无人为他挥去他心中阴翳,所以他才会抛弃一切,毁掉自己曾拥有过的美好吗? 那么——夏油前辈的痛苦所在是什么? “杰,回来了,悟也来了,这位是——?” 夏油前辈的父亲也生得俊朗,眼睛细长上挑,但不显轻浮。 “叔叔好,我是夏油前辈的同学——狐冢白桜。”我笑道。 “原来是杰的同学。” “白桜家就住在我们隔壁。”夏油前辈开口道。 “原来还是我们的邻居。” “别站着说话了,快洗手吃饭,尝尝阿姨我的手艺!”夏油夫人解开自己身上的围裙,对夏油先生开口道,“老公,快把汤盛出来。” “来了。”夏油先生走进厨房将浓汤端了出来,闻着味道似乎是鱼汤。 在跟着夏油前辈与悟一起洗好手后,我刚一在座位上坐好,夏油夫人就为我端上了一碗鱼汤,她期待的神情与晴子小姐很像,我记得那天晴子小姐也是为我端上来了一份鱼汤。 “尝尝?”夏油夫人眉眼和善,笑意染其间,“悟也快尝尝,杰也是,吃饭前先喝碗汤。” “好的,阿姨。”悟接过夏油夫人递上的汤。 在夏油夫人期待的目光下,我喝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好喝吗?”她问。 “很好喝。”我夸道。 “是吗?”她展颜道,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夏油前辈,疑惑地端起自己那碗汤喝了一口。 “好甜!”她皱眉放下汤,看向夏油先生,“老公,那会儿我让你帮忙加一点盐,你是不是加错了?” 夏油先生稍一回忆:“好像是……抱歉。” 夏油夫人叹口气:“没事,吃点其他菜吧,汤就别喝了。” 在她的招呼下,我们开始动筷。 餐桌上的食物看起来色香味俱全,可惜的是我的味觉丧失,无法尝到它们的味道,就连悟曾为我做过的第一碗汤我都未曾尝到过味道。 我在心里自顾想着,抬眼发现悟正瞧着我,他一顿,但没收回视线,只两眼弯弯,朝我眨了眨眼。 怎么这个年龄的悟也是这般轻浮模样?和家入小姐曾告诉我似乎不太一样,是因为是在我的面前他会是这样,还是说他遇到一个女孩就会这样? “白桜今年多少岁了呀?”夏油夫人问道。 “16岁,阿姨。”我答。 “和悟一个年龄呀,都比我家杰大一岁。” “原来夏油前辈比我小一岁。” 我原以为他和悟一样大,或是他比悟大,没想到年长的反而是悟。 “看不出来吧,这孩子是要老成些,从小就会体贴人,心思细腻,性格温柔,看起来就很成熟可靠。” 夏油前辈颇为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 “是的。”我应道。 悟嘴角笑意淡去不少。 “白桜家里父母是做什么的呀?” “妈妈……”夏油前辈忍不住出声。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可是……白桜也算孩子吧?” 显然,夏油夫人没有将这句话听进去,她看着我。 “父母从商。”我答道。 夏油夫人点点头,笑盈盈地看着我:“我越看白桜就越喜欢你,白桜觉得我家杰——” “妈妈……”夏油前辈颇为无奈。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吃饭。”夏油夫人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 觉得杰什么? 我心里疑惑,但更让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悟看起来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吃过午饭,我原想帮忙一起收拾碗筷,但还是被夏油夫人招呼着同夏油前辈和悟他们一同打发时间去了。 悟拿出了手机,让司机过一会儿再来接他,虽然他来之前就有同司机打过招呼,但显然他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回去。而夏油前辈,他则是拿出卡碟一样的东西放进机盒里,又拿出三个手柄,给悟与我一人一个。 “这是什么?”我问。 “游戏手柄,可以用来玩游戏的东西。”悟很快解释道。 “喔……”我仔细观察着手中的游戏手柄,熟悉的香味突然沁来,一只大手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是悟。 “这两个是遥控手柄,可以转动,这个是上下左右,这个也是,然后这个一般是确认键,这个一般是退出键……” 他离我很近,呼吸浅浅地扑在我的耳侧与鬓边发缕上,惹起细微的痒意,声音不大不小,好听悦耳。这样近的距离,我清楚能闻见他身上那我再熟悉不过的清淡香味,一些过往的记忆止不住涌出,我脸上一热,大脑一片空白。 “嗯?白桜的耳尖红了诶。” 我垂首咬着下唇,默不作声。 他轻笑两声,笑声也极为悦耳,带着独属于少年人的那青涩音韵。 “白桜是在害羞吗?”他放轻了声音问道。 我脸上热度高了几分,他不紧不慢地回身在我身侧坐好,侧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他的墨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半露出那双琉璃似的眼睛,白色睫毛鸦羽一般。淡色双唇柔软清润,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下颚线条流畅而恰到好处,白皙的脖颈,微微凸起的喉结,皮肤光滑细腻。 我向站在不远处背对着的夏油前辈看去,也不知他究竟是在看手中的什么东西,迟迟没有走过来。 “白桜在看什么?”他明知故问。 “没什么。”我放下手中手柄,淡声问道,“悟……也会这样靠近其他人吗?” “嗯?如果我说不会,白桜会相信吗?” 太轻浮了。 我没有回答相信与否,停了片刻,道:“悟这样对你真正喜欢的人并不好。” “我真正喜欢的人?”他感到甚是不解,眉头一挑,“白桜觉得我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庵歌姬。 至少我是这样猜测的,但我没说出来。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我刚准备站起来就被他一把拉住手腕,踉跄差点跌向他,幸好我用手支撑住身体,没有扑向他。 “悟这是在做什么?”我稳住身形向后退了一点,远离了他,但因手腕仍被他握着,无法离得更远。 我尝试抽回手,然而无果。 “白桜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想回答了。” “可是我很想知道。”他声音里带了点委屈。 我抿着嘴,一声不吭,再次看向远处不为所动的夏油前辈。 夏油前辈到底是在看什么……怎么迟迟不过来? 悟挡住了我投在夏油前辈身上的目光,极为委屈地说道:“白桜给我说说嘛。” 我没吭声。 “白桜这是在和我赌气吗?”他感到意外,语调里甚至带了点高兴,“白桜不想说,那我就来猜猜吧?” 说着,他另一只手捏着下巴作寻思状,自顾自地开口:“硝子?” 他观察着我,随即否定:“看来不是。” “哪有猜自己喜欢的人这种说法?”我忍不住说到。 他瘪起嘴:“白桜不告诉我,我就只能猜了。” “……你把手松开。” “喔……松开白桜就会告诉我吗?”他一脸期待。 “不会。” “诶——?” “好吧,我说。” “真的?” “嗯。” 他很快松开手,我再次想走,又被他拉了回去。 “白桜说好松开就会告诉我的!” “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我本来就是个孩子嘛,白桜快告诉我啦。”他看着我,嘴角向下,“好吧,我继续猜。” “不会是——刚刚遇到的歌姬吧?”他半信半疑地看着我,随即瞪大了双眼,意外而不可置信,“不会的,白桜。” 突然,我们身旁的手机响了,我与悟齐齐看去,看外形似乎是悟的手机。手机响了两声便停了,屏幕仍旧亮着,上面是一位身材丰满、长相清丽的女孩。 “这是——” “不是!” 我们几乎是同时出声。 “她是一位艺人,井上和香。”悟急急解释。 我顿了顿:“所以,悟喜欢的人是她?” “不是的,白桜,她只是……我只是……” “原来悟喜欢的是这个类型的女生吗?”我平静道。 而我的长相完全不是这种类型,倒不如说这是庵歌姬小姐的类型。 “白桜,我——” “悟何必紧张?你喜欢什么人都是你的自由。” 他抿着嘴:“所以白桜是这样想的吗?” “悟想我怎么想?”我感到不解。 他一时没作声。 “悟也许是喜欢那位歌姬小姐而不自知。”我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明明我体内的诅咒早已被封印,可我脑海里还是止不住出现很多负面的东西。那天交流会上的画面不停出现,吉野说的话也不停响起,还有渡源宅里的大家以及加茂鹤川,他们曾对我说过的话也一个接一个地冒出。 回忆如浪涛,将人扑进冰冷的深海里,让人溺于其中不知如何挣扎,只不停地下坠着,下坠着……向深不见底的黑暗里沉去。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神明渡源在看到那位五条与那位花晓院极为亲昵时的心情,她该是很难过,纵使她不愿去细想这份情绪的来源。 我明明早就对你说过我不适合成为你的妻子。 我看着悟在心里说到。 “抱歉,失陪了。” 我抽回手,迅速站起身,打开房门,步伐匆匆地离开。 来到客厅,正巧遇到夏油夫人刚从厨房里走出来:“白桜现在就回去了吗?” “是的,谢谢您的招待,阿姨叔叔再见。”我强扯出一抹微笑。 “啊……好。”夏油夫人不明所以。 我打开房门,穿上鞋走了出去。 “杰,悟,你们两孩子是不是欺负白桜了?”夏油夫人走到夏油杰与五条悟所在的房间里。 只见五条悟站起身:“阿姨,再见。” 他快步走了出去。 “嗯?”夏油夫人一头雾水,看向木头似的杵在不远处的夏油杰,“悟和白桜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不是的,他们只是正常的同学关系。”夏油杰放下手中未曾翻动过的书回道。 “哦——看来是单向,而且还是悟单向。”夏油夫人如此道,“唉,青春啊……” “妈妈……” “我倒是很希望能有白桜这么一个儿媳。”夏油夫人看了看夏油杰。 夏油杰笑着没说话,叹了一口气。 我刚准备关上门,某人就出现在我的面前用手抵住了我将合的房门。 我抬头看他。 “白桜是在难过吗?”他道。 我尝试关门未果,松力放下手,转身进入客厅。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是他走了进来。 这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家具一应俱全,只是没有隔壁那般温馨。我在沙发上坐下。 “白桜在难过什么?”他走了过来,在我身旁不远处坐下,距离得当。 一片安静。 “我不是喜欢歌姬不自知,而是……”他顿了片刻,继续道,“我喜欢的人不知道我喜欢她。” “那你直接给她说,她不就知道了?” 说不定庵歌姬小姐还会大吃一惊。 “我喜欢的人不是歌姬。”他仿佛看出来我心里在想些什么,“我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会出现什么喜欢而不自知的情况,除非我与我喜欢的人之间隔了点什么,不过就算这样,我也能很快想明白的。” “我可是五条悟,很聪明的。”他毫不谦虚地说到。 片刻安静。 “白桜是和某个人订婚了吧?” “嗯。” “怎么早就决定好了?那人卡着法定年龄与你订婚,占有欲有够强的。他的年龄该是比白桜你大吧?” “……嗯。” “那他岂不是会早白桜一步先老去?” “……理论上说,是这样的。” “白桜为什么会同意与他订婚?” “他……人很好,对我也很好……” “只是这些的话,就和他订婚是个不明智的选择。你的未来具有很多可能性,随着年龄的增长你会遇到很多的人,说不定还会遇到比他要优秀许多的人,而那个人也许对你会比他对你更好。从你个人发展上来看,我不太建议你早早地就做了这样的决定。” “……嗯。” 其实我也不是一个很早就会与别人订婚的人,也不是一个对年长的人有所偏好的人,明确来说,我更会愿意选择一个人度过余下的人生,但是那个人是悟…… “说的也是,我的确不该这样早早地做了决定。” 如果他喜欢的是别人,或者是喜欢上了其他什么人,那我就不喜欢他了。我会将他忘记,然后离开。 “那——白桜觉得我比起他来说怎么样?” “嗯?”我一愣。 他故意似的,将墨镜半褪下,笑望着我。 所以,他说了那么多,其实是为了…… “白桜会考虑我吗?” 我完全愣住。 得不到答案的他起身走了过来,像那次泡温泉的那晚似的,带着无名的压迫感,我往后倾靠向沙发,带着避退之意。 他停了下来,含笑在我身旁坐下。 “或者说——白桜暂时无法放弃那位的话,我可以做白桜的——” 做、做我的什么? 我一时无措,颤声愕然“啊?”了一声。 他做出几个口型。 “原来悟是这样的人吗?” 虽然咒术师大多道德感薄弱,但是我没想到悟会…… “原本不是,只是因为是你。”他笑得纯良无害。 这个人不仅能语出惊人,还能语出吓人。 他抬手牵起我的手,而后十指相扣:“你看,你并不讨厌我的接触。” “我、我……” “那个人好像就没怎么出现在你的身边吧?他对你有过什么嘘寒问暖吗?你出任务受伤了他也不知道吧?是不是因为觉得订了婚就是得到了,所以就松懈了呢?这个家伙还真是过分呀……” 他向我眨了眨眼,嘴角弯起。 可是……那个人就是你——五条悟! “白桜要考虑一下我吗?”他凑近了我,呼吸扑在我的脸上,清香拢来。 “阿嚏!” 2018年,高专。 “着凉了?”家入硝子问向身旁的五条悟。 “没有,但莫名感觉很不爽,非常不爽的那种。”五条悟不快道。 “哦……”家入硝子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白桜还没醒来吗?” “没有。” “……好吧。” -------------------- 作者有话要说:16悟:看看我? 28悟:心里莫名很不愉快白桜:(惊颤) 笑得我 第146章 敲门声 “白桜要考虑一下我吗?” 咫尺距离。 因着我两只手都被十指相扣且都被压制住,故而我的双手无法动弹,被某人身影完全笼罩只能愣然地看着他。 他先是向我的双唇靠近,我急急侧开头,听见他轻笑一声,侧头凑近我的眼帘里,一定要我看着他。 “看来白桜还是很喜欢我的。”他笑容灿烂道。 我欲言又止。 忽然,门那边传来规律的敲门声,一声接着一声——“咚、咚、咚”,清晰且响起的每一声似乎间隔时间都相同,在这个夜晚里显得有几分瘆人。 “外面有人在敲门。”我对悟说道。 “我去看看。” 他松开我,起身走向门口。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跟着他一起走向房门口。 房门打开,敲门声仍在继续,而门口地上放置着一个不小的纸箱。 “是这个东西在敲门。” 悟从门上取下一个贴在上面的小物件,看起来它似乎可以不停地敲击房门,而且以它的大小,让人根本无法在猫眼里发现它。 悟又拿起地上纸箱,刚启一角随即就合上了,完全没有让我看到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他将纸箱放在门外让它靠墙放置。 “白桜今天在杰家休息吧。”他说到。 “嗯?” 他牵起我的手,拉着我来到夏油前辈家的房门前,敲了敲他们家的大门。 “悟回来啦!”夏油太太打开门,目光落在悟牵着我的那只手。 “怎么了?”夏油前辈走上前来。 “今天白桜在你家休息吧。”悟没有解释为什么。 “哦……”夏油前辈应了下来。 夏油太太稍一寻思,同意道:“好,来,白桜,快进来,我给你拿睡衣。” “不用了,太太,我回家拿一件就好了。” “没事,我前几天刚买了几件新衣服,正好里面有一件适合你穿的新睡衣。” “可是……” “不用那么客气的。”夏油太太不由分说地拉着我进了房间。 五条悟向夏油杰与夏油杰的父亲简单描述了刚刚发生的事,夏油杰瞧见门外果真放着一个不小的纸箱。 五条悟对他们说里面放了一些虫蛇老鼠,不过都不是活着的,还有一封爱心封面的信,不用打开信也能猜到里面会写了什么。 “所以是有人盯上了白桜?”夏油杰总结道。 “对。”五条悟回。 “女孩子独居的确容易引起不好的人过多关注。”夏油先生说得委婉,“估计那个人现在还在周围。” “悟想怎么做?”夏油杰问。 “看看能不能查监控,找到那个人是谁,叔叔觉得呢?” “这几天监控正好在维修。”夏油先生说到。 五条悟手捏下巴,想了想:“那只能靠我们自己找出那个人是谁了。” 我坐在房间的床上一脸茫然。 刚刚我被夏油太太招呼着洗漱换了睡衣,不得不说她实在热情。悟也在刚刚借走了房子的钥匙,但他没对我多说什么,只让我在这里安心休息。 后来,夏油太太再次进来的时候告诉了我许多女孩独居需要注意的事项,比如——晚上要把门窗关好,尽量不要给陌生人开门,手机里要保存好这片区域警察的联系方式,在门口安装监控摄像头等等许多的建议。 我认真记在心里,猜测着悟让我来夏油前辈家休息是因为怕我晚上会遇到危险吗。 其实在很久之前我遇到过和今晚很类似的事。 那是在我遇到悟的那天的前几天,大晚上的时候我刚准备关灯睡觉忽然门口响起敲门声,一开始很轻,稍一不注意就会忽略。 因为那栋房子所在的地方治安蛮好的,且那敲门声很快停下,所以我并没有多想什么,只当自己是幻听了,忽然,剧烈的敲门声重重响起,门外的人像是要破门而入一样,在这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有几分怖人。 那时的我两只手连重物都拿不起,没有任何防身的能力,只能拿起手机拨通了警察的电话。 警察赶来后敲门声早已消失,因着那几天监控维修他们也未查到究竟是谁,于是在白天的时候我在外面买了牢固的锁加在了门上,还买了监控,架在了门外。 当天晚上无事发生。 我原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然而只隔了一天,深夜时分门外又响起剧烈的敲门声。我在监控里看到有三个戴着面具的男性,其中两位对着监控向我招手,而另一位正重重敲击着房子的铁门。 敲门声停下,撬钥匙的声音传来,我再次拨通了警察的电话,待他们赶到时,那群人又一次早已逃离。 警察们对我说他们会追查那群人,晚上会加派人手在这里巡逻,过两天这里的监控就可以恢复,让我不要担心。 我应了下来,再次在外面买了许多的锁加在门上。很多街坊邻居都在说是因为我私生活不检点,所以才会被恶人盯上,我会知道这件事还是在买锁回家的途中无意听见的。 我没有和他们争执,只提着许多的锁回了家。 我原以为在警察加派人手的情况下那些人会消停几天,然而是我想错了。 他们十分嚣张,连着好几天都出现在我家门口,甚至有一天晚上他们撬开了大门的锁,不过因为我在门上加了许多的锁,所以他们并没有能闯进来。 后来,我准备搬家。 因为和子为我准备的钱财足够,所以实施起来并不困难。在我准备搬家物色新居住地的那一天,我遇到了悟他们。 “有兴趣入学咒术高专吗?” 我曾期盼见到的人站在我的面前这样向我问道。 那一天是我与他们的初见。 就像乌云蒙蒙,一束光穿过厚云洒了下来。 房门响起轻轻的敲门声,我回过神来。 “白桜,是阿姨我。” “阿姨请进。” 夏油太太打开门,握着门把手站在房门口对我说道:“白桜,你就安心在这里休息,阿姨和叔叔都在的,有什么你直接叫我们就好,听见你的声音我和叔叔都会赶来的。” “好,麻烦阿姨你们了。” “没事的,好好休息吧,床头的小夜灯就让它一直开着吧,明早再关。” “好的,阿姨。” “晚安,白桜。” “晚安,阿姨。” 房间门再次关上,我关上了大灯躺了下来,看着床头夜灯暖黄的光,我感到十分安心。 其实,我还挺喜欢夏油前辈的爸爸妈妈的。 晚上1点钟。 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男人撬开房门门锁,轻手起脚地进到房子里,而后他又轻手轻脚地将门关上,反手锁上。 他环顾四周,向半掩的屋门轻轻走去。 房间里,大床被褥鼓起,瞧着便知有人正躺在上面安睡。黑衣人摸索着从兜里拿出一根装满药水的针筒,因夜色太浓,他凭着感觉随便找了一个地方扎了进去。 药水迅速被推完,他将针筒扔到很远处,随即,他扑到床上一把抱住床上那人,手脚不安分地摸了进去。 “白桜小姐、白桜小姐,我第一天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好漂亮。” 黑衣人摸索着觉得不太对劲。 “白桜小姐,你的胸.部不该那么平才对!这个手感怎么回事?!” 屋门一侧响起一声冷笑,黑衣人一吓。 房间的灯亮起,黑衣人瞳孔一缩,房门一左一右站了两个人,赫然是五条悟和夏油杰。 “晚上好呀!”五条悟双手插兜靠在墙上,笑盈盈道。 夏油杰抱手也靠着墙:“你似乎没发现还有我们在。” 黑衣人转头一瞧,发现自己抱着的只是卷起的被褥,哪里是什么人,他惊恐地再次看向门口两人。 “我、我可以解释!” “私闯民宅,猥亵未遂,你想怎么解释?”五条悟不紧不慢道。 “证据可都在这里了。”夏油杰隔着手巾拾起被黑衣人丢弃的针筒。 “我、我、我……” “你好像是一名辅助监督吧?”五条悟看着他的脸说到。 “五条少爷,我错了!”黑衣人急急从床上滚了下来,哀求道。 “这就简单多了。”五条悟拿出手机,在黑衣人惨白的脸色下拨通了电话。 2018年。 “五条老师,你去哪儿?”钉崎野蔷薇随口一问。 “准备回白桜之前住的地方看一看。”五条悟回。 “我也想去!” “我也是,五条老师,带我们一起吧!”虎杖悠仁拉上了伏黑惠与吉野顺平。 “好啊,走吧。” “来了来了!” 住宅区。 “这边看起来环境和治安都挺不错的。”钉崎野蔷薇打量着四周。 “的确。”虎杖悠仁赞同道。 “住在这里白桜应该不用担心太多东西。”钉崎小声说着,跟着打开了铁门的五条悟走进了屋内。 “这个……是什么?!”走进来的吉野顺平瞧见门上紧紧挨挨的门锁,讶然道,“怎么那么多锁?” 五条悟一抿唇,未作声。伏黑惠蹙起眉头。 “看来——这里的治安也不是那么好啊。”钉崎野蔷薇略有不满。 五条悟将钥匙收起,注意到客厅桌子上的一叠书上放着一块平板,他走了过去,按了一下开关,发现已没了电,充电器就在旁边,他拿起充上,坐在沙发上等待平板开机,伏黑惠他们也来到他身侧坐下,一同等待。 片刻后平板很快开机,但没有打开,因为是有被密码锁上。 他想了想,输入了“123456”,平板果然很快解锁。 平板上的应用程序很少,准确来说就没有下载什么新的软件。 五条悟打开了相册。 相册里没有任何照片,但有好几段视频,视频看起来内容都差不多,他放大了声音点开了第一段视频,钉崎野蔷薇他们凑了过来。 三名黑衣人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看场景似乎正是这栋房子里的大门口,时间是晚上,这应该是监控录像。三名黑衣人一人极为用力地敲门,说是敲门其实不大恰当,应该说是砸门,那人用力砸门,震得视频都在晃,另外两位对着视频招手,看起来极为可恶恐怖。 视频持续了很长时间,途中敲门声终于停下,然而是他们准备撬门,撬到一半,警车喇叭响起,那三人迅速逃离,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显然是平板主人只剪取了重要的部分。 五条悟打开第二段视频,内容与第一段视频差不多,他默不作声地将它看完,第三段视频,第四段视频,第五段视频……一直到第七段视频,视频里的那个晚上,这三人将大门撬开了。 钉崎野蔷薇不由心里一紧。 令人庆幸的是,那三人没能闯进来,或许是因为门后那紧紧挨挨的锁。 视频结束,一路看下来,让人觉得既吓人又生气,谁也没有说话,五条悟也没有,但熟悉他的伏黑惠知道,他已经生气了,并且还是非常生气。 五条悟选了视频里几个比较清晰的角度截图截了下来,又将图片传到了自己的手机上,随后他将图片发给了手机里的联系人,在图片后面附加了一句话——将这三个人找到,抓回来。 对面很快回了一句“收到”。 “这些事情白桜都没有给我们提起过。”钉崎野蔷薇开口道。 “许多的事她其实都不会对我们说。”伏黑惠难得开口。 钉崎野蔷薇轻“嗯”一声,看着那被暂停的监控视频心情不大愉快。 “你们先在这里坐会儿。”五条悟将平板放下,从沙发上站起身。 “好的,五条老师。”虎杖悠仁回道。 其实这座房子的钥匙白桜很早前就给了五条悟,而他有让专门的人来打理过,还特地嘱咐过不能擅自挪动任何的东西,所以这里并没有什么灰尘。 他走进厨房,瞧见冰箱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不要忘记每日三餐,吃了以后在表格上打勾,以免忘记或者记错”。 餐桌上放着一本像日历一样的东西,翻开看去,从开始打勾的那天看起,仔细浏览会发现途中有好几天里红勾只有两个或者一个,甚至有一天一个勾都没有。 以白桜当时的状态,会忘记吃饭其实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看向做饭的灶台,上面也贴了不少便利贴——“盐,咸的”,“糖,甜的”,“醋,酸的”,“酱油,咸的”。 还有几本教做家常菜的烹饪书,其中有一页折起,翻开来,发现这一页的“适量”二字被红圈圈起,旁边画了一个问号。 当时的白桜一定很不明白适量是要放多少。 仔细观察餐具厨具,能发现它们的重量起来都很轻,轻易就能拿起,在刀架上也贴有一张便利贴——“不可以受伤”。 从厨房里出来,五条悟上了楼。 好几间房间都是空的,但书房以及一间卧室都收拾了出来。 书房里书很多,各种类型都有,有诗歌,有小说,还有一些科普书等等之类,很多。书架一侧也贴有一张便利贴——“记得记账”。 书桌正中放了一本医书,翻开来看,里面写的都是平常生活中遇到了一些小伤小病是什么原因,该如何处理,有一页夹了一个书签,翻开,那一页写着如何处理伤口,如何包扎。 五条悟将它合上。 书桌一侧还叠了几本书,其中一本没有书名。 五条悟将它打开,发现上面记了许多数字,它似乎是被白桜用来记账的。翻到中间发现里面记有几串数字,旁边写有“密码”二字。看来中途的她已快记不得一些东西的密码了,算着时间,正是她吃饭日历上没怎么打勾的那几天。 那几页的数字都有些乱,翻到末尾,五条悟将记账本合上,重新放回原处。 来到卧室。 这里干净整洁,卧室里的桌上也放着几本书,床头柜上除了闹钟也有书。床头柜上还有一支笔与几张地图,地图不是普通地图,好几处被圈起来打了叉,一旁写着“不可以去”。 五条悟能看明白这是什么,地图上好多地方就是他所清理的属于加茂鹤川的残余势力待的地方。 床头柜旁的床铺是双人床,大而柔软,看得出来为她准备这张床甚至是这栋房子的人是花了心思的。 卧室一侧墙上有一道门,打开来看,是更衣室。 衣柜里清一色的和服,还有一些合上的柜子,五条悟没有打开,他将更衣室的门合上,从卧室里出来,将门关好后就下了楼。 这次来,房子外面的墙上已经没有什么恼人的字了,外面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也不再有人敢再在这里的外墙上喷写什么东西。 “五条老师,我们发现了这个。”虎杖悠仁见五条悟下了楼,举起一叠书信一样的东西。 五条悟走了过来,快速浏览。 显而易见,这些书信恐怕都是些恶心龌龊的人寄给白桜的。 “它刚刚夹在书里,露了一角出来。”虎杖悠仁解释他们是如何发现这些书信的。 “我知道了。”五条悟淡声回答。 虎杖悠仁他们明白五条悟这不是在对他们冷漠,而是在对那些写信的人感到很不愉快。 做这些事的人会遭到什么惩罚? 肯定不会好过。 -------------------- 作者有话要说:独居一定要注意安全 第147章 梳头 在我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清早。 我坐起身下了床将床铺收拾好,又将睡衣换下叠好,打开门准备去洗漱,瞧见沙发正坐着一个人。 他的中长发柔软地披散下来,发尾翘起,正半垂眼帘专心致志地翻阅手中书本,光下侧颜好看而圣洁,这副模样好似那正听取万人乞怜的垂眸佛祖一般。 他好像察觉到了我的存在,抬眼看了过来。 “早上好,白桜。” 他的声音清冷中带着几分骨子里的疏远。 “早上好,夏油前辈。” “其实白桜不用称呼我为前辈的,直接叫我为杰就好。” 想要缩短与他的距离,更多地了解他,那么一个较为亲近的称呼是需要的,于是我应了声“好”。 他浅浅扬起嘴角,笑颜温和好看。 “白桜已经起来了?” 熟悉的声音在我背后传来,转身看去,某人白发略有杂乱,好几缕翘起,尤其是两侧四缕,乍看之下形状像一对猫耳似的。衣服松松垮垮,露出他那修长的脖颈以及白皙的锁骨。 “早上好。”我对他说到。 “早上好。”他打了一个哈欠。 我走近他,在他疑惑的神情中垫脚伸手将指尖点在他的眉心,随即浅光亮起,暗淡下去。 他似乎明白过来我这是在做什么,一双眸子很亮,笑意溢出。 “白桜果然很喜——” “我去洗漱了。” “可我话还没说完诶!” “嗯。” “嗯是什么意思嘛?” “意思是我知道了。” “我也要洗漱,和白桜一起。” “……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有吗?”他眨眨眼,一副很不明白的样子。 我欲言又止,走到洗漱台上拿起牙刷与牙膏,他也走了过来。 “你太占位置了。” “白桜这是在嫌弃我吗?”他不可置信地委屈道。 “对。” “你竟然直接表示了肯定!”委屈的语调重了几分,“真是伤人。” “伤到你了可真是很抱歉。” “白桜又开始敷衍我了。” 他就像一只缠人的猫咪,一直在人的周围闹腾寻找存在感,我无奈软下语气。 “阿悟乖,一会再进来洗漱好吗?” “好吧,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他这才回到客厅在沙发坐好,与一脸无奈的夏油前辈,哦,该换一个称呼了,与一脸无奈的杰攀谈起来。 看着他们这样轻松自在的模样,我心底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想要这样的美好时光就停留在这一刻,又或是,想要他们在多年以后也能像今日这般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夏油杰的一生不该就此停留在2017年,囫囵结束,留下无数遗憾与惦念。 早上吃过早餐后我就先回了自己所住的房子里,悟也跟着一起。我原想将昨晚自己穿过的睡衣带回来洗干净还给夏油太太,但夏油太太实在热情好客,让人几乎快要招架不住。 我想了想,觉得自己该去外面买点什么来送给夏油太太以及夏油先生。 狸狸子准备的公寓里除了客厅与厨房,还收拾出来了一间书房、两间卧室。 小一些的卧室里没有多少东西,大一些的卧室衣柜里只有几件衣服——两件睡衣、两件裙子和三套和服,还有一些与衣服相配的小包,衣柜的柜子里还装满了各种尺寸的内衣,数量不少,这些书信上都有说过。 我先是取下了较为日常的两件裙子在镜子前比划了一下,发现两件裙子的尺寸不大适合我,于是我只得放弃,在三套和服里随便挑了一件较为素淡的和服换上。 内衣之类的东西我早前在入学高专后就已经买好,这些倒不是现在需要出去采购的东西,但是常服类的衣服我得出去买几件。 对了,还有手机,这个东西我总会忘记。 穿好和服后,我将高□□服叠好,瞧见床头柜的闹钟下压着一张纸条。 拿起来看,上面写着——“抱歉,之前忘了给你准备一部手机,手机在下面柜子里,必要联系人的联系方式已经录入”。 打开柜子,里面果然躺着一部手机以及它的电池与充电座。这一年的手机还没有2018年的手机看起来那么智能。 我将手机拿出,装在手提包内,打开卧室门走了出去,打算去浴室里找找有没有一把梳子,好为自己这身和服梳个相应的发型。 我刚走出卧室就见悟散漫地靠在沙发上,他墨镜斜搭在鼻梁上,白睫携晨光,发尖也坠着白日的光。 他正侧首望着窗外,窗外鸟鸣叽喳,透亮的玻璃里含了满目春景,清风穿过半开的窗户吹动柔白的纱帘,纱帘裙尾在我们中间扬起,一边是晨光里的他,一边是晨光外的我。 隔着那层薄薄的纱帘,他回神向我看来,与我对上视线。 五条悟的眼眸是世间任何琉璃都无法媲美的存在。 “白桜穿这身真好看。”他夸道,嘴角上扬。 我不由也扬起嘴角,浅笑着没说话。 16岁的五条悟并不知道16岁的渡源白桜究竟是走过了哪些路才来到了他的面前。 我收回视线走进浴室,在架子上找到了一把木梳。我拿起它,站在镜子前安静地梳头,悟坐在沙发上,目光一直停在我的身上。 忽然,他站起身走了过来。 “我帮白桜梳头发吧?” “嗯?不用了。” “白桜~” “……好吧。” 我将木梳递给他,他兴冲冲地接过,拿起我的几缕发缕一脸认真地为我梳头发。 “白桜想要将头发盘起来吗?” “对。” “我帮你盘吧!” “这个有点麻烦,还是我自己来吧。” “我想帮你盘头发嘛,白桜~” “……那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不知道,但是你可以教我!” 还真是理直气壮地说自己不知道啊…… “白桜,好不好嘛~” “好吧,你跟着我说的做。” “好!” 于是,我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与他,一边告诉他盘发的步骤。他这副新鲜劲像得了新玩具的孩子一样,一路弄下来,他竟奇妙地帮我梳好了一个很好的发型。 果然聪明的人无论学什么上手都很快…… “不愧是我。”他自得道。 “谢谢悟。”我笑道。 “不用和我说谢谢的。” 他站在我的背后,伸出左手将手掌盖在我左手手背上,五指穿过五指与我十指相扣,将我的戒指完全笼盖。 这个动作不只是暧昧,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极为亲密,其中还含着隐秘的情愫。不,不是隐秘,是明目张胆。 只见镜子里的他扬起笑颜,欣赏似的看了我好一会儿,而后凑近了我几分,在我耳边轻声道:“白桜果然很喜欢我。“哪里得出的结论? 气息扑过耳朵与脖颈,我一顿,刚一抬起右手想推开他就被他的右手握住了手腕,在镜子里看来这比之前还要亲昵许多。 我尝试抽回手。 “白桜的力气太小了。” “……放开我。” 他没吭声,于是我再次尝试抽回手。 “那个人有什么好的?”他目光寂寂地看着镜子中的我。 那个人?哪个人? “你的那位未婚夫。”他道,“他就那么好?” ……希望这些话你以后可别想起来。 我在心里说到。 见他仍旧没有任何动作,我道:“快放开我,我一会儿还要出门买东西,别耽误了时间。” 他一副勉为其难地模样:“好吧。” 语毕,他这才松开了我,我得以走出浴室,他也跟着走了出来。 “我要跟你一起出去。” “我去哪儿,你也去哪儿,你是我的尾巴吗?” “可我就是很想和你一起出去。” 他盯着我,面露委屈。 “好吧。”我选择妥协。 “白桜准备出去买什么?” “家里缺什么就买什么,我还要给夏油阿姨和夏油叔叔他们买点礼物,昨天打扰了他们那么久,总得给他们送点礼物吧?” 我找到纸笔,拿着它们边查看屋子里有什么东西,边思考还缺什么,边同悟随口说到。 高专一直有给学生工资,所以我可以用自己钱去采购我所需要的东西。 “我和你一起看家里还缺点什么。” 不知为何,他又高兴了起来。 “……嗯。” 他倒真像是我的尾巴,我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亦步亦趋,一步也没落下。 一通查看下来,这里并不缺什么,许多东西都有,就连女孩常备的卫生用品都买好了,周全到令人惊讶,也就是说我今天只用出去买几件常服就好。 我放下纸笔,到卧室里拿了手提包就准备出门了。 “对了,那间卧室里的被褥床单昨晚我让人全部换了,换的是一样的。” 我看了过去,是小一点的那间卧室。 “啊……好。”我应道。 出了门,我刚锁上房门,就见隔壁打开了门,杰从里面走了出来。 “白桜是要出门吗?”杰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而后移开看了看我身后的悟。 “对,准备出去买点东西。” “喔……刚刚硝子打电话来问我你今天有没有空,她想约你一起出去玩。你忙的话,我就帮你回绝她吧?” “好,麻烦你了。” “不用和我那么客气的。” “那走吧。”悟说道。 他很自然地牵起我的手,向电梯处走去。杰的视线落在上面,目光沉寂,唇角微上扬,这样的神情让我很不自在,我尝试抽回手,又一次无果。 悟力气很大,不至于让我受伤,但也让我无法挣脱。 “悟,你……” 我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他拉着进了电梯。在电梯门将合之时,他朝杰挥挥手。 “走咯,杰。” 杰浅笑着也挥了挥手。 电梯门关上,我身侧某人笑得灿烂。 “你为什么要牵着我?”我问。 “因为我想牵着白桜你。” “……悟还是放开我吧。” “白桜不想牵着我?” “……不想。” “没关系,你不想牵着我,但我想牵着你。” 我顿了顿,还是选择由着他了,于是没再作声。 “一会儿就放开了,我不会牵太久的。”他这样说到。 虽然悟任性,到底还是顾及了我的感受。 --------------------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有点忙,就没来得及更新qwq 第148章 迷路 给夏油阿姨与夏油叔叔买什么的问题难住了我——太贵重的不合适,太简单的过于敷衍。 我左思右想忽然想到我可以买一些吃的,比如水果,既实用也不敷衍,于是不认路的我将想法说了出来,麻烦了悟带我去就近的水果店。 因为是顺道熟悉周边环境,所以我们是步行。 与悟同行时其实我的目光没有过多留在他的身上,不是不想,而是觉得他这般敏锐,我稍不留神恐怕就能被他轻易看透。 我将目光落在了周围烟火人世上——春日的清风徐来,孩童的嬉闹声穿过,有步伐匆匆的人,也有悠闲散步的人,有牵着孩童的父母,也有互相搀扶的老人……他们或匆忙或安稳地度过这平静的一天,我与悟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拥有那么一个悠闲自在的一天,而且还是与悟一起,这对于我来说弥足珍贵。 我忍不住将目光移回到悟的身上,好巧不巧正撞见他在看我,我很快收回视线,微垂下头。 他该是不知道其实我有多喜欢他……大概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喜欢他。 其实很早前我几乎快要放弃自己的人生了,如果不是在那一天遇到了他,我的人生因此迎来了转折,我要么可能会被活着回来的加茂鹤川再次抓回去,要么可能会一个人就这样孤独死去,最多也就活到二十岁。 不得不承认,渡源白桜的人生因为五条悟而有了改变。 这样想着,我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 “五条前辈,好巧。” 吹石若月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她的身侧站着家入小姐与庵歌姬,我的视线在庵歌姬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是来找杰的?”悟很快问向家入小姐。 “你们忙,我们总可以约杰出来吧?”家入小姐说到。 悟“嗯”了一声。 “你们是第一次见面吧,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庵歌姬,这位是吹石若月。”家入小姐向我介绍了她身侧两人,随即,又向她们介绍了我,“这位是白桜。” 我们互道了声好,这一年的吹石若月少了些成熟圆滑,多了些清纯可人。 “看样子白桜是要出去买什么东西吧?”吹石若月随口道。 “对。” “正巧我们今天也想在这边随便逛逛,方便的话不如一起吧?歌姬学姐、硝子姐你们觉得呢?”吹石若月问道。 家入小姐看向我:“白桜觉得呢?” “我都可以。”我应道。 “不方便。”悟应道,他与我几乎是同声回答的。 话音一落,气氛有些尴尬。 “既然白桜同意了,我们就一起吧?人多热闹一点。”吹石若月若无其事地走过来揽住我的手,“我第一眼看到白桜的时候就觉得你面善,我想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我略有不适,撇开之前18年第一次与她见面那天她对我说的那些话不谈,我与她也只不过是才见了几面而已。 我本就不是喜欢和人亲近的人。 “若月的朋友那么多,不缺白桜一个吧?” 悟一把揽住我的腰将我搂在他的怀里,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不过因为他这一举动,吹石若月松开了我。 “你知道什么叫得当的社交距离吗,悟?”家入小姐忍不住开口道。 悟歪头作疑惑状:“抱歉,我不懂诶。” 说着,他揽着我的手收紧了一些。 这家伙不是不懂吧? 家入小姐一挑眉,正要说什么,只听见背后传来另外一道熟悉的声音。 “悟,你这样太轻浮了。” 是杰。 “哦?是吗?”他不以为意,“但是白桜并不讨厌我的接近诶。” 呃……你难道没感觉到我的挣扎吗? 我正努力地掰开他的手臂。 “白桜的力气真的很小。”悟又对我说道。 就是说……这种事没必要再说一遍,而且你的力气有几个人比得过你啊…… 我仍在努力掰开他环抱着我的手臂,沉默不语。 “放手了,悟。”杰再次道。 “知道了,知道了。” 他终于松手,我很快三两步走到家入小姐的背后。 还是杰说的话有用。 “比起我,难道白桜更喜欢硝子吗?”悟问道。 我没吭声。 “白桜不说话就当否认了。”他又道。 嗯?一般来说不是默不作声就当肯定的吗? 家入小姐顿了顿,对我“苦口婆心”道:“白桜,一定要小心这种类型的家伙,免得有一天他对你做出过火的事。” “对,又轻浮又恶劣,千万不能和他独处。”庵歌姬小姐在一旁附和道。 呃……当着悟的面这样说他真的好吗? “我不会对白桜做出过火的事情了。”悟不紧不慢道,众人看向他,“因为我想要和白桜拥有长久的关系,如果擅自做出过火的事会被讨厌的吧。” 语出惊人,完全的陈述语气,没有丝毫的疑问与反问。 “长……长久的关系?”庵歌姬小姐欲言又止。 “你今天是吃错药了?”家入小姐对他道。 “对哦。” 他竟然还表达了肯定。 我心里忽然有点不好预感,接下来大概能听见他说出…… “不过不是吃错药了,而是吃了药,这种药的名字呢是叫做一天见不到白桜我就会很难过。” 众人:“……” 他还对我眨了眨眼。 “白桜,你不是要买东西吗?你要买什么?我们赶紧去吧,免得一会儿迟了。”家入小姐很快牵起我,边说边往外走。 庵歌姬小姐也忙不迭跟上,而吹石若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悟,这才缓步跟上。 “走吧。”杰笑得无奈,对悟说道。 “哦……”悟丝毫不觉有什么,闲适地跟在我们身后。 我们一行人来到了一条商业街。 商业街繁华热闹,许是也有因为是在假期,故而马路上车水马龙,人行道上人山人海。 这是我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所以不大识路,不过家入小姐有一直在牵着我的手,所以我并不担心自己会迷路。 其实和家入小姐待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会感到舒心,因为她曾陪伴过我很长的日子,也是她曾一点一点引导我如何更好地施展治愈术。她出现在了我的生命里,对于我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人。 这样想着,看着她牵着我的那只手,我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我也想要和你们牵着手,可以吗?”吹石若月参到我们中间说道,她朝家入小姐扬起笑颜,伸出两只手将我们牵着的手很自然地拆开再分别握上,她握紧了我们,道,“能和两个漂亮小姑娘牵手让我好开心哦。” 家入小姐与我对视,我朝她一笑,她叹口气。 “歌姬要加入我们吗?”家入小姐问向背后的庵歌姬小姐。 “不用了。”庵歌姬拒绝道。 “那边看起来好热闹,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吹石若月牵着我与家入小姐向远处围在一起的人群走去。 她走得急,带着点不管不顾的意味,幸而路上行人都有侧身为我们让路。 七绕八拐,我边走边向让路行人说着抱歉与道谢。 她越走越急,在我愣神间,我的手被松开了。人群将我们冲散,我停在原地,略有不解,着眼去寻找她,却发现她已没了踪影。 我下意识向后去寻找悟,然而我发现他也不知是去了哪里。我想了想,向人少的地方走了过去。 悟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来着? 我拿出手机在心里想着。 会是和之前那个号码一样吗?可是之前的号码是多少来着? 我认真回忆,然而完全想不起来,但是之前就没有记住过,现在又何尝说什么记起。 要不要试着往回走?还是不了吧,悟应该会发现我和他们走散了,而且我对这里也不熟悉,往回走若是走错了路岂不是会为他们添麻烦?还是就这样等着吧。 我在心里胡乱想着,想到最后实在记不起悟的联系方式的我将手机放好,选择站在原地等待,将视线投向人来人往的街道。 忽然,许多双手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一息间,我被拖拽着坠入了黑暗。 像是掉进了无底洞一般,我不停下坠着,极速下落的失重感将我包裹,在过了极其漫长的时间后,我摔在了一片柔软之中。 一片光亮向我拢来,我蹙眉抬手遮眼。 光亮淡去,周围出现熟悉的场景——铁门,石墙,还有冰冷的锁链锢在我的四肢上。 我身上的衣着不再是之前那身和服,而是素淡的绣有樱花的染血和服。 “睡醒了?” 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前响起,一道极为眼熟的人影走了进来。 “白桜。” 来人卷发赤眸,生得柔美阴郁,是加茂鹤川。 “你睡了很久,今天终于醒了。” 他笑道,倾身一把抱住了我。 “我以为我快失去你了。” 他将头埋在我的颈间,呼吸穿过我的散发拂过我的肌肤。 “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桜是睡糊涂了吗?这里是我的家,我当然会在这里。”他语气无奈道,抱着我的手收紧了些。 “你不该在这里。” 我试图推开他,然而这个举动显然激怒了他。他抱着我的手又用力了几分,像藤蔓似的紧紧将我缠住。 “白桜这是在拒绝我的拥抱吗?”他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冷然。 “我说过,别碰我。”我淡声道。 他抬首与我对上视线:“白桜越来越不乖了。” 我没有吭声,他浅浅一笑,一下子将我按到在地,我重重摔在地上,将吃痛声咽下。 “白桜似乎做了一场美梦,那么久才愿意醒来。”他再次开口。 “放开我。” 我尝试挣脱他,只见他指尖咒力出,一道力量顺着锁链冲向我的四肢,强烈的疼痛感一下子穿过四肢顺着血液冲向全身。 我疼痛出声。 “白桜不乖,得惩罚。” 他语气轻柔。 好半天,我才缓过神:“加茂鹤川已经死了,你不是真正的加茂鹤川。” “原来白桜是做了那么一场梦吗?”他双眼一亮,将我压在身下仔细瞧着我,“白桜梦见了我让我好开心。” “你不是真正的他。”我再次道。 他浅浅一笑:“虽然我很高兴白桜梦见了我,但是我不想要白桜没有意识到现在才是现实。” “现在才不是现实。”我反驳。 “白桜真固执。”他的目光从我的双眸一点一点移到我的嘴巴上,“白桜今年好像已经16岁了。” 语毕,他俯身吻向我,我迅速侧头避开,咫尺距离,他停了下来。 几道力量再一次顺着锁链将剧烈的疼痛感通过四肢传向我的全身,就像是被电击血肉,玻璃尖刃从内往外划破身体的每一处一般。 我咬着下唇,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白桜乖一点好不好?”他温和道。 良久,我终于得以开口。 “我说过……你若碰了我,我会将诅咒放出,让这里所有人都惨死,包括你。” “被白桜杀死也是件不错的事。”他语气高兴,端详着我,而后俯身将头埋在我的颈间,“白桜是我的,我才是白桜的丈夫。” 我不再理会他,思考着如何挣脱锁链的禁锢,然而,锁链忽然收紧,让我的四肢无法动弹。 “白桜,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了。”他语气寂寞,起身伸手正解开我的衣襟。 我再次想要挣脱,他全然不顾,动作不紧不慢。 “这之后,我们会有很多的孩子,很多很多,每一个孩子都将健康长寿,他们都是你与我的孩子。” 衣襟松散,他的手在我的小腹上停了片刻,而后,他伸手捧着我的脸,指尖抚过我的双唇。 “白桜,我真的好喜欢你。” 他俯身再次想要压向我,情急之下我尝试放出体内诅咒,然而它完全没有反应,再一次,疼痛感冲向全身,比之前还要强烈许多,让我痛到失声。 “不要抗拒我,好不好,白桜?” 他温声哄道。 我喘着气,意识略有模糊。只见他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突然,四处哗啦声响,场景破碎,压在我身上的黑影散去。像是光透进打破的花瓶,穿过那破碎的缺口将这里照亮。 迷蒙间,我瞧见了熟悉的令人安心的人影,这道人影很快来到我的身侧将我抱起。 --------------------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更新啦 第149章 依赖 怀中女孩身体微颤,在看见他时眼圈很快变红,咬着下唇脸色苍白,这是五条悟从未见到过的白桜委屈的模样。 她似乎是在害怕? 那双好看的眸子里蓄了许多的情绪,五条悟下意识将她抱紧了些。 她曾经历过些什么吗? 五条悟在心里想到。 先前晃神间,她与家入硝子她们就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他二话不说立即用六眼搜寻她所在之处,发现她被一只咒灵缠上,于是他迅速赶到这里破了那只咒灵的术式并将它祓除。 这只咒灵的术式会让人去经历所不想要经历的事,而这些事要么是虚构的,要么是曾存在过的,或者真假参半,不管怎么说那么一遭下来被施术人的身心都会受到折磨,时间一长,咒灵便能由此通过破开被施术人的心理防线进一步操纵或吞噬被施术人。 不过幸好五条悟来得及时,怀中女孩白桜并无大碍,只是她现在很虚弱。 五条悟抿着唇,垂首看着女孩没有说话。 没多久,杰带着家入硝子她们也赶到了这里。吹石若月瞧着眼前这幕,整个人一僵,不高兴的神情刚一出现,眨眼间就被她压下。 刚刚那只咒灵是她安排的。 自从昨天遇见了狐冢白桜,虽然只是瞧了那么一眼,她就莫名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这位白桜很可能会成为五条悟最喜欢甚至是唯一喜欢着的人,这个念头出现后她思忖了许久,最后她决定给白桜找点麻烦。 无论是什么样的麻烦都可以,只要这位白桜不好过。拥有这样念头的她当即找了个不被家入硝子与庵歌姬注意到的时机联系了一位诅咒师帮她的忙。这对她来说并不难,她人际交往能力强,认识很多的人,包括一些诅咒师。 所以即使今天白桜不会出门上街,她也会找机会让咒灵缠上白桜。不过今天白桜出了门,她也就顺势而为了。至于这只咒灵是否会误伤其他无辜的人,她并不在乎,她自己的感受与利益才是重中之重。 她现在觉得自己做错了,因为自己这完全是给白桜提供一个与五条悟亲近的机会,她为此感到很不愉快。 她心有不忿,撞见五条悟冷淡地看着她,她一顿,假作神态自然。 被关在加茂家那会儿,我曾差点被加茂鹤川欺辱过,靠着体内诅咒,我得以护住自己的最后一点尊严。 我无法说清当时的我是报以何种心情,但是那时的我极为疲惫,无助感极为强烈,紧扯衣衫躺在冰冷的地上抬眼瞧着地牢那扇小窗里盈着的月亮。 月亮挂在那里,瞧着像是触手可及一般,然而不是,它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五条悟对于那时的我便是如此。 我仍旧记得那时的我心里思绪万千,从自己十二岁起一直想到那一天,那一晚。 此刻,我躺在悟的怀里,身体止不住发颤,意识略有模糊。我忍不住靠着他,大抵是因为在最无助的时候终于见到了最想要见到的他,下意识想要稍微依赖他一下。 “如果以后白桜迷了路就停在原地好了,我会来找你的,而且我会很快找到你,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好听的嗓音像清泉流过溪石般涌进耳畔,我闷闷地“嗯”了一声,只听见他轻笑两声,似乎心情还不错。 我刚想说点什么,察觉到周边都是熟悉的人,于是我噤声不语。 “白桜似乎心情不好?嘴角下撇看起来既委屈又不高兴。” “……没有。” 他大步向前,三两步将熟人们全都丢在身后不远处。 “白桜就是在不高兴吧?向我说说你在不高兴什么。” “……没有。” “白桜是在向我赌气吗?” “……哪有?” “白桜就是在向我赌气。”他尾音上扬,一听便知心情愉悦,“白桜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咯?赌气等于撒娇,白桜会向我撒娇了诶。” “我才没有向你撒娇。” “嗯嗯,我很高兴。” 这个人完全就是自顾自地…… “白桜真的不想对我说些什么?”他凑近我问道。 “不想。” “真的?” “真的。” “真的?” “真的。” “真的?” “……悟真的会来找我吗,如果我迷了路。” “会的哦,不过就算白桜没有迷路,我也会来找你的,因为一天见不到白桜你我就很难过嘛。” “悟好轻浮。” “谢谢夸赞。” “不是在夸赞你。” “那便是在赞美我。” “……赞美不就是夸赞的另外一个说法吗?” “是诶——” “悟这是在敷衍我吗?” “没有,我没有在敷衍白桜你。” 他走近一个拐角,进入一个小公园,将我放在长椅上,稍倾身将脸凑近了我一些。 “白桜喜欢我,而且还是很喜欢我。” 他看着我说道。 哪里得来的结论? 我不免在心里吐槽,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大概是想表达—— “我也喜欢白桜哦,也是很喜欢的那种。” 他两眼弯弯,笑颜灿烂。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让他如那璀璨琉璃。 看着这样的他,我忍不住伸手捧起他的脸,只见他眼睫一颤,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悟真好看。”我夸道。 “我也觉得。”他应声。 我忍不住一笑:“悟真的好自信。” “那白桜喜欢吗?” “悟觉得呢?”我反问。 “肯定超级喜欢。”他毫不犹豫道。 “悟真是……”我捏了捏他的脸颊。 “让白桜超级喜欢。”他补充道,握住我的两只手,“对吧?” 我没应声,只笑望着他。 “白桜。” “嗯?” 黑影拢来,他与我咫尺距离,气息扑在我的脸上,我愣愣地看着他,而后他一笑,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我的嘴角。 所以,刚刚那短暂的停顿是在试探? “五条前辈,你们走得太快了——”吹石若月的声音顿住。 我刚想远离他,然而一只大手置于我的后脑勺与腰上,我被压了回去,这一次,那两片柔软覆在了我的双唇上,我清楚瞧见自己的身影印在那双纯净的苍蓝眼眸里。 好半天我才回过神,急急推开他,然而不出意料地无果,反而让他更加得寸进尺。 我整个人被迫紧贴着他,被他的气息完全包裹。 “悟。“杰的声音在我们身侧响起,他似乎是来到了我们的身旁,“放手。” 因着杰开口,悟终于松开了我,然而在完全放手时又捧着我的脸很快亲了两下,这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 “流……流氓!”我捂住自己的嘴,忍不住出声。 始作俑者笑得开心,没有任何的反驳。 我想我现在肯定脸很红,早知道就不亲近他了。 “悟,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杰淡声道。 “很清楚的。”悟回道。 “你不是说你不会擅自做出过火的事吗?”家入小姐走上前来。 “对啊,所以我不是擅自做出过火的事嘛。”他看向我,略有委屈,“是吧,白桜?” “太轻浮了。”庵歌姬小姐忍不住说道。 怪我自己一时被他迷了心智…… “我回家了。”我站起身。 “我送你回家。”悟道。 家入小姐欲言又止。 “我们一起吧,白桜。”杰看了一眼悟,叹口气也跟了上来。 “好。”我向前走了两步,停了下来。 “怎么了?”杰问。 “呃……我得买水果。” 然后送给夏油阿姨与夏油叔叔。 “附近就有家水果店,我带你去。”悟又道。 “……嗯。” 假日的第一日在我归家后我将水果送给隔壁夏油阿姨与夏油叔叔后结束,那天晚上悟问我需不需要他陪我,按照现在我与他的身份与关系,我对他说了不需要,于是他没有过多停留。 在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天在他离开后他有派人守在我家周围来保证我的安全,不过这是后话了。 假日的第二日,他早早地就出现在了我的家门口,后来在家入小姐的嫌弃下,他被杰困在了杰的家里,而家入小姐带着庵歌姬与吹石若月与我一起上街帮我挑选了新衣裳。 那天,家入小姐笑着说我、庵歌姬小姐与吹石若月三人待在一起时很有趣,吹石若月关注着我,而我关注着庵歌姬小姐,而庵歌姬小姐对我则是欲言又止,那么一天下来,家入小姐觉得她像个局外人似的。 因家入小姐启了话头,庵歌姬小姐将她想对我说的话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她说——如果悟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困扰的话,她会帮我摆脱悟的。 我笑应下,说着真的没关系。 庵歌姬小姐又对我一直关注她而感到好奇,我想了想,将心里的一些想法告诉给了她——从各个方面来说庵歌姬小姐都是一位很好的姑娘。 她似乎对我说的话感到了不好意思,许是在客气,对我说我也是一位很好的姑娘。我不觉得自己是个好的人,但听到她对我说的这些话其实也感到了开心。而后,庵歌姬小姐又对吹石若月一直关注我而感到好奇,而吹石若月同我的回答相差无几。 那一天是极为闲适自在的一天,我不必陷于过去,忧心未来,可以像一位普通的平凡的女孩同自己的同学一同逛街聊天,享受正常的轻松的一个假日。 我承认,我喜欢这样能够抛却所有痛苦的日子。 那天晚上,回到家时我瞧见悟满脸写着不高兴,像一只被独自抛在家的大狗狗,耷拉着耳朵闷闷不乐。他问我是不是喜欢硝子一些,这个问题让人觉得略有幼稚而有些无奈。 我模仿着他在过往日子里对我耐心的模样,学着晴子小姐哄孩子的样子耐下心来哄他,他很快展颜,将不高兴抛了个一干二净。 假日的第三日,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早早出现在我的门前,听杰说,他因为连着两日都待在这里,整天不着家,于是他在这一天被他的父亲着人关在了家里。 被迫待在家里的五条悟。我倒是很好奇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大概会瘪嘴不满,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我不高兴”几个字,光是这样想着便觉得十分有趣。 --------------------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夸夸评论了,好开心(///) 第150章 小鸟 安静的和室内坐着三个人,其中两人皆为素发,眉眼极为相似,只是一位要年长一些,而另外一位则要年轻许多。 年长的男人一身暗色和服,从衣角到衣领都很是整洁。他坐姿端正,长相俊朗,只是面无表情显得他十分严肃,未说一语便不由让人在心里对他生出一份敬意。光是这样乍眼瞧着,便觉他不是个好相处应对的人。 与他截然不同的则是那位年轻他许多的少年。 少年他着一身常服,衣着随意,坐姿散漫,一双苍蓝眼眸极为惹人注目,毋庸置疑的是他的外表不仅仅是俊朗,甚至是非常出众。他骨子里的桀骜与轻浮,生来就有的贵气让他丝毫不逊色他面前那位年长一些的男人。 他们面对着面坐着,中间隔了一张案桌,案桌像分割线似的,明明白白地指出两人所处的或者说所选择的世界是不同的。 而余下一人则是一头黑发,身着一身西装候在年长的那位的身侧,观其眉眼,他与年长一些的男人有几分相似,但与那位少年长得并不是很像。 “两日未精进你的咒术,怎么,是和夏油杰那孩子一起又遇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 年长些的男人的语气倒是十分平和。 五条悟没吭声。 对于五条悟的不回答,男人不怒不愠,只平静地看着他。 “五条少爷,您若真喜欢那种类型的女孩大可去渡源家挑一个,渡源家的人个个都是赤眸黑发,不止容色艳丽,在外形上无可挑剔,尤其是渡源家的女孩,咒术界谁人不知——” 黑发男人顿了顿,道。 “她们皆天生尤物,虽大多疯癫,但作为妾室来说已经足够。而且……渡源本家不就有个渡源小姐吗?若五条少爷喜欢,待她到了年龄,便将她娶作侧室不也是好的?” 他虽是躬身说着,然而毫无惧意地与五条悟对上视线。 五条悟没有作声,黑发男人又继续开口道:“五条少爷,您将来会继承整个五条家,为了您的未来以及五条家的发展而考虑,哪怕只是您的侧室,那人也需要一个出众的家世,而那个女孩……” 年长些的男人完全没有打断黑发男人的话语,仍旧注视着五条悟,没有被阻拦的黑发男人自顾说着。 “算我冒昧,但是现实意义上说那个女孩的家世不够出众,甚至过于普通,而那女孩本人恐怕也不过是个花瓶罢了。” 对女性的鄙夷与轻视在短短几句中就展露无遗,这样说着的黑发男人显然并不惧怕现在的五条悟,不过这也不难理解,现在的五条悟还没有强大到将所有咒术师远远甩在身后。 “五条少爷现在还年轻,许会觉得我说的话太过逆耳,但是忠言逆耳利于行,还望五条少爷不要怪罪。” 五条悟淡漠地看了黑发男人一眼,年长些的男人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秀宏,你先出去。” “……是。” 黑发男人,或者说五条秀宏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后快步走出了和室,离开前最后瞥了一眼一直不作声的五条悟,板着脸拉上了和室的门。 待五条秀宏离开,年长些的男人,或者该称呼他为现任五条家主,现任五条家主虽仍旧坐姿端正,但很显然没有刚才那般如此板正严肃。 “秀宏这孩子最近得高层赏识,说话做事大胆了些,如果他惹怒了你,你就大度一些,毕竟他自小的经历促成了他现在的性格。” 五条秀宏,母亲是五条家的术师,父亲是一位非术师,因父亲早逝,母亲地位不高,于是他自小受尽冷眼,少年时期被现任五条家主带在身旁教养。 “知道了。”五条悟回道。 现任五条家主轻笑一声:“不过如果你真的很生气,揍他一顿我也不会说什么,别弄出人命就行。” “嗯。” 虽这样应着,但五条悟看起来并不真的会去教训那位五条秀宏一顿。 “只有当你自己强大到无人可及的地步时,你才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得到你想得到的任何事物,到那时无人再敢置喙。” “嗯。” “好了,今日就将缺了两日的练习补上吧。”现任五条家主赶人似的对五条悟说道,“做完后才可以走出这个家门。” 五条悟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走向门外,而后,他忽在门前停下。 “别派人盯着她。”他侧首对现任五条家主道。 “那你自己把握好一个度。” 和室门再次被拉开,五条悟走了出去。 门外三两步之处,五条秀宏候在那里。他见五条悟走了出来,微躬身以示恭敬。 五条悟一眼都未曾瞧他,双手插兜姿态散漫随意,毫不规矩地走远。 待五条悟消失在眼前,五条秀宏直起身冷视五条悟消失之处。 下午六点,此刻五条秀宏正坐在车后座。 车因红灯停下,五条秀宏拿出烟盒打开车窗欲点一根烟,忽然,他撞见一个极为眼熟的人——赤眸黑发,白肤红唇。 是狐冢白桜。 她正垂首瞧着手里捧着的一只白色小鸟,小鸟活力不佳,恹恹躺在她的手里。 五条秀宏没有过多关注那只小鸟,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只见她鬓边黑发垂落少许更衬得她皮肤白皙,长睫如扇轻垂,脸上一颗泪痣为她添了一份柔弱之姿,而朱红双唇又添艳丽。 像是圣洁的神明正垂怜生灵,又像是故事里初到人世带着一份懵懂的妖鬼对一切都感到好奇。 她笑起来该是很好看,哭起来更该是惹人怜爱。 五条秀宏只在照片里见到过狐冢白桜,如今瞧见了她本人,一个想法在他的脑海里冒出。 我出门散步,瞧见有两个老人正寻找着什么,在他们来到我的面前询问我是否看见一只小鸟后,我才得知他们是在寻找自己养的鸟儿。 事情的经过是他们未将笼门关牢,所以小鸟飞出了鸟笼,许久后两位老人才发现鸟儿已没了踪影,于是他们焦急地出门寻找,然而找了许久都没能找到。 两位老人很沮丧,但仍没有放弃寻找,因为这只鸟是他们的孙子送给他们的,他们将小鸟当成了自己孩子。 我本无意帮他们寻找,但是在公园的草坪上发现了一只小鸟,看外形该是两位老人正寻找的小鸟,但这只小鸟此刻双翅染血,看起来有些可怜。 我将它救下,思考着是将它送回那两位老人处,还是将它放归于自然。 它没有什么活力,恹恹躺在我的手里,看得出来那么一遭消耗了它极大的精力。 自由或是回归鸟笼,我想我不能替它抉择。 我再次使用术式让它恢复精力,只见不过多会儿,它很快站起身抖了抖翅膀,而后歪头看了看我后,展翅向一处飞去。 视线跟由它而去,只见它飞向了那两位老人,最后落在其中一位的肩头上,两位老人欣喜若狂,带着它走向了远处。 看来这只小鸟在追逐自由的过程中还是选择了回归鸟笼。 我在心里叹口气,朝家的方向走去。 其实说是散步,倒不如说我是边迷路边寻路,因悟之前带我走过周围,故而我勉强记得一些路,也就算不上完全迷失方向。 于是,我在思考是否要施展术式·参道,将目的地锁定为家,也就是杰家的隔壁。这样想着,我抬手刚一启这术式,发现我仍旧锁定着一个目的地,我感到奇怪。 我之前最后一次施展这个术式是在与加茂鹤川最后一次见面之时,那时我将这个术式用在了那只咒灵的身上,然而现在,这个目的地仍旧存在没有消失,甚至还能为我指引着一个陌生的方向。 错乱的时空里我曾锁定的目的地仍旧存在吗?那里会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渡源家的术式超脱于时间之外不受时间规则的限制? 思索片刻,我决定找个时间去看看现在锁定的目的地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那只咒灵是渡源纪子创造的,我在想是否可以通过这个找到这个时间点的渡源纪子。 思及此,我忽然想到了瑾川幸遭遇的诅咒——陷入沉睡,时间停滞,踏入生与死的边际,稍有不慎就会死去。 瑾川幸绝对是被渡源家的人诅咒了,可是会是谁呢?以渡源葉的例子来推测,或者该问有谁化作了一只咒灵,将满身的怨恨倾泻而出化为诅咒让瑾川幸陷入长眠。 从时间线上考虑,很难不想到渡源纪子她的存在,或许有其他可能,但是我现在可以做点什么来验证源头是渡源纪子的可能性。 我便思考着便慢步走回家,突然察觉到身后似乎有谁正跟着我。 空旷的长街上,只有一个我与那位带着口罩与帽子的人。我拐过几个转角,他仍旧跟在我的身后。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步伐越来越大,像是马上就要来到我的身边似的。 前方驶来一辆轿车,身后那人脚步顿了顿。我想了想,走进了一个转角。 -------------------- 作者有话要说:五条秀宏算是个缩影 第151章 交谈 五条秀宏原想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然而他显然低估了狐冢白桜。 轿车停在狐冢白桜刚刚拐进的转角口处,他透过车窗瞧见了她。 她正垂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躺在地上那人,只见那人鼻青脸肿,神志不清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而她,侧颜柔和,脸上既无笑意,也无惧意,正抬手拂开因低头垂落的发缕,动作随意散漫,带着天生的闲淡。 狐冢白桜的骨子里也有生来就有的清冷与贵气,单只这样瞧着她,便觉她高不可攀。 五条秀宏看着她觉得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让她感兴趣,他莫名很想要将世间万千珍宝献给眼前这位清贵佳人,只为惹她一笑,他很喜欢白桜微垂首的模样,这样的她看起来乖巧温良。 这些奇怪的感觉接二连三地出现在五条秀宏的脑海里,他强压了下来。 不怪那位五条大少爷为什么会对一个女人生出如此浓烈的兴趣。 他在心里想到。 在他思索间,白桜向他这个方向看来,只在那一瞬,白桜虽未与他对上视线,但是五条秀宏在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算计都停滞了下来。 好一会儿,他回神。 眼前的女孩不该姓狐冢,而该姓渡源。他在心里随意调侃了一句。 恐怕那迄今为止未现于人前的渡源小小姐长大后,外形与这狐冢白桜不相上下。 “走吧。”五条秀宏收了心思对司机道。 轿车很快发动,离开了这条长街。 刚刚那辆轿车为什么要停在这个路口? 我感到奇怪,但并没有过多好奇,看了看一直跟踪我的人,他正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鼻青脸肿,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朝家的方向继续走去。 刚走两步就遇见了杰,他瞧见了我身后不远处的人,愣了愣。 “白桜这是……”他犹豫出声。 我简单向他解释了事情的经过,他笑了笑说“一起回家吧”,于是我与他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与他并排走着,夕阳的余晖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晚风袭人,带着若有似无的暖意。 杰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袋子里装着几个像是调料瓶一样的东西。 “杰是出来买东西吗?”我问。 “对,家里酱油没有了,我妈就让我出来买,我想着自己不常在家就多买了几瓶备着。” “原来是这样。” “白桜的父母似乎很忙。” “是的,所以我不常见到他们。” “白桜一个人在家不会感到害怕吗?” “还好,我很少感到害怕。”我缓了缓,问道,“杰是如何看待咒术师的?” “如何看待咒术师?”他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缓缓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扶弱抑强,咒术的存在是为了保护非术师,所以咒术师都应尽自己的可能去保护弱小的人。” “杰为咒术附加了责任。”我对他说道,“其实咒术师并不用担起太多责任。” “的确。” “杰常为他人着想,但其实有时候你也可以为你自己着想。” “这对于我来说有一点难办。” 为自己考虑这事对我来说其实也很难办,我自己都做不到,更别谈去劝杰一定要做到,于是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白桜剑术不错。”他道。 “啊……我只是略懂一二罢了。” “白桜谦虚了,以你的剑术,大多数人以及咒灵都伤不到你。” “大概吧。” “这样挺好,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嗯……杰的术式很强大。”我夸道。 以杰术式的原理,他若收服了后来出现的那只咒灵真人,那么咒术界的局势将会因他一念而改变,可惜的是按照时间线,他在真人出现前就离开了人世,早早结束了这匆忙一生。 “是吗?” “是的,杰在收服咒灵的过程中会……感到不适吗?”我斟酌出声。 “会有一点,但我还能忍受。” 还能忍受吗? “我明白了。” “……白桜是怎么看待悟的?”他问。 又一次,我听到了这个问题。 “他很好。”我回答得简单。 “白桜这是在给悟颁好人卡吗?”他笑道。 好人卡? “悟让很多人有了好好活下去的想法与机会,所以我觉得他很好。” “原来是这样。” “虽然他很多时候调皮又幼稚,但是他其实做了很多保护他人的事。” “这倒是。” “杰也在做很多保护他人的事。” “因为我是咒术师。” “但是其实咒术师不是一个为了保护他人的存在,而是一个将诅咒祓除的存在,保护这一职责是咒术师自己的选择,选择是选择,而不是必须完成的一种责任。” 杰一时未开口,我顿了顿,又道。 “我只是想要杰不要因责任而让自己肩上的担子过重,我们都是人,精力都有限,责任的过重终会有压垮我们的一天,而有时候我们可以选择放过自己。” 我不知杰究竟是如何将自己逼进一个死胡同里,然后走上一条很难再回头的路,所以我只能推测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许久,他出声:“白桜活得倒很通透。” “我只是对很多事情都感到无所谓。” 悟是个例外。 “我明白了。”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我们不再言语,并排着走回家。 杰有考虑接受我刚刚所说的那些话吗? 我不知道,但是就算他仍旧做出之前选择,我也不担心,因为现在的我是可以扭转生死的渡源白桜。 我答应过家入小姐我会扭转悲剧。 三日的假期短瞬而逝,悟一大早就出现在我的家门口,精力充沛地同我道了声早上好,很是热情地给了我一个拥抱,让我的困意顿时消失。 他又兴致勃勃地想要给我梳头发,鉴于上一次的经历,我拒绝了他,并在杰的帮助下成功将他推出房门,让我得以拥有一个独自待在家换衣服的机会。 在接了家入小姐后,轿车向咒术高专驶去。 因为有悟的存在,车里一直很热闹。一开始杰还没有参与进去,但在悟的感染下,不仅是杰,家入小姐也参与了进去,三个人不愧是同届生,这股热闹劲比虎杖他们还要大。 他们闹腾着,欢笑声盈满整个车内,前头开车的司机似乎已习以为常,后来我也忍不住被他们逗笑。 而后,不经意间,我看见了两个熟人正走在一旁的长街上——是和子与藤泽千夜。 不知和子是说了什么,惹得千夜嫣然一笑。她们笑颜柔和,在白日的浅光下显得十分青葱,瞧着便觉她们是韶华正好之时。 我的目光眷恋地停在她们的身上,忽然明白过来其实和子与藤泽千夜都是我所在乎的人。 如果不是藤泽千夜,我不会主动走近和子,如果不是和子,我的善恶观将会受渡源家的影响,她们都是我重要的人。 我目视她们逐渐走远,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忽然,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我侧头看去,是家入小姐。 她朝我一笑,什么也没说。 我看着她,回握住了她的手。 家入小姐也是我重要的人。 “白桜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灰原雄活力十足地问道。 “还可以。”我答。 “听说你和夏油前辈是邻居,好巧噢。” “的确很巧,我知道的时候也蛮惊讶的。” “世界可真小。”他感慨道,转而又问向七海先生,“七海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很好。”七海先生回道。 “很好是有多好嘛。”灰原雄又道。 突然,家入小姐出现在我们的教室门口。 “怎么了,家入前辈?”灰原雄问。 “我来透透气。” 家入小姐走了进来,灰原雄很快起身将自己的座椅让给了家入小姐,他自己坐到了自己的课桌上。 家入小姐坐下,道:“你们今天没任务?” “没有任务,不过一会儿我们要去操场上练习,上体育课。”灰原雄回。 “一年级是真的轻松啊。” “家入前辈你们呢?”七海先生礼貌问道。 “老师还没来,我们也不知道。” “是五条前辈和夏油前辈又发生了矛盾吗?”灰原雄问。 “可能要打起来了吧?”家入小姐随意道。 “有点想去旁观。”灰原雄道。 “我不去。”七海先生道。 “可是看他们打架可以学到好多东西。”灰原雄道。 “也容易被他们波及。”家入小姐道。 “的确。”灰原雄泄气,向我说道,“上次旁观他们打架,他们弄坏了一个屋顶,屋顶上的砖头落下来砸在了我的头上,我就晕了过去。”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好倒霉哦。” “是他们太嚣张了,不过他们之后被好一顿教训。”家入小姐道。 “所以夏油前辈与五条前辈发生冲突的时候,不要去凑热闹。”七海先生认真道。 “原来是这样,我记下了。”我道。 之前家入小姐说,她因为见悟与杰将要动手,所以早早走开,以至于没有参与星浆体的任务,这件事会是这一次吗? “不过五条前辈与夏油前辈时不时就会动手,高专的大家应该早已经习惯了。”灰原雄说道。 “是这样吗?”我问。 “对,他们经常把房子弄坏,夜蛾老师为此头疼不已。” “毕竟学校每一次都要花大笔钱款在维修上。”七海先生补充道。 “两个问题学生。”家入小姐总结道,转而又对我道,“今天你们上体育课的话,白桜可以去做其他的事吧?” “对诶,白桜你甚至可以现在就回家,明天再来。”灰原雄接话道。 “怎么说今天都是上课的时间,现在就回家未免有些过分了吧?”我无奈笑道。 “要是我我现在就回家了。”七海先生也道。 “多放一天假真的超棒的诶。”灰原雄语气羡慕。 “我赞同。”家入小姐附和道,她看了看墙上时钟,“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 “家入前辈再见!”灰原雄向站起身的家入小姐道别。 “前辈再见。”七海先生说道。 我也跟着道了一声再见。 “走了。” 家入小姐挥挥手,向门外走去。 她走后不久,一位辅助监督兼职老师的人进了我们的教室。 “今天不上体育课了,你们这两天要去一个地方做一个任务。”他道。 “这两天?”灰原雄疑惑出声。 “对,所以你们一会儿要去收拾一下行李,这几天你们都需要待在任务地点处。” 随后,他向我们介绍了任务的具体内容——我们需要去一个地方探查收集某个诅咒的信息,信息要尽可能地详细,不过我们不需要祓除它。 任务很简单,但引我注意的是,我们将要去的地方是瑾川家本宅所在地。 -------------------- 作者有话要说:理子妹妹与瑾川幸要登场了 第152章 怀玉(一) “真是的,这剑术谁爱学谁学。”小男孩气鼓鼓道。 只见他黑色中长发束在脑后扎了一个小辫,脸上贴着两三个创可贴,嘴角带有青痕,身上狩服灰扑扑的,握着木刀的手上也有擦伤,看起来就像是有被谁好好教训过一顿。 但他一双黑眸清亮,如果不仔细打量,会误以为他是个漂亮的小女孩。他五官立体,但骨骼线条并不太过于强硬,西方骨,东方相,一眼便知他是个美人胚子。 再仔细瞧他,会发现他与瑾川和子面容极为相似。 是的,他是瑾川和子的亲弟弟——瑾川幸。 此年,瑾川幸10岁。 “谁想继承瑾川家家主之位就给谁继承好了,姐姐她不就很合适吗?有天赋又聪明,我才不想做什么咒术师,一辈子待在什么咒术界里,真是的……” 瑾川幸对着一棵大树嘀嘀咕咕,十岁的小孩脸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加上身上的伤,显得又可爱又可怜。 “我就想当一个小画家,在将来的某一天能举办一个属于自己的画展。” 瑾川幸不快地瘪嘴,嘴角直往下,显得他更可爱了。 在他嘀咕间,他忽然听见旁边不远处的小山洞处传来细碎的声音。 山洞里的路是他着人挖的,为的是他能够悄悄溜出瑾川家到外面玩,知道这条路的人少之又少,而现在这个时间点不可能有人在里面,于是他好奇望去。 只见被树叶藤蔓掩盖的洞口晃了晃,一个黑发少女从洞内走了出来。 绿叶细枝装饰似的挂在她半散的黑色卷发上,一双赤眸像血凝成的红宝石。 从前瑾川幸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自家姐姐还要好看的人存在了,直到他今日遇见了眼前的这个女孩。 “你是这山中的精怪吗?”他愣愣问道。 “啊?”女孩一愣。 这已经不知是我第几次掉进一个洞里了。 先前我、灰原雄以及七海先生接了任务赶到任务地点后,为保证彼此安全,我们三人决定一起行动。在行动的过程中,我不小心踩空,直直掉进了一个非常深的洞里。 一路坠到底,待我缓过神来时,发现已经身处黑暗,头顶甚至没有洞口的光,于是在简单治疗了自己后,我靠着术式的微光一路向前寻找出口。 走了几步,洞内墙壁让我感到很奇怪,石壁上有被人用荧光材料画上了一些画,有很多小动物的画像,也有山水画,但是没看见有人的存在。 观其笔触,猜不出作画者的年龄,但可以瞧出作画者的天赋极高。 不知是哪位大画家在这里面留下了自己的作品。 跟着石壁上的画我一路向前,走了好半天,我终于瞧见前方有光,透过枝叶藤蔓洒了进来,我上前扒拉开盖住洞口的枝叶,走了出去。 一个极为眼熟的人出现在我的面前,只是这一年的他很稚嫩。 这一年的瑾川幸还是他自己。 “你是这山中的精怪吗?”他问。 “啊?”我一愣,顿了片刻,笑道,“对,我是一只妖怪。” “真的有妖怪的存在?”他惊讶地眨了眨眼,仔细打量着我,“可是你的穿着好现代哦。” “妖怪也得紧跟时代的潮流嘛。” “是这样吗?那……你可以叫我阿幸,你叫什么名字?” “小白,你可以这样叫我。” “这个名字好普通,不适合你。” “那你觉得什么名字适合我呢?” “Sakura——桜怎么样?”他思索出声,“我觉得你穿着和服站在樱花下的那个画面绝对会很好看。” “原来是这样,那好,从现在开始,你就叫我桜吧?” 他点点头:“好,我可以知道桜你是什么妖怪吗?” “阿幸觉得我会是什么妖怪?”我反问。 “我想想。”他从衣兜里拿出一本看起来翻阅过许多次的书,书名为《妖怪物语》,他快速翻阅,片刻,他抬起头对我道,“我觉得桜有点像红叶狩,也有点像文车妖妃,但是仔细想想,你不会是她们。” “我其实只是一只小狐狸化成小妖怪。”我笑回。 会说是狐狸,是想到了我现在的姓——狐冢氏里的狐字。 说到狐狸,加茂宪继与杰真的蛮像狐狸的,特别是他们笑起来,就像一只小狐狸与一只大狐狸。 “原来是这样吗?”他将书本收起,“那我们现在算是朋友吧?” “当然。” “你是在这里出生的吗?”他又问。 “不是。” “那你怎么来到我们这里了?” “我是来找一只咒灵的。”我顺势说道。 “妖怪也管咒灵的事吗?”他感到惊奇。 “因为我弟弟失踪了,我听说是那只咒灵带走的,所以我来找它。”我扯了个谎。 “竟然是这样,你同我说说究竟是什么咒灵,我说不定能帮到你。” 我将目前所知有关于那只咒灵的大体信息告诉给了他。 “我想一想。”他低头思索。 “你身上的伤是——?”我问。 “哦,这个哦,是练剑术被打出来的。”他随意道。 我毫不犹豫地抬手为他治疗身上的伤口。 渡源家亏欠瑾川幸的实在太多了。 “我想起来了!我好像见到过那只咒灵!” 他话音刚落,我忽然察觉到身后敌意,条件反射拦腰抱住他躲开,术式击过我们所在的原位置。 我很快拿过他手中木刀:“闭上眼睛。” “嗯?嗯!” 他抬起两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我见此释放出自己的咒力,神情冷淡地走向那只咒灵。 一级咒灵,我的任务对象。 “赤眸黑发……听说渡源家有个白桜小姐。” 一位长相阴柔的少年坐在车后座悠悠说道。 “是的,鹤川少爷,但是迄今为止,除了渡源宅的人没有任何人见到过这位白桜小姐,并且渡源家似乎也在有意避免外人知道这位白桜小姐的长相。” 少年轻笑一声:“这是在怕美貌带来灾祸吗?” 一如他的母亲渡源纪子一样。 加茂家强取豪夺,逼着渡源纪子嫁进加茂家,而今,这一年的渡源纪子已离世,尸身被渡源家要回。 “算起来这位白桜小姐今年不过才四岁左右吧?一个四岁小孩的身上怎么会发生什么美貌带来灾祸的事?” 司机随口说道。 加茂鹤川轻“嗯”一声算作回应。 今天是渡源家主的生日,他是替现任加茂家主到渡源家送礼,为渡源家主庆生,但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其实是去见一见那位渡源白桜是何模样。 他已找寻那位大人许久,然而那位大人就像是在这个世界上凭空消失了一般。 加茂鹤川有时候也会冒出一些念头——如果他再见到那位大人,他会用世界上最好的锁链咒具将她锁住,把她困在一个房间里限制她的自由,让她再也不能离开他。 但这个念头冒出时,心里有道声音也在劝他不要这样做,如果他这样做了,他会与她越行越远。 在这复杂矛盾的念头交织下,他对她的思念逐日剧增,对她的执念也与日俱增。 但是如果她现在就出现在他的面前,哪怕她只对他说了一句“好久不见”,他都会立即原谅她的失约的。 加茂鹤川疲惫地闭上眼睛。 “要为弱小的家伙们操心,还真是累。”五条悟取过家入硝子手里摆弄的墨镜,戴好。 “弱者生存,这才是应有的社会形态。所谓扶弱抑强,听好了,悟——咒术师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 在对五条悟说完这句话后,夏油杰脑海里突然回忆起那天白桜对他说的那些话—— “杰为咒术附加了责任。” “其实咒术师不是一个为了保护他人的存在,而是一个将诅咒祓除的存在,保护这一职责是咒术师自己的选择,选择是选择,而不是必须完成的一种责任。” “人的精力有限,责任的过重终会有压垮我们的一天,有时候我们可以选择放过自己。” 他默了下来。 “你那是正论?” 五条悟坐在位子上,右手放在桌上,撑着脸,左腿伸得极长,左手搭在右腿膝盖上,坐姿极其随意,与夏油杰端正的坐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的墨镜半搭,露出他那双好看的苍蓝眼眸。 夏油杰看着他,一时没说话。 “老子——最讨厌正论了。” 五条悟侧首与夏油杰对上视线,说道。 又痞又狂,赫然像个故事里的反派角色。 夏油杰一顿,蹙眉:“……什么?” “往咒术上强加理由和责任才是弱者的表现吧?” 五条悟继续道。 家入硝子见此,站起身迅速离开他们二人所在的教室,直直往白桜所在教室走去。 “别总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说得那么起劲行不行?”说着,他伸出软舌,翻着白眼,做出呕吐状,“呕……” 不屑而又挑衅。 “去外面说吧,悟。”夏油杰冷着脸,身上咒力涌出,隐约可见有咒灵被他放出。 “你怕寂寞吗?你自己去啦。”五条悟不紧不慢道,又娇又气人。 忽然“嘎啦”一声,教室门被打开,夜蛾正道走了进来,两位问题儿童迅速坐正,像是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硝子去哪儿了?”夜蛾正道问。 “不知道呢。”夏油杰笑眯眯道。 “去蹲厕所了吧?”五条悟搭腔。 “算了。”夜蛾正道走上讲台,“这次的任务由你们两个人去。” 两位问题儿童听此,撇开脸作出颇为嫌弃的表情。 “都什么表情?”夜蛾正道忍不住说道。 “没什么。”夏油杰回。 “说实话担子挺重的,但是是天元大人点名亲派的。” 二人坐正。 “有两个委托——目标是星浆体,天元大人的适合者,你们要负责护卫这名少女的安全,并将其——抹消。” “护卫一个小丫头并将其抹消?”五条悟不解挠头,腿放在桌上,翘起凳子。 “不错。”夜蛾正道应声。 五条悟放下腿坐正,与夏油杰交头接耳起来。 “终于开始说胡话了。” “毕竟春天到了,自己又被选为下任校长,肯定得意忘形了吧?”夏油杰也道。 两人虽以手掩嘴,但教室里总共就他们与夜蛾正道三小声地讨论讨论实则是光明正大地谈论罢了。 夜蛾正道深呼吸一下,向两位问题儿童进行了任务的详细说明。在交接完信息后,二人就出发了。他们前脚刚走,家入硝子就回到了教室。 “嗯?人呢?”家入硝子对着空荡荡的教室疑惑出声。 “我让他们去做任务了,这几天你可以放个假。”夜蛾正道解释道。 “哦……好吧,那我回家了。”家入硝子也不做多的停留,她刚准备转身离开,但停了下来,“我能知道他们是去做什么任务了吗?” “护卫星浆体并将其送达天元大人之所在。”夜蛾正道倒也没有隐瞒。 “星浆体吗?我明白了。那老师,我先走了。” “再见。” 在五条悟与夏油杰赶到了任务地点后,五条悟走到一个自动贩售机面前买了一罐饮料,拉开拉环。 “不过话说回来,诅咒师集团Q就不用说了,可盘星教那边为什么要杀那丫头?”五条悟问道,喝了一口罐中饮料。 “因为他们崇拜的是纯粹的天元大人,他们不能允许星浆体……即不纯物体的掺入。”夏油杰向五条悟解释道,“盘星教不过是个非术师集团,并不需要过多在意,我们需要警戒的是Q。” “嗯,应该没问题吧。”五条悟语气散漫,“你跟老子是最强的,所以天元大人才会特意派咱们俩……” 见夏油杰欲言又止,五条悟止住话头,问道:“干嘛?” “我说……悟,我从之前就想给你说这个,你最好别再用‘老子’来做第一人称了,尤其是在长辈面前,我们有可能还会得到天元大人的接见,要说‘晚辈’,或者至少要用‘我’。” 夏油杰耐心对五条悟说道,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就像你在白桜面前,正常以‘我’来作为第一人称。” “啊?”他面露不解与不耐,用术式将喝空的饮料罐团成一个小团。 “而且那样也比较不会吓到小朋友。”夏油杰最后道。 “唉,够麻烦的。” 正在他们说话间,两人注意到高楼一处“轰”一声破开。 “要是那丫头死了,是不是也会被算到咱们俩头上?”五条悟平静道。 只见远处一个人被扔出破开的窗外,向下坠落。 “嗯。”夏油杰已开始团聚咒力。 转眼间,他凭靠收服的咒灵向坠落的少女而去,快速接住了她。 “还好还好,救援成功。”五条悟话音刚落,好几柄小刀向他冲来,一瞬停下,滞在半空。 “精彩、精彩。”一位蒙面着制服的人拍手称赞,走了出来。 你就是五条悟吧,你很有名。都说你很强。”Q战斗员拜尔边说边凝聚咒力,“就让我领教一下,看传闻究竟是不是真的呗?” “可以。”五条悟用术式将刀柄捆成一把,掷在一旁,“不过先来定个规则吧?” “规则?” “我可不想再被骂说我做得太过火了。”五条悟悠然说着,他目视眼前这位显然还没看清形势的家伙说道,“只要你哭着向我道歉,我就留你一命。” 拜尔脸一黑:“臭小子。” “看来已经开始了。” 一位黑发男人透过视野开阔的透明窗平静地看着远处发生小爆炸的地方。 “盘星教没有与咒术师战斗的实力,但是花起钱来却一点儿都不含糊,这点我可以保证。” 男人看向身旁一位身材健硕的男人。 “如何,禅院?星浆体暗杀,你不来掺一脚吗?” “已经不再是禅院了,我当了人家的上门女婿,”身材健硕的男人缓缓出声,“现在叫伏黑。” 伏黑甚尔。 他笑望着身侧男人:“可以,我接受。” -------------------- 作者有话要说:怀玉篇来了,这一篇章过完,小惠就要出场了瑾川幸:想要画画,不想继承家业 第153章 怀玉(二) 渡源家本宅有一棵生长茂盛的樱花树。 它矗立在宅中一角,树上樱花开得繁茂 ,花瓣洋洋洒洒飘向四处,为渡源宅铺上了一层粉白的花毯。 加茂鹤川是无意间走到这棵樱花树下的,此时他正冷淡地看着低垂的花枝,看起来兴致不高。 忽然,他听见轻柔的哼唱声,随着那道声音而来的也有拍球的声响,透过花影,穿过庭院门望去,一个小女孩的背影出现在他的眼帘之中。 女孩身着樱花绣纹的素色和服,和服下以蕾丝底衫作衬,卷翘长发被盘起一个好看精致的发型,头上还有三个白色樱花发饰。 她正半弯腰边哼唱边拍着蓝白色的手鞠球,一双小手还带着孩童的肉感。 这是个极为年幼的孩子,不大的手鞠球在她的对比下显得很大。 加茂鹤川鬼使神差地想要上前看一看着这孩子的模样,然而他还未向前走去,只见有三位家仆打扮的人匆匆赶来,领头的女人一把抱起小女孩。 “白桜小姐,您又乱跑了,家主吩咐过您今天不可以出来乱逛。” 女人抱着那位白桜小姐惊魂未定道,而那位白桜小姐挣扎着想要脱离女人的怀抱,而一旁的家仆拾起地上的手鞠球候在一旁。 “白桜小姐,我陪您画画好不好?”女人低声哄着。 “不要画画!”那位白桜小姐气呼呼道,口齿略有不清,声音稚气充盈。 “那我陪你看书好不好?今天就把之前那本还没看完的看完好不好?”女人继续哄着。 “好吧。”女孩妥协,由着女人抱着她走远。 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加茂鹤川脸上扬起浅笑,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这位白桜小姐长大后一定不会是乖个巧纯良类型的女孩。 他如此在心里想着。 “鹤川少爷,您在这儿呀,宴会快开始了,我们走吧?”一位家仆打扮的人出现在加茂鹤川的身后。 “嗯,走吧。” 加茂鹤川不再停留于此。 渡源家的渡源白桜如今才4岁,怎么可能会是他的那位大人?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我成功解决了那只一级咒灵,算不上游刃有余,但也不算吃力。待咒灵消失,我瞧见瑾川幸还捂着他的眼睛,看起来乖巧又实诚。 在我对他说可以放下手后,他才慢慢放下手,一双眼睛好奇而惊奇地看着我。 他问我,你们妖怪都是那么厉害的吗。我说不是,只是我碰巧能打败那只咒灵。他点点头,又问我有通过那只咒灵找到自己的弟弟吗。我说很遗憾没有。他眉头皱到了一起,安慰了我好几句。 为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我让他帮忙带我走出这个地方,他很爽快地应了下来,领着我再次走进我刚走过的山洞。 山洞里石壁上的画是他画的,这事是他告诉我的。在他的带领下,我得以走出那座山,行至出口处,我就瞧见了远处守在我踩空的地方的灰原雄。 下面四通八达,没想到出口不止有一个。 “浅奈这孩子怎么也出来了?”瑾川幸出声道。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瞧见了还十分年幼的瑾川浅奈。她大声哭嚷着,不停说着“和子”,丝毫不理会守在她身旁哄她的人。 “她很黏我姐姐,别看她那么小,她对我姐姐占有欲很强的,如果她长大后说要和一个女孩在一起,我完全不会惊讶。” 那么小就那么懂了吗? 我在心里感慨。 “桜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他问。 “没有了,阿幸快去哄哄你妹妹吧。” “好,那我走了。”他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转回头看着我,“我们会再见面吗?” “会的,一定会的。” 他展颜一笑,像初春的风,吹过一片生机,携着暮冬还未散去的凉意:“期待与桜再见面的那一天。” “我也是。” 这是一句违心的话。 不是我不想再遇见他,而是我怕再遇见他时,是在那次的诅咒转移仪式上,如果是这样,那我们最好不要再见面。 许多的人都不该这样囫囵结束这一生,大家都应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瑾川幸便是其中的一位,他也应拥有一个未来。 其实为了避免发生什么不可预见的状况,我应该抹消他对我的记忆,但是我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就让瑾川幸的记忆里存在一个名叫“桜”的人吧,我也会记住他,一个名叫“阿幸”的人。 我收了思绪,走向远处的灰原雄,没有注意到年幼的瑾川浅奈落在我身上的目光。 回程的路上我收到了家入小姐的一条短信,她说她得了几天假,见我出任务了,就先自己回家了,如果我有什么事可以电话联系她。 我本没有多想,只是发短信随口一问她为什么会得几天的假,在看到她的回复短信后,我当即想要打电话给悟询问他们现在在哪儿,但我很快止住,想了想,先发了条短信。 “要不要带去看医生?”五条悟抱着一个女孩向一旁的夏油杰问道。 “要是硝子在就好了。”夏油杰回。 五条悟怀中少女天内理子悠悠醒来,愣愣看向抱着她的五条悟。 “噢,醒了。” 五条悟话音刚落,天内理子一巴掌毫不犹豫地呼到了他的脸上。 只听清脆的“啪”的一声,她迅速站直身体,气势汹汹道:“卑贱之徒!竟妄图杀害妾身!还是你先去死吧!” 五条悟捂着脸没有说话,脸上很明显地写着“生气”二字,而一旁的夏油杰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理子妹妹,先冷静一下,我们和袭击你的那些人不是一伙的。”夏油杰有礼笑道,站在他身后的五条悟脸上怒气未消。 “撒谎!长着一张骗子的嘴脸!”天内理子毫不犹豫道,指着夏油杰,“刘海也很奇怪!” 夏油杰和善一笑,而后只见他与五条悟两人一头一尾拉扯着天内理子。 被横向悬空拉伸的天内理子大声呼道:“不、不要啊!你们这是大不敬!” “请、请快住手!”负责照顾星浆体天内理子的黑井美里出现,急急出声。 “黑井!”天内理子如见救星。 “小姐!那两位是我们这一方的。”黑井美里趴在一只黑羊似的咒灵的背上为二人解释。 天内理子好不容易被二人放下,重新站稳。 “你骑的是什么?”天内理子好奇出声。 “这是那位刘海的术式!”黑井美里回答道。 “能麻烦你换一个叫法吗?”夏油杰忍不住道,随即好心为她们解释,“咒灵操术,顾名思义是操纵捕获的咒灵的术式。” “这小鬼比预想的更好斗,”五条悟不耐出声,“明明以为她会因为同化的事而多愁善感,还在发愁不知如何和她沟通呢。” “哼!果不其然,净是卑贱之徒的想法!”天内理子冷哼道。 “啊?”这下连夏油杰也不耐道。 “听好了,天元大人就是妾身,妾身就是天元大人!”天内理子单手叉腰,煞有其事道,“虽然不乏诸如尔等将同化与死混同的货色的存在,但那是大错特错!” 天内理子一脸认真:“藉由同化,妾身将化为天元大人,而天元大人也将化为妾身!妾身的思想、心、灵魂在同化后也将存活于世——!” 问题儿童二人组此刻正凑在一起充耳不闻地聊天。 “我记得悟你之前待机画面是井上和香来着,怎么换了?”夏油杰手捏下巴寻思道,“这个待机画面是……” “白色樱花——白桜,怎么样不错吧?”五条悟刚点开手机,发现自己收到一条新短信,刚想查看。 “给我听着!”天内理子打断二人。 “那种说话方式应该没什么朋友吧?”五条悟指着天内理子向夏油杰说道。 “到时候也可以心情舒畅地送她上路了。”夏油杰表示肯定。 “我在学校里是跟平常人一样说话的!”天内理子红着脸手捏衣角大声道,而后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学校……黑井!现在几点了?!” “还是上午,可是学校还是……”黑井美里犹豫出声。 “啰嗦!我说去就去!” 于是乎,在天内理子的坚持下,一行人来到了廉直女子学院,中学部。 五条悟、夏油杰以及黑井美里此刻正站在学校的露天泳池旁。 “哈啊?!明明是赶紧回高专更安全吧!”五条悟朝电话那头不快道。 “我当然也想这样,可这是天元大人的命令……要我们满足天内理子的一切要求。”电话那头的夜蛾正道叹声道。 五条悟默了默,将电话挂断:“嘁,真是宽松到了极点。” “别这么说,悟。”夏油杰好脾气道,“别看她那样说,待到同化后她将会作为天元大人,成为高专最下层的结界的根基,就再也见不到朋友、家人等重要的人了。” 夏油杰低眸和声:“就随她喜欢吧,那是我们的任务。” 五条悟一时没吭声。 “理子小姐没有家人,在她幼年时就遭遇了事故……自那以后我就负责照顾她的日常起居。”黑井美里弯腰曲背,歉意道,“因此,请让她多跟朋友——” “那你不就是她的家人嘛。”夏油杰笑道。 黑井美里咬着下唇,闷闷“嗯”了一声。 五条悟沉默片刻,忽然想起那条短信,他点开手机,发现发件人是白桜,他迅速浏览完短信内容,点开通讯录拨通了白桜的电话。 “白桜,抱歉我没有及时回你消息。” 他的语气柔和了许多,引黑井美里注目。只见他将他们的所在地告诉给了电话那头的白桜。 “是女朋友吗?”黑井美里小声问道。 “不算是。”夏油杰回。 “嗯?你想过来?但是我们这个任务可能会遇到危险,而且有点麻烦……你真的还要过来吗?……那好,到时候联系。” 电话挂断,五条悟收起手机。 “杰,派出去监视的咒灵呢?” “嗯……要是能像冥学姐一样视觉共有就好了,不过即便是现在的程度,只要有异常情况也能立刻——”夏油杰顿住,很快拍了拍五条悟的肩,“悟,快去理子那边。” “啊?” “有两只被祓除了。” 三人迅速动身赶往天内理子所在处,过程中,为寻找以及保护天内理子,夏油杰叮嘱并安排五条悟去礼堂,黑井美里去音乐室,而他则是去解决来路不明的两人。商量好后,夏油杰便与五条悟以及黑井美里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长长的走廊上,他们分头行动,向相反的方向而去,恍惚间好似他们在一条人生路上做了不同的选择,分道扬镳,永不再回头相遇。 不知女孩们在中学时代是否曾有过一个幻想——一位外貌出众的少年急急来到自己上课的教室,推门而入,大呼出自己的名字。 同学们或惊讶,或羡慕,或好奇,在打量完这位少年后,将目光聚在自己的身上。像被聚光灯锁定一般,自己成为了人群的焦点,在那一瞬间成为少女漫里的主角。 天内理子便遇到了这样的事。 五条悟推开礼堂的大门,全然不顾地呼出她的名字,惹得礼堂内所有人都回头愣然看向他。 白日的浅光跟着他推门而入,为他镀了一层金边。素白的头发在光下显得略有耀眼,白肤苍眸,极高的个子,好看的身材。他宛如神明降临,带着些许圣洁与清冷。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天内理子的脸颊瞬间变红,她带着羞意地颤颤出声:“什……什么?” “噫——?!” 其他人如梦初醒,齐齐惊呼出声。 “什么情况,理子?男朋友?” 一个女孩急急问向天内理子。 “不是,是表哥!表哥啦!” 天内理子匆忙解释。 “是高中生吗?个子好高啊!” 另外一个女孩红着脸大声夸道。 “小哥哥,把墨镜摘了呗?”有人出声道。 五条悟竟照做,果真取下了墨镜,像孔雀开屏似的招摇地展露自己那好看的脸。 “超帅啊——!” 不少女生惊呼。 “喂!别太得意忘形了!”天内理子忍不住说道。 “肃静,大家肃静。咋咋呼呼,成何体统?”一位颇为年轻的老师拍了拍手,招呼着激动的女孩们平静下来。 “老师你明明也很在意的说!”一个女孩点破她。 “这样可不行啊,就算你是亲戚也不可以随便进来的。”年轻的女老师走向五条悟说道。 已重新戴好眼镜的五条悟开口:“啊——那个因为是紧急事态,所以……不好意思。” “还有,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年轻的女老师向五条悟递上一个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 五条悟没有立即接下。 “喂喂喂,你这是违反条例!”不少女生怒气冲冲想要冲上来。 “吵死了!你们知道当老师的想要结识异性有多难吗!” “那我们也是一样的好吧!一个教师居然喜欢小鲜肉,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啥?!你们这是在diss光源氏吗?!” 在她们争执间,五条悟上前一把提拎起天内理子就往礼堂外奔去。许是因为之前抱她被呼了一巴掌,所以他选择了提拎。 “你们学校可真热闹。”五条悟笑道。 “蠢材!都那样反复强调你们不要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天内理子忽得感觉到自己飘起来了。 “诅咒师杀过来了,剩下的你自己想。” 天内理子一惊。 “我们就那么直接去高专了,你也不想把朋友牵连进来吧?”五条悟不冷不淡道。 天内理子没再说话。 他们来到一栋高楼的楼顶处,天内理子带着颤意地扯住五条悟的衣服。 “天内的脑袋有3000万的悬赏金?”五条悟向电话那头说道。 “对,是登载在诅咒师专用的暗网上的,而且有时间限定,应该是到后天上午11点为止。”电话那头的夏油杰仔细陈述道。 “原来如此。”五条悟挂断电话,“真是的,咒术师可是一年到头人手不足啊,想换工作吗?热烈欢迎哦,大叔。” 四周出现了好几个带着纸袋面具的男性,看起来他们几乎一模一样。 “2、3、4人身量都一模一样,是式神吗?”天内理子疑惑出身,她往五条悟身后缩了缩。 “唉,职业介绍所的工作也不好干吧?你只要把那小鬼让给我好了,其他的不劳你操心。”纸袋面具男人回道,只见他身旁又出现一个他。 “又增加了!变成5个人了!”天内理子讶然。 “这小丫头到底哪里好了?” 五条悟嘴角上扬着,目光平静,稍一抬手,术式冲向纸袋面具的男人,又狂又傲。 “啊?!” 一瞬间,两个纸袋面具的男人被消灭干净,余下愕然。 “式神消失了!哪个是本体?”天内理子感到疑惑。 “不是式神,是□□,全部都是本体。”五条悟淡声为她解释。 只见两个纸袋面具的男人眨眼出现在他们周围,握拳击向他们,同时,五条悟左手置于天内理子的头顶,让她顺势往下弯腰,护住了她的头。 “什么鬼?!”纸袋面具男人无法靠近五条悟。 “无限,”他又好心补充了一句,“阿基里斯与乌龟的事啦。” “啥玩意?!”纸袋面具男人一头雾水。 “就是告诉你,学习是很重要的。”五条悟扶着眼镜镜腿,咧嘴笑道。 -------------------- 作者有话要说:同一时空的两个白桜五条·招摇过市·孔雀开屏·悟想快进到写番外(。) 第154章 怀玉(三) 我没想到自己会被绑架。 是的,我被绑架了,并且是在我没有任何察觉的情况下被绑架了。 我都快到目的地了,突然被人从背后被敲晕,以至于此刻我的手脚都被绳索牢牢捆住,眼睛也被蒙住,不仅动弹不得,还什么也看不见,这我感到很不适。 让我疑惑的是我似乎是在躺在很柔软的地方上,就像床铺一样。 在我思索间,房门打开的声音响起,随后是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响起,再然后房门似乎再次关上,甚至被还上了锁。 脚步声的主人一步一步走近我,最后在我身侧停下,片刻,一只手动作轻柔地拂开我鬓边乱发。 “别碰我。” 我冷声道。 那人没说话,而那只手只停顿了一瞬又向我靠近,刚一触及我的脸颊,我就撇开了脸。 一片沉默,良久,脚步声响起逐渐走远,房门被打开随即又再次被关上。 房间里似乎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一年级的任务是五条秀宏让人安排的,为的是寻个机会与狐冢白桜相识,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这位狐冢白桜再一次靠她自己解决了难题。 完成任务的她没有立即返回高专,而是选择了独自赶往某个地方。五条秀宏不知道她这是去哪儿,但在亲眼目睹一位身材健硕的男人将她敲晕并派人将她送走后,他着人将她劫走,并找了个地方安置她。 许多的人都会喜欢漂亮的事物,他也不例外,当然,会对她有所关注还有另外一层原因——五条悟。 属于五条悟的东西他都想得到,从六眼到未来的家主之位。 五条秀宏的幼年过得不算好,他本可以忍受,直到他看到了五条悟的生活。 羡慕?嫉妒?又或是不甘?这些复杂的情绪在他遇见五条悟的那一天起就产生了。他是一个努力的人,本以为努力可以弥补天赋上的不足,一定能得到回报,直到他见识到五条悟。 同天才一起长大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生活是极为难熬的。五条秀宏总忍不住细细比较他与五条悟,比较越多,心里的负面情绪也就越多,一些扭曲的想法便因此而生。 如果五条悟在某一天能掉下神坛就好了,或者,如果他变得众叛亲离就好了,属于五条悟的东西全都被他五条秀宏夺得就好了…… 这些想法不停地冒出,他也就关注上了狐冢白桜。 夺得或毁掉狐冢白桜,让五条悟因此感到痛苦,哪怕这样的情绪五条悟只出现过一瞬,对于五条秀宏来说也是好的。 五条秀宏本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的,但是在站到狐冢白桜的面前时他还是犹豫了。 少女冷然地对他说出一句“别碰我”让他踌躇,这个反应他自己也感到很奇怪,他想他该是做不出毁掉狐冢白桜这样的事。 狐冢白桜的长相总能引起人的摧毁欲以及保护欲,这是个复杂的情感,五条秀宏思考了很久,还是选择暂时停手。 无法摆上台面的事他不是没有做过,但是他大概是不忍对她下狠手,于是他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说起来狐冢白桜是赤眸黑发,而加茂家的那位加茂鹤川要找的人也是赤眸黑发,为了狐冢白桜不受其扰,五条秀宏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来阻止加茂鹤川关注到她。 加茂鹤川是个疯子,血脉里是也染上了渡源家的疯症的,他若盯上了谁那便是不死不休。为了自身一些利益,五条秀宏必定不会选择与他作对,但是五条秀宏可以做些手脚,让加茂鹤川不会过多在意狐冢白桜。 虽然五条秀宏不知道狐冢白桜是不是加茂鹤川想要找的人,但是他心里有那样的想法也就想去做了。 为了完全抹除他以及他的手下在这里出现过的痕迹,他吩咐人在明天才可以放了狐冢白桜,语毕,他便上了轿车,扬长而去。 五条悟收到了白桜的一条短信,短信内容大体是她不来找他了,她的父母突然打电话联系她要她去见他们,等她见完父母之后再回来见他。 五条悟心里略有奇怪,想打电话询问,但是短信里说过她现在有急事,别打电话,五条悟犹豫了一下,没有选择拨通电话。 黑井美里被绑架,绑匪将交易地点定在了冲绳,明天他们得赶往冲绳救下黑井美里。五条悟将之后的大体安排全部编辑成短信发给了白桜,发送完毕后他便将手机收起。 而伏黑甚尔这边,他先前发觉白桜想要与五条悟他们汇合,于是为了计划的顺利实施,他直接敲晕了白桜,派人将她送走。 在他搜集到的信息里他得知狐冢白桜会治疗的术式,至于她会不会其他的东西暂且未知,但是光是她那可以为人治疗的术式很明显会打乱他的计划,故而他是不会让她和他们汇合的。 而狐冢白桜在被他的人送走时,又被人半路劫走这事他也得知了,为了确保狐冢白桜是被控制住而无法与五条悟汇合,他寻了过去,在发现劫走她的人也将她控制住了,他便暂时没有选择将她救出。 因着针对五条悟的计划还在进行中,并没有到需要他出场的那一个阶段,故而他还有大把可供自由支配的时间,于是他暂且选择关注狐冢白桜这边的动态,以确保她无法与五条悟汇合。 他不太明白这狐冢白桜为什么会来寻正在任务中的五条悟他们,按理来说,就算是想任务的顺利进行该是那位家入硝子来寻五条悟他们,怎么狐冢白桜一个咒术高专一年级生会来? 是因为五条悟吧。他自己的直觉这样回答了他,他也就不再思索这些细枝末梢上的事。 蛮无奈的,我不是摔进一个坑里就是被人绑架,每一次出行充满了乐趣…… 在那人走后,我莫名再一次陷入昏睡,待再次醒来后我躺在床上思考着自己该如何挣脱这些绳索然后去寻悟与杰他们,然而尝试了好几次,捆住我手脚的绳索完好无损,我疲惫地选择暂且歇一歇。 绑架我的人会是谁? 我思来想去只想得到一个伏黑甚尔,但是见刚刚那人的举动,我觉得不会是他,不是他的话又会是谁呢? 加茂鹤川? 不,不会是他。他会更加不管不顾些,而且刚刚那人显然不想让我知道他是谁。 可是究竟会是谁呢?我现在不是渡源家的渡源白桜,而是狐冢白桜,谁会想要绑架一个毫不起眼的存在? 我一时想不出来,于是决定再一次尝试挣脱绳索。 忽然,门再一次被拉开,食物的香味也飘了进来。 “小姐,该吃饭了。” 呃……嗯? “小姐,我来喂您。”是一道女声。 “我可以自己来。” “可要是小姐跑了,那就是我的过失了。”她扶着我坐起身,“来,小姐,啊——” 食物的香味凑到了我的嘴前。 似乎见我没有动作,她又道:“小姐放心,食物里没有加什么不该加的东西。” 而后,她顿了顿,又道。 “小姐一定不想我强制性喂食您吧?” 她语气温和。 我如她所愿张嘴吃下。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在吃完后,我问道。 “中午一点哦。”她回,拿起手巾给我擦拭嘴角。 中午一点? 我之前赶到悟所在地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我这是在这里度过了将近一天了吗? “那小姐,我就先出去了。” “等一下。”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好的。” “你不帮我把腿解开?” “可是……” “难不成这你也能帮我?” “小姐稍等。” 很快捆住我双腿的绳索终于被松开,我被她扶着站起身。 “小姐,您往这边——” 她话未说完,被我弄晕在地,随即,我坐在地上屈膝将头靠向膝盖将蒙着我眼睛的眼罩弄掉,好不容易我才略微看清这个地方。 因为没戴眼镜,我只能看出一个模糊的场景,这里是一个有着一张床铺的房间,看起来像是酒店。而刚刚那位显然已昏厥在地,我站起身,走向桌子处拿起一个玻璃杯,再而走向浴室。 将浴室门关上,我毫不犹豫地将玻璃杯摔碎,小心翼翼地拾起碎片,尝试用它割开捆住我双手的绳索,好一会儿,绳索断开,我得以挣脱所有束缚,我打开浴室的门走了出去,在房间里寻找有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遗憾的是并没有,但我找到了我的手机。 打开手机,我刚准备给悟发消息,但我发现“我”之前给悟发了条短信说我现在不去找他了,这条短信不是我发的,我往下翻找,看到了悟给我的回信。 现在这个时间点,他们估计要离开冲绳回东京了,我刚打算收起手机,又收到一条新短信,是悟发来的,他说他们要在冲绳那里多停留一天。 现在赶去还来得及,我将手机收起。 两声敲门声响起。 “里面还正常吗?” 门外有人问道。 我走向窗户让它大开着,将床褥被单捆在一起作为绳索束在窗边,又将我解开的绳索丢在窗户前,再而将被我弄晕的女人拖到窗边,作出我从窗户逃离的假象。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一次略有急促。 我走到门后。 而后,“嘀”声响起,房间的门被打开,一群人走了进来。 “糟糕,让她逃了!” 领头人快步走到窗边,向外望去。 “现在怎么办?” “撤,把她带走。”领头人示意周围人将那位还在昏迷的女人带走。 “是!” 一群人又涌出房间外,队尾落下一人,他似乎心有疑惑。 “感觉哪里有点奇怪……” 那人握住门把正欲走出去,他转头向后再次望去,好巧不巧与我对上视线,他一愣,我朝他一笑。 -------------------- 作者有话要说:白桜体术一般 第155章 怀玉(四) 我成功从先前那个地方离开,然而刚出那栋酒店的大楼还没走几步就遇上了伏黑甚尔,他淡笑着看着我。 “小小姐,好久不见。” 来者不善。 若说上一次我们是合作关系,那么这一次我们则是敌对关系。虽然我擅长剑术,但是与伏黑甚尔对上,我想我自己的获胜率必然极低。 “好久不见,伏黑先生。” 我平静地与他对上视线。 “我是个不太愿意与女人动手的人,尤其是小小姐你。” “看得出来,伏黑先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他不紧不慢地走向我:“那就有劳小小姐同我走一趟咯?” 我但笑不语,在他与我距离十分相近之时,我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他,他略有意外,但也不婉拒我,任由我抱着他。 “虽然我蛮中意小小姐你这个类型的女孩,但这是另外的价钱了。” “一个拥抱而已了,伏黑先生。” 我快速划伤自己的手,鲜红涌出,瞬间,浓烈的诅咒气息浪潮似的扑来,他似有所感,一滞。 我将手贴上了他的后背,在他探寻的目光下,动作自然而暧昧顺着他的脊背一路往上,像是在隐晦地表述自己的心意,鲜红印上,我又快速将伤口治愈,手上动作停顿下来。 我松开拥抱,往后退了几步。 短短时间,已有咒灵出现,正迫不及待地扑向身上沾着我的血的伏黑甚尔,他敏锐挡下攻击。 “小小姐对我做了什么?” “一份礼物,算是拥抱的报酬。” 语毕,我转身快步离开,留他一人独自面对那一群咒灵。 我打不过他,但是那么多咒灵多少能为我拖延点时间。 我几乎是毫不停歇地赶往悟所在的地方,中途还拿出手机联系了悟。 我想告诉悟,让他警惕伏黑甚尔,然而似乎是触碰到了某种规则,我的话语无法被说出,也许这是涉及到未来的事了? 我尝试了好几次,换了好几种表诉方式,都无果,于是最后我只对悟说出注意安全,时刻警惕这样的话来,在挂断电话前我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可以,不要在外面停留太长时间,尽快赶回高专。 为了和悟与杰他们汇合,我可谓是几经波折,就要赶到目的地的时候伏黑甚尔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实在强得可怕,竟毫发无伤,只是似乎换了身衣服。 “小小姐的报酬这一般人还收不起呢。” 话语带笑,但带着一份冷意。 我没开腔。 “狐冢这个姓氏不是小小姐真实的姓氏。”他徐徐道,“这让我更加不能放你离开了,所以——小小姐一定不想自己成为咒术师暗网榜单上的悬赏对象吧?” 我的确不能让自己成为悬赏对象,我若成了悬赏对象,事情会混乱到何种地步是无法估量的,并且我很有可能触及到不可违反的四项规则。 “走吧,小小姐?” 我默声选择了妥协。 “有人要你杀掉星浆体?” 虽然被伏黑甚尔困住,但我仍旧没有放弃阻止事情的恶化,尝试交涉道。 “怎么,小小姐想买下星浆体的命?”他脸上仍旧带着笑容,“我的雇主光是定金就支付了我3000万,小小姐想用多少钱来买下星浆体的命?” “伏黑先生想要多少?”我不紧不慢道。 “起码——得十倍的价格起吧?小小姐觉得呢?” “十亿。” 他似乎毫不惊讶我的出价。 “往后若有需要我会雇佣你,渡源家的人情伏黑先生不想要?”我又道。 他停顿思索:“似乎是笔不错的买卖。” 我看着他没有吭声。 他轻叹一口气:“可惜我是个有职业道德的人。” 职业道德?伏黑甚尔? 瞧瞧我从伏黑甚尔的嘴里到底听到了一句什么样的话。 “五十亿呢,伏黑先生?” 他一顿,笑了笑:“小小姐豪爽,说得都让我有点心动了,可惜这不是价钱的问题。” 说着,他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小小姐就先乖乖待在这里吧,待我任务完成后,自然会回来放了你。” 他走到房门前。 “小小姐也最好别想着从这里出去,若你踏出这个房门半步,你就将会成为悬赏榜单上价格最高的那个人。” “……你会想要接下这个任务是因为五条悟吧?” “小小姐在说什么呢?”他笑道,不再想要与我过多言语,打开房门,“待我任务完成后见咯,小小姐。” 房门被他关上,他已消失在我的面前。 禅院直哉曾对我说,伏黑甚尔在禅院家是个不被重视的存在,他被许多的人看作是垃圾。在咒术大家中,尤其是在非常传统守旧的禅院家里,伏黑甚尔会经历些什么即使我没有亲身经历过也能想得到。 歧视、虐待是家常便饭,他甚至曾被丢入咒灵群中,嘴上的伤便是因此而留下的,这些都是禅院直哉告诉给我的东西。我也曾被打压过,所以多少能明白一点他的感受。 我原以为钱财能够打动他,只要给的足够多,然而并不是,他似乎什么都不在乎,游戏人间,散漫度日,光是见他而今这幅模样,便可以知道这时候的伏黑君怕也不太能让他在意。 以我往前所知道的信息来看,我完全不知道他真正想要什么。 盯着手腕上的锁链,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同化星浆体这事会失败,不只是因为伏黑甚尔参与了进来,禅院家也不是无辜的,甚至……咒术界里许多的人都不是无辜的。 不仅仅只有渡源家的人是疯子,咒术师其实都是一群疯子,彼此折磨,彼此诅咒,算计着、怨恨着,将爱与痛苦相连,以扭曲的方式活着、死去。 咒术师千疮百孔,咒术界也千疮百孔,如果再不改变,终有崩塌的那一天。 不知为何,伏黑君垂眸沉默的样子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伏黑君会想要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吗? 谁不会想要能在爱里长大呢? 我抬手侧头,从发间取下一个细长的一字夹,熟练地撬起锁。 所有人都不该走上这条路,所以…… 我站起身,走向房门。 伏黑甚尔,我打算来救你了。 伏黑甚尔年少的时候曾半凑热闹地跑去看过五条悟。 那时的五条悟还尚年幼,头发很短,向四面八方地支棱着,身形也没现在那么高,他穿着一身蜻蜓花纹的和服慢步向前走着。伏黑甚尔就站在他的身后,远远地望着他的背影。 伏黑甚尔心里有在想什么吗? 他什么都在想,也什么都没在想,只是沉默地看着五条悟一点一点离他越来越远。 忽然,五条悟转回了头,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伏黑甚尔一愣,“啧”了一声。 这是伏黑甚尔这一生之中仅有的一次,被对方察觉到他站在其身后。 他从来都是隐形人,不被人在意,不被人注视,但这一次是一个例外,唯一的例外。 他们对上视线,一言不发,随即,伏黑甚尔倒成了最先转身离开的那位。 他与五条悟有什么好聊的呢?一位是天之骄子,一位则是被人厌弃的透明人,五条悟与伏黑甚尔就是两个相反的存在。 许多的人都这样认为,就连伏黑甚尔也如此觉得。 因这一次经历,伏黑甚尔在接下任务后设计削弱五条悟,让五条悟的感官变得迟钝。 算着时间,该是他动身赶往咒术高专的时候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车窗外,之前那位狐冢白桜对他开出了很丰厚的条件,照平常来说他会很爽快地应下,但是这一次他没有。 为什么要拒绝她呢? 他问向他自己。 对啊,为什么呢…… 我通过吸引咒灵的方式闯出了伏黑甚尔困住我的地方,过程中受了点伤,但不是很严重。在瞧见一个极大的冲击波后,我想我要找的人该是在那儿了。 我大步走了过去,经过破损的建筑,跨过瓦砾碎石,登上摇摇欲坠的楼梯,终于,我见到了我想要见到的人。 他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浑身是血,身体残缺,整只左臂都已被术式销毁。 这幅落魄模样就像我很久之前在巷角处遇到的那只小黑猫,我记得那只小黑猫似乎是身体变成了两截,奄奄一息,可怜极了。 他也可怜极了,明明有回头的机会,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这条道路。 “真惨啊,伏黑先生,”我蹲下身拨开他额前碎发,细细打量他那张与伏黑君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平静道,“您不是说等您任务完成之后,您会回来放了我吗?如果我真要等,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 “难道这就是和子所说的,男人的话不可以随便相信?”我自顾问道,“您死了,伏黑君该怎么办?他还那么小,您就这样阖眼了,他也就没有了经济来源吧?” “您将他托付给了五条悟吧?您倒是会挑人……让杀父仇人成为自己的养父,您让他在长大后该如何抉择?” 我顿了顿,道:“惠对您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呢,伏黑先生?” “您爱过他吗?”我沉默了好一会儿,待凉风吹过我未束起的发缕,我才回过神,道,“爱这东西我们其实都不太懂,对吧?” 无人给我一个回答,我看了看他惨白的脸,伸手遮住他嘴角伤痕,细细打量着他:“惠长得和你可真像啊……” 半晌,我收回手,站起身拿出手机拨通了狸狸子的电话。 “杰,把这些家伙,都宰了吧?” 五条悟抱着一位已阖眼长眠的女孩说道,女孩被白布盖着,惨状也被掩盖。 人群拥簇着他们,人人喜笑颜开,鼓着掌,喜意盎然。 “现在的我,应该不会有任何感觉。”五条悟语气漠然。 “算了吧,没有意义。”夏油杰半垂下眼帘,“看起来在这儿的,全都是一般教徒。知道我们咒术界事情的主犯应该已经逃走了,与发布悬赏金不同,现在的他们是无论如何都推脱不了干系。再加上本身就是个有问题的团体,不久就会被解散。” “没意义,”五条悟一脸疲惫,“那玩意真就那么有必要吗?” “那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尤其是对于我们咒术师来说。” 五条悟沉默地抱着天内理子走出挤满人的地下室,夏油杰也不再言语跟在他们的身后,而那群高兴鼓掌的教徒也全数紧跟他们身后,像是在护送教派的守护神一样热情。 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除了五条悟与夏油杰,他们二人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走出昏暗,踏入春光,阳光明媚,鸟鸣啁啾,风过,甚至有蝴蝶展翅,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然而五条悟怀中的少女已经感知不到了。 忽然,铃铛声传来,不详的气息从一处铺天盖地地拢来,向那处望去,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女孩头发披散略有凌乱,嘴角带有青痕,衣角稍有破损,看起来她似乎也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如果细心,会发现她一只手握着被咒力笼罩的铃铛,另一只手正不停涌出鲜红。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身后,那是望不到尽头的咒灵队伍,乌泱泱的一片。 与五条悟以及夏油杰身后跟着的人所不同的是,那群咒灵不是喜笑颜开,而是满目垂涎,贪欲尽显,女孩所过之处留下的血痕被它们争夺舔舐。 血液吸引咒灵。夏油杰想到了那不可被提及的咒术家族,他看了看五条悟,五条悟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于是他将视线收回,再次投向那个女孩。她走向了他们,准确来说她是走向了五条悟。 夏油杰看得明白,狐冢白桜在意的是五条悟,也只有五条悟。 “是谁伤了你?” 悟沉声道,脸上的不快丝毫不掩饰。 我原以为他会询问我的身份。 “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我不大想同他说这几日的我都经历了些什么,因为他看起来很疲惫,是那种从内到外的疲惫。 “她便是理子妹妹吗?”我提起白布一角查看已没了呼吸的天内理子,小心仔细地避免自己身上鲜红落在白布上。 “……嗯”悟应声。 浅光亮起,她身上的伤尽数痊愈,我放下白布。 “白桜不治疗你自己吗?”悟问。 “暂时不用。”我回道,又问,“黑井美里小姐呢?” 悟一时没说话。 “她也已经……”杰未将话说完,但意思已很明确。 “死了。”悟直接道,“无论是她还是天内,她们都被杀掉了。” “原来是这样,”我平静道,“她们的遗体能交由我来安置吗?” 杰感到不解,悟向我投来寻思的目光,而我,则是越过他们看向他们身后的人群。 “愚昧无知,盲目从众。”我评价道,看向杰,“杰希望他们活着吗?” “他们死了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吧?”他反问。 “没有意义的事也是可以做的。”我又道。 “可我们是咒术师,意义对于我们来说很重要。” “那如果找不到意义怎么办?“我继续问道。 他一时没能给我一个回答。 “找不到意义那就自己创造一个好了。”我自答道,“杰觉得呢?” “……的确。” “既然杰不想要他们死,那我尊重你的选择。” 说着,浅光再一次亮起,我手上的伤快速愈合。而后,我拿出手巾,仔细擦拭染血的手,待擦拭得一干二净后我将手巾往一侧随意一撇。在手巾离开我的那一刻,成堆的咒灵冲向那块手巾,眨眼间,它被撕扯吞吃入腹。 “就让他们活着吧,好好地活着。” 我淡笑道,笼罩在铃铛上的咒力逐渐变淡,凡沾染我的血的东西已被吞食殆尽,故而,被我引来的咒灵们逐渐恢复常态。 在我将附着于铃铛上的咒力完全收回的那一刻,咒灵们开始扑向那群人,绕在他们的身上,紧紧依附着他们。 “……白桜?”杰轻声道。 “这与我们无关,不是吗,杰?”我看着他缓声说道,“我只是被咒灵一路跟到了这里而已,至于咒灵接下来会做什么那是它们的事。至于你和悟,你们只是来将天内理子的遗体取回的而已。” “可……” “不是所有的不幸都是需要你去拯救的,而有的人陷入不幸是他自己所希望的。” 我淡声说着。 “杰觉得呢?” 第156章 救世主 “杰觉得呢?” 我这样问向他。 他一时没作答,只沉默地看着我。而他与悟身后的人群已经开始躁动,有的人甚至瞧见了咒灵,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纷扰不断。 杰抬起了手,看样子就是想施展术式。 “你还是无法旁观他们陷入不幸。” 我替他做了回答,他仍旧沉默着。 我施展术式尝试将帐放下,上前两步从一只咒灵的手里夺过一柄长刀。那只咒灵呜咽一声,又愤怒又害怕地看着我。 我拍了拍它的头,道:“快逃吧。” 它愣了愣,快速反应过来,一溜儿烟地就不见了踪影。 “……白桜?”杰不解出声。 “我只是不想要这件事成为你的心结。” 如果杰从这件事走不出来,他绝对会把自己逼到一个死胡同里,到时候他必定又会与悟分道扬镳,而悟……又会是一个人了。 “我?”他似乎对于我对他的关心感到意外。 悟站在一旁,从头到尾没有吭声。 “还有悟。”我补充道,见悟嘴角下撇,我笑了笑。 杰半垂下眼帘。 我再次毫不犹豫地将手划伤,四散的咒灵齐刷刷地看向我。眨眼间,悟就挡在了我的身前,他的术式已冲向扑来的咒灵。 “别伤害你自己。”他对我说道,语气严肃。 “你们已经很疲惫了,而且——”我从他背后走了出来,“这些咒灵都是我带来的,我自己制造的麻烦该由我自己处理,杰也不可以插手。” 话音未落,我已走向朝我涌来的咒灵,治愈术的微光笼罩在我的身上,也笼罩在杰与悟的身上。 “可是……”杰犹豫出声。 “放心,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面对那么多只咒灵了。” 我语气平静,说话间已熟练地祓除了好几只咒灵。而后,我注意到身侧一位老人踉跄几步,将要摔倒,我顺手将他扶稳。 “谢谢、谢谢……”他对我道。 我扬起笑颜:“不用谢我的,老爷爷。” “真是个好孩子。”他夸我道。 我没有应声,笑着收回了手,将注意力集中在祓除咒灵上。 那一天的后来,悟与杰到底还是没有选择袖手旁观。其实在领着这群咒灵来的时候,我已经提前筛选过它们,那里面不会有级别很高、极为凶恶的咒灵。 最后,同化星浆体的任务被判为失败,作为星浆体的天内理子已被判定死亡。天内理子被许多人认定已没了价值,悟将她的遗体以及黑井美里的遗体都交予了我,而后我拜托了狸狸子将她们妥善安置。 因为那四项不可触犯的原则,我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我能够施展起死回生术这事,所以我没有将我会复活天内理子、黑井美里以及……伏黑甚尔的事随意透露出去,知道这件事的除我之外恐怕就只有狸狸子,或许还可以加上山一。 那次事件之后我们又回归平常,正常上课、训练、接任务、出任务……那天仿佛都被我们逐渐遗忘。之后,悟似乎领悟到了很多东西,他越来越强,朝着许多人所不能及的地步而发展,离成为咒术界的最强只是眨眼的事,不,准确来说,2007年的他已经可以被称作是咒术界的最强了。 是的,今年已经是2007年,也就是说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年多。 算着时间,我该是17岁年纪了,但是令我感到奇怪的是我似乎并没有任何生长的痕迹,最明显的一些表现便是头发的长度没有任何变化,就连指甲的长度也从未有过任何变化,似乎……我身上的时间是停滞了的。 那我该是16岁还是17岁呢? 这个问题我想不太明白,只能暂且搁置。不过我需得弄清楚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年龄,因为我曾对伏黑君使用过术式·福祉。如果按照渡源氏只会活到20岁来说,16岁的我使用了这个术式将自己余下的寿命折半分享给了伏黑君,那么这就意味着我余下的寿命可能只剩下了两年,也就是说我极有可能最多只能活到18岁。 但是,同时造神仪式已举行,这个仪式是否能成功暂且未知,我是否会迎来早逝的结局也未知,这种情况下,我是否会继续受到术式·福祉的影响也未知,一切都有可能,我不得不谨慎些。 还有一些极为重要的事——我会在这个时间里待多久,我会什么时候回到正确的时间里,我能够安然地回去吗,我所做的一些很可能会影响未来的事会向我收取代价吗,如果要收取代价,又会收取怎样的代价,这些问题也都在不停困扰着我。 思索着,思索着,我总会不经意地想到加茂鹤川。一想到这个名字,心底里对他的厌恶紧跟而来。 他的确成为了我恨着的人,也是我唯一一个恨着的人,这便是他倾尽所有所想要的结果吗? 我真的想不明白他,偶尔也会思考着是否让他的生命就停止在这一年。 我曾靠着残存的记忆去寻过他。那天我远远地就看见了他,为了不让他发现,我特地站在了隐蔽处。 不得不说,加茂鹤川的确有个好皮囊,只是可惜这具好皮囊下是一个偏执到疯魔的灵魂。 我本可以杀掉他,但是我没有做。我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选择,在寻找问题的答案时,过往的回忆总止不住地涌出。 其实……自从加茂鹤川死后,我从未同谁讲述过他,就连悟也没有。 他看我的眼神似乎和后来悟看我的眼神很像,在五条家里生活的某一天我忽然发现了这一点,但随即我觉得自己这是在瞎想。加茂鹤川一直在意的是他的那位神明,因思念过度,他才会对我如此。那天的我这样告诉自己,将许多对加茂鹤川的猜想都抛了个一干二净。 我没有选择杀掉这个年纪的加茂鹤川,那天的我在见到他后很快头也不回地就转身离开了。我回到了咒术高专,决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好好度过我失而复得的青春。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经历了一次悟的生日。 说是经历,没说庆祝,是因为几乎每一年悟的生日,五条家都会举办宴会并邀请许多的咒术大家来为他庆贺,而他过17岁生日的这一年也不例外。生日前的几天里他就极为忙碌,虽整天见不到一个人影,但他给了我一封邀请函,不过我因为自身的一些原因没有参加他的生日宴会,也就没有同大家一起庆祝他的生日。 12月7号那天我先是拖杰帮我早早将备好的生日礼物送给悟,而后我又给悟发了条“生日快乐”这样的短信,之后我就在家里独自待了一天。晚上刚从浴室里洗好澡出来,就听见了熟悉的敲门声。我疑惑地前去开门,原以为是杰,可没想到是今日的寿星悟。 他嘴角下撇,不满溢在脸上,着一身带厚羽织的和服,肩披毛领站在我的面前,这样冷的天气他那和服领口松松垮垮,稍不注意就会春光外泄。 我很快移开视线,刚想同他说对不起,他直接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我,将头贴靠着我的头,若有似无的酒气向我拢了过来。 他似乎是喝了酒过来的。 “白桜不给我一个拥抱,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他如此对我说道。 他当真是喝醉了酒,想要我的一个拥抱,可他不就正抱着我吗? 我无奈地笑了笑,哄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他抱着我,抬起了头,瘪嘴道:“不行,一个拥抱还不够!” “那悟想要什么?”我耐心询问。 “还要一个亲亲才够。”他眨了眨那双好看的眼睛,一脸的委屈。 “可亲吻这样的事是非常亲密的人之间才可以做的。” 从前,悟就是这样告诉我的——除他之外,谁也不可以,哪怕是和子也不可以。 “所以,白桜要给我一个亲亲吗?”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将声音放轻了些。 “悟先进来吧,大晚上的站在房门口会吵到邻居。”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让他进了房门。 他乖巧照做,一声不吭地走了进来,还顺手将房门关上。 我为他倒了杯水,招呼着他坐到沙发上:“醒醒酒吧。” 他接过水杯,在安静地喝了几口后就低头垂下眼帘,盯着还剩一半水的玻璃杯不知在沉思什么。 他这副低头垂眸的模样让我回忆起了往前28岁的他低头垂眸的模样,这样的他看起来疏离而不好接近。 “伏黑甚尔是你的未婚夫吗?”他突然问道。 “嗯?”我一愣,“不是的。” “我就说肯定不是他嘛。”他好似松了口气,将水杯放在桌上,而后继续委屈道,“我要一个亲亲,白桜。” 话题又转了回来,我没有回话。 “那么久了,白桜的未婚夫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他到底是哪里吸引到了白桜呢?”他思忖着,“他不会是对白桜下了什么诅咒或者施展了什么术式吧?” “怎么会。”我忍不住笑道。 “他舍得那么久不来看你,让你一个人待在家里,我可不舍得。” 这话听起来怎么感觉哪里有点奇怪? “既然白桜不想给我一个亲亲那就先欠着好了。”他最后道。 这副孩子气当真从未变过。 那天晚上,不知他给五条家那边发了什么消息,喝醉的他最后是在我住的房子里歇下的,他在客卧,我在主卧。 后来,过了不多久,新年的第一天来临,我的生日也因此而到了。 前来为我庆贺的有灰原雄、七海先生、家入小姐、悟、杰以及杰的父母,人虽不多,但我已很满足,这是我第一个与悟一起度过的我的生日。后来我听家入小姐说,我生日宴上的许多东西都是悟准备的,按照他的性格,他原本想要极为张扬的,但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我所喜欢的方式。 那天,他送了我许多礼物,说是不知道该送些什么,觉得很多东西都适合我,于是在全部订下并包装好后都送给了我。 光是拆他一个人送的礼物,我就花了很久。礼物里什么东西都有,从衣服到配饰,从玩偶摆件到生活用品,种类着实繁多,而其中一个绣有白色樱花的小鸟玩偶让我爱不释手。恍惚间我想到了在渡源那代的那位五条,他也喜欢这样做。 这一年多,我们也从一年级生成为了二年级生,东京咒术高专迎来了新生。新生里有我早前就认识的人,除了有伊地知外还有吹石若月。 吹石若月原本就读于京都的咒术高专,但是不知怎的,她转来了东京咒术高专。在她转来后,她很快就融入了进来,不得不说她的确善于社交。 而这一年中,我也在关注着杰的状态。而因为居住的房子就在杰家的隔壁,我很幸运地受到了杰父母的关照,托杰的福,我感受到了此前很难拥有的属于家的温暖。 杰在这一年里不知都在思考着什么,常比之前还要沉默许多,人后总是一副兴致缺缺对什么都无所谓甚至是厌倦的模样。 我觉得我得与他谈谈。 八月盛夏,烈日炎炎,蝉鸣不断。我走在长廊里准备去寻杰,好巧不巧遇见了灰原雄,于是我向他询问了是否看到了杰。 “夏油前辈啊,他就坐在贩售机那边的休息区,刚刚我还遇到了一位前辈,她这会儿应该是在和夏油前辈聊天。” “好,谢谢。” “没事啦,朋友之间总说谢谢感觉太客气啦。”他笑着同我挥了挥手,“那我先走咯。” “好。” “对了,”他刚准备离开,忽然又停住,“明天的任务要到很远的地方去,白桜要一起吗?” “要的。” “好。” 说完,他再次同我道别,很快就离开走远最后彻底消失在我的眼里。 我跟着记忆去寻杰的所在,廊间的窗户大开,夏风吹了进来,吹动了我的发尾衣角,带着隐隐的微醺之意。 我慢步向前走着,目的地将近,我就瞧见杰独自站在烈阳下垂首思索,看起来他与那位前辈已经聊完天了。 “杰怎么站在外面,你不热吗?” 他的头发披散着,无精打采地耷拉在肩上。 “啊……白桜。” “我想和你聊聊,可以吗?” “……好,那我们进去聊吧。” “好。” 我与他走进装有空调的休息室,而后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杰最近很疲惫。” “……因为最近的任务都有点棘手。” “那你需要有谁来陪你一起出任务吗?” “不了吧?我们迟早得独自出任务,不是现在,以后也得如此。” “但现在是现在嘛,现在的杰看起来很需要一个陪伴你的人。” 他默了默,无奈笑道:“有那么明显吗?”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杰如果困在自己的思绪里走不出来是任何人都不想要见到的事,尤其是悟。” 他张了张嘴巴,似要说什么,最后又放弃,合上双唇,沉默不语。 “你总是在为许多的人而考虑……不停地奉献自己,施爱他人。哪怕自己已满身疲惫,在人前你也会选择将自己的苦痛独自咽下,露出一个最完美的温柔笑容。” 我顿了顿,直接了当地问他。 “杰,我知道你一直认为术师是为了保护非术师的存在的,可你有没有想过,在很多时候是不需要你如此奉献的?” 他没有回话,仍旧沉默。 “每一类人都有他们自己活着的方式,而生命自有它自己的价值与意义。术师也好,非术师也罢,他们都同样是人,没有谁高贵于谁,也没有谁低贱于谁。” 他不说话,我也只有自顾说着。 许久,他终于开腔:“扶弱抑强,非术师本活在术师的庇佑之下,为什么他们……会做出一些愚昧甚至蠢到极点的事?” “人性本如此。”我平静道,“愚昧无知,又极为贪婪,不止非术师如此,术师也如此,可我们不能因为这样的人很多而否定整个群体。” “……嗯。” “杰太骄傲了,骄傲到甚至到了傲慢的地步,你想要做世人的救世主,可世人不一定需要救世主的存在。” 我将声音放缓了许多。 “你发现了这一点,开始动摇自己一直以来所秉持的价值观,于是你开始思考自己与他人存在的意义,可现在的你想不明白许多的事,疲惫逐渐侵蚀你的灵魂,慢慢的,你对一切感到厌倦。” 他似乎感到意外,讶然地看着我,许久,他道:“白桜在过去一定经历了很多的事。” 我的过去,他们的未来。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叹口气:“我的确感到了疲惫。” 他只说了这一句,又不再过多言语。 “成为救世主就那么好吗?哪怕自己痛苦也想要施爱他人吗?既然这样——”我淡声说着,“杰成为我一个人的救世主吧,可以吗?” 他十分愕然,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出话来:“白桜……?” 我与他对视着,然而他避开了我的目光,扯出一个笑容:“白桜清楚你自己是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并且是认真的。” 他抿着双唇,盯着光洁的地板默不作声。 “让我考虑一下吧……”他最后道。 我展颜一笑:“我就知道,杰那么温柔肯定舍不得拒绝我。” “怎么说的像是我答应了你一样。”他笑得无奈。 听此,我随即学着悟委屈的模样,眨了眨眼睛,嘴角下撇:“所以杰是要拒绝我吗?” 他一顿:“不是……好吧,我答应你了。” 我立马不再委屈,莞尔一笑。 “白桜变脸的速度简直和悟一样了。” “是吗——?” “……白桜的未婚夫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他突然问道。 “啊……嗯。” “白桜不想他吗?““想的。” “他不回来见一见你吗?” “他没办法来见我。” 28岁的悟又该如何出现在这里呢? “他是伏黑甚尔吗?”杰忽然这样问道。 “嗯?不是的。” 怎么他和悟都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那我可以知道他为什么没办法来见你吗?” “因为一些不可抗逆因素……其实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他,也许永远都见不到了。” “……抱歉,我不该提起这个话题。” “没关系的。” 他叹口气。 “总是叹气是会把幸福叹走的。” 我这样对他说道。 “还有这样的说法吗?” “对,这是有人曾经给我说过的话。” “幸福才不会被叹走,要是被叹走了我就把它抓回来。” 熟悉的声音响起,向声源看去,是悟,他出任务回来了。 “幸福又不是咒灵,怎么抓得回来?”我道。 “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我可是五条悟。”他极为自信,那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而后他坐到了我与杰的中间。 空位那么多,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非得选这个位置。 “你们在聊什么。”他问。 “没什么。”我回。 “诶——白桜好冷淡哦。”他语气委屈。 “对啊,我好冷淡哦。”我顺着他的话说道。 “白桜这是根本不想理会我吧?!” “悟刚出完任务回来,肯定累了吧,快去休息吧。” “对,我好累,我想要白桜的一个——” “我先回去为明天的任务做准备了。”我站起身。 “白桜你甚至都不想听我把话说完!” 我笑着同他挥了挥手,拉开门走了出去。 “哼,我要和你一起。” 悟站起身,大步向我走来。 “你好黏人。”我道。 “因为是白桜你。”他毫不犹豫道。 -------------------- 作者有话要说:白桜的遗憾之一——过早被剥夺的青春,在这个时间里得到了弥补,还有来自于家的温情,也从杰的父母那里感受到了 第157章 抉择 高层错估了任务等级,本说的是二级咒灵的讨伐任务,但实则为一级案件。 任务过程中七海先生与灰原雄都受了伤,其中灰原雄受的伤尤为严重。那是在我们刚遇到那只咒灵的时候,在我们不察间,他就像那天我遇到的那只黑色小猫一样奄奄一息,还尚年轻的七海先生当即愣住,都忘却了战斗。在我为七海先生挡下那只咒灵的攻击后,他才很快回过神,同我合力将咒灵祓除。 灰原雄没有那只小猫如此幸运,呼吸早已止住。七海先生抱着他的半截尸身久久没有说话,双手轻轻颤抖。 在这一刻我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在未来我没有见到过甚至是听说过一个名叫灰原雄的前辈。 我在瓦砾间找全灰原雄的余下半截身躯,像那天治疗那只小猫一样我将灰原雄的尸身拼合,当着七海先生的面施展了起死回生术。 漫天飞舞的樱花间,七海先生脸上的疑惑不解褪去,随后是惊愕,再尔是了然。 “谢谢。” 他的声音里都带着细微的颤意。 “不用向我道谢的,因为我们是同伴嘛。”我笑道。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很荣幸能和白桜你成为同伴。” “我也很荣幸能遇到你们。” “我不会将你的事说出的。” “好。” 在灰原雄醒来后,我与七海先生都没有对他道出真相,只说他中途晕了过去,假作惊讶地听他说他梦见了自己的死亡,并嘱咐彼此下次出任务的时候一定要再小心谨慎些。 事情告一段落,不久后的某一天,我忽然眼前一黑,在一瞬间失去了视觉,随即没多过久又恢复了原样。因为只是一瞬间内发生的事,所以我想也许是我太累了,故而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在高专上学的日子里,我发现自吹石若月转来后,每次遇见悟的时候几乎都能看到她站在悟的身侧,可能是因为悟总和杰与家入小姐待在一块,而吹石若月常会找他们二人聊天说笑吧。这样想着,我便不再过多在意这件事。 某一天,我们大家约着一起出去玩。在悟专心致志玩抓娃娃机的时候,吹石若月拉着我走远了些。 “白桜可以将悟前辈让给我吗?” 她如此向我问道。 “让给你?” “白桜不是已经有了未婚夫吗?既然有了未婚夫为什么还要与悟前辈那么暧昧?你这样难道不是在出轨吗?” 我没应声。 关于我的未婚夫就是悟这事,现在除了我,估计没人知道。 “白桜不觉得自己的一些行为很不妥吗?”她又道。 “的确。”我回。 她一顿,似乎没想到我会对她说的话表示肯定。 “既然这样,白桜就离悟前辈远一些吧?”她继续说道,“而且,其实以白桜你的家世与能力,就算你能靠外貌嫁给悟前辈,但也只能当他的侧室了。” 今年已经2007年了吧?我怎么还是听到了这样的话?而且还是从吹石若月这里听到的…… “白桜可别生气,我说这些话也是想让你认清现实,而且——不瞒你说,五条家的长辈对庵歌姬前辈很满意。” “在吹石的心里,一名男性娶很多的妻子是正常的事?”我出声道。 “白桜不会是想同我说教吧?我就直接告诉你吧,虽然现在的社会是一夫一妻制,但很多时候,极具才能的男人除了明面上的妻子外还会有许多的情人。这种情况在咒术大家中不难见到,况且悟前辈是咒术界的最强,无论是以他的能力还是家世来说,他怎么可能只会娶一个妻子?而且以他的性格,哪里只会守住一个人?” “这种情况不难见到,所以你认为它便是合理的?” “存在即合理。”吹石若月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又道,“过不了多久,五条家的长辈会让庵歌姬前辈与悟前辈订下婚约。” “你似乎对此并不介意?”我平静道。 “我为什么要介意?如果庵歌姬前辈成了悟前辈的正室,到时候等我嫁进去后,我是不会受到什么人的刁难的。” “这是你一直以来的看法?” “如果换成是其他男性,我自然不会接受,但那是悟前辈。” “嗯。” “所以,我希望白桜你与悟前辈保持一定的距离,既然你已经有了未婚夫就不要和悟前辈如此暧昧。” “嗯。” 忽然,她话题一转:“白桜爱着你的未婚夫吗?” 我没说话,随即,一只白色小猫玩偶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这是我抓的玩偶,是不是很可爱?”悟问。 这只白色小猫玩偶与我原来的那只很像,看起来也很嚣张。 “很可爱。” “这是送给白桜你的哦。” “悟送给我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不够,我还想送你更多的东西。” “那我就得好好思考回礼该回些什么了。” “其实只要白桜你的——”他拖长了声音,想了想,“一个拥抱就好。” 吹石若月白着一张脸,皱眉看着我。 而悟在看了她一眼,便握住我的手腕,拉着我走回人群。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9月的某一天,在悟外出做任务的时候,杰也接到了一个任务——他需要前往某个村落查明人口失踪、异常死亡的问题,祓除造成此次问题的相应咒灵。 我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距离杰离开已经过了大半天。我知道那个村落,它便是后来瑾川幸陷入沉眠后被安置的地方。于是我课上了一半就匆匆离开了高专,往那个村落赶去。 我仍旧担心着杰依然会做出屠戮村民的行为。虽然我曾不停地用言语开导他,可有时候言语的力量太过薄弱,如果现实中的某件事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刺激,他很难不会再动摇。 杰正处于对很多事都很迷茫的年纪,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引导,他恐怕就会行差踏错。而且之前我没能阻止得了的伏黑甚尔,现在我不想没能阻止杰走上无法回头的道路。 将要到目的地的时候,一道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 “你想要改变他们的未来?” 是渡源,时隔一年多,我再一次听到了她的声音。 “嗯。” “你有想过你做的这些事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我并没有触犯那四项原则,不是吗?” “你的确没有,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上一次你为什么没能阻止得了星浆体的死亡?” 我沉默不语。 “世界在尝试让历史向原本的轨迹发展,如果你想要彻底改变未来,你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所以您知道该如何彻底改变未来?” “你不先问我是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吗?” 我默了默。 “如果是需要用你的青春去换他们的青春,你的未来换他们的未来,你仍旧会想要继续改变未来吗?” “我会的。”我毫不犹豫道。 她轻笑两声:“还是从前那个性格……好吧,我告诉你如何彻底改变未来——这次夏油杰的事件是一个重要节点,你需要阻止他叛离高专,等你成功完成这件事后我再告诉你接下来得去做什么。” “谢谢。” “……哪怕自己很有可能会得不到好结局,你也想要去救他们吗?”她问。 “您不已经对这个问题做了回答了吗?” 她轻叹口气。 “您会选择救他们,因为您是渡源神明,我也会选择救他们,因为我是渡源白桜。” “我明白了,我尊重你的选择。” 而后,她不再言语。 车来到山路口,我付完钱下了车,踏上曲折山路。 夏日的蝉鸣声已然消失,树叶簌簌作响,压抑的气氛越往里走越感沉重,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惨叫声不绝于耳。 我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扭曲的诅咒正在肆掠,看到了世人哀泣惊惶,看到了本温柔待人的少年神情麻木地站在慌乱人群之中。 少年他眼里尽是疲惫,脸上、身上尽染鲜红。 我还瞧见了躲在他身后的两个女孩,也瞧见了落在血泥里的衣扣,而少年那本得体的白色衬衫此刻领口松垮,耷拉着,无精打采。 我上前几步拾起那颗扣子,扣子的主人注意到了我,一顿。 “杰答应过我,你会成为我一个人的救世主。”我与他对上视线,“我的救世主是想要将我抛弃而施爱他人吗?” “……对不起,我……”他清冷的声音里带了浓浓的倦意。 “既然答应了我,就不可以反悔。”我打断了他的解释。 “有悟陪着你就足够了吧?” “如果我说不够呢?”我反问。 他顿了片刻,避开我与他对视的目光,垂下眼帘。 “杰有时候似乎并不喜欢看着我说话,杰在躲避着什么?” 他张了张嘴,叹口气:“没有,我没有在躲避着什么。” 可信度显然很低。 “把咒灵收回去。” “……白桜快回去吧,别管我了。” “把咒灵收回去。”我重复道,咒力附上手中握着的长刀。 “白桜是想揍我一顿吗?”他笑了笑,“如果这能让你消气的话,那便动手吧,我是不会反抗的。” 我抿唇将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把咒灵收回去。” “白桜这是在逼我?”他皱起眉头。 “是你在逼我。” “如果我仍旧不会把咒灵收回去呢?”他语气冷淡。 我将刀刃靠近了自己一些。 他看着我,冷着一张脸:“我也是会生气的,白桜。” 我没有理会他,刀刃已贴上我的脖颈。 “好,我答应你。” 他还是选择了妥协,将放出的咒灵收回。 见此,我放下长刀。 “回高专吧,带着她们一起。” “白桜觉得如今这个局面我还能回得了高专?” “为什么不可以呢?他们并没有死,不是吗?” “下樱花雨了。”躲在杰身后的一个女孩扯着杰的衣角怯生生说道。 “下樱花雨了。” 在女孩说出这句话后,夏油杰便瞧见了眼前赤眸黑发的女孩身上柔光乍现。 光坠在地上,向四面八方散去,最后将奄奄一息的村民们包裹。受伤的人伤口快速愈合,濒死的人重回康态,甚至身体开始冰凉的人逐渐有了平稳的呼吸。 这是渡源家的祖传术式——起死回生。 白桜不姓狐冢,该姓渡源。 所以那时候她才会想要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的遗体?所以天内理子她们…… 夏油杰恍然明白过来这一点。 起死回生术的代价沉重,她施展了这样的术式,被收取的代价会是什么? 夏油杰沉默地看向白桜,愧疚与自责向他袭来。 “和我一起回去吧,杰?” 女孩脸色苍白,轻声对他说道。 “和我一起回去吧,杰?” 在大面积施展完起死回生术后,我浑身的力气像是被谁抽干了似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我强撑着说出这句话。 “……好,我和你一起回去。” 他终于松口,带着两个女孩快步走向我。 他的身影离我渐近,黑暗时不时从我眼前一晃而过。 “杰对我来说是重要的人,如果你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我一定会……” 我浅声说着,泄力向一侧倒去。 “白桜!” 杰惊慌的声音随着我的意识而沉了下去。 -------------------- 作者有话要说:单纯按照白桜现阶段拥有的咒力来说,她本来是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不过大家放心,最后结局是he 第158章 眼睛 天边忽然下起细雨,冲淡了村落里的血腥味,裹起树叶与泥土的芳香。 女孩无力地倒在他的怀里,脸色苍白,呼吸微弱,雨珠挂在她那海藻似的长卷发上,这般模样好似她就会这样长眠下去,再也不会醒来一样。 恍惚间她的身影忽然变得透明,只一瞬又恢复正常,夏油杰定睛仔细瞧去,她并没有什么异常,他心里疑惑暂且只当是自己晃了眼。 昏厥的女孩手里紧紧握着他丢弃的那颗衣扣,这是他衬衫上的第二颗扣子——离心脏最近,代表着扣子主人的真心,上面刻有特殊的螺旋纹,代表着扣子的主人来自于咒术高专。夏油杰原想将自己的真心丢弃,踏上一条永远也不会回头的道理,哪怕这条道路的尽头是撞不破的南墙,他也会走下去。 抛弃自我,赌上一切,为极有可能无法实现的选择倾尽所有,哪怕最后自己死无归所,全都无所谓了。 他本是这样打算的,可偏偏有个人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抓着他仅剩的最后一点良心试图唤他回头。 不是已经打算把一切都抛弃了吗? 他这样问着自己,可女孩举刀相逼的画面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杰答应过我,你会成为我一个人的救世主,我的救世主是想要将我抛弃而施爱他人吗?” 她知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说什么啊……狐冢白桜哪里会需要什么救世主呢? 他本这样觉得,可他现在又认为这样想的自己有些傲慢了。 狐冢白桜也许不需要什么救世主,可渡源氏的白桜也许是需要一个救世主的。 夏油杰虽然不是出生在什么咒术大家里,但是他是一个好学生,在入学高专前就有了解过整个咒术界,渡源家对于他来说并不陌生。他曾在书本上看到过,渡源家既被称作是疯人院,也被称作是……御三家的子.宫。当时他在看到这个内容的时候忍不住皱起眉头,他记得那个时候悟还问他怎么了,看着来自于五条家的悟,他回了一句没什么。 咒术界有多厌弃渡源家,他多少知道一些。许多的咒术师对渡源氏这个姓氏常选择闭口不谈,同时,许多的咒术师也在束缚并剥削着渡源氏的人。 几乎人人都认为渡源氏的人是疯子,但夏油杰不以为然,在遇到白桜之前,他就抱有这样的想法,在遇到白桜之后,他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不能因为这样的人很多,而否定整个群体。” 白桜曾对他如此说过,而这样的道理不仅适用于渡源家,还适用于非术师与术师的身上。 他如今才细细考虑那天白桜对他说过的许多的话。 他承认,自己的确太骄傲了,骄傲到傲慢的地步。 “对不起。” 他如此对怀中女孩说道。 “我和你一起回去,我答应你,我再也不会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我已经许久没有做梦了,不知为何,我又一次来到了梦境之中。 四周是高墙黑瓦,假山流水,夕阳的光铺满整个庭院。 我似乎是回到了渡源家。 我向房门大开的屋子内走去,刚一踏入让人极为眼熟的屏风进入了我的视线里。 我向屏风内走去,看见了一位盛装打扮的女孩,她低垂着头,注意力显然放在了屏风上的花上。 她肯定是在数有多少朵花,花又有多少片花瓣。 我在心里想到。 女孩忽然朝我看来。 “好久不见。”她道。 “好久不见。”我回。 “过得还好吗?” “勉强还不错。” “你有想从这里走出去吗?” “我不是已经走出去了吗?” “不,你还没有。”她反驳了我,“如果你真的走出去了,是不会在这里看见这样的我。不过没关系,我相信你会有放下的一天。” 她叹口气:“到时间了,你该醒来了,如果可以……请对自己仁慈一些吧。” 画面随着话音散尽,我的意识一点一点地回到了现实里。 “白桜?你醒了。” 是家入小姐的声音。 我睁开眼,然而眼前几乎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我顿了片刻,尝试坐起身。 “你要坐起来吗?我扶你。” 似乎是家入小姐伸出了手扶着我坐了起来。 “你感觉怎么样,有那里不舒服?” 我抿着嘴不知如何作答。 “白桜……你的眼睛?” 杰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白桜,你看这是几?” 家入小姐的声音凑近了我一些。 片刻安静。 “现在、立刻,去医院做检查。” 家入小姐毫不犹豫道。 刚祓除完一只咒灵的五条悟在接到一通电话后就匆匆赶往了医院,待他赶到医院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 他站在病房的门口安静地听家入硝子转述白桜的情况——白桜失明了,在非术师的社会里以现在的医疗情况无法治愈,而白桜自己的治愈术也无法治疗好她自己。 他透过病房房门的玻璃窗向里看去,女孩低首垂眸,那双向来明亮的眼眸此刻暗淡无光。夕阳的余晖为她盖了一层薄纱,蝉鸣、夏风似乎都与她无关,她孤零零地坐在那洁白干净的病床上,安静无比。 病弱,易碎,这样的词在五条悟的脑海里蹦出。 他冷着一张脸,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而后,他又看见女孩稍一侧首,对着一直坐在病床旁背对着房门的夏油杰似乎在说些什么。 “吞下咒灵的时候会尝到什么味道?” 杰重复了一遍我问他的问题。 “嗯。” “大概就像是……将擦拭过吐泻物的抹布吞咽下去一样。” 这次杰不再对我隐瞒。 “原来是这样吗?”我抬起一只手,寻找杰的所在。 “白桜你要什么,我给你拿。”杰出声道。 寻着声源,我的手触碰到他的脸颊,他一顿,我顺着他的脸触碰到他的双唇。 “术式·同舟,以情感羁绊为联结,在你每次吞下咒灵时味觉上的感受都将转移给我,永远。” 话音刚落,一只手握上了我的手腕,像是在阻止我一般。这只手极大,也极为温暖。 “白桜。” 手的主人声音极为冷淡,带着明显的怒气。 “悟回来了。”我浅声道。 他没有说话,握着我的那只手力气紧了紧。 “白桜将术式收回吧。”杰出声道。 “我没关系的。”我道。 “你没必要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我很早前就已经丧失了味觉,所以我是尝不到任何味道的。” “你很早前就丧失了味觉?”家入小姐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所以……之前吃东西的时候,那些过酸过甜的东西你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杰说道,“你之前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 无数次失去,无数次得到,这便是我过去的经历。 我没将这句话说出,只道:“我只是在做自己能做的事。” “白桜既然可以短暂地转移味觉,那不如将我的视觉拿走?”杰又道。 “这个术式暂时还做不到,而且就算能做到,我也不会这样做。” 同舟术式虽看起来简单,但施展条件极为复杂,就比如说刚才,情感的羁绊影响着术式的效果,并且其实大多数情况下都需要双方心甘情愿,同时,对于非渡源家的人转移的用法不具有长效性,就比如我不能靠着单方面的意愿长久剥夺杰的整个味觉。 这个术式的主要用途其实还是渡源氏凭此来分担整个渡源家所背负的诅咒,所以我也只能做到暂时性转移杰在每次吞下咒灵时味觉上的感受。 杰沉默了下去,家入小姐也没有说话。 “白桜并不珍惜你自己。” 悟再次出声。 我看不见他的神情,从他的声音里我也听不出来此刻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悟是在生气吗?”我道,而后,我听见了有人走出病房的关门声。 “白桜的温柔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一种冷漠。”悟说道。 他的另一只手贴着我的脸颊轻抚过我的眼角,动作轻柔,甚为怜惜。 “白桜有一双好看的眼睛。” “现在也很好看吗?”我淡笑道。 “一直都很好看。” 他如此道,忽然将我一把抱住,将头埋在我的颈间。温暖将我包裹,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16岁那年第一次被他拥抱的那一天。 “我会找到让你眼睛恢复的办法,哪怕我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他闷闷道。 “在这段时间里,就由我来做你的眼睛吧?” 我笑了笑,不知为什么,眼角竟湿润了起来。 “可是,悟是个大忙人,怎么会有多余的精力来做我的眼睛呢?” 他将我抱紧了些。 悟的优点之一是强大,无奈之一也是强大。 “不过我有悟的这句话已经很满足了。” 我伸出手,回以他一个拥抱。 “悟有着属于自己的责任,我没关系的,只是失去了视觉罢了,又不是有性命之忧。” “白桜……”他的声音带着微弱的颤意与无力感。 “悟这是在难过吗?原来悟也会难过。” 真是可惜,没能亲眼看到他难过的模样。 “我也是人,也是会难过的。”他的嗓音里带着点哑意。 一位黑发小男孩正独自走在开满鲜花的长街上,他的头发像海胆似的四面八方地支棱着。小小一个,看起来极为可爱。 忽然,他在一个精美的鸟笼前停下。 鸟笼被挂在鲜花的阴暗角落,稍不注意就会被忽略掉。里面有一只非常漂亮的小鸟,它羽毛洁白柔软,像雪一样。可惜的是,小鸟已经死亡。 它躺在鸟笼底部,沉眠于黑暗之中,阳光堪堪洒在它身前不远处。 男孩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小鸟的主人在走出来后才注意到它已经死亡,这位主人叹息一句,说着可惜了就提着鸟笼走回了店里。 黑发小男孩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步离开。 在他离开不久,另外一个人出现在这条长街上。 五条秀宏刚处理完吹石若月尝试让加茂鹤川知道白桜的事,在走回轿车里的时候路过了一条开满鲜花的街道。 长街花香沁人,但他没什么心思去欣赏花朵,步履匆匆,目的明确。 忽然,他也停了下来。 他注意到了那只死掉的小鸟,那天那个女孩捧着一只小鸟的画面不经意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滞了片刻,买走了那只小鸟。 司机不解他为何会买一只已经死掉的小鸟回来,他也对自己感到不解。想了许久,他自嘲似的对自己笑了笑,着人将这只小鸟制成了标本。小鸟将永远陪着他,即使它已经死去。 因为失去视觉,我无法再在高专上学,所以我回到了家里。 悟为我找来了一名陪护员,在他不在的日子里由这名护工陪伴着我。这名护工很温柔也很耐心,因为有她在,我生活上很多的不便之处都得到了解决。 不知杰是对他的父母说了些什么,夏油夫妇对我十分照顾,几乎快把我当成了他们的女儿,空闲的时候他们总会来找我,陪我解闷聊天。 我开始学着如何在失去视觉的情况下正常生活,因为是中途失去视觉,很多的事都极为不习惯,比如说——我没办法再看到悟那双好看的眼睛了,这一点让我感觉稍微有一点可惜,不过还好,我还能接受。 不知悟究竟在忙些什么,很多时候他还没来得及褪去满身的疲惫就来见我,来时常携着外间的凉风与冷气。杰也如此,他们似乎比从前还要忙碌许多。 于是我询问了家入小姐,她告诉我说——他们这是在为我寻找重获视觉的办法。听说早前五条家有一个咒具,术师可以凭借它短暂视物,但是它很早的时候被悟自己送了出去,悟想不起来是送给了谁,五条家也没有人记得起来,所以它现在已不知了下落。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我身上的疲惫感逐日增加,在某一天悟与杰忽然步履匆匆地来到了我这里。 他们找到了那个咒具。咒具本在禅院家禅院甚尔曾住的房间里,后来禅院甚尔离开了禅院家,在禅院家的家仆收拾房间的时候,禅院直哉发现了它并顺手将它收了起来,而今悟又从禅院直哉那里买了回来。 这来之不易的咒具是一条绸布,将它拿在手里能感觉到若有似无的冰凉之意,听护工姐姐说它是白色的。悟拿起它将我双眼遮盖,以蒙住我眼睛的方式固定住它。 而后,他似乎往上面附上了一层他的咒力,霎时,柔光渐起,我眼前又出现了迷蒙的场景,一点一点,我逐渐看清眼前——不亮的暖光下,那双苍蓝眼眸不由分说地几乎快要占据了我的整个视野。 “白桜能看见我吗?”悟问。 “能的。” 话音未落,他两眼弯弯,咧嘴笑着,从一侧拿出一个镜子。 “白桜快看,我捆的蝴蝶结是不是很好看?” 这个咒具颇有意思,在我的视角下镜子里的我白布遮眼,我不由想到了与神明渡源同时代的那位白衣少年,他也常以白布遮眼,不过他是用来遮挡,而我则是用来视物。着眼向我脑后看去,一个大大的蝴蝶结竖立着,像两只狐狸耳朵一样。 “很好看。” 我忍不住笑道。 --------------------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应该能猜到这个咒具为什么原本会由五条家拥有接下来小惠要出场了:D 第159章 惠惠 伏黑惠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女孩。 她以白绸布遮眼,脑后束起的蝴蝶结直立着好似一对狐狸耳朵。虽然将眼睛遮挡,但是她好乎能视物一般,行动自如。 她正蹲着身子握着一只小猫的前爪,小猫前爪有血,但仔细瞧去没有伤口,只见她将小猫的前爪放下,浅声说道。 “好了,快回家吧。” 小猫像是听懂了一般,喵喵叫了两声,缓慢地踱步离开。女孩站起身,似乎是要离开。见此,伏黑惠也不打算继续在这儿停留。 然而,他瞧见不远处的转角有五六个不良聚在那里,他们的目光落在女孩的身上,复而又彼此对视一眼,扬起不怀好意的笑容。 背着小书包的伏黑惠站在原地看了片刻,上前朝背对他离开的女孩伸出手,犹豫了一下,牵上。 女孩疑惑地转过身,一顿。 “姐姐,我迷路了,你能带我回家吗?” “啊……好。” “我家在这个方向,我们朝这个方向走吧。” 他指着与不良所在之处相反的方向说道。 “好的。” 女孩跟着他指的方向领着他离开,伏黑惠注意到那转角处的不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的身后,于是他牵着她七绕八拐,最后成功甩掉了那群人。 “请问……弟弟你家在哪儿呀,我不是太能认方向。” 女孩犹豫开口。 “就在前面不远处。”他不冷不淡道。 “好。” 说是迷了路的是伏黑惠,然而寻路的也还是伏黑惠。他们从并排而走,到伏黑惠领前女孩一步,牵着她走。 女孩的指尖微凉,手掌柔软。伏黑惠的视线从女孩的手一路向上,最后落在女孩脸上的那颗泪痣上。 真是奇怪,她像是他许久未见的故人。 可他从前并没有见到过她。 一种莫名的难过出现在他的心里,顺着他的血液流向全身,抓不住,却又无法忽视。 似乎,有一道声音在说——你终于来了。 小小的伏黑惠垂下眼帘,嘴角下撇,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姐姐家在哪儿?我先把你送回家吧?”他道。 “啊……没关系的,我可以打电话让人来接我。” “那你先打电话让人来接你吧,之后的路我可以自己走。” “可你还那么小。” “没关系的,很多时候都是我一个人走回家。” 女孩默了默,停下了脚步,蹲下身,让伏黑惠得以平视她。 “我还没有向你自我介绍吧?你好,我叫——渡源白桜。” 女孩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笑颜柔和。 她一定有一双好看的眼睛。 伏黑惠如此想到。 “渡源白桜?” 他轻声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念及“渡源”二字时,心里的那份难过变浓厚了些。 “你好,我是伏黑惠。” “伏黑惠。”像他一样,她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又道,“惠——上天赐予给父母的恩惠。” “……嗯。” “这是个很好听的名字,我可以叫你惠惠吗?” “……可以。” “太好了,既然我们已经交换了名字,那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奇怪的,想要和他做朋友的女孩。 但是最先接近她的其实是伏黑惠自己。 “好。”伏黑惠应声。 “对了,惠惠可以直接叫我白桜哦。” 虽然无论以哪个时间来说,白桜都年长他一些。 “好。” “惠惠真的好可爱。”女孩忍不住夸道。 伏黑惠的耳尖染上红霞,似有羞涩,垂首:“白桜让人打电话来接你吧。” “好。” 女孩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在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两声抱歉后,又向伏黑惠询问了这里地址,最后她将地址告诉给了电话那头的人便很快挂了电话。 伏黑惠陪着她一起等待,没多久,他就瞧见有人匆匆赶来。 来接她的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黑发少年,少年他有着奇怪的刘海,扎着一个丸子头,长着一张很会骗人的脸。 少年在见到女孩后松了一口气,并没有说什么指责她的话,还颇为和善地同伏黑惠打了一个招呼。 他们将他送回家后,才相伴离开。 回到家的伏黑惠站在阳台处的落地窗旁,没有走出去,只站在屋子里,默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晚风拂过,吹动着女孩披散的黑色长卷发,那竖起的蝴蝶结也在微微晃动。 光影交错,错落的房屋,树立的电线杆,狭长的道路,道路尽头是正逐渐落下的太阳,余晖下朝着落日走去的两人。 这幅画面有种说不上来的落寞沉寂。 不知女孩是对少年说了什么,少年侧首笑望着她,带着无奈与——温柔。 伏黑惠不喜欢少年看少女的眼神,而且……他们站得也太近了一点吧? 这样想着,他的嘴角无意识下撇,看起来心情很不愉快。 他抬手拉住窗帘,停了片刻,他还是没舍得拉上窗帘,直到他们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他才放下手。 晚风动,他的发间衣尾也在轻轻晃动。 夕阳的光将他照亮,而他身后则是一片黑暗与空寂。 奇怪的女孩成了伏黑惠的朋友。 她三天两头就来见他,来时总带着一堆东西。有故事书,有动物玩偶,还有各式各样的日常生活用品,又或是蔬菜水果等等,什么都有,像是在抚养他与津美纪一样。 原本他们的父母不知跑哪儿去了,留下来供他们生活的存款不多,而因着这奇怪女孩的到来,家里支出减少了许多。 后来,她甚至天天来他们家,说是陪他们玩,实则是在照顾他们。 伏黑惠觉得她更加奇怪了,有一次他终于忍不住问出她为什么要对他们那么好。 那天,女孩稍一思索,对他道:“因为我对伏黑君有亏欠。” 伏黑君?是在说他那个不负责的父亲? “向来都是我爸亏欠别人,还没有谁亏欠过我爸。”他如此道。 听此,女孩并没有对他过多解释,只笑了笑。 伏黑惠不知道,对“伏黑君”有所亏欠这句话是神明渡源告诉给这奇怪女孩渡源白桜的。 津美纪很喜欢这个奇怪的女孩,而伏黑惠……他不喜欢那个有着奇怪刘海的少年和奇怪女孩太过亲密。 很多次,他都会站在阳台窗旁的屋内目视着少年与女孩相伴离开的背影,半垂眼帘,嘴角下撇。 终于,在某一天,不知为何女孩转回了头,似是瞧见了他,一笑,向她身侧少年说了几句话后就背着夕阳朝他走来。 “请问今天我可以住在惠惠和津美纪的家里吗?” 再次回到他们家的女孩蹲下身轻声询问。 “……可以的。” “太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和你们待很久啦!” “嗯……” 晚霞灼人,烫红了伏黑惠的耳尖与脸颊。 那天晚上,女孩住在了他们家。睡前,她给他们念了故事书,在她将睡着的津美纪抱回卧室后,她又送他回了他的卧室。 “怕黑吗?” 离开前她向一直注视着她的小小伏黑惠问道。 伏黑惠抿着嘴没有应声,她想了想,目光落在床头夜灯上。 “你看,这是什么?” 女孩学着曾经的也是未来的伏黑惠,比出一个手影。 “狗狗。”他回。 “这个呢?” “兔兔。” “那这个呢?” “小青蛙。” “我教你这个好不好?” “好。” “那你把手伸出来。” 他乖巧照做,女孩握着他胖乎乎的小手,照模照样地让他比出各种手影。 “你看,这样就是狗狗,这样就是兔兔,还有这个——小青蛙,然后这样可以出现一只小鸟儿。” 他认真地盯着手,一本正经,很是可爱。 “他们都会一直陪伴着你,不会离开,别怕黑暗的到来。” 女孩对他说道。 “您呢?”他问“嗯?” “某一天您会离开我吗?” “这可不好说。” 他撇起嘴,发尾耷拉着。 “惠总有一天会长大。” “我长大了你就会离开我吗?” 女孩摇摇头:“你长大了,便会去追逐你的梦想与美好未来,属于你的天地很广大,但不一定会有我在你身边。” “可是,有白桜的未来才是我的美好未来,因为你是……” “我是?” “重要的……家人。” 女孩扬起嘴角:“惠也是我重要的家人。” 不知怎么小小的伏黑惠蹙起细细的眉毛。 “怎么了?”女孩问。 “我不想当小孩子,但我也不想长大。” “人总会长大的,要珍惜当小孩子的时光才对。” 他看起来仍旧闷闷不乐。 “我会陪着惠的,就算要离开,也会好好地跟你道别,而且离开并不意味着永别,就算在某一天我离开了惠,我们终有一天会再见的。” “这是约定吗?” “是约定哦。” “那不可以反悔也不可以忘记。” “约定好的事我不会反悔的,就算惠忘记了这个约定我也会一直记得的。” “我不会忘记的。”他严肃道。 “就这样说好咯?” “嗯。” “那快睡吧,小孩子可不能熬夜。”女孩咧嘴笑道。 “我可以看一看您的眼睛吗?”他又回到敬语。 “当然可以。” 女孩爽快答应,随即解开了遮盖住她双眼的白布。 白布落下,那卷长的眼睫率先进入伏黑惠的视线里,而后,女孩睁开眼睛,一双红宝石的漂亮眼眸落入他的目光中。 他一愣。 她眸中光影流转间,她朝他温柔一笑。 伏黑惠拽紧了他身上被褥,用很轻的声音努力平静道:“我们……曾在哪里见过吗?” 见过,在几百年前,甚至在几千年以前。 “大概没有吧?”女孩笑道。 “……白桜的眼睛很漂亮。” “是吗?” “是的,是我见到过的,最漂亮的眼睛。” “惠惠也是我见到过的,最可爱的孩子。” 小小的伏黑惠将被褥拉盖住他的半张脸,闷声“嗯”了一声。 而后,他见女孩准备重新将白布束起,他坐起身,道:“我帮你吧。” “好,麻烦惠惠了。” “不麻烦的。” 女孩坐在床榻一侧安静地对着他,伏黑惠接过白绸布站起身,动作小心而仔细地将白布遮盖住女孩那双好看的眼睛。他就站在她的背后,如此近的距离下他能清楚闻见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清香,他不由紧张,将目光放轻了些静静地落在她背影上。 年幼的伏黑惠莫名觉得——渡源白桜像被春雨打落一地的樱花花瓣,像被浓云遮盖的暮夏残阳,像被秋风吹动的将要枯涸的静溪,像被冬日素雪压折枝头的红梅,清冷而颓艳。 伏黑惠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女孩,而他也有了一些奇怪的念头,比如——如果他和白桜年岁相差无几就好了。 伏黑惠在心里闷闷想到,带着点婴儿肥的脸微微鼓起。 第160章 出行 一大早,在我准备送津美纪与惠惠上学的时候,某位戴着墨镜的人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悟皱眉以一种奇怪的表情仔细打量了惠惠,好半天他才看了看一旁的津美纪,最后看向我。 “白桜背着我和别人儿女双全了?” 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这句话怎么越听越奇怪? 我刚想说话,一旁的惠惠拉起我的手,面无表情地看向悟。 “妈妈,这个奇怪的大叔是谁?” 妈妈?大叔? “哈?妈妈?” 惠惠没说话,显然不想同他解释。 悟一脸怪表情,蹲下身:“你这小鬼叫谁大叔呢?” 这副模样活脱脱一个问题少年。 惠惠一脸警惕,悟突然伸手合上了津美纪的手机。 “还有你,你怎么还想打报警电话呢?” 津美纪抱住我,略有不满地默声看着悟。 “怪大叔。”她小声道。 悟嘴角下撇:“白桜也不帮我说几句话!” 我笑道:“津美纪,惠惠,他不是坏人,他是我——” “未来的丈夫。”悟接道,面朝惠惠一笑。 只见惠惠皱起眉头。 “他是坏人。”我“和善”地笑道。 悟一顿,我一只手牵起津美纪,一只手牵起惠惠,向前走去。 “我不是坏人!” “快走吧,上学要迟到了。”我不紧不慢道。 津美纪乖巧点头,惠惠一语不发地跟着。 “白桜——!” 某位十分吵闹的人三两步就跟了上来。 “你对我好冷漠,我好难过,你昨晚夜不归宿,我好伤心,你说我是坏人,我好委屈,你——” “你好吵哦,悟。”我忍不住说道。 “你已经厌倦了我吗?!” 他的音调提高了几分,瞪大了双眼,一副被谁狠狠伤到的模样。而后,他半垂下眼帘,安静了下来,宛然一副美人哀容的模样。 “原来……白桜已经讨厌我了吗?” 他以极为正常的声音轻声说道,华丽而贵气的声线再起,不知缘由的旁观者怕是都会忍不住为他动容。 悟不说话的时候,光看外表,会让人以为他是个不好接近的冷美人。 “既然这样,那我就把你绑回家,把你困在房间里,用锁链锁着你,派很多人日夜守在——你这小孩,怎么又想打报警电话了?” 悟再次伸手合上津美纪打开的手机。 “大叔,你的发言真的好危险。”津美纪认真道。 悟刚想说什么,又伸手合上惠惠的手机:“你怎么也想打报警电话啊?” 惠惠仰起头,面无表情与悟对视着,片刻,悟收起下撇的嘴角。 “好吧,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五条悟,你是伏黑惠小弟弟吧?”悟耐下性子解释道,又看向津美纪,“你是津美纪对吧?” 津美纪看着他,没有说话。 悟倒也不恼:“这事怎么说呢?白桜能让我和惠单独聊一聊吗?” “好。”我牵着津美纪走远了些。 “这个大哥哥是白桜的朋友吧?”津美纪问我道。 “对。” “他不说话的时候还挺好看的。” 我笑了笑:“那他说话的时候呢?” “其实也挺好看的,就是有点怪。” 我被她逗乐,赞同道:“是有一点喔。” “你的父亲出身于一个叫做禅院的咒术师名门望族,结果他是个连我都自叹不如的无赖。” 五条悟蹲下身与伏黑惠平视。 “你能看见诅咒,自然也有咒力。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了自己的术式,禅院家的人可是最喜欢研究术式了。” “大多在4到6岁就能自发觉醒术式,现在正是把你出售给他们的最好时段。阿惠你是你老爸为对付禅院家的——最强王牌。”五条悟作出金钱的手势,意思很明显,“听了很生气吧?不过你的那个老爸已经被我——” “并没有。”伏黑惠冷淡道,“我没兴趣知道那家伙人在哪,做什么。” 五条悟一默。 “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他了,我早已不记得他的长相。不过从你刚才的话里,我已经大概明白了。”伏黑惠平静说道,“津美纪的妈妈也从前一阵起不再回来了,说明我们二人已经没有用了,他们两个人肯定跑到不知什么地方快活去了吧。” 五条悟再一次打量着眼前的小小伏黑惠。 “你真的才几岁吗?”他站起身,“也罢,什么时候想知道关于你父亲的事了,就尽管来问我,他的经历还是很有趣的,那就进入正题。” “你有什么打算,要入住禅院家吗?”五条悟笑问。 “津美纪会怎么样?如果我去了那里,津美纪会得到幸福吗?”他停了片刻,继续道,“我只关心这个。” 其实他还想问,如果他去了那里是不是白桜就会离开他了,但是他还是没有选择问出口。 五条悟探寻地看着他,道:“不会,百分之百不会,这我可以断言。” 年幼的伏黑惠皱起眉头,“嘁”了一声,虽年纪还小,却隐隐有了不良感。 五条悟笑了两声,伸手揉了揉伏黑惠的头发。 “OK,剩下的就交给我吧。不过你可能多少会受点委屈,要加油喔。” 五条悟语气轻松,目光落在了不远处。 伏黑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以白布遮眼的白桜。 “你要变强,至少不会被我甩开太远。”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浅了一些,眸光沉沉。 “我可以知道白桜的眼睛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吗?”伏黑惠直接问道。 “为了让想要撞南墙的人回头,她被收取了一些代价。”五条悟再次看向伏黑惠,“你要强大,不只是能力上,心理上也得强大。” 他的语气里带了几分认真与严肃。 “我明白了。”伏黑惠回道。 将津美纪与惠惠送到学校后,我与悟在回家的路上瞧见了和子与千夜,虽是一晃而过,但是我盯着她们消失的地方看了许久。 对她们而言,我抱以一种心情,大概是——想见她们,却又不能去见她们。 远远看上那么一眼,就该满足了。 我如此对自己说道。 那天我成功让杰回心转意后没多久,神明渡源告诉我,我得去一个地方将化为咒灵的渡源纪子祓除。 而那个地方,果如我之前猜想的一般,是我术式·参道锁定的目的地。所以,我得好好准备一下,动身赶去那里了。 会遇到年幼的惠惠是我没意料到的。那天我原本是打算独自出门去寻渡源纪子的,但是中途瞧见了一只受伤的小猫,小猫毛色很可爱,是黑白混色,我停了下来,在为它治疗好后,刚准备离开就被一个孩子牵住了手。 是年幼的伏黑惠。 因惠,我将计划延迟。 但是时间不能长拖,渡源纪子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逐渐强大,她身上的诅咒会越来越棘手。 我原想独自前往的,但是似乎因为之前我独自出门,现在我每一次出门都有人陪同,哪怕我只是去照顾津美纪与惠惠他们。 其实让悟他们一起也没有什么,于是我告诉了他们我想去一个地方。我说的地方离渡源本宅很近,而很多的咒术师是对渡源家那个方向避而远之的。 目的地实在微妙,而因为神明渡源的嘱咐,我没对他们说我究竟是想去做什么,但是悟他们还是选择了与我同行。 我们定的日子正好津美纪与惠惠都有空,他们也想一起,因为目的是祓除诅咒,而且那里距离渡源家实在很近,我原不想同意,但是又因为有悟在,所以还是松了口。 最后的最后,除开我,还有七人前往,分别是——悟,杰,家入小姐,七海先生,灰原雄,惠惠以及津美纪。 如此多的人,跟要去旅游似的,不过也勉强可以算是旅游了。 因为路途遥远,来回得在半路停留,而流樱町那边有温泉美景,我还是为津美纪与伏黑惠收拾了几件衣服,其中特地为他们备了件浴衣。 做好准备与计划后,待时间一到,我们就启程了。 日子定在十一月末,待这件事解决之后就可以开始着手准备悟新一年的生日。 在去流樱町的路上,神明渡源突然对我出声对我说道:“你真的决定好了——以你的青春去换他们的青春,以你的未来去换他们的未来吗?” 我默声看了看悟,在心里回她道:“对,我已经决定好了。” “即使你将回归痛苦?” “即使我将回归痛苦。” “小白桜,你可以选择自私的。” “我已经选择自私了。” 她笑了笑,带着点无奈:“其实我蛮不想你与渡源葉一样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无论是您,还是她,又或是我,我们都为自己选择了一个结局。” “早知道就不来这个人间了。” “可您还是来了。” 她一默,轻叹笑两声:“是啊,可我还是来了。” 良久的沉寂,她再次出声。 “也罢,朝着你选择的方向前行吧,渡源白桜。” 话语如落花,跌在地上,消逝殆尽。 流樱町到了,成片成片的樱花花瓣簌簌飘下,带着几分凄美。我十分清楚流樱町的美景是因何存在的,是那沉眠于地底的渡源葉所施展的术式。 --------------------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猫的毛色都有点不一样,神明渡源那代是白色猫猫,白桜最开始的是黑色猫猫,第二次也是黑猫,第三次,与惠再次相遇那次是黑白混色,然后吧……悟在本文常被形容成白色大猫猫,没注意到也没关系啦,都不影响阅读哒今天有点忙,就先码到这里啦,下一章18悟剧情结束,开始收尾啦 第161章 生日快乐 “哎,你看到了吗,今天来的客人里有个奇怪的姑娘。” “看到了、看到了,虽然用白布遮住了眼睛,但光看那通身的气质,她肯定是哪家的大小姐。” “我也觉得,她这应该是眼睛有疾吧?怪可惜的。” “你们说她是不是来找渡源家帮忙的?” “很可能哦,毕竟渡源家的医术那么厉害。” “其实……我觉得她很像是渡源家的小姐。” 一个女人这样说道,她端着甜点与水果望着远处花树下的女孩——渡源白桜。 繁茂的樱花压弯了枝头,落下的花瓣如飞雪,为流樱町铺了一层厚厚的花毯。 偶有几片飘落在女孩的发间与肩头,像是一种精致的配饰似的,为她添了几分风情。她着一身紫色和服,矜贵而优雅,迷蒙间,好似下一秒就会离开的山间神明。而她脑后竖起的蝴蝶结为她增添了几分灵动,也不知究竟是谁为她束的。 “渡源家的小姐吗……说起来当初那位纪子小姐在这般年岁的时候是个大美人呢。” “是啊,可惜了,当初她的尸身被送回来的时候是何般凄惨啊。” “如果不足够强大,美貌将会带来很大的不幸。”说话这人叹惋道。 “可惜了纪子小姐还有……礼三。” 端着甜点的女人垂下眼帘,像是好不容易才平复好心情一样,许久才浅声道:“我先去忙了。” “好,你去忙。” 见女人走远,应声那人用手肘碰了碰她身侧站着的人。 “你难道不知以前凉子和纪子小姐还有礼三关系很好吗,最近还是他们的祭日,刚刚提什么礼三呢?那些都已经成为了过去,以后别再提了。” “喔……好吧,我的错,我的错。” “你们有没有觉得最近凉子似乎很疲惫?整个人阴沉沉的。” “的确诶,也不知道她最近这是怎么了。” “可能生病了吧?过几天就好了,我们就不要过多操心了。” “唉,也是,都快去忙吧,别聊天了,晚上还要举办庆典呢。” “知道了。” 人群散开,一位较年轻的女孩再次将目光投向远处花树下的女孩的身上。 花树下的女孩身旁出现了一位白发蓝眸的少年,少年身形高大,正微弯腰伸手为女孩拂去身上的落花,不知他对女孩说了什么,女孩微微扬起嘴角,冬日的冷光穿过花枝将他们二人照亮,他们二人都显得十分圣洁。 年轻的女孩不由为这个画面愣了神。 诚然,这是一幅令人难忘的惊艳画面,但一种没由来的哀愁在年轻女孩的心里荡开。 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她觉得花树下的女孩身影有些透明? 女孩揉了揉眼睛,一切如常,不过那位少年握住了那位少女的手。看了他们好一会儿,没能看出什么名堂的女孩只道自己这是晃了眼。 是错觉吧…… 她如此想到,不舍地收回目光,快步离开。 “白桜?” 悟突然握住我的手。 “嗯?怎么了?” 我不解出声。 “……你最近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没有?” “没有。” “有没有遇见什么很奇怪的事?” “没有。”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白桜有些事可以说出来,让我和你一起分担。” “……好的。” 我应道,但完全没有想把祓除渡源纪子的事告诉给他。 因为代价。提前将化作诅咒的渡源纪子祓除是一件会对未来产生很大影响的事,幸运的话,很可能会彻底改变未来,因此祓除渡源纪子的人也就很可能会承担改变未来的代价。 我知道悟很强大,但我不能让他去做这件事,所以这事得我自己来。 他神情有些落寞,似乎想对我说很多的话,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他松开握着我的手,将我抱在怀里,身上清香向我沁来。他什么也没说,单只这样抱着我,像我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我迟疑片刻,想回以他一个拥抱,但想了想,还是决定什么也不做。 从枝头跌落的落花似乎多了些,簌簌而下,无一瓣落在他的身上。 为避免引起他人的注意,我打算待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去寻找渡源纪子,于是我决定这一整天都和大家待在一起。 午间阳光正好,在吃过午饭之后没多久旅店老板就让人为我们上了甜点。对于甜品的到来,悟感到很愉快,吵闹着要我喂他,不过善解人意的杰帮我挡下了他,笑眯眯地拿起悟的勺子说让他来喂,悟撇嘴拿回勺子,闷闷吃起甜品来。 今日的风不算肃冷,带着林间的清香扑面拂来,吹动着挂在屋檐上的风铃。风铃晃动,铃声清脆。 “惠惠,你吃到脸上了哦。” 我注意到神情冷淡的惠惠嘴角沾了一点奶油,在听见我的声音后他抬起头向我看来,于是我放下手中装有水的玻璃杯,刚拿出自己的手巾准备帮他擦拭,就被悟抢先了一步。 “这种事情就不麻烦白桜啦。” 悟笑得灿烂,被他擦拭嘴角的惠惠皱起眉头。 忽然,有人轻扯我的袖角。 “我也吃到脸上了,白桜。” 是津美纪。 她仰着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期待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刚准备帮她擦拭嘴角,某人忽然出现在了我的身侧,拿过我的手巾再次抢先我一步。 “都说了,这种事情就不麻烦白桜了。”悟道。 “连小孩子的醋都吃,还不论男女,五条先生你的占有欲好强哦。”津美津说道。 “谢谢你的夸奖。” “这不是在夸奖你了。” 正在他们说话间,来了一个女人,她端着水果,与之前端来甜品的不是同一人。 她眼下有浅淡的乌青,浑身罩着一层黑气——是诅咒,而且这个气息我很熟悉,是渡源纪子的咒力。我曾与渡源纪子交过手,是不会认错她的咒力的。 因她的到来,大家的目光都不由落在了她的身上。 “抱歉,刚刚忘记上水果了。”女人道。 “没事。”杰和声回道。 “请问这些是已经吃完了吗?” “嗯。” “那我先将它们收走了。” “好。” 语毕,女人走近我们,步伐轻飘飘的,看起来就很乏力。在将水果盘放下后,她又动作缓慢地收拾着将空盘子放置在茶盘托上。 我在一旁关注着她,只见她眼皮欲合未合,极为困倦的模样,在她晃神间她碰倒了玻璃杯,我往后一避,得以没让杯中水倾洒在我的身上。 “抱歉,客人!”她慌忙道,急急上前查看我,“请、请问有弄脏您的衣服吗?我……” “没事的。”我温声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她躬身弯腰。 “没事的。”我再次重复道,“姐姐最近是不是精神不太好?” 我仔细打量着她,觉得她的面孔十分陌生,之前我从流樱町离开的那天似乎并没有见到过她,是那天她没有出来吗,还是说那个时间段里的她没有继续住在了流樱町里? “啊……”她眼神闪躲,“是、是的,做出这样的事是我的过失,我这就让人来收拾,请客人稍等片刻。” 很显然,她有所隐瞒,并且她并不想让我过多询问她精神不太好的原因。 她匆匆离开,没多久就有人快步赶来收拾,不停地向我们道歉,而她没有再出现。 “您说的那位凉子,她最近是发生了什么吗?”我向来收拾的这人问道。 那人踌躇着,好半天才道:“说来怕客人您觉得晦气,最近是凉子童年好友的祭日,所以她这一久精神都不大好。” “原是这样。” “那客人您这边……” “没事的,你去忙吧。” “好的!”那人松口气,站起身。 “稍等。”我又道。 “请问客人还有什么吩咐吗?”那人停了下来,小心翼翼道。 “她没有对我造成什么损失,您也别怪罪她。” “好的,客人。” 那人很快告辞离开,向长廊的一端走去。 “刚刚缠在她身上的是诅咒吧?要帮她祓除干净吗?”家入小姐出声道。 “白桜觉得呢?”悟问向我。 “悟想祓除的话,就祓除吧。”我如此回道。 他默了默,站起身回到了他的原位:“好吧。” 我一心想着来这里祓除化为咒灵的渡源纪子,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会遇见加茂鹤川。 我们一行人结伴去泡温泉,我刚解开束腰带,四周浓雾起,温泉汤池处忽然出现了一只一级咒灵。 它体型极大,与未缩小版的狸狸子不相上下,外形似狐似犬,除了一双合上的眼睛,额头正中还有着第三只睁开的眼睛。 那双合上的眼睛眼下皆有似泪痕般的红痕,而那第三只眼睛大睁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眸色如血凝。它通身毛色为黑,整个被火焰笼罩,好似妖怪物语里一只火狐。除了火焰,它四肢与身躯都缠有黑色锁链,锁链尾端若隐若现。 这只火狐是来寻我的,或者说——它是来将我抓回去的。 我会知道,是因为它睁开的第三双眼睛我曾见过,是在我的梦中,无数鸟居那儿,它身上的恶是所有眼睛里最浓厚的。 它想要让我重新回到渡源禁地。 不知为何,心里有道声音这样对我说道。我握紧腰带,扯住衣襟,试探性地往后一退,它似是察觉到了我的意图,快速向我冲来。 我当即转身向后奔去,边跑边尝试重新束好腰带。 爪踏木板的疾跑声从我身后传来,离我渐近。 我快速让腰带打了个结,勉强拢好浴衣。不知我是到了哪儿,前方逐渐显露出一个长廊转角,我加快步伐,刚一转过转角就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跌在地上头晕目眩,本就捆得不紧的遮眼白布将散未散。 “你……是?!” 那人颤声不可置信道。 是加茂鹤川。 我缓过神扯住遮眼白布让自己能视物,迅速站起身。 “等等!” 他欲拉住我的手腕,我眼疾手快地缩回手,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跑去。 不只是那只咒灵,他也追着我来。力气渐消,四周白雾浓厚了一些,在我将要力竭之时,一道人影破开浓雾出现在我的面前。 “白桜。”悟快步来到我身前扶着我道,我身后的锁链顿消,浓雾渐散,“你还好吗?” 我喘着气,惊魂未定。 身后脚步声还未消失,我拉着正想说什么的悟进了最近的房间,拉上和室的门。 人影晃过,门外归于安静。 “白桜是在躲谁吗?” 拥有着六眼的悟这样问我道。 我犹豫片刻,还是没有选择回答他。 “那……把这个披上吧。” 他脱下自己的羽织披在我的肩上,推了推墨镜,侧首闭上了眼睛。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浴衣此刻穿得很不得体,沉默着解开腰带,拢了拢浴衣,重新束好腰带,在穿上他的浴衣时,注意到他喉结一动,自然垂下的手带着几分涩然地握紧了些。 我不解地盯着他的手看。 “穿好了吗?”他问道。 我的目光移到他的侧颜上。 他薄唇紧闭,耳尖微红。 “白桜?”他又道。 “悟这是在害羞?”我疑惑道。 他一顿,没有立即应答,停了片刻:“白桜应该已经穿好衣服了,那我睁开眼睛咯。” 他睁开那双好看的苍蓝眼眸,向我看来:“我帮白桜重新捆一个蝴蝶结吧?” 明显地想转移话题。 “好。” 我还是选择没有追问下去。 我松开那条白绸布,自然地递给他,他接过白绸布,指尖与我无意间相触,动作一滞,缩回指尖,很快从我手中取走白绸布。 白绸布如鱼儿一般,从我手中滑走,我放下手,闭上了眼睛。失去视觉的我,其他感官似乎敏锐了许多,黑暗之中,我感觉到他走到了我的身后。 他的五指撩起我鬓边发缕,像是在顺手为我整理乱发,动作轻柔。复而,微凉的白绸布贴上我合上的双眼。 四下安静,他为我束起白布的声音显得尤为清楚。 谁也没有说话,无论是他,还是我。 因为得知加茂鹤川也来了这里,所以晚上的庆典我并没有参加,选择独自待在房间,让悟和杰他们带着津美纪与惠惠出去玩。 对于加茂鹤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仔细思考了一番,推测下来原因可能是最近是渡源纪子的祭日,对于这个结论我也略有意外。 因为天底下最讨厌渡源纪子的人恐怕就是加茂鹤川了,在渡源纪子祭日的前后几天,他会出现在这安葬渡源纪子的地方是一件奇怪的事。从前,我待在加茂家的时候,就从未见他祭拜过他的母亲,他甚至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他的母亲。 不过每每想到他的时候,我心里面总会觉得很不适,所以我不想再细想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告诫着自己得避开他。 为了晚上有充足的精力去应对渡源纪子,我在手机上调好闹钟,准备稍微睡一觉。定好了闹钟,把手机放下后,我就上了床褥。 不知过了多久,我进入了梦乡——眼前人声鼎沸,捞金鱼,糖果铺,套圈小摊,各式各样的小商铺坐落在长街两侧,红黄的灯笼延伸到了很远的地方,将夜晚点亮,夜樱翩飞,微凉的风拂面而过,吹动着远处的绘马。 绘马相撞,风铃轻响,目光穿过憧憧人影,一个小女孩吸引了我的注意。 她神情淡漠地正抬眼向我这个方向看来——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我的身后。 一位白发少年与我擦肩而过,夜晚的灯光在他浓黑墨镜上跃动,金光流转,他那颗苍蓝眼眸当真要比世间任何的琉璃还要好看许多。 他似乎正走向那个小女孩,一步一步,逐渐靠近,女孩暗淡的双眸里盈了晚间灯笼的光,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年。 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而——少年停下了脚步。 他不是走向那个女孩,而是走向小女孩身前不远处另外的女孩。 少年身侧还带着一个小男孩,男孩头发四面八方支棱着,光看背影就很可爱。 “找到你了。” 少年的声音很好听,声线华丽,携着骨子里的漠然,却又玩世不恭极了。 被他找到的小女孩舒口气,高兴道:“五条先生,抱歉,我迷路了。” “没关系,我能找到津美纪的。” “嗯!”女孩高兴应声。 三人离去,我注视着那垂下眼帘略有失落的小女孩,她孤身一人站在灯火阑珊处,与周围热闹人群格格不入。 她站在那里等了很久很久,从热闹喧嚣等到人影稀疏,小小人影一直立在那里。 “要我帮你回家吗?”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她。 那人浅浅弯起嘴角,眉眼柔和,少了几分沉郁。 女孩再次抬起头,与那人对上视线。 “你可以帮我联系家里人吗?”她说道,看起来对那人并不感到陌生。 “好。”那人略有好奇,“你似乎认识我?” “嗯。” 女孩并不想过多解释。 那人温笑道:“你好,初次见面,我叫加茂鹤川。”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渡源白桜。” “渡源白桜,很好听的名字。”他有礼道。 铃声响,梦境淡去,我坐起身。 “啊……白桜你醒了。” 津美纪的声音在我身侧响起,看着她身着与我梦境中相差无几的浴衣,我平静开口。 “津美纪刚刚是不是迷了路?” “诶?!白桜怎么知道?你也去了庆典上吗?” “是我猜的。”我浅声道,“津美纪下次出门的时候可别再迷路了,要是没有人来寻你,你得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待很久。” “嗯嗯,不会有下次了。” 时间提前了。 我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很久之前,我是在夏日祭典上第一次遇见悟的,而不是在这萧瑟肃冷的十一月。 这也算是我改变了未来的一种表现吧……某些既定的事会发生,就算时间提前了也没什么所谓。 我如此对自己说到。 凌晨时分,我安静地出了旅店,跟着术式的指引一路寻到了一处与渡源禁地十分相近的深山茂林之中。 晚上的山间是极黑的,我打着手电跟由地上的光线前行,许久,一个山洞出现在我的面前。远处传来脚步声,我关上手电,避在一棵大树后。 手电筒亮光渐近,两人逐渐进入我的视野之中。 是那位凉子与一位穿着打扮看起来像是渡源家的帮工的男人。 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 “因为今天白桜小姐在外面迷了路差点没能回来,看守她的人要比以往多了些,把她带出来费了我不少劲。” “嗯。”凉子冷淡道。 “说好的啊,我帮你把白桜小姐带出来,待你事成之后,你就嫁给我。” “我不会失约的,把她放在洞口你就先回去。” “好,我明天来找你。” 男人走到洞口将年幼的我放下,说道。 “行了行了,快回去吧!” 凉子略有不耐。 男人悻悻离开,走前又深深看了一眼凉子,颇为含情脉脉。 冷风拂过,我似乎隐约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我从夏日祭典上回到家后不久就大病了一场。 只见,凉子将那小女孩,也就是年幼的我再次抱起,向山洞里走去。 我扯紧了衣衫,轻步跟上了她。 为了避免发出任何的声响,我走得极慢,好不容易才走到了最深处。眼前之景略有几分瘆人,洞窟的石壁、石底皆铺满了白色的像蜘蛛一样的丝线,正中有一张巨大的蜘蛛网,蜘蛛网上有很多黑色物质,仔细观察,是密密麻麻的干瘪蜘蛛。蜘蛛网的正中有一个巨大的茧,鼓鼓囊囊的,不知里面包裹着什么。茧下有一具黑色棺材,棺材形制普通,不是渡源家的咒具。 凉子将她怀中年幼的我稍举起:“纪子,我为你找来了渡源家的女孩——渡源白桜,你可以有新身体了!” “很好,你做得很好。” 茧发出了声音,一张人脸从茧中浮现了出来,看其眉眼与加茂鹤川很是相似。 “把她带过来吧。” 凉子忙不迭上前,我注意到有无数的白色丝线正逐渐靠近她,刚准备现身,一个人从另外的洞口走了出来。 加茂鹤川。 又是他。 我避退了一步。 “你?!” 凉子一惊,一只巨大的蜘蛛粗肢忽然落下,惨叫声随即响起。 “你这是在做什么?!”凉子急声道,“我这是在复活你的母亲啊,鹤川!” 加茂鹤川一语不发,大步走向她,见此,凉子抱紧了她怀中女孩,她好似又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无数的丝线将她缠住,和着她怀中女孩一起被强硬扯向正不断向外涌出鲜红的茧,速度极快,容不得有过多的反应时间。 茧张开了一个嘴巴似的黑洞,凉子被丝线捆得严实甚至看起来呼吸都很困难,在靠近茧上人脸时,她竟展颜一笑。 “纪子,我终于能和你们永远在一起了。” 白色丝线一滞,在它迟疑的短短时间,加茂鹤川将藏于茧后的一只蜘蛛外形的咒灵捉了出来,毫不犹豫地将它祓除。 惨叫声再起,鲜红满地,白线泄力,茧中人跌落而下,凉子也跌落在地。 加茂鹤川拿出手巾,颇为爱干净似的将手上鲜红擦拭干净,不紧不慢地将凉子怀中的女孩抱起。 “她是你的母亲啊,加茂鹤川。”凉子哀声道。 然而黑发少年没有任何的反应,未理会她,也未理会一旁的渡源纪子的尸身,抱着那女孩,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片刻,凉子竟低低笑了起来,哭似的,满面哀容。 不知她从那里拿的刀,毫不犹豫地朝她自己刺下。 白线上的鲜红要比之前更浓艳了些,一点一点,浸向了渡源纪子的尸身。 渡源纪子早就死了,而且她已经算半个诅咒了,而刚刚的咒灵不是她,是凭依着她的怨恨而强大起来的诅咒。 我走近呼吸逐渐微弱的凉子,注视她片刻,对她施展了治愈术,而后,我看向渡源纪子。她的尸身已被咒灵啃食得不成人样,看起来凄凉无比。 我为她理了理乱掉的长发,用术式让她尸身完整,最后我帮她整理了一下衣衫。 那只火狐咒灵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与我对上视线。 我叹了一口气,略感头疼。 火狐咒灵想带我回渡源禁地。 我不知道它为何如此执着,紧追着我不放,从山洞里一路追我到半山腰,不知疲倦似的。 我感到很奇怪,它既然想将我带回渡源禁地,可它为什么没有将还是个孩子的我带回去,而是选择将现在的我带回去? 我停了下来,转过身对它道:“要不我们聊一聊?” 它颇有灵性地停了下来,姿态优雅地坐下,高昂着头,颇有勉强接受之意。 “你想将我带回渡源禁地?”我确认道。 它点点头。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如果理由合理,我会主动跟你去。” 它沉默着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 就在我准备尝试换种说法让它给出回应的时候,它突然站起身,朝我走来。 我没有任何动作,只平静地注视着它。 它绕着我走了一圈,观察我似的,毛茸茸的尾巴从我眼前掠过,忽略它身上的火焰,它的皮毛看起来手感很好。 最后,它在我身前站定。 “你快死了,渡源。” “原来你会说话喔。” 它身后轻轻摇晃的尾巴一顿:“我说——你快死了。” “这事我很早前就知道了。” “我可以让你永远活着。” “代价是什么?” “永远沉眠。”似是见我没回应,它顿了顿,道,“你只有这最后一世了,渡源。” “以沉眠的方式延长我这一世存在的时间,以此来延长我的寿命?” “对。” “以这种方式活着,不如轰轰烈烈死去。” “如果我想要让你以这种方式活着呢?” “那你可能就要失望了。” 笼罩在它身上的火焰旺盛了许多,威压袭来,它哪里只是一只一级咒灵。 “你给我一种熟悉感。”我不紧不慢道。 “哦?”它身后的尾巴又开始微微晃动了起来。 “你是由什么形成的咒灵?” “你真的想知道?”它尾巴晃动的弧度大了些。 “嗯。” “我是狐冢月的执念与狐冢崎的身体融成的咒灵。”它倒也不掩饰,直接道。 我疑惑而好奇地看着它,对于我的这个反应,它身后的尾巴不停地在晃动。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它再次坐下,向我解释道,“神明降世,救起一对双生子,并将血脉里的力量传给了他们。几近半神的双生子在神明陨落后改狐冢姓为渡源,建立了渡源家。” “哥哥狐冢崎跟随神明渡源的脚步英年早逝,而弟弟狐冢月为了渡源家的延续繁衍后代,不停扩大着渡源氏的势力。他活了很久,久到在后来的日子里只能靠着年少的回忆支撑着活下去。” “纵使在神明渡源的一生里,他不算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可他心中的执念也不比谁浅。” “穷尽所有,他终于在生命走到尽头前找到了囚禁神明渡源灵魂的地方,他将那个地方圈了起来,从未尝试过放出神明渡源的灵魂。” “他无法让神明渡源再次复活,但也做不到忘却神明渡源进入新的轮回,于是他创造了一个新的生命体——也就是我,有着他的执念与狐冢崎干净的身躯。” “以这样的方式,他可以永远和神明渡源在一起,直到终焉的降临。” 火狐垂下头,那双闭着的双眼渐渐睁开,还未等我看清,悟突然出现在我的身旁,遮挡住我的目光不让我与那只火狐对上视线。 “五条悟。”火狐冷声道。 “撬人墙角是个不好的行为。”悟如此道。 火狐带着嘲讽意味地笑了笑。 “别看它的眼睛哦,不然就会不受控制地跟着它走了。”悟向我解释道。 眼睛么…… “神明渡源很喜欢那位五条的六眼。”火狐突然道。 所以……这只火狐也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神明渡源?”悟疑惑道。 “渡源,你真的不想要永生?” “以长眠的方式实现永生,不如就这样死去。” 它沉默了下来,被悟遮挡住视线的我看不见它有着怎样的反应。 “可……”它再次出声。 “好了好了,既然已经拒绝你了,死缠烂打下去可是会让人觉得厌烦的哦。”悟说的头头是道。 “不管是哪一代的五条都很让人火大啊。”火狐不耐道。 悟忽然将我一把抱起,未理会它,带着我向山下而去,不知为何火狐没有跟上来。 “那只咒灵为什么会向白桜你询问是否想要长生?”悟问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我快死了。”我如此回他道,语气平静。 他抿唇沉默。 流樱町之旅在第二日就画上了句号。 凌晨醒来的夏油杰撞见五条悟带着白桜从外面回来,不知他们是去做了什么,五条悟冷着一张脸,而他怀中的白桜似乎因疲惫睡了过去。 她的身体微微透明,像是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五条悟沉默着,什么也不说,在将她放在床褥上为她盖好被褥后,他就坐在她身侧一语不发。于是夏油杰去了隔壁房间叫醒了家入硝子,想让她来看看白桜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她快要死了,大概就是这几天的事。” 家入硝子站在房间的门口,沉声说道。 “可她才17岁。” 夏油杰出声道。 “是啊,她才17岁。” “是因为什么?” “我不知道,或许悟能给你一个答案。” 夏油杰默了片刻,拉开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家入硝子在房间门口犹豫了许久,最后也还是走了进去。 “她正被收取着代价。” 五条悟对他们如此道,并没有过多解释。 三人坐在房间里安静了许久,待晨光熹微时,白桜醒了过来。 在她清醒过来的那一刻,她的身体又恢复了正常。 “马上要到悟的生日了。” 她浅声说道。 “白桜想为我庆祝生日?” “对。” “那——白桜有为我准备了礼物吗?” “暂时是个秘密。” “现在不能说吗?” “现在不能说。” “好吧,那我就小小地期待一下。” 她笑了笑:“只是小小地期待一下吗?” “热烈地期待一下。” “这个说法有一点奇怪。” “是有点喔。” 五条悟搭腔,被他逗乐的白桜侧着首似乎正细细望着他。 家入硝子其实有时候也会对白桜究竟是怎么看待悟的感到有些好奇,她说不太清此刻从白桜那里感受到的是什么——眷恋,不舍,又或是其他? 第六感告诉她,或许她与他们很早前就认识了。 在他们一行人离开流樱町回到东京的时候,时间已是11月的27号,距离悟的生日还有十天。 11月28号,白桜如往前一样与津美纪和伏黑惠在家里一起度过了愉快的一天。在这一天五条悟尝试联系了渡源家,询问是否有会施展起死回生术的术师,很遗憾,并没有。家入硝子与夏油杰则是翻找过往的资料,寻找着是否有减缓代价收取的方法,很遗憾,也没有。 11月29号,津美纪的班级举行亲子野餐活动,白桜带着伏黑惠一起前往参加。对于津美纪与伏黑惠而言,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但是这对于白桜来说是第一次。家长们都尤为亲切,还教会了白桜如何烧烤,有的家长还给她传授了一些野外露营的技巧、旅游心得,说得极为详细,白桜也听得极为认真。这一天的五条悟、夏油杰以及家入硝子仍旧在寻找着重回健康的办法。 11月30号,在接津美纪回家的路上,白桜得知伏黑惠也不是什么食物都喜欢,而是比较喜欢吃带姜的食物,不喜欢红辣椒。白桜对此感到很意外,回忆起很久很久之前,她曾在练习厨艺的过程中不止一次让伏黑惠吃了带红辣椒的食物。她心里对此感到很抱歉,将这件事记了下来,并在这一天的晚餐前,去蔬菜商店里买了些姜。这一天的五条悟、夏油杰以及家入硝子也在为延长白桜的寿命而努力着。 12月1号,白桜收到了一个拳击瞌睡小熊,里面附有一则说明书——如果不向它输送咒力的话,它就会醒来揍人的。她这才想起自己在从前的某一天曾对夜蛾正道无意间提到过如果他能做出这样的咒骸一定会很有趣,只是随口一说,她没想到夜蛾正道将这事记了下来。她原想将小熊留下,然而在对此不知情的伏黑惠被小熊一拳揍出一个黑眼圈的时候,白桜很快就把它寄了回去,还附上了她写的长长的道歉信。这一天的五条悟、夏油杰以及家入硝子仍在努力着。 12月2号,夏油杰将他曾救下的两个女孩——菜菜子、美美子,带着一起与白桜见了面。四个小孩聚在一起,女孩堆里的伏黑惠很快沦为女孩们的打扮对象。他被化了妆,扎了精致的发型,被迫穿起好看的衣裙,最后还被拍下了照片。他一脸的不高兴,在白桜夸赞他是个漂亮小孩的时候,他红了耳尖,嘟囔着漂亮这个词不常用来形容男孩。这一天的五条悟与家入硝子仍未停下寻找的脚步。 12月3号,夏油杰的父母邀请白桜以及津美纪与伏黑惠一起到他们家里吃饭,家入硝子也到场了,悟也有被邀请,但他没有应邀。这一天夏油家很热闹,像家庭聚会似的,性格温柔的夏油杰很快让伏黑惠融入了进来。而夏油夫妇,自一见到津美纪与伏黑惠就开心得不得了,尤其是夏油夫人,她一把搂住他俩,说着他们不如来做夏油家的孩子。夏油杰无奈笑着,对夏油夫人说她太过热情是会吓到津美纪与伏黑惠他们的。夏油夫人作伤心状,说孩子大了,已经开始会说道妈妈了。对此,夏油杰感到非常无奈。这一天的晚上,津美纪与伏黑惠是在白桜住的房子里歇下的,他们两人都玩得很满足、很开心。不得不说,夏油家是一个温馨的家庭。 12月4号,夏油夫妇带着津美纪、伏黑惠以及白桜与夏油杰一起去了游乐场,像是举行家庭出行活动似的,他们玩得很愉快。他们拍了很多张照片,有集体照,有单人照,也有两两组合,三人组合等等各式各样的照片。夏油夫人买了一堆兔耳发箍为所有人戴上,包括夏油先生也不能幸免。当然,戴兔耳发箍的大家同样也被夏油夫人拉着拍了照片。这一天的快乐皆被相机记录了下来。 12月5号,家入硝子约着白桜与夏油杰带着津美纪与伏黑惠一起出来玩,在一家新开不久的店——试营沉浸式角色扮演推理。在家入硝子的努力下,他们各自拿到的皆是与自己性别不同的角色剧本。因为是沉浸式,所以要换装。伏黑惠与夏油杰皆换上了欧风华裙,家入硝子哈哈笑着,拍了好几张笑得“和善”的夏油杰抱着一脸冷漠的伏黑惠的照片。终于得空且姗姗来迟的悟也没能幸免,家入硝子自然也将他换上女装的照片拍了下来,调侃着三人是三种类型的大美女。三人太过夺目耀眼,引来不少人注目。最后,五条悟在将白桜送回家后就匆匆离去。 12月6号,白桜觉得有些疲惫,这一日的她不再选择外出。伏黑惠醒来后发现她发了高烧,做了一些应急措施后,见白桜的状态越来越差,于是他打算将白桜送去医院,然而迷糊醒来的白桜阻止了他。伏黑惠想了想,将隔壁的夏油杰叫了过来。中午那会儿,白桜高烧退了下来,沉稳睡去。晚上的时候,她清醒过来,为津美纪与伏黑惠念了睡前故事书。睡觉前,伏黑惠对白桜说他已经学会了很多手影,说着他为白桜比划起来,看着他胖乎乎的小手,白桜展颜一笑。在这一年的晚上12点,白桜给五条悟发了一条祝贺生日的短信。 12月7号,五条悟的18岁生日来临。 这一天的五条悟没有选择待在五条家,而是来到白桜这儿。 他一大早就出现在白桜的家门前,笑容灿烂地对白桜道了声早上好。而这一日的白桜掩去了身上的疲惫,特地好好将自己打理了一下。 这一年五条悟的生日是在夏油杰家度过的。虽然夏油杰的父母被夏油杰哄着出了门进行一个短暂的两日游,不参加五条悟的生日聚会。不过来为五条悟庆贺生日的人也不少,除了津美纪、伏黑惠、夏油杰、家入硝子外,还有七海建人、灰原雄以及伊地知洁高。 聚会上笑声不断,极为热闹。在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五条悟离开热闹,拿起自己的外套走到站在阳台吹风的白桜的身侧为她披上。 “别着凉了。”他说道。 白桜没有拒绝,道:“悟这几日似乎有点忙?” “嗯……” 五条悟没有向她细细解释,注意到她常戴在手上的戒指在今日似乎被她取了下来。 “其实能见到悟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五条悟沉默不语。 “18岁的生日对很多人来说都极为重要,对于悟而言也不例外,所以这一久我都一直在想送你什么样的生日礼物比较好。” 她的声音很轻,透着无力感。 “令我头疼的是,我想不出来究竟送你什么样的生日礼物比较好,悟还缺什么呢?或者……悟还想要什么呢?” “悟身边的很多人都已经留了下来,你该是不缺什么了,所以我又开始思考自己还能给你什么。” 五条悟薄唇微抿,注视着她。 “我还能给悟什么呢?” 白桜也看向他,不过因为她的双眼被白布遮掩,让人瞧不出盈在那里面的情绪。 “在白桜的能力范围之内,我想要什么白桜都会给我吗?” “对。” “如果我想要的是白桜你呢?” 她顿了顿,笑得无奈,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答应。 冷风拂过,吹动着两人的发尖与衣角。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流逝,分针离60越来越近。良久,白桜叹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他。 “十二点的时候再拆开来看吧。”她说道。 “好。”五条悟应声。 “悟。” “我在。” “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 五条悟一顿,这是白桜第一次如此主动。 “当然。” 他上前一步,将她抱在怀里,关注着阳台这边的屋内大家都噤了声。 白桜身上的体温很低,呼吸也很浅。五条悟将她抱紧了些,像是想用自己的体温将她捂热。 “悟。”她再次出声。 “嗯?” 五条悟垂下头,只见白桜伸出手踮脚捧起他的脸,他不解顺势微弯下腰。 “如果你把我忘了,我绝对会成为诅咒回来找你。” 她笑道,红了眼圈,在五条悟愣神间第一次主动吻向他。 柔软的触感让五条悟一时间大脑空白,独属于女孩的清香盈向他。这不是他第一次与她接吻,但是这一刻他感觉时间仿佛都暂停了一般。 “18岁生日快乐,悟。” 她松开了他,如此说道。 着眼向她看去,她的身影开始透明。 “白桜?!” 她失力倒了下去,五条悟想要接住她,然而,不过一瞬间,她的身影彻底消失。 此刻,时钟显示为凌晨12:00。 阳台的玻璃门被拉开,快步冲出来的家入硝子扶着门,同样愣然。 -------------------- 作者有话要说:破万字了原本想分两章来着,前两天忙得不得了,所以没更新(。)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狸狸子曾经对白桜做了什么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团子 30瓶;平安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2章 再遇 白桜消失了。 对于白桜的突然离开,所有人许久都未缓过神来,惊愕地望着她消失的地方,彼此对视,最后皆沉默了下去。 白桜迎来了死亡,身躯与灵魂皆消失得无影无踪。 五条悟在阳台上站了许久,目视白桜消失的地方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悟,进来吧,外面太冷了。” 夏油杰忍不住出声道。 五条悟没作声,见此,夏油杰走了出来,拾起落在地上的外套,将五条悟扯回温暖的屋内,关上了阳台的玻璃门。 “五条先生,白桜还会回来吗?”津美纪仰着头问道。 五条悟张了张嘴,好半天,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 “她是将我们都抛下了吗?”津美纪又问道,没有人回答她,外间寒风瑟瑟,像是想将世间的一切都吹散。 津美纪咬着下唇,眼圈很快变红,低下头,扯着衣角。 “你们很早前就知道她会离开,可你们无法阻止?”小小的伏黑惠皱起眉尖。 “嗯。”五条悟终于应声,然而他没再继续说下去,沉默再次袭来。 五条悟的18岁生日宴匆忙结束,他独自在夏油杰家的客厅坐了一个晚上,没有与谁搭话,一言不发直到晨曦降临。 清早,他似乎反应过来自己手里还握着一个小盒子。他将它打开,一愣。 放在盒子里的是自他遇到白桜的第一天起,她就一直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 曦光洒在剔透的红宝石上,将它照亮,两侧的蓝宝石耀光点点。这是一个制作精良的戒指,但吸引住五条悟的注意的是戒指内侧的文字——渡源白桜·五条悟。 他彻底愣住,许多的事忽然变得清明起来。白桜那久不现身的未婚夫不是其他什么人,而是他——五条悟。 可是这又是怎么回事? 在他疑惑间,一些崭新的记忆涌进他的脑海。 “那里有五条悟吗?” “能成为您的学生真是太好啦,五条老师。” “十二岁那年没能遇见您,真遗憾,五条先生。” “五条老师,如果——我一直没有准备好接受他人的救助,或者说,我一直都没有想过接受他人的救助,您会放弃我吗?” “不必永远,如果你不再喜欢我,或者……我没能再回来,那我便不再是你的妻子。” 神情冷淡的白桜,莞尔一笑的白桜,默声哭泣的白桜……画面层层交错掠过,叠为他们初遇那天着一身白无垢的她——“你好,我是白桜,没有姓氏,就叫白桜。” 她与他很早前就认识了,在她的过去,他的未来。 砂糖白桜,渡源白桜,狐冢白桜,都是她。 神明渡源,家主渡源葉,都是她的过去。 夏日祭典上的匆匆一瞥,禅院家大宴上隔着红墙的相向而行,十二岁见面的缺席,十三岁被挑去手筋,十四岁目睹渡源家的灭亡…… 她是白桜,他所爱着的白桜。 五条悟很快站起身,打算去寻此刻在渡源家的小白桜,他想阻止未来发生的一切,然而还未抬步离开,盒中戒指突然消失不见。 一侧卧室的房门被打开,家入硝子打了个哈欠走了出来:“嗯?我怎么睡在这里?” 对于出现在这里,家入硝子感到疑惑,她顺手摸着口袋,拿出自己的手机。 “12月8号,啊……昨天是悟生日来着。” 说着,她注意到站在客厅里的五条悟:“悟?你杵那儿干嘛?” 对于家入硝子的反应,五条悟感到奇怪。 沙发上的夏油杰悠悠醒来:“悟?” “昨天……”五条悟迟疑出声。 “喔,昨天是你生日来着,”夏油杰随即反应过来,“七海、灰原还有伊地知他们好像也来了吧?” “还有悟带来的津美纪和惠。”家入硝子补充道。 “我带来的?他们不是白桜带来的吗?” “白桜?悟你在说谁?”家入硝子疑惑出声,“昨天不是只有我们八个人吗?” “不是还有白桜吗?” “白桜?”夏油杰同样一脸疑惑。 “就是——” 五条悟正想解释,脑海里的记忆开始抽离,他顿在原地。 “悟?”夏油杰注意到他状态不对,犹豫出声,“你说的那位……?” 叫什么名字来着? 夏油杰忽然间想不起来刚刚才听到的名字,他与略有茫然和疑惑的五条悟对上视线。 “什么?”五条悟不解道。 看起来他也想不太起来了。 “……没什么。”夏油杰见他举着手,问道,“你举着手做什么?” “啊……”五条悟看了看自己那什么也没有拿的手,也不是太明白,“没什么。” 他放下手,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2018年,10月31日。 五条悟现身涉谷,同一时间,羂索派出咒灵向渡源禁地而去。 此刻,五条悟站在人群上空俯视着,仿佛那无悲喜的神明正俯瞰整个人间,悲悯感极为强烈。 他脚下高楼层层人山人海,数不清的人群一眼望去蚂蚁聚会似的铺满了这片区域。 他薄唇微闭,脸上没什么神情,说不上不愉快,也说不上高兴。 “嗯……大体明白了他们的用意何在了。”他平静开口,“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从高空中下来,猫咪落地似的轻盈落在地上——地铁铁轨处。 周围站台上都是人,摩肩接踵,除了人,还有咒灵——漏瑚、花御以及是否可判定为咒灵还待商量的胀相。 五条悟愉悦地笑了笑,道:“看来你们这次是准备周全啊。要是输了,可就找不到借口了喔?” 漏瑚不为所动:“倒是你,想好第一次输掉后要用的借口了没有?” 语毕,五条悟头顶出口被快速生长的植物堵住,然而仔细观察,不只是头顶那处,所有的出口皆被堵住。 五条悟轻叹口气:“你们没必要下这么多功夫,反正我又不会逃。” “如果我逃跑了的话,你们就会把这儿的人类杀个精光,”五条悟不紧不慢道,“我说的没错吧?” “所以我这不是来了嘛。”他嘴角上扬着,气定神闲。 “那两个人在说什么呢?”一位路人嘀咕道。 “不对,是四个人吧?”另外一位路人回道。 “啊?”那嘀咕的人不解道。 “你要是逃跑了……吗,回答是,”漏瑚也笑着,“就算你不跑也一样。” 站台上的人被大力推下铁轨。 “别推了!”人群里有人急急出声。 无数的人挤向五条悟,让宽阔空荡的地方瞬间无处落脚。 “都退后,不然会死喔。”五条悟浅淡开口。 跌下来的人悠悠站起身。 唉……原来他们刚才封住出口是为了让我们摸不清对面是否有人类,而布下的障眼法啊。 五条悟在心里思索到。 这解释了为何他刚刚打不破罩在外面的屏障。 三只咒灵冲向五条悟,鲜红四溅,已有不少无辜的人因它们死去。花御与漏瑚对五条悟前后夹击发动攻击,咫尺距离,停下。 因为五条悟的术式,它们无法靠近他。 “领域——”花御快速出声。 “延展。”漏瑚接话。 两声重叠,它们似乎能更靠近五条悟一步,瞬间,五条悟迅速离开原地,花御与漏瑚皆惊愕。 “原来如此,因为跟诅咒师勾搭在一起,所以来这么一出。” 五条悟冷淡出声。 花御与漏瑚以这样的方式,它们的攻击便可以命中五条悟。 五条悟在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才能发挥出自己最强的实力。基本上说,任何的咒术师在他面前都是碍事的绊脚石。 羂索那天曾对漏瑚这样说到过。 用更加碍事的非术师将五条悟团团围住,以此来限制五条悟术式的施展,这便是他们的计划之一。 不得不说,现在占据了夏油杰身体的羂索对五条悟十分了解,知道如何更好地去对付五条悟。 “不是说过,叫你不要跑了吗?”漏瑚语气不善,一把掠下身侧人的头颅,“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听不懂啊?” “……老实说,我真是吓了一跳。”五条悟淡声开口。 “怎么?已经想好了借口了?”漏瑚笑着,手中燃起烈火灼了那颗头颅。 “借口你个头啦,秃子。”五条悟一把拉下遮住眼睛的黑色眼罩,昂头看向漏瑚,“我是说,你们竟然妄想能单凭这样的手段就打败我,我可真是被你们的猪脑子吓了一大跳呢。” 他目光冷然,寒气凛人。 领教过五条悟术式的漏瑚一吓,气势弱了下去。 “那边那个杂草。”五条悟看向花御,“我们这是第三次见面了吧?” 花御一退。 “竟敢小瞧我,那就先从你开始祓除吧。” 五条悟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又冷又傲。 “来啊,过来呀,怎么都不动了?” 五条悟仍旧语气散漫,花御与漏瑚一动也不敢动。 “刚才你们不是叫嚣着,”五条悟大步走向它们,“要我别逃的吗?” 漏瑚瞪大了眼睛,恐惧不掩,但它只迟疑一瞬便仍旧硬着头皮攻向五条悟。 它们显然低估了身为咒术界的最强——五条悟,哪怕只是较量体术,五条悟也不会轻易输给谁,这里面恐怕有着伏黑甚尔的功劳。 漏瑚的右手眨眼间被五条悟轻易卸下,他快速再生出新的右手,在花御的帮助下夺速向一处逃去,五条悟紧追它身后。 花御意识到五条悟自己解除了无下限术式,看着追漏瑚而去的五条悟,它觉得五条悟的目标还是漏瑚,为了更快重击五条悟,它决定施展术式。 漏瑚侧首,注意到花御的举动,急呼道:“不要解除延展,花御!” 五条悟迅速转身,笑得愉悦,带着浓烈的疯意冲向花御。 “听说——这玩意挺脆的。” 他握住花御头上两根木枝,踩在花御的身上,“唰”一声,狠力抽出两根木枝,花御重重跌倒在地。 “果不其然,延展与生得术式不能同时使用。” 五条悟单凭基础术式与体术就能拥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显然让漏瑚在心里因之一怯。 五条悟,究竟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到的? 漏瑚不由在心里问道。 突然,五条悟身后不少人鲜红四溅,迅速倒下。五条悟撅嘴不满,着眼望去,不远处,是胀相。 “嘁。”对于没能伤到五条悟的胀相略有不悦。 好不容易再次站起身的花御与漏瑚再次攻向五条悟。 “听好了,你越是企图用延展来中和我的术式,我就会用更强的术式来加以维持。”五条悟淡漠开口,看向漏瑚,“而这边这个大草包,应该已经撑不住了吧?” “什么?!”漏瑚一愣。 在它愣神间,不过眨眼工夫,五条悟咧嘴笑着击向花御,直让防御力极强的花御身体发出咔吧的碎裂声。 “五条悟!看这边!” 漏瑚慌忙用术式朝向不远处的人群,威胁之意很明显,然而…… “砰轰”一声,花御被砸向石墙,冲击力之大让厚石墙碎裂,不过顷刻间,身为特级诅咒的花御消失殆尽。 威胁对五条悟没用。 “花御……”漏瑚颤声。 五条悟转过身来,眼神冷漠,让人生惧:“下一个。” 他赫然像是故事里一位大反派,强大,为人带来恐惧。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空荡的地方。 我站起身,环顾四周。 天地一片清明,像是站在一片空境之中,天空纯净无云,脚踏清澈浅水,浅水倒映出天空的颜色,一片苍蓝,就像是……悟的那双眼睛一样。 对于我自己还能醒过来,我感到略有惊讶,低头简单查看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仍旧以白布遮眼来视物,然后便是……我有些不对劲。 我身上的诅咒气息怎么那么浓厚?而且这简直比我之前背负着的渡源家的诅咒还要厚重许多,我这是发生了什么? 无人给我一个答案。 我想到在离开前我对悟说的那句话——“如果你把我忘了,我绝对会成为诅咒回来找你”。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 “所以……这是把我忘了吗?” 我叹口气。 “算了。” 这里四周辽阔,看不到边缘,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地,该去做什么。 忽然,白雾迎面拢来,亮光起,我遮挡住视线,黑暗袭来,一阵清风拂面而过,裹挟着无名的清香。 我好像又看不见了。 遮眼白布不知是去了哪儿。 “你是谁?” 一道稚嫩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让人略感耳熟。 “呃……你可以叫我白桜。” “白桜?”那孩童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你一只诅咒是怎么进到我五条家的?而且还来到了我住的院子里,就不怕我把你祓除了吗?” 五条家? “你不会是……” “大名鼎鼎的五条悟。” 还是一样的自信啊…… “你是来杀我的?”他突然问道。 “嗯?不是,我看起来很像是来杀你的吗?” “虽然你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但这可说不准。” 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忽然听见了渐近的脚步声。 “少爷,该回去训练了。” 那人毕恭毕敬道,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知道了,我马上去,你先退下。” “好的。” 待脚步声走远,他再次出声:“他好像看不见你。” “嗯。”我无法视物,也不太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你似乎看不见?”他敏锐注意到我目盲。 “对。” “天生目盲?” “不是天生的。” “挺可惜的。” “嗯。”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好。” “你不问我是去做什么吗?” “那请问五条少爷是去做什么呢?” “叫我悟就好。” “悟少爷是去做什么?” “不用加上‘少爷’两个字。” “……悟是去做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他回道,……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我问? “好。”我无奈应声。 而后,听声音他是向远处走去。 许久,我再次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我回来了。”他道,走近我。 “嗯。” “你可以稍微蹲下来一点吗?” “好。” 我蹲下身,听见他走到了我的身后,随即,冰凉的触感覆上我的眼帘——似乎是那条白绸布。 待他束好,黑暗淡去,我凭依着咒具重获视觉。 “送你了。” “谢谢。” 我站起身,转身看向他。 这是幼年的悟,着一身和服,头发很短,乱翘着,皮肤很白,如脂玉,一双苍蓝眼眸,又大又干净。 他的五官实在精致,每一处都生得恰当好。即使年岁不大,但漂亮难掩。 就是现在的他看起来又冷漠又高傲,生人难以接近似的。 “悟。” “嗯?” “我再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扬起笑颜,“很高兴认识你,我是白桜。” 他看着我,略有别扭,冷淡道:“五条悟。” “和我认识是件不太让人高兴的事吗?” “很高兴认识你。”他很快道,“你可以叫我悟。” “好。“我笑盈盈回。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伊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3章 过往 五条家来了一只谁也看不见的咒灵,当然,这其中不包括五条悟。 虽然咒灵无性别,但看外形暂且以“她”来称呼好了。她很奇怪,咒灵天生都能自愈,所以一般都不会出现身体某处中途残缺而无法挽回的情况,然而她却双眼失明,仅能靠五条家的咒具来视物。 还有一点也尤为奇怪,那便是只有当他牵着她的时候,她才能从她第一次现身的地方离开,而且她只能在只有他带着她走过的地方走动,而那些他未曾带她去过的地方,她无法独自前去。 所以,她开始的一天里一直停留在她现身的花树旁,像新的一棵树似的待在那里。 说到花树,它没什么大来头,只是一棵在某一年被某一任渡源家主送给五条家的樱花树,被种在五条悟住的院子里很多年。 它未曾开过花,虽然被精心照料过,但看起来快要枯死了,故而有人曾建议将它挪走,但因为它是渡源家的一份礼物,最后还是被留了下来,待它真的枯死后再处理掉,所以它也就在这里待了很久。 话题再次说回来。五条悟会发现她离不开花树周围,而必须他牵着她,她才能离开花树并在他们曾走过的地方走动的这件事,还是他无意中瞧出来的。 那是她出现那天晚上。 夜里,风微凉。 他训练完毕,在沐浴后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发现她还待在原地也不离开,他为此略有奇怪。 “你不回家吗?”他问。 “我没有家。”她回。 “……外面有些冷,先进屋吧。” 他站在长廊上说道。 “好的。” 她朝他走近几步,忽然,像被一道屏障阻隔了一般,她无法再向他靠近。 她就停在院子里,无法进入屋内,哪怕是离她近一些的长廊,她也无法靠得更近一点。 五条悟看了她一会儿,主动走向她。 他原想让她扯住自己的衣袖的,但他想了想,主动握上了她的手。 对于他的主动接触,她似乎并不反感。 “从现在起,这里就是你的家。” 他说道。 女孩一顿,他收敛关注,默声牵着她走进自己的屋内。 “今天你就在这里休息吧。” 他将内室已经被家仆铺好的床褥让给她,自己从柜子里拿出新的床褥在屏风外的地方为他自己铺好,而后,他将门窗关好。 带着冷意的夜风被关在门外,而温暖盈室。 “安心睡吧。” 他对她说道,闭上了眼睛。 拥有着六眼的他不可能不知道她是一只咒灵,并且她不需要休息,但很显然,他将她看作是人。 “晚安。”她浅声对他道。 他沉默片刻:“晚安。”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他就起床出了门,在他训练完回到房间里后,他发现她已经醒了。 “早安。” 她唇角微扬,让人见了也不由在心里略感愉快。 “早安。”他回。 在他再次洁面净手后,早饭被端了上来。 两人份,两双筷子。 “一起吃早餐吧。”他对她说道。 就像她不需要睡觉一样,现在的她其实也不需要吃东西,但她还是应了声好。 吃过早饭,五条家的家仆将碗筷收拾了下去后,他在询问了她是否要看书后,得到回应的他让她自己挑了一本书后,他自己也看起书来。 闲静的看书时间眨眼流逝,门外有家仆来叫他再次去练习术式。 他放下书,见她看得专注,没打扰她,轻步出了屋子离开了院落。 午饭的时候他没能回来,但仍旧有午餐送到他的屋子里,那家仆放下案桌,将门合上,毕恭毕敬地守在屋外。 她没什么吃东西的欲望,于是她并没有动筷。 过了两个小时,屋门被拉开,端午餐的那位家仆走了进来,将午餐收走,和室里又留她一人。 将书看完的她放下书后,独自坐在和室里等待他的回来。 这一年的她已经学会如何耐下性子来等待。 夕阳余晖落在院子里的时候,他回来了,身后跟着许多个仆从,仆从手里都拿着东西——衣服、配饰、梳子、衣架、梳妆镜等等,这些明显是给她用的东西尽数被放进和室里,宽阔干净的和室看起来有了几分生活气息。 他陪她吃了晚饭,晚饭过后,他又去训练了。 连续几天,许多的时间里他不是在训练就是在看书,偶尔也会抽时间陪她在五条家走一走。 这样的生活状态有种奇怪感,就像是——包办婚姻结合下的两个人在一起平淡度日般。 日子久了,她偶尔也会在他忙碌的时候独自在五条家散步,有好几次她都走到了他训练的地方,只远远地望着他,也不上前打扰。 次数多了,待她再次来到他训练的地方时,她发现她常待的地方有了桌椅,桌上还有茶水甜点以及随时会更新的书本——这是他为她准备的,这样她就不用在旁边站很久。 五条家很大,即使他曾牵着她走过许多的地方,她在回院落的路上偶尔也会迷路,因为她是一只除了五条悟外谁也看不见的咒灵,所以对于其他人来说她就是个透明的存在,迷了路也无法向谁询问,她也就常会选择停在原地。 他会来寻她,每一次都能很快地找到她,不会让她等很久。找到她后,他常会牵着她一起走回屋内,不会怪她乱走,也不会嫌她麻烦,反而会抽时间带她去一些更有趣的地方。 因为只有他能看见她,五条家开始有一些细碎的讨论声。 人们说——这五条少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是幻想着一个女孩陪着他吗? 人们又说——天才常有不同寻常的地方,他们还是不要过多关注他这一点为好。 这事让现任五条家主知道了,不知这五条家主是怎么想的,安排他和好几个女孩见面,说——他若看上了谁,就让被他挑中的人来五条家陪他,若挑中了全部,就留下全部。 他去见了那些女孩,但并没有接受,回来时还特地向她说了一句他和那些女孩之间什么也没有。 她迟疑地“嗯”了一声,不知他为何要对她说这样的一句话。 某一天,加茂家大宴,他需得出席。 因为加茂家离五条家很远,来回需要很长的时间,他并没有选择让她一个人待在家里,而是带着她一起去了加茂家。 那天下着淅沥小雨,他身侧仆从在他的要求下高举着红伞为他与她遮雨,然而其实这样根本不能让他更好地避雨,所以后来她向他另外要了一柄红伞,独自举着,不与他共用一把伞。 她无法被别人看见,被她接触过的东西,譬如那条白绸布,或是这柄伞也都隐了身。 宴会是无聊的,她顺着他与她走过的路独自离开了宴会,于是——她撞见了一个衣衫破旧的小少年。 她原想离开,但在看清他是谁的时候她停了下来,思索了一下,走向他。 小少年愣愣然,似乎是看得见她。 她在他身前停下。 “不去躲雨吗?”她问。 小少年低下了头,没有吭声,不知为何,将双手放在身后,而后,他将头垂得更低。 她自然是瞧见了他双手红肿以及他身上或旧或新的伤口,于是她道:“你受伤了。” 他仍旧没有说话,低着头。 她轻叹口气,将红伞偏向他,神色平静。 浅光将他笼罩,他身上的每一个伤口疤痕快速痊愈,尽数消失。 小少年鼓起勇气,道:“为什么要治疗我?” 说完这句话后,他很快移开视线不与她对视:“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 他的声音弱了下去。 “顺手罢了。”她淡声回答。 顺手吗……小少年在心里想着,闷闷“嗯”了一声。 “雨停了。” 她将红伞收起,似乎是要离开。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他问。 “我的名字?”她瞧着他,而后轻笑一声,“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他感到疑惑,半垂下眼眸,将半张脸埋在衣领之中。 这样的举动让她想到了另外一个人——五条悟。 于是,她还是松了口,却也只道:“无名,就这样称呼我吧。” 小少年抬眸欣然:“初次见面,我叫加茂鹤川。” “嗯,走了。” 她不冷不淡,转身离开,不再多停留。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他忙问。 她停了下来,回过头:“我们会再见面的。” “真的会再见面的吗?”他踌躇着问出口。 “会的,说不定明天我们就会再见了。” 他张了张口,最后点点头:“我叫加茂鹤川,您……别认错成其他人了,如果您会来找我的话……” 他手握着衣角,好不容易将这句话说出来。 “我不会认错的。”她回道。 话音落地,她再次抬脚离开,走向远方。 她回到了宴会上,看见某个蓝眸白发的小少年一脸的乏味,笑了笑。 “这里很无聊吧?”见她回来,白发小少年,也就是五条悟向她问道。 “是有一点。”她回。 “那我们回家?” “宴会不是还没结束吗?” “没关系,我若想离开,他们不会过多阻拦的。” 毕竟他是五条悟。 “提前离席,会有些人会对你感到不满吧?” “别人怎么看我是他们的事,我想做什么是我的事,况且今天的宴会真的很无聊。”他这样说着,带着点任性的意味。 “要一起离开吗,白桜?” “好。”她还是应声道。 于是,听到她的回应的五条悟带着她提前离开了宴会。走前,她遇见了一个老熟人——渡源崎月的父亲,他还很年轻,身后两三步的距离处跟了一个女孩。 那女孩面容与和子极为相似,若非她是赤眸而脸上有一颗美人痣,而和子是黑瞳,脸上无美人痣,她与和子几乎一模一样。 这个女孩是渡源崎月的亲生母亲,渡源氏旁系的小姐,在未来她生下渡源崎月后不久就早早离开了人世。 看着那女孩,白桜隐约明白过来,为什么当初渡源家会指明要和子嫁进渡源家,以及为什么一贯对侧室无感的那位渡源家主会对和子多有优待。 “如果以后悟遇见了一个与我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你会……像对我一样对她吗?” 白桜忍不住向五条悟问道。 “白桜要听真话还是假话。”他这样回道。 “……假话。” “假话是会。” 她一愣。 那么真话是…… “真话是——我不会像对你一样对她,因为你是你,她是她,即使拥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长相,你们都是独立的个体,谁也无法代替谁,而且——” “而且?” “而且在我看来,白桜是独一无二的,谁都不能成为你,谁也无法成为你。”他淡声道。 无论话语的真实性是否能延续到很久甚至永远,但她都承认她有因为他说的这些话感到了开心。 他尊重着她,在行动上,在言语上,以及——在思想上。 五条悟是一个很优秀的人,这不仅表现在他的个人能力、外貌、家室等等上面,还表现在他的内里上,这样的他又如何不让人喜欢? 有加茂家举行宴会,就有禅院家举行宴会。 禅院家大宴,五条悟也带上了她。路途中,另外一个老熟人被白桜瞧见。 他远远站在他们的身后,盯着五条悟的背影似乎若有所思,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很不好接近。 而后,五条悟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转过身看向他,他一愣,不耐“嘁”了一声,皱眉的样子与伏黑惠极为相似,哦,不对,该说是伏黑惠皱眉的样子与他极为相似。 他似乎对于五条悟会注意到他的存在感到略有惊诧,看起来心情也不太愉快,率先转身离开,未与五条悟有任何的交谈。 瞧着他这样的反应,白桜似乎并不感到奇怪。 “走吧?”她对五条悟说道。 “嗯。”五条悟应了一声,收回目光跟着前头带路的人与白桜一同向前走去。 --------------------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几张就要完结啦,完结之后会有不同的if线和番外 第164章 改变 为了取得一个咒具,加茂鹤川被指派前往一个陌生的地方,在那儿,他遇到了好几只等级远高于他的咒灵。 在他奄奄一息之际,一双不染纤尘的木屐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顺势往上看去——是那位无名少女。 她那双好看的眼睛被白布遮掩,一双红唇微闭,神色冷淡地俯视着他,像悲天悯人的神明漠然而高不可攀。 想靠近她而又不敢靠近她的怯然,裹挟着自心底里涌出的强烈的自卑扑向他整个人,他就像是失力的溺水之人,没有任何挣扎地不停下坠。 他强撑着想要站起身,然而浑身乏力,每一次移动都需要用尽力气。 他不想要在她面前如此落魄,然而世事常不能如他所愿。每一次他们的遇见,他都落魄极了。 柔光将他包裹,疼痛褪去,她又一次治疗了他。 他默不作声,站起身,半垂着头。 “擦擦身上的血吧。” 她递上一块干净的手巾。 “……谢谢。” 他小心接过,很注意地不让自己那双脏污的手弄脏她那只玉葱般的手。 忽然,他身后传来咒灵的嘶吼声,他急急挡在她的身前,不过瞬间,一道术式尽将它们祓除。 祓除咒灵的不是他,而是咒术界人人青睐的天才五条悟。 站在不远处的五条悟面无表情,看起来轻松极了,不紧不慢地向他们这边看过来。 “悟。”她出声道。 她的声音很好听,在念及这个名字的时候带着无边的温柔,这让加茂鹤川心里溢出若有似无的失落。 自他遇到她的那天起,每一次他们相处的时候,她很少唤他的名字,也从来不会对他如此温柔。 她好像并不喜欢“加茂鹤川”这几个字。 加茂鹤川不太明白为什么,有想过询问她,但是话到了嘴边却还是无法说出。 她大抵只对五条悟感兴趣。 心里有道声音这样告诉他。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没由来的猜测,因为他发现一旦有涉及到五条悟的事情,她总会多留心几分,哪怕是旁人只是随口提起这个名字,也能引她侧目。 加茂鹤川沉默地抬头看向她,只见她侧颜柔和,唇角微微上扬,淡笑着望着远处的五条悟。 他的心沉了下去。 其实他所求的不多,只希望她能多陪在他身边,一天也好,一时也罢,只要她肯陪着他。 哪怕她从来不会走向他,只站在她的身边能见到她,他也是高兴的。 加茂鹤川握着手中那块被血染污的手巾,一言不发。 “回家吗?”五条悟对她说道。 “稍等。”她回,而后她看向加茂鹤川,递给他一个手掌大小的瓷瓶,道,“这是你在找的东西吗?” 见其外表和描述的一样是自己要找的咒具,他“嗯”了一声。 “给。” 她将它递给了他,他双手接过。 “……你要走了吗?”他问。 “对,我得回家了。” “其实——” 其实你可以在我家住下的,别去五条悟那里好不好? 他想这样说,可是他的家哪里又算得上是家?连他自己都不大愿意待在那里,他又怎么舍得她留在那里? “其实什么?” 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她问道。 “没什么。”似乎怕她觉得自己冷淡,他又补充道,“您一路注意安全。” 见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应了一声后便走向了撇嘴不满的五条悟。 五条悟迎了上来,牵起她的手同她一起离开。这个举动已成为五条悟的习惯,然而这在加茂鹤川看来,五条悟像是在向他展示主权似的,他将心里的失落与不快压了下去。 待加茂鹤川回到加茂家将咒具上交后没多久,他在某一天发现自己拼死拼活取回来的咒具原是他的父亲拿来哄新侧室的欢心的。 其实咒具会给谁,他并不会过多在意,但是在见到那咒具的碎片被随意地扔在垃圾堆里的时候,他的心里多少有些不适。 大概在他那位父亲的眼里他什么都不是。 可很久之前,他的那位父亲十分喜欢他的母亲,爱屋及乌,早前,他也是被爱着孩子,从来不会被这样对待过。可惜,自他母亲越来越疯,他父亲另有新欢,开始对他母亲厌倦,而他自然也不再受任何关注。 直至现在,任人轻怠。 又因为他的身体里流着渡源氏的血,他无法继承加茂家的祖传术式,并被视作将来也会成为疯子的人,不,不是人,他的地位恐怕还不及他父亲那新欢的宠物来得高。 以低贱、卑微的姿态陷在泥泞里,却又渴望得到头顶枝头上的那朵花。 这大概就是他对那个不曾告诉过他真名的女孩的想法。 可是他拿什么来得到她呢? 他什么都没有。 有时候加茂鹤川也会思考喜欢与爱究竟是什么,这样的事没人告诉过他,但是他从自己的父母那里得到了答案—— 喜欢与爱是强迫,占有,剥夺,用尽手段将那人困在身边,哪怕那人饱受折磨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不会轻易放手。 阴暗的想法在每一个孤冷的夜晚滋生蔓延,而又在每一次见到她时尽数被压下。 只要他能见到她,哪怕他无法得到她,也没关系的。 抱着这样复杂的想法每一次与她的相处都让他极为珍惜,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那份情感掩藏起来。 “咒术界的人常说渡源氏以及他们诞下的孩子都是疯子,可纵使血脉里真的染上了疯症,是成为一个好人还是坏人到底还是自己的选择。” 某天,她对他这样说道。 “您是希望我成为一个好人吗?” 他听出了言外之意。 “对。” “我会成为您所希望的人。” 她默了默:“你真的会成为我所希望的人?” “是的,无论你想要我去做什么,我都会去做。” “哪怕我现在想要让你去死?” “我也会做。”他平静道。 “……我不需要你去死,你成为一个好人才是我所希望的。” 她不冷不淡地开口道,声音冷清。 “不主动伤害别人,尊重他人的生命,以及你自己的生命。” 尊重自己的生命? 他感到略有不解,但没有再询问下去。 每次来见他的时候,她常会教他许多的东西,或是术式如何施展,或是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每一次他都学得认真,抛下以往对世间一切的看法,藏住心里所有阴暗扭曲的想法,向她所想要他成为的样子努力靠近。 如果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下去就好了,他如此想到。然而在某一天,她对他说她要离开了。 他开始惊慌失措。 他没什么想得到的东西,只是想要她再陪陪他,这样的愿望也无法实现吗? 他忍不住开始回忆他那灰白色的童年,被抛弃、被欺辱、被折磨的画面快速掠过,冷意自四肢席卷整个身躯。 是不是得像他父亲对他母亲那样,他才可以留得下她? 他忍不住这样想到,可他却又舍不得像他父亲对待他母亲那样对待她。 他想要她快乐,想要她幸福,也想要……她能陪陪他。 矛盾的想法混杂着她过往对他说过的那些话海浪似的扑向他整个人,他忍不住悲戚。 “请——再陪陪我吧……求您了……” 还尚年幼的他手抓衣角潸然道,周遭繁樱飞舞,他身前不远处站了一位身着淡色振袖和服的少女。 她一头黑色长卷发随意披散着,白色绸布将她双眼遮住,听见少年说话声的她站在漫天飞舞着白色樱花之中缓缓侧身回过头来。 她仿若拿那淡漠神明,平静俯看众生哀容,不会有所动容,也不会过多偏爱着谁。 “请您再停留片刻……求您了……”他哀泣道,“求您了,再陪陪我吧……” 她叹口气:“我终究是要离开的,快回家吧,小孩。” 她还是不大愿意唤他的名字。 他神色黯然。 “可我……”他踌躇着,“明明是我先遇见的您,为什么您就愿意花费更多时间来陪伴他呢?为什么就不肯再陪陪我呢?多一秒也好啊……求您了……” 她没有言语。 “五条悟就那么好吗?是不是我哪里都比不上他,不配得到您的关注?” “我从来没有这样说过。”她走近他,犹豫了一下,无奈擦去他眼角的泪水,“只是我必须要离开了。” 她只这样说着,却没有向他解释究竟是为什么。 “别哭了,快回家吧。”她道。 “我还能再遇见您吗?”他忍不住问道。 “能,只要你乖一点。” “真的吗?” “嗯,快回去吧。” “好……” 他闷声应下,目光一刻也不肯从她身上移开。 夺去一个恶人的性命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劝恶人向善才是最为困难的事。 我知道加茂鹤川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恶人,他自私又残忍,丝毫不明白生命的价值,只知道为了他心中所求而不择手段。 面对这样的他让他的生命终结于灾厄发生之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我并没有这样做。 我知道什么是永绝后患,可是现在的他是无罪的,用未来的罪过惩罚现在无罪的他,到底还是有些无理的。 倒也不是我可怜他,只是每每在想要动手的念头出来前我都会想到五条悟。 如果是悟的话,他会让加茂鹤川就在此刻死去吗?或者……换一个说法,悟会提前杀掉将来可能会带来灾祸的人吗? 我不由想到虎杖与我,我们都是被咒术界判为最危险的存在,在许多的人眼里,我们何曾不是一个大灾祸? 可悟让我们好好地自由地活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面对加茂鹤川的问题,悟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但是我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这个猜测便是我的选择——我决定让加茂鹤川活下来,前提是他永远无罪。 于是像当初和子教我善恶一样,我教他何为善,何为恶。 在某一天晚上,我以为已经消失的神明渡源的意识再次出现了,她告诉了我许多的事——我的一些所作所为已经影响到了未来,世界想要修正,如果不想悲剧重演,我需要主动完成时间的循环。 主动完成时间循环,即以某种方式让世界觉得该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从未发生过,如此下来,它便不再尝试修正,而未来也能如我所愿朝好的方向走去。 该如何去完成这件事? 术式·造梦。 我曾认为这个术式是最没有用处的术式,时至今日,我才明白过来它的最大用处——以神明的灵魂为基地,为世界造一个梦。 在这场梦里——天内理子、黑井美里会彻底死亡,伏黑甚尔也会被杀死,夏油杰会在17岁叛出高专,瑾川幸会在16岁因诅咒而陷入沉眠,和子会在23岁被扔进咒灵堆里惨死,而渡源白桜……我会在13岁被挑去手筋,14岁目睹渡源家的灭亡,15岁困在加茂家…… 这本是个莫比乌斯环,也就意味着循环将不停往复下去,直到神明的灵魂彻底消亡。 我早已准备好替许多的人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所以我心里没有多少难过,只是觉得略有遗憾。 如果可以,我还是挺想要回到正确的时间里再见到28岁的悟。不过这个愿望并不会让我对自己的选择反悔,我会朝着自己定的方向继续走下去,哪怕是朝着与悟前行的方向相背而行,我也会一个人走下去。 一想到悟今后余生都不再是孤身一人时,我便什么都不怕了,不会后悔,不会犹豫。 因为神明渡源的再一次出现,我知道了一些本该发生的未来。 于是,回过神时,同加茂鹤川道别的我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转回身,看着一脸哀容的他,出声道。 “如果你伤害到了许多的人,那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他一顿,弱声应下,那双本暗淡无光的眼眸此刻蓄满了茫然若失。 在我过去的日子里,也是他未来的日子里,他常对我说“喜欢”与“爱”这样的字眼。但他的喜欢像是长满刺的荆棘,明明会伤到人,他却紧握不放,弄得自己满手是血,也逼得人伤痕累累。 我叹口气,走向他,在他惊诧不解的目光中给了他一个短暂的拥抱。 他僵着身子,手足无措。 “成为一个好人吧,加茂鹤川。” 我松开他,浅声对他这样说道。 不知为何,他眼睫一颤,眼圈红红。 “我会的,一定会的。” 他如此回道。 我转身离开,不再回头。 在最后的时间里,我没有选择回五条家,而是去了一趟禅院家。 这个时间点里我见不到伏黑君,啊……或许该称他为惠惠比较好。这个时候的惠惠还没有出生,因为见不到他,所以我去见了和他有着几乎一模一样面容的另一位伏黑先生——伏黑甚尔。 好巧不巧,在来到沉闷的禅院家后,我在一个院子里发现了浑身是伤的伏黑先生。 他就躺在地上喘着气,意识模糊的孱弱模样像极了交流会那天受伤的惠惠。 我忍不住轻笑两声,蹲下身细细打量他。 “真惨啊,伏黑先生。”我自言自语道,“惠长得真像你。” “你说谁像我?”他皱起眉头,眯着眼睛不耐地看着我。 “咦?你现在能看见我了?” “你是谁?” 他仍旧皱着眉头,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模样,这样的他显得更像是惠惠了,而且还是生气的惠惠。 “你快死了,我是来接你下地狱的人。” “怎么现在才来?” 毫不出乎我意料的回答。 “因为上头给我发工资发得又慢又少,所以我就有所怠慢了嘛。”我笑道。 “地狱的条件那么不好?” “对啊,所以我最近有在考虑辞职回到人间重新做人来着,你觉得呢,伏黑先生?” “随你的便。” “现在的你好刺头哦,伏黑先生。” 他没搭腔,支撑着想要坐起身。 “那个地方那么不好,你就别去了吧?”我又道。 “你管我?” “我本来不想管你的,只是因为——”我笑盈盈地伸手扯了扯他的脸颊,见他眉头都快皱到一起而又无力反抗我的模样,我感到甚是愉快,道,“你有个好儿子。” “哈?” 我收回手:“多吃点东西,让身体长壮实一点,这样也有能力去教训教训一些欠揍的家伙。” “你到底在自顾自地说什么?” 我站起身,敛了笑容:“我的意思是说——好好活着吧,伏黑甚尔,不久后你会遇到爱你的人。” 他冷着脸,不为所动。 “是真心实意爱你的人喔,而且大概不止一个。”我再次笑道。 柔光亮起,他身上的伤口快速痊愈。 “你是……?”他思索出声。 还未能听他把话说完,神明渡源便在催促着我,趁未来的一切还来得及,赶紧离开,完成造梦。 “有缘再相见咯,伏黑先生。” 我浅笑着,身影逐渐透明,蒙着眼睛的白布掉落在地。 黑暗再次将我笼罩,我似乎再次回到了那片空境之中。 -------------------- 作者有话要说:之后会有一个蛮有趣的情节来着(?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太阳不眨眼 4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5章 辞别 白桜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年幼的五条悟寻遍了五条家都没有找到她,最后他在和室里的桌上瞧见了一张被墨镜盒压在下面的信纸。 他将墨镜盒移开,刚拿起那张信纸准备细看,忽然信纸如沙被风吹散,他只来得及看清信尾“白桜”二字,同一时间,脑海中关于白桜的记忆被抽离而出。 他愣在原地,盯着空无一物的手看了许久。最后,他连自己为什么会站在书房里举着手都遗忘了。 他放下了手,心里莫名觉得缺了一块。 是将什么重要的东西忘了吗? 他忍不住在心里问着自己。 大概……没有吧? 他对自己如此回道,忽然注意到院子里那看起来将要枯死的樱花树突然间充满了活力在一瞬间绽放出白色的樱花。 繁盛的樱花挂满了枝头,将盎然春意带进了这清冷的院落里。花瓣洋洋洒洒,不过片刻就铺满了整个院子。 未等五条悟细细欣赏,樱花快速枯萎,而樱花树也不过在眨眼间垂枝死亡。 樱花树彻底死了,在死亡前好好绽放了一次。 五条悟莫名觉得樱花树下该站着一个人,可那个人是谁呢?他又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呢? 无人给他一个回答。 2018年,涉谷。 五条悟被封印了,在此之前他通过展开0.2秒的领域将约1000只被术式改造成诅咒的人类全部祓除干净,用时299秒。 以这样的人方式,五条悟不仅可以救下聚在这里的非术师们,也可以让他的术式不会令非术师变成废人或是留下什么后遗症。 这让在此作乱的漏瑚、胀相与真人不由为之一愣。 若非是用着夏油杰躯壳的羂索出现让五条悟一时愣怔,回忆起他与夏油杰在高专的三年青春,满足了在狱门疆开启后,让五条悟留在半径约4米的封印有效范围之内 1分钟的条件,恐怕真人他们将会对五条悟束手无策。 在五条悟彻底被困进狱门疆前,他与羂索曾有过一次短暂的对话。 “那么……你是谁?” 被狱门疆束缚住的五条悟冷声道,他一向干净的脸庞上此刻染上了鲜红。 “我是夏油杰啊,你把我忘了吗?人家好难过喔。” 虽然有着夏油杰的身躯,甚至是嗓音,然而眼前额头有缝合线的男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与真正的夏油杰不同。 “……□□跟咒力,所有通过六眼得知的情报都表明——你确实是夏油杰。”五条悟淡声分析,眉尖一蹙,怒声道,“但是!我的魂却否定眼前看到的!快回答!你究竟是谁!” 一向情绪克制的他难得外放出他心底真正的情绪,他怒视眼前这位额头上有着缝合线的男人,恍然间切身体会到了曾经白桜的感受。 她也曾遇见过一位额头上同样也有缝合线的人,而那个人是她所在乎的和子。 他仍旧记得那时她的反应,与现在的他截然不同,她出奇地平静,并亲手解决了那鸠占鹊巢的家伙。 盛怒。 这是五条悟现在心底里最为浓厚的情绪。 “真恶心,”羂索抽出那条线,“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啊?” 像打开盒子的盖子似的,他将那处掀开,笑容扭曲,眉眼挤作一团,甚是作践这个身躯。 五条悟咬牙怒瞪着他。 “有种术师,可以通过移植大脑来交换□□,当然也可以使用记忆在□□内的术式。我眼馋夏油的术式已经很久了,而另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此刻。谁叫你没将夏油的遗体交给家入硝子来处理呢?” 羂索“好心”解释道,抬手擦去挂在脸上的从“盒”内溢出的液体。 “你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倒是挺会顾虑到他人的,托你的福,我才能轻轻松松地把这□□弄到手。” 羂索说着,将“盖子”重新合上。 “你不用担心,封印会接触的。不过要等到100年……不对,大概是1000年以后吧。” 羂索边说边将细线重新缝上。 “都怪你太强了,会妨碍到我的目的。” 五条悟轻蔑一笑:“你已经忘了吗?在被我杀死之前,那具身体是被谁揍成重伤的?” “乙骨忧太。”羂索思索道,“但我从他身上感觉不到多少魅力。无条件的术式模仿,无尽的咒力——但这两样都是因为他无意间设下的束缚将最爱之人的魂强留在身边所致——所以很可惜,乙骨忧太成为不了你。” “睡吧,五条悟,我们在新世界再相会。” 羂索浅笑,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 “哦,对了,这个时间点,那个躺在棺椁里的小姑娘应该在被送过来的路上了。” 五条悟眉头紧锁。 “你知道为什么天元不会使用渡源家的术式吗?”羂索心情愉悦地笑了笑,“因为——被起死回生术的生灵全部都会成为继承了起死回生术的渡源氏的提线木偶,不管生死,不论时间,所有生灵都会受那位渡源氏的控制。这也就意味着——这位渡源氏可以做到死灵复生,万物受其掌控,但凡受起死回生术恩惠的生灵都会成为完全顺从祂的强大力量,这不就是现实意义上的神明了吗?” 说到这儿,羂索笑容灿烂了许多。 “渡源氏当真是最好用的术师家族,不过,要做到这一步条件还是很苛刻的。它需要这位渡源氏拥有着非常强大的咒力,强大到能与渡源家的诅咒相抗衡。我很幸运,这不正是那位渡源白桜吗?” 五条悟敛了不加掩饰的怒意,漠然望着用着夏油杰身躯的羂索,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责问:“你打算任人摆布到什么时候,杰?” 出乎羂索的意料,他的右手臂不受控制地抬起直锢他的脖颈,用力一掐。 羂索大笑一声:“不得了不得了!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夏油~”真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真人,快来瞧瞧这个,”羂索兴致盎然,“你曾说过人是先有的灵魂,再有的肉.体。但现在看来肉.体就是灵魂,灵魂就是肉.体才对。” “不然的话,这个现象,还有当初移植之后,我的大脑接收到了许多来自这个肉.体的记忆的事情,可就无法解释咯?” “必须保持一致才行吗?会不会是我跟夏油的术式的世界不同?”真人猜测道。 “术式就是世界?有意思的回答。”羂索笑道。 “喂,要动手就麻烦你快点行不行?这玩意真是烦死人了,另外看着你们俩让我觉得恶心。” 行动被狱门疆束缚住的五条悟不耐出声。 “我倒是希望再多欣赏一会儿你此刻的尊容。不过也好,为免节外生枝——”羂索不紧不慢道,“门闭。” 话音一落,狱门疆关闭,五条悟被彻底封印至其内。正当羂索松口气,狱门疆颤了颤,在羂索的愣愕中突然脱手而出向下重重坠去。 巨声中坠在地上的狱门疆将石地砸出一个不小的地坑。 狱门疆的六面皆睁开了眼睛,眼睛里携着被封印在里面的人的情绪,尽是不屑。 羂索皱眉。 五条悟会被封印这事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因为他太过强大,在人们的潜意识中认为他不会失败。 因五条悟被封印,守在周边的术师同时出动,进入帐内解决五条悟还未解决完毕的问题,这其中包括虎杖悠仁、伏黑惠、钉崎野蔷薇以及吉野顺平。 五条悟被封印后,涉谷一战局势反转,不仅咒术师落于下风,而且漏瑚将余下的两面宿傩手指尽数塞给了虎杖悠仁,强迫他吞咽下去,以此让两面宿傩恢复所有力量,并助两面宿傩换下虎杖悠仁主导躯体的使用权。 一片混战,高楼大厦成为废墟,非术师不是大面积死亡就是成为扭曲的咒灵,昔日繁华的都市眨眼间成为人间炼狱。 已经历过好几场战斗的伏黑惠支撑着站起身,道了声“布瑠部由良由良”,召唤出历代十种影法术师没有能一个人调伏的式神——八握剑异戒神将魔虚罗。 伏黑惠想以牺牲自己的办法与诅咒师重面春太同归于尽,而远处的两面宿傩察觉到了这边的状况,迅速赶来,以救下重面春太的方式维持式神调伏仪式的进行,从而维持伏黑惠活着的状态。 已被率先攻击的伏黑惠进入了假死状态,靠着门墙坐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染满了鲜红。 两面宿傩在救治了伏黑惠后,通过领域展开的方式实现无差别术式释放的攻击,重击了未被伏黑惠调伏的那只式神,趁魔虚罗的重生未完成再次给它一次重击,成功让其消失,而伏黑惠得以脱离生命危险。 与虎杖悠仁约定好的1分钟时间将近,两面宿傩不再占用身体的使用权,虎杖悠仁得以重获身体,目睹两面宿傩所做的一切的他眉尾下垂,嘴角下撇,一脸哀容。 自责?愧疚?害怕?后悔? 两面宿傩占用着他的身体做下滥杀无辜的事,不由让复杂的情绪充斥在虎杖悠仁的脑海里。 他愣愕,望着几乎被夷为平地的前方许久才回过神,跌在地上干呕不止。 豆大的眼泪止不住从他的眼眶里涌出,他喘着气,颤声自语:“快死啊。” 他曾想过凭什么要判他死刑,而现在…… “你自己去死啊!” “别牵扯其他人啊!” “快点死啊!” “现在!” 他不住对自己吼道,带着愤怒,带着哀戚。 猛烈的情绪击打着他,忽而,他平静下来,沉默地看着前方空地,片刻,道:“我得走了,我要去战斗。” 这样下去,我将只是一名杀人犯。 他如此想到,眸光暗淡,脸上再无昔日的笑颜,起身走向远方。 五条悟的存在让许多的悲剧无法上演,遗憾的是,现在的五条悟已被封印,像垂垂欲坠的危墙一般灾难将要一发不可收拾地降临。 七海建人被真人杀死,并且还是当着虎杖悠仁的面。在追击真人的过程中,真人用术式伤到了钉崎野蔷薇,再一次,虎杖悠仁亲眼目睹同伴被重击倒地。 一个寻常人的15、16岁时的生活常会是个什么样子的? 大概是常为学业而努力,疲乏时或与亲朋好友一道玩乐,或看书娱乐,又或是什么都不做,安安心心地睡上那么一觉,不管是何种模样,生活大多悠闲自得,而所忧心的事不多,还可以做一个被大人庇佑的孩子。 而咒术界里十五六岁的孩子们的生活常是怎样的? 死亡,失去,痛苦……外界的恶念与欲望带着扭曲的情绪在每一刻都紧紧附上他们,他们必须学会接受,学会习惯,学会在一瞬间成长为一个大人。 胀相一战的败北,惨死于宿傩之手的大量平民百姓,七海建人的死,钉崎野蔷薇的……短短时间内所有的事都冲击着虎杖悠仁,仿若恨不得将他压垮吞噬。 他颤声唤着钉崎,被一旁极为愉悦的真人重击在地,在将要被真人夺去性命的千钧一发之际,东堂葵赶到。 虎杖悠仁濒临崩溃,东堂葵的赶来可谓是十分及时。像当初在交流会上引导着虎杖悠仁一样,在如今的局面下他仍在引导着虎杖悠仁。 就此停步,或是继续向前,虎杖悠仁做出了选择。 他会继续向前走,带着所有的痛苦与不甘继续向前走下去,直到死亡降临。 虽被两面宿傩救治,但伏黑惠先前召唤出的式神的咒力混杂着两面宿傩的咒力让白桜对他施展的福祉·术式被破开了些许,他旧疾复发,此刻生命岌岌可危。 正在家入硝子困扰间,一道白色的浅光自伏黑惠的眉间亮起,萤火虫似的飘起,最后在伏黑惠的身侧逐渐凝成一个白色人影。 亮光暗淡,人影逐渐露出真容,是白桜。 不,这样说并不恰当,应该说是看起来像是十二三岁的小白桜。 这位小白桜身体透明,面无表情,比从前的白桜要冷淡许多。只见她站在伏黑惠的身侧,虽神情冷淡,但动作极为怜惜地理了理伏黑惠的乱发。 伏黑惠醒来,意识仍旧模糊,疲乏地喘气瞧着她。 “你……是你回来了吗,白桜?” 他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 然而眼前的这位小白桜没有回他的话,只漠声道:“术式·起死回生。” 柔光乍亮,花瓣拢来,瞬间,伏黑惠身上的所有伤口全部痊愈,这其中包括他心脏上的旧伤。 神明渡源为禅院创造了一个术式,即术式·福祉,续命是这个不被外人所知的术式的用法之一,而另外一个用法则是——施术者将分享自己的部分魂来陪伴在被施术者的身侧,魂会在施术者死亡之后拥有部分实体,并在被施术者面临生命危险之际出现,对被施术者使用施术者所会使用的任何术式,任何术式的施展都将伴随有对被施术者续命的效果,同时,魂也会随着出现次数的增加而加剧消失。 魂只会对被施术者施展术式,其他任何人都不受它的在意。 所以,被施加了该术式的人不会轻易死亡,不过无论是神明渡源那代的禅院,还是渡源葉那代的禅院都不受这个术式的阻止迎来了死亡。 伏黑惠身上的伤,尤其是心脏那处最为棘手,于是这抹魂以自伤魂体的方式得代价的平衡为伏黑惠治疗。 “原来……竟是这样吗……” 在见到魂的那一刻伏黑惠接受到了这个术式的所有用法,他声音微颤。 所以,那个时候在山一那里,关于术师与两面宿傩大战的事会被快速略过,因为那里面涉及到了这个术式的信息,一旦泄漏,待在虎杖悠仁体内的两面宿傩将会完全知悉这个术式的情报,后果将不可预估。 所以,在白桜离开后的某一天晚上,在他与五条老师在白桜宿舍门前相遇之时,五条老师语重心长地给他说要珍惜他自己的生命,因为他的命是以白桜的生命为代价延续的。 所以……魂会出现是因为白桜已经死亡了吗?! 痊愈的伏黑惠迅速坐起身,惊颤地想要拉住逐渐消失的那抹魂,然而他触碰不到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小白桜消失。 他顿坐在原地,片刻,在家入硝子疑惑的目光中站起身,抛下一句“抱歉,家入小姐,我去找虎杖了”的话后便急急离开。 “我到底都看到了些什么?”家入硝子缓过神来,思忖了许久,长叹口气。 在羂索将被虎杖悠仁揍得遍体鳞伤的真人收服后,九十九由基的出现减缓了局势进一步的恶化,但战力悬殊依旧很大。 为了创造新世界,羂索放出了数量非常庞大的咒灵,在离开前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了已可被自由挪动的狱门疆。 “改日再见,虎杖悠仁。” “五条老师!”虎杖悠仁急急出声,然而他无法上前将其夺回。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宿傩?”站在数量庞大的咒灵中间的羂索并不过多理会虎杖悠仁,道,“即将再一次,进入——咒术全盛的平安盛世了。” 他嘴角扬着,带着平静的疯意。 霎时,风声止,一切仿佛都停了下来。 脚下不再是泥土石砾,而是清澈浅水。天地清明,万里无云,一片空境。天空与大地都是柔和的苍蓝色,与五条悟的眸色很是相似。 任何的血腥味都不再存在,残垣断壁的废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场的所有人都出奇地感到心情平静,甚至是安宁。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往身源望去,一只白色的巨型大狸猫出现在众人的眼前。随即,一座鸟居从浅水中冒出,哗啦声中一棵巨大的樱花树在鸟居之后也冒了出来。 树上樱花开得繁盛,一朵挨着一朵,充满着生机与活力,花上还坠着水珠,甚是赏心悦目。 “狸狸子?!” 虎杖悠仁率先出声。 白色大猫轻晃它的两条尾巴,和声道:“小悠仁。” 不知为何,虎杖悠仁鼻子一酸,咬着下唇,难得作为一个孩子再次露出了委屈的模样。 “五条老师他——”虎杖悠仁忍不住出声。 “别急,你看。”狸狸子温声。 熟悉的曲调响起,像是某种召唤仪式一般,鸟居四周出现透明的人影,他们围着鸟居唱跳,只见羂索召唤出的咒灵全部在一刻间朝着鸟居与花树所在的方向跪下,以极为恭敬的姿态伏在地上。 羂索愣愕,这是在他计划之外的事。 朝鸟居与花树仔细望去,花树的粗枝上坐了一个人,哦……该称呼她为诅咒还是神明呢?还是唤她的名字好了。 那是白桜。 薄如蝉翼的头纱披在她的头上,她发型精致,但未用任何发饰作配,脸上除了有那颗眼下正中的泪痣外,额间还有一颗朱砂痣。 她那双眼睛含着浅淡的笑意,蓄着浅光尤为干净,朱唇微扬。一身形制酷似白无垢的和服让她几要融入那白色樱花丛中。 他们的白桜好像回来了。 “看来——我来得应该还算及时?” 她如此说着,花枝垂下,将她送到地面上。 羂索手中的狱门疆不受控制地向白桜飞去,最后落在她的手中被她双手捧起。 狱门疆六面的眼睛不再含着不满、愤怒等等情绪。 “五条老师被装进一个小盒子里了。”她不紧不慢道,而后长叹一口气,看向羂索,“杰,你也该醒来了。” 自白桜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不能动弹的羂索感到极为不适,身体似乎在排斥着现在的他,他清楚感觉得到有某种东西正在改变。 白桜收回了视线,似乎在寻找着谁,但她没有瞧见,便放弃了寻找,浅声道:“门——启。” 狱门疆悬空,再次打开,一位白发青年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五条老师。”她一把抱住同样愣然的白发青年,“好久不见。” “白桜……?” 被以逆转时间的方式解除封印的五条悟顿了顿,抬手回女孩一个拥抱。 他们已许久未见,差一点就再也不能相见了。 “你回来了。”五条悟嗓音低哑。 但白桜没应声,她松开了拥抱,向后退了一步。 “我该走了。” “你要去哪儿?”五条悟急急出声。 “你要去哪儿?” 悟这样问我道。 漫天樱花飞舞着,在空中卷起,绳索般将我牵回鸟居。 我很疲惫,没有丝毫的反抗与挣扎。看着同样疲惫的悟,我连“再见”也不敢给他说,害怕这两个字成为诅咒束缚着他。 我想和平常一样微笑,但觉精疲力尽。 悟已经陪伴了我那么久,我该满足了不是吗? 我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到。 “悟……五条老师的身边已经有很多人了,该是不缺我一个人了。” 我对他说道,也是对我自己说道。 “白桜这说的是什么话?!”他难得带着怒气地看着我,大步向我走来。 鸟居与花树在远离着他,他永远无法靠近我,而树上花枝逐渐掩住我的身体,我沉默地接受这一切。 看着不停尝试走近我的悟,我闭上了眼睛。 “好好开始你的新生活吧,五条先生。” 周遭的一切离我远去,我不再感知到任何事物,意识沉去。 乐声停下,透明人影消失,鸟居与花树也随之消失,空境褪去,残垣断壁逐渐回到人们的视线之中,而白桜消失之处留下了一具棺椁。 以棺椁为中心,无数条光线向四面八分而去,柔白的亮光之中一切回转,咒灵消失,羂索倒地,建筑物重回原先的模样,死去的甚至连尸体都未曾留下来的人们重新出现重获呼吸。 神明于痛苦之中降临混沌人世,回应人们的期盼与祈求,为世人带来新生与安宁。 如神明降世,一切的回转不过在一呼一吸之间完成。 渡源白桜的出现是为了阻止事情恶化吗? 有人不由这样想到。 而后,那只白色大猫拿出一颗内里浮动着渡源二字的蓝色水晶球,将它摔至地上。 噼啪一声,蓝雾向四处散去,一些崭新的记忆出现在某些人的记忆里。 -------------------- 作者有话要说:记忆的消失是因为历史的修正,加茂鹤川没有完全忘记白桜部分原因是他母亲来自于渡源氏,这也就是为什么当时四项原则里其中一项是白桜不能让渡源家的人知道她的存在与原定未来走向不同有多方面原因,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之前有很多的人都在祝福着白桜拥有一个未来,所以她是个被祝福着的人,因被祝福而未来有所改变,同时山一的祈愿、狸狸子的寿命分享等等,许多微小的东西都在影响着未来的走向,所以肯定不会be哒 第166章 安宁 残垣断壁之处重回昔日繁华,乌泱泱的人群铺满了这里,死亡被完全驱散,生机随风穿过每一个长街巷角。 所有人都活了过来,除了人群正中央躺在棺椁里的那个女孩。 樱花花枝的幻影自棺椁处出现,先是化作锁链将棺椁紧紧包裹,而后又在暗淡下去的柔光所过之处生长蔓延。繁花满地,又一次,天上下起樱花雨。明明是暮秋之季,却无萧瑟,仿若那盛春之日,万物生机勃勃。 在白桜消失的最后一刻赶来的伏黑惠沉默地看着那没有任何动静的棺椁,那久远的过去再次被他记起—— “他们都会一直陪伴着你,不会离开,别怕黑暗的到来。” “您呢?” “嗯?” “某一天您会离开我吗?” “这可不好说,惠总有一天会长大。” “我长大了你就会离开我吗?” “你长大了,便会去追逐你的梦想与美好未来,属于你的天地很广大,但不一定会有我在你身边。” “可是,有白桜的未来才是我的美好未来,因为你是……” “我是?” “重要的……家人。” “惠也是我重要的家人。” “……” “怎么了?” “我不想当小孩,但我也不想长大。” “人总会长大的,要珍惜当小孩子的时光才对。我会陪着惠的,就算要离开,也会好好地跟你道别,而且离开并不意味着永别,就算在某一天我离开了惠,我们终有一天会再见的。” “这是约定吗?” “是约定哦。” …… 回忆淡去,伏黑惠半垂下眼帘,不由想在心里对棺椁内的女孩说道——春色正浓,快出来看一看吧。 风又起,带着透骨的凉意将花枝的幻影吹散,也将漫天的花瓣吹散。 “悲剧不再,皆大欢喜。” 狸狸子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 “皆大欢喜?”伏黑惠忍不住出声,皱起眉头,“那白桜呢?” “白桜啊……”狸狸子缓步走近那具棺椁,最后在棺椁一侧停下,“她死了,而且这是她的第二次死亡。” 伏黑惠眉间紧锁,下意识看向五条悟,一直站在一侧的虎杖悠仁与加茂宪纪等人同样也将目光落在了五条悟的身上。 “对吧,五条家主?”狸狸子平静问向五条悟。 五条悟沉默不语。 沉睡的人们逐渐苏醒,嘈杂人声出现并逐渐蔓延至很远的地方。 “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躺在这里?” “哎,我跟你们说,刚刚我做了一个噩梦!” “怪物!刚刚好多怪物!” “我的女儿呢?!小紫!你在这儿啊!快吓死妈妈了,妈妈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爸、妈……我马上回来,对,今天不加班了,我想陪陪你们。” 纷繁的人声将这里的死寂驱散,热闹复归,唯那具棺椁处清冷无比。 从一场噩梦中苏醒过来,所有人恍恍惚惚再次回到他们原本的生活,无人知晓这噩梦里究竟含了多少血泪,也无人知晓为了这一切那躺在棺椁里的女孩究竟付出了什么。 人们步伐匆匆,来来往往,不再为谁停留,向着各自的生活走去。 五条悟默声走向那具棺椁,脑海里不停涌现出过去的一幕幕往事—— “你是谁?” “呃……你可以叫我白桜” “白桜?你一只诅咒是怎么进到我五条家的?而且还来到了我住的院子里,就不怕我把你祓除了?” “你不会是……” “大名鼎鼎的五条悟,你是来杀我的?” “嗯?不是,我看起来很像是来杀你的吗?” “虽然你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但这可说不准。” “……” “你似乎看不见?” “对。” “天生目盲?” “不是天生的。” “挺可惜的。” “嗯。”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好。” “你不问我是去做什么吗?” “那请问五条少爷是去做什么呢?” “叫我悟就好。” “悟少爷是去做什么?” “不用加上‘少爷’两个字。” “……悟是去做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好。” “……我回来了。” “嗯。” “你可以稍微蹲下来一点吗?” “好。” “送你了。” “谢谢……悟。” “嗯?” “我再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很高兴认识你,我是白桜。” “五条悟。” “和我认识是件不太让人高兴的事吗?” “很高兴认识你,你可以叫我悟。” “好。”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五条悟。” “你好,我是……白桜。” “白桜?只有字没有姓氏吗?” “没有姓氏,就叫白桜。” “我明白了,你可以称呼我为悟。” “好。” “你今年多少岁?” “嗯?” “哪有第一次见面就问女孩子年龄的?” “就是说啊。” “……16岁。” “巧了,我也是16岁。白桜是咒术师吗?” “是的。” “有在什么地方上学吗?” “没有。” “没有?没有在上学?” “对……” “那有兴趣来咒术高专上学吗?” “白桜是在害羞吗?” “……” “白桜在看什么?” “没什么……悟也会这样靠近其他人吗?” “嗯?我说我不会,白桜会相信我吗?” “悟这样对真正喜欢的人并不好。” “我真正喜欢的人?白桜觉得我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悟这是在做什么?” “白桜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想回答了。” “可是我很想知道,白桜给我说说嘛。” “……” “白桜这是在和我赌气吗?那白桜不想说,我就来猜猜吧?硝子?看来不是。” “哪有猜自己喜欢的人这种说法?” “白桜不告诉我,我就只能猜了。” “……你把手松开。” “喔……松开白桜就会告诉我吗?” “不会。” “诶——?” “好吧,我说。” “真的?” “嗯。” “白桜说好松开就会告诉我的!” “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我本来就是个孩子嘛,好吧,我继续猜,不会是——刚刚遇到的歌姬吧?……不会的,白桜。” “……这是——” “不是!她是一位艺人,井上和香。” “所以悟喜欢的人是她?” “不是的,白桜,她只是……我只是……” “原来悟喜欢的是这个类型的女生吗?” “白桜,我——” “悟何必紧张?你喜欢什么人都是你的自由。” “所以白桜是这样想的吗?” “悟想我怎么想?……悟也许是喜欢那位歌姬小姐而不自知。” “……” “抱歉,失陪了。” “白桜这是在难过吗?白桜这是在难过什么?” “……” “我不是喜欢歌姬而不自知,而是我喜欢的人不知道我喜欢她。” “白桜并不珍惜你自己。” “悟是在生气吗?” “白桜的温柔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一种冷漠。” “……” “白桜有一双好看的眼睛。” “现在也很好看吗?” “一直都很好看……我会找到让你眼睛恢复的办法,哪怕我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在这段时间里,就由我来做你的眼睛吧?” “可是,悟是个大忙人,怎么会有多余的精力来做我的眼睛呢?” “……” “不过我有悟的这句话已经很满足了。悟有着属于自己的责任,我没关系的,只是失去视觉罢了,又不是有性命之忧。” “白桜……” “悟这是在难过吗?原来悟也会难过。” “我也是人,也会难过。” “悟这几日似乎有点忙?” “嗯……” “其实能见到悟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 “18岁的生日对很多人来说都极为重要,对于悟而言也不例外,所以这一久我都一直在想送你什么样的生日礼物比较好。令我头疼的是,我想不出来究竟送你什么样的生日礼物比较好,悟还缺什么呢?或者……悟还想要什么呢?悟身边的很多人都已经留了下来,你该是不缺什么了,所以我又开始思考自己还能给你什么。” “……” “我还能给悟什么呢?” “在白桜的能力范围之内,我想要什么白桜都会给我吗?” “对。” “如果我想要的是白桜你呢?” “……十二点的时候再拆开来看吧。” “好。” “悟。” “我在。” “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 “当然。” “悟。” “嗯?” “如果你把我忘了,我绝对会成为诅咒回来找你……18岁生日快乐,悟。” …… 五条悟走向白桜的每一步都极为沉重。 他们很早前就认识了,在彼此的过去与未来。 初见面时的诅咒白桜,再见面时的女孩狐冢白桜,第三次见面时刚离开加茂家不久的砂糖白桜。 他们遗忘,错过,误解,退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踏过荆棘走向彼此,却再一次分离。 五条悟恍然间彻底明白过来狸狸子与山一当初对他道出的事实—— 神明渡源没有恨那位五条,只是她不愿意再见到他。 五条的愿望是庇佑众生,神明渡源已耗尽所有,从她的灵魂到她的□□尽全力帮五条达成,如果不是渡源葉没有与那位禅院家主得到一个善终,他五条悟的人生里便不会再出现一个名叫渡源白桜的女孩。 白桜是为伏黑惠而来,而不是为他五条悟而来,所以他们每一次的靠近都会在无形之中受到阻碍。 然而就像每一世的五条都会喜欢上渡源一样,每一世的渡源也都会重新喜欢上五条。令人欢喜,也令人无奈。 是因为无数次遗憾化为深刻在灵魂上的执念,还是因为在他们彼此的灵魂深处,他们只会真切地喜欢上对方? 不管原因为何,白桜对五条悟的爱意都凝在了这一刻——她用自己的青春换取了五条悟以及五条悟所在乎的人的青春,用自己的未来换取了五条悟以及五条悟所在乎的人的未来。 她将所有人救起,将自己抛下。让所有人都得到了救赎,唯独没有考虑她自己。 因为她是渡源白桜,所以她走到了这一步。她一直在变,却也一直没有变。 神明渡源弃自己而救苍生,家主渡源葉弃自己而救渡源一族,而渡源白桜……这一次,她也做出了选择——弃自己,换所有人的幸福,不论爱恨,无关亲疏。 渡源白桜其实一直没有准备好接受他人的救助,或者说,她一直都没有想过接受他人的救助。 在每一次抉择中她都会率先放弃掉她自己,毫不犹豫,干脆利落。 她放弃自己,而后是放弃那位扶起她的神像的白衣少年,放弃那位自第一眼见了她就嚷嚷着要娶她为妻的那位五条家的小少爷,放弃与她一次次擦肩而过的五条悟。 她爱着每一个出现在她生命中的人,不想要他们再去经历难以挽回释怀的痛苦,但爱着所有人的她并不爱她自己。 只要她自己痛苦就好了,只有她自己痛苦就很好了。 她对自己足够残忍,也对五条足够残忍。 来到棺椁旁的五条悟沉默着木头似的在那儿站了许久,与这热闹街道格格不入,仔细瞧他,会发现那高大的身影正透出若有似无的落寞。 “白桜需要我吗?” 他如此问道,无人回应。 “我需要白桜。” 话音跌在地上如雾散开,无尽的哀意浸向正注视着五条悟与那具棺椁的旁观者们。 涉谷事件被成功解决,渡源白桜被判定为死亡。 因渡源氏的诅咒已被处理干净,故而造神仪式的举行被高层判定为成功。 而后,人们的记忆出现了些许错乱——灰原雄未死亡,与七海建人同为咒术师,夏油杰未判出高专,并且他也未死亡,与五条悟一样,不仅成为了特级咒术师,也成为了咒术高专特聘教师。 这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 许多的人都想不大明白,但也都没有去细究。 在涉谷之战里死亡的术师全部复活,重伤的术师全部被治疗至恢复原状。 而曾经被判定为死亡的天内理子也被起死回生术复活,因渡源氏术式的特殊性,她不再作为星浆体存在,可以与黑井美里拥有一个普通安定的生活。 伏黑惠这边,回应不了他的白桜给了伏黑惠另外的爱——一个完整的家。 在津美纪苏醒后,伏黑惠再次见到了在涉谷之战里有过几面之缘的一个男人——伏黑惠的亲生父亲,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与伏黑惠的继母和平离婚,而后与伏黑惠的生母一同前来寻找并询问伏黑惠是否愿意与他们相认,回到原本的家里。 一时间思绪繁多的伏黑惠并没有同意,但他的生母并没有强求,颇为善解人意地给了伏黑惠思考抉择的时间与空间。 而早前的与幸吉,也在涉谷之战结束后醒来。 瑾川幸苏醒,不仅有沉睡前的记忆,也有沉睡后的记忆。他回到了瑾川家,瞧见了活过来的和子。 和子与瑾川幸皆回归瑾川家。 所有人都重获新生,就连先前那家孤儿院里的孩子都重获身躯活了过来,当然,渡源阳子不包含在其内,因为她来自于渡源家,而至于渡源家…… 无一人复活。 所有人的身躯都得以重塑,但皆沉睡着,谁也没醒来。于是,五条悟将他们的身躯都好好安置了起来。 因作为最后一任家主的渡源白桜被判定为死亡,故而再无渡源氏存在的咒术界渡源家被判定为彻底灭亡。 又因过往的束缚,四部归于五条悟,汇为五条家的势力。顷刻间,五条家几乎完全成为御三家里一家独大的咒术家族。 曾谋划伤害渡源家主渡源白桜的吹石若月受到了相应制裁,理亏而势弱的高层对五条悟一派的干扰越发力不从心起来。 咒术界正向五条悟曾设想的一样改变着,并且他不是一个人前行。对此,五条悟本该感到高兴。 他本该感到高兴,可他的快乐像是跟着白桜的离开而消失了一般,向来性格开朗甚至到了吵闹的地步的他难得变得沉默,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身旁空无一人时,五条悟会想到白桜。被热闹环绕时,五条悟也会想到白桜。 五条悟将那具躺有白桜的棺椁带回了五条家,并未举行什么葬礼。不仅是他,许多的人都未曾接受白桜死亡的事实。 在某一天,包裹着棺椁的咒力淡去不少,这一细微的变化正巧被守在一旁的五条悟注意到,而后,他通过六眼感知到了棺椁内的咒力流动,欣喜得知白桜还活着的事实。 喜悦不过一瞬,在得知白桜究竟是在做什么的五条悟抿唇沉默——她以自己的灵魂作基底为世界造了一个梦,完成了时间的循环,所有人都因她的存在脱离了各自的悲剧,而她则永远重复着一个永不会停下的循环,就像一个莫比乌斯环,她将永远待在她自己的梦中长眠不醒。 曾跨过无数的死亡与遗憾一步一步艰难前行的白桜到底还是选择了让她自己永坠这无边的孤寂。像曾经的那只小鸟儿一样,在追逐自由的过程中她也还是选择了回归鸟笼。 如果先前的五条悟觉得白桜就此离开了,为她举行了葬礼,将她安葬,那么……她将永永远远躺在冰冷的地下,直到灵魂消散。 一语不发的五条悟抚上那具棺椁的棺门。 “我还是会救你,即使你已经放弃了你自己。” 像是那天回答她的询问一样,他再次说出那天的回答。 五条悟以自己的咒力为媒介,在无师自通施展了某种术式后进入到了白桜创造的那场梦境之中。 “我来见你了,白桜。” 话语落地,人影消失。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仙度瑞拉小姐 5瓶;紅兔子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第167章 入梦 他远远就瞧见了她。 她坐在书阁一角的高椅上,两只小手捧着一本书脊松散的老旧厚书,神情专注地浏览着书上的内容。 晨光透过木窗洒在她的身上将她的侧颜照亮,安静的她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生来淡漠,乍眼看去像一个有被精雕细琢过的玉人被人无意间遗忘在了这里。 她背后、身侧以及高椅下四处都摆满了厚厚的书,不过那些书都没有她手中的那本看起来那么年代久远。 她似乎看完了最后一页,合上了书,刚从椅子上下来就注意到了他。 她一愣,眨了眨眼。 “咒灵?” 她声音还没有她后来十六岁那样温柔而淡漠,现在的要轻快许多。 “你不害怕?”他没有立即反驳。 “我为什么要害怕?”她反问。 “渡源家的人都细皮嫩肉的,你就不怕我这只咒灵吃了你?” “你不会吃了我的。” “为什么?” “你要想吃我的话,早在我没有发现你的时候就把我吃掉了。” “你很聪明嘛。” “那是,因为我是渡源白桜嘛。”小家伙颇为自信。 他不由展颜一笑:“你在看什么?” “一本旧书,上面记载了一些渡源家继承了起死回生术的术师的生平。” “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因为不知道哪个坏家伙把这本书弄得破破烂烂的,害我都不能看完有关渡源葉的生平记载,竟然还在上面写字,在古书上写字多可恶。” 她面无表情语气平缓地生气吐槽,看起来十分可爱,他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 “我也觉得在古书上写字的人很可恶。” “我觉得可能是渡源葉干的。” “为什么?” “你看这里。”她很快从地上拿起一本书,没有任何停顿地翻到某一页,指着某一处展示给他看,“他在这上面写了——‘我渡源葉就继承啦!’。” 这是一本记载了渡源家不向外人公开的术式的书,此页正是术式·福祉的详细记载。 “你拿这本书给我看,就不怕你们的术式信息泄漏?” “你能轻易出现在这里,我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必要?” “也是。”他这样应着,大步走近她。 “你看,很有可能就是他嘛。”小家伙肯定道,再次看了看她自己手中的那本书,“不对。” “不对什么?” “字迹不对,而且——”她又将书举起来给他看,“你仔细看这行字,是可以擦掉的。” 他蹲下身:“对。” 她将那本书放下:“我错怪渡源葉了。” “你错怪她了。”他轻声重复。 “嗯?你刚刚有在说什么吗?” “没有,我什么都没说哦。” “好吧。”她毫不在意地将地上的书有调序地放回书架上,“不过虽然罪魁祸首可能不是渡源葉,但他还是在古书上写字了,这个行为不好。” 他笑了笑,问道:“你记得这些书都曾被放在哪些地方?” “当然,这种小事可难不倒我,我记忆可是很好的。” “嗯……” “你怎么看起来那么难过?我记忆很好是什么让你很难过的事吗?” 他无奈道:“没有了。” “你有点奇怪。”在她将最后一本书放回书架后,她说道。 “怎么个奇怪法?” “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或者……在哪里见到过我?” “……没有。” “也是,要是我认识你或者见过你绝对会对你印象深刻的,一眼就能认出你。” “为什么?” “因为你的眼睛很漂亮,是我见到过的所有人里最漂亮的那一个。” “我只有眼睛漂亮吗?” “其他地方也很好看啦。”她毫不犹豫地夸道,继而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五——”他想说出名字,然而这个梦境并不想要他说出自己的名字,让他有口不能开。 “你能再说一遍吗?抱歉我没听清。”她又问。 他张了张口再次尝试,然后又一次不被允许说出自己的名字。 他没有放弃,继续第三次尝试,仍旧失败。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她安静地等着,没有任何的不耐,最后他暂时放弃了说出自己的名字。 他难得感受到挫败。 “你没有名字吧?”她问。 “……嗯。” “那我给你一个称呼吧。”她稍加思索,道,“就叫咒灵先生吧?” “好普通哦。” “那就诅咒先生好了,简单又好记。” 他刚想说“这个也好普通”,在听到“简单又好记”后便没有反对。 “怎么样,就这个?”她问。 “就这个吧。”他回。 她点点头,踮着脚似乎想要拿另外的书,他站起身想为她取书,然而…… 他不仅无法说出自己的名字,还无法触碰到这梦境里的东西。 “你碰不到东西诶。”她也发现了。 “对,这下我没办法帮你了。”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做到的,不用人帮。”她挪过一旁的高椅,坐到高椅上取下了那本书。 那本书里还夹了另一本书,她好奇取出被夹在里侧的那本书,放下外侧的书,随意地翻开来。 他走近了些,也凑过去看她手中的书,一愣。 “我打开了新世界。”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小孩子不可以看这样的书。”他伸手想要去挡,然而身体透明,完全遮挡不住。 无力感再次不经意间袭来,在这里他似乎只能做一个旁观者。 她不紧不慢地将书合上:“其实书里的内容我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了。” “你知道?” “对,因为平常有人在教我这些嘛。” “教你这些?除了这些那人还教了你什么?” “还教了我一些叫什么房中之乐的东西。” 他一顿:“房中之乐?” “干嘛那么惊讶了。” “你才多少岁?” “没办法,我们家的人比较短命,而且我十二岁那年要是被五条家相中了,待年岁一到我就得嫁进五条家做那五条家主的侧室。” 他没说话。 “他们说侧室说白了就是为了解决家主床.笫需求的存在,不需要像正室那样有十足的端庄,我只要学会了那些就能牢牢抓住五条家主对我的喜欢,对我的未来有利无弊。” 他抿着嘴,浅声道:“你不会成为什么侧室的。” “我也觉得。”她毫不犹豫道。 见她没有任何的低落,他问道:“为什么?” “我打算在嫁进五条家后就让五条家主讨厌我,他一讨厌我,我就能远走高飞,去任何我想要去的地方,至于这个什么侧室,谁爱当谁当,我生来才不是为了哄谁喜欢的呢,我的人生该是自己的。” 他忍不住笑道:“对,你的人生该是你自己的。” 她弯起嘴角,脸上笑容浅淡,身上的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感散去不少。 “你讨厌他吗?”他突然问道。 “嗯?你是说——那位五条家主吗?” “对。” “不讨厌。” “不讨厌?” “因为他本人没有对我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嘛。” “那你喜欢他吗?” “喜欢?”她略有不解,想了想,回道,“不喜欢。” “不喜欢?” “对。” “你不讨厌他,不就是喜欢他吗?” “这算什么道理?我才不会轻易喜欢上他呢。” “要是你还是喜欢上了他呢?” “那我肯定会在喜欢他之前先喜欢一下别的人。” “为什么?”他略有不满道,瘪嘴。 “他那么轻易就得到了我的喜欢,总感觉有点不太公平。” “竟然是公平问题吗?” “你是在为他打抱不平吗?”她疑惑地眨了眨眼,“那么好看的脸别浪费在怪表情上啦。” 被她夸好看的他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那你在喜欢他之前先喜欢我好了。”他很快道。 她想了想:“好。” 他乐道:“答应了我的,可不能反悔哦。” “我不会反悔的。”她保证道。 “不要再让那些人再教你这些了。”他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放心好了,从明天起叔叔他绝对不会再叫人来教我那些什么房中之乐了。” “你将那些人气走了?” “才不是呢,我只是每次都会跑到叔叔的面前让他和他娶的妻子亲自教我,次数多了,叔叔他脸皮薄,也就不会再让人来教我那些了。” 他成功被她逗笑,虽未亲眼看见,但是能想象到以她现在的脾气当时会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恐怕那守旧的老顽固渡源家主脸一阵黑一阵白呢。 “干得漂亮。”他夸道。 “不过我仍然要上教习婆婆的课。”她不乐道,“我得想个办法气走这次的教习。”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手中的那本书上。 “我就把这个送给她好了。”她欢快道。 明显看出她的想法的他笑着附和了一声:“好。” 五条悟来到了白桜为世界创造的梦境之中。 像当初见证神明渡源的过往一样,现在的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作为这场梦境里的一个旁观者。他不会饥饿,也不会困倦,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停止了一般。 而又像当初白桜那样,在这里的五条悟只能被白桜看见,不仅如此,他只能去白桜去过的地方。 与那时的白桜截然不同的是,五条悟不是所有时候都能被白桜看见。也就是说,在白桜的视角下,他这位诅咒先生常会消失。 她不知道五条悟一直守在她的身侧,而五条悟也无法告诉她这件事。 五条悟能告诉她的事很少,哪怕只是他自己的真实名字,这让五条悟难得感到无力。 他不能强行打破这场梦境,因为如果他这样做了,那么梦境会消失,梦境的基底——白桜的灵魂也会四散。 他只能耐下心来,日日守在她的身侧,等待着下一次她能看见他的时候的出现。 他旁观她独坐书房安静看书,旁观她与顽固严厉的教习斗智斗勇,旁观她为这沉闷的渡源宅带来欢声笑语。 在她实在无聊时,她会避开团团守住她的人,翻过渡源宅的高墙,去渡源宅周边她想去的任何地方。 在她被管教得十分不满时,她会做出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譬如恶劣地拿起毛笔,趁教习熟睡之际在那位教习的脸上画上一个小乌龟。 在她撞见渡源家的人在伤害四部的术师时,她会停下脚步,以自己的方式救下四部的术师…… 长廊上,她步履轻快,像枝头上那自由的小鸟。 看着这样的她,五条悟不由希望这轻松时光能停下匆匆脚步,然而时间总是在走,而那些过去曾发生过的事也总会到来。 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瞧着她一步一步走向那铺满荆棘的道路。 “白、白桜……你真的要出去吗?” 面色苍白的小少年仰头望着攀上高墙的女孩忧心道。 “听说今天晚上流樱町会举行一个夏日祭典,我想去看看。” “可是你晚上不是要上教习的课吗?” “不上了。” “所以你是要——” “旷课。” “被我父亲知道了,他肯定会生气的吧?” “无所谓了。” “可是……”小少年仍旧皱着眉头,一脸担忧。 “可是什么?” “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吧?” “但我已经十天没有出门了,家里真的很无聊。” “那我这两天陪你玩好不好?”小少年以商量的语气说道。 “你不是还有很多习作要完成吗?” “我可以过几天再完成那些习作的。” “还是别了吧,要是因为我而让你惹恼叔叔也不好。” 小少年十分沮丧:“可是……” “别可是啦,我先走咯。” 这样说着,小白桜尝试从高墙上下去。 “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小少年急急说道。 “知道啦。” 她的身影从高墙上消失,出现在渡源宅外,而见她消失的小少年很快将梯子挪开放在隐蔽之处。 小少年从角落里走出来,刚一踏上长廊,就遇到了渡源宅的家仆。 “崎月少爷,请问您有见到白桜小姐吗?”那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 “身体不适?”那人一惊,“白桜小姐是生病了吗?!那——” “没事,我已经对她施展了治愈术,她休息一下就好了。” “好的,崎月少爷。” “今天她的教习课就取消吧,如果家主问起就说是我让的。” “好的,崎月少爷。” “退下吧。” “是。” 旁观这一切的五条悟这才不紧不慢地穿过高墙跟上小白桜离开的脚步。 这时候的白桜还很年幼,步子不大,步伐不快,不过几步,五条悟轻易就追上了她,到了她的身侧。 “诅咒先生?” 白桜又一次看到了他。 五条悟弯起嘴角:“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白桜两眼弯弯,眼灿如星,“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还不错,你呢?” “我快要被无聊死了。” 五条悟笑了笑:“所以你现在是想要出去玩吗?” “对,诅咒先生要和我一起吗?” “好呀。”他笑应。 “那走吧。” “好。” 于是他们两人作伴,一同走在漫漫下山之路上。 阳光透过交错的树叶木枝洒下,罩在两人的身上,带来十足的温暖。下山之路虽长,但现在白桜显然不觉得疲惫。 “白桜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五条悟问。 小白桜思索了好一会儿:“其实我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诶。” “是吗?” “嗯,虽然我总想着远走高飞,但是其实我只是不愿意让自己的一辈子都困在一宅一院里,不然的话,那我的人生也太悲惨了吧?” “白桜的确不该被困于一宅一院,更为广阔的天地才是你的归处。”他赞同道。 “看来诅咒先生你很支持我。” “只要是你的选择,我都会支持你。” “因为你是我的诅咒先生嘛。” 五条悟一顿,笑道:“对,因为我是你的诅咒先生。” 她扬起浅淡的笑颜,同五条悟走在林间小径上。待他们二人到达流樱町的夏日祭典上时,祭典已开始不久。 天色已晚,四处都是橙黄的灯笼,熟悉的记忆出现在五条悟的脑海里。 他记得在这场祭典上白桜会瞧见他,于是他隐隐期待在看见了两个他后的白桜会有什么反应。 活在这场梦境里的她会不会重新记起他们的过往? 五条悟心里希望着她会记起,也许这样他就能唤醒她…… 他一边陪同白桜在祭典上游玩,一边等待着另一个他的出现。 因白桜生得可爱,自来到这个祭典上她的身上就聚了很多目光,而又因旁人瞧不见五条悟,白桜又时不时地在同他说话,所以人们都在有意识地避免与她产生交流。 那么一通下来,除了五条悟,她的身边也就没有什么玩伴,但是她似乎并不在意,自顾自地也能玩得很开心。 “诅咒先生,你快看,这个好像一只小猫咪诶。” 小白桜拿着一个面具兴致盎然道。 “对。” 五条悟应声,然而…… “嗯?”没有听见回应的白桜侧首望去,只见她身旁空无一人,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又消失了吗?” 五条悟想说没有,但很显然,他的话语现在无法传达给她。 她在原地停了片刻,轻呼出口气,将面具放回:“算了。” 带着点落寞的意味。 她慢步走在热闹的长街里,独自一人,身后跟着无法被她看见的五条悟。 “啊……是哪条路来着。” 不知在想什么的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她四顾左右,回想不起来处的她为了不挡着他人的道路选择先暂时到一个僻静处歇一歇。 于是,她走到了挂满绘马的树下。 夏日的晚风轻轻吹过,不远处的风铃清脆作响,她就站在灯火阑珊处安静地看着脸上皆喜意洋洋的路人们。 “连一声再见都不愿意跟我说吗?”她小声说道,嘴角无意识下撇。 “对不起。”一旁的五条悟忍不住说道,然而这声道歉无法被她听见。 时间将近,五条悟由着记忆等待着另一个他的到来,等待着,等待着,夜风微凉,灯火渐淡,人群渐散。 另一个他没有出现。 五条悟惊诧地发现了这一点。 他为什么会没有出现?难道不是这个时间点?不对,按照记忆,该是这个时间点……难道是在另外一个祭典上他们才会相遇? 他思索着,一时不知原因为何,忽然,他瞧见了一个熟人正向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他抿嘴不悦。 “要我帮你回家吗?” 来人对小白桜说道。 他有一头黑色中长发,眼下一颗与白桜一模一样的黑色泪痣。加茂鹤川,这是他的名字。 他似乎认不得白桜。 “你可以帮我联系家里人吗?”小白桜不冷不淡道。 “好。”加茂鹤川应下,又对她道,“你似乎认识我?” “嗯。” 他温笑着:“你好,初次见面,我叫加茂鹤川。”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渡源白桜。” “渡源白桜,很好听的名字。” 加茂鹤川如此夸道。 在他的帮助下,迷路的小白桜很快回到了渡源宅里,而跟着白桜回到渡源宅里的五条悟对另一个他没有出现一直感到不解。 按照过往的记忆以及这个术式的初衷,加茂鹤川都出现了,那他也该出现的,可为什么他没有出现?是……不被允许出现吗? 一个猜想从五条悟的心里冒出,随即,他的心沉了下去,冷着一张脸,一语不发。 第168章 旁观 夜风微凉。 先前悄悄将白桜带出渡源宅交给他人,让她险些丧命的人已被渡源家主处决。而染了风寒的白桜在被术式治疗后,许久才安稳睡下。 五条悟守在她的身边,沉默地垂首看着她。 “我是不是不会出现在你的这场梦境里。” 他以陈述的语气如此问道。 无人回答他。 长夜寂寂,他就坐在她的身侧守了一夜。 待晨曦扑在木窗上的时候,已有家仆进了和室轻唤她起床。许多的人将她团团围住,为她洗簌穿衣,见她衣衫松散,五条悟站起身,出了和室。 他站在庭院里等了许久,一阵风吹过,惹得屋檐一角的风铃清脆作响。 良久,风止,和室里也安静了下来。五条悟转过身,待那道房门再次打开时,落入眼帘的是长大许多的白桜。 他一顿。 梦境里的时间似乎要比现实里的时间快很多。 这一年白桜脸上的婴儿肥褪去不少,但那双眼眸一如既往地盈满淡漠。晨光照在她的身上,白肤朱唇,高髻锦衣,清冷的模样好似缩小版的神明渡源。 只见一个女人匆匆从和室里追出。 “白桜小姐,藤泽氏已经死了。她来自于四部,四部的人无论生死,只要踏入渡源家,就不能再离开。况且……她是侧室,为了一个侧室惹恼家主实在不划算。” 白桜停了下来,一语不发。 “生时为渡源家的大人们弹唱取乐,死后葬于渡源家化为神树养料,这就是她今生的价值。白桜小姐不要再为死去的藤泽氏触怒那些大人了,您已经为很多不必要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怒了许多渡源家的大人们,若谁记恨在心,也许会在某一天找机会报复您的。” “……既然我已经惹怒了他们,也不差这一次。” “可是——” “我只是觉得她的命运不该如此。” 那人噤了声,不再言语。 白桜也没有再说什么,独自走在长廊上向远处走去。 五条悟跟了上去。 光在她的华袍上流动,暗影交织,她不停向前走着,庭院四季变换,她的年岁也在逐渐增长。 有时,她的身侧会有人同她一起前行,或是渡源崎月,或是渡源宅的家仆,又或是瑾川和子,不过很多时候其实她都是独自一人前行。 长廊尽头是一个转角,只见她转过转角,五条悟大步跟上,瞧见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尽头的院落里。 他出了长廊,进了院落。 院子里和室外侯着不少人,不知在等待着什么。 他进了和室大开的门,来到了和室内。 精美的屏风上印着一道熟悉的人影,他绕过屏风见到了她——精致的发型,精美的配饰,华贵的十二单。 长长的流苏垂在她的脸侧,卷长的眼睫在那双干净的眼眸里投下一片阴影,她画着精致的妆容,让本就姣好的面容更添几分美艳,因她气质清冷,而周遭环境沉寂,显得她有几分沉郁的美。 她的目光从屏风上的花收回,半垂首,盯着那干净的榻榻米。 “白桜?” 五条悟尝试与她交流。 然而现在的她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自那次夏日祭典开始,她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他。 “白桜。” 五条悟蹲下身看着她,再次出声唤她的名字。 “……白桜。” 和室空寂,夕阳的光洒了进来。 “别等了,五条少爷不会来了。” 家仆来传,一道叹息落了进来。 庭院里的树被吹得沙沙作响,橘黄的光挂在她的身上,盈在她那双暗淡的眸子里。 “白桜,我来了,就在你的身边,你能看见我吗?” 无人听见,无人回应。 “渡源小姐,回房吧。” 她身侧的教习漠声道。 她站起身,出了和室,再次踏上那道长廊。 从这一刻起,渡源白桜将走向她既定的命运。 她不再能是白桜小姐,而必须成为渡源小姐。 沉重的无力感海浪似的扑向五条悟,他忍不住去想白桜的过去,白桜的将来,也忍不住去想渡源葉与那神明渡源。 像是裹挟着三世的哀恸一般,他站起身颤声朝她再次唤了一声:“白桜。” 她一顿,回首向他所在的方向看来。 她没能与他对上视线,也没能看见他。 “渡源小姐?” 她身侧的人催促道。 她半垂眼帘,收回视线,转回头向长廊的另一端走去。 暖黄的光褪尽,晚风冷得刺骨。 五条悟沉默着继续追白桜而去。 她正走回她原先走过的道路,长廊幽暗,她身侧、身后跟着的乌泱泱的家仆一点一点消失,最后又变为她独身一人。 忽然,她在半途停下,目视通往另一个庭院的门。 她下了长廊,往那庭院走去,五条悟紧跟在她身后。 亮光起,她不再是一身华服,而是被绳索紧紧束缚着无法动弹。 许多的人都围着她,高台下,低洼处,那里挤满了扭曲的咒灵。 背叛,不乖顺,自私等等字眼狠狠砸向她。 为挣脱绳索,她不停挣扎,露出的手腕脖颈皆红肿不堪,嘴里被塞着厚厚的白布,一句话也说不出。 一位腹部微鼓的女孩被投进咒灵堆里,扭曲的咒灵们贪婪地撕扯她,不过瞬间她好看的容颜消失甚至变得可怖。 白桜愣住,好半晌才缓过神,以咒力为利刃弄碎了捆着她的绳索,一把夺过她的长刀跳进了咒灵堆里。 人们惊惶,想要将她带回,而红伞下轿椅上的那人——现任渡源家主只平静地看着她。 渡源白桜第一次祓除诅咒是在她13岁这年,为救瑾川和子,她跳入了那数不清数量的咒灵潮里。 天地仿佛都被染上了红色,血腥味溢向四周,在人们的愣愕与惊恐的目光中,白桜抱着瑾川和子残缺的尸身走了出来。 她身后咒灵的尸身数量多到堆叠起来,鲜红染透了她的衣襟,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不再有人世间的光亮停留。 无数人涌向她。 “你不难过吗,渡源家主?” 她清冷的声音疲惫地落在嘈杂人声中。 她没有得到那位渡源家主的回应,被挑去手筋时与庭院门外愕然的渡源崎月对上了视线,浑身鲜红的她与衣衫干净的渡源崎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渡源家选择了渡源崎月的未来,放弃了渡源白桜的未来,于是被挑去手筋的渡源白桜关进了那阴暗的渡源祠堂。 无数的人像面朝着她,除了正中那闭目神像,其余所有人像的视线都凝聚于祠堂的正中央——躺在那冰冷地上的白桜的身上。 压抑,沉闷。 鲜红如毯铺地,她既不哭闹,也不哀戚,只平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笼中小鸟。 五条悟无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他伸出手想去触碰她,然而五指穿过了她的身躯。 许久,他收回了手。 过去的白桜究竟是如何跨过这些过往与他相遇的? 他忍不住这样想到,却又不忍去细想。 不肯服软认错的白桜在祠堂里被关了许久,担心她双手彻底残废的人们到底还是将她放了出来。 从那一天起,她似乎不再有发自内心的笑容,开始学会乖顺,学会服从。 “渡源家可以让你高高在上,也可以让你卑贱如泥。” 她的那位新教习如此对她说道。 她沉默着,不再像往前那样会去反驳。 “你的价值只在生育。嫁给御三家的术师成为他的侧室,这才是你这辈子的该做的事。”像是想起什么,那教习很快改口,“哦,不能说御三家,毕竟五条家没有看上您。” 她不为所动,仍旧一语不发。 遵循过去,她成为了禅院直哉的未婚妻。 禅院直哉要她乖顺纯良,于是渡源家不再允许她执起长刀,要求她学会贤良淑德,套上大和抚子的外壳。 旧制总是对女孩不够宽容,苛刻到吃人的地步。 渡源白桜不再被允许做她自己。 渡源家舍弃了她的未来,但渡源崎月选择了她的未来。 很少人选择白桜的未来,但渡源崎月是这少数里的一个。 于是,渡源家的那场大火如约而至。 火光烛天,这一次站在门外的是白桜,而站在门内浑身污血的则是渡源崎月。 也许是因为人们不肯过多怜爱她,所以才会有渡源崎月的出现。 他是来爱她的,不管是什么样的爱,爱的人都是她,也只有她。 “好好活下来,白桜。” 这是少年说的最后一句话。 话音落地,他倒了下去,陷入彻底的沉眠之中。 渡源家永不醒来。 白桜只听见了和子对她说“好好活下去”,却没听见渡源崎月对她说的“好好活下去”。 火烧得旺盛,许久才烧尽。 年幼的白桜在这一刻起开始承受比从前多很多的渡源家的诅咒。 如白桜不知道渡源崎月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好活下去”一样,渡源崎月死后也不知道白桜并没有选择抛下所有立即离开。 她还是回来了,回到了渡源宅将渡源崎月的尸身寻了出来,带着他去了她第一次迷路的地方。 为了安葬渡源崎月,每一寸泥土都是白桜一手一手挖开的,她身体因疼痛颤抖。 五条悟想要阻止她,可他做不到。 不善治愈术的白桜似乎从那一刻开始尝试施展治愈术,第一次失败,第二次失败,第三次失败……一次一次地不停尝试,在她的坚持下,她终于一点一点将渡源崎月残破的尸身治疗完全。 好不容易,她成功将渡源崎月安葬。随即,她施展了术式·参道,如此一来她就永远不会找不到安葬渡源崎月的地方。 而后,藤泽润一郎出现。 他背叛了渡源崎月,也背叛了渡源家,哄骗年幼的白桜去了她母亲那儿,想要通过白桜的生母将白桜交给加茂鹤川,以此获得自己的荣华富贵。 人们好像总对白桜很残忍。 是因为很早前人们对她的爱意被某人夺走了吗? 再一次不被选择的白桜来到砂糖美鸢的身旁,而砂糖美鸢……与其说她爱着白桜,倒不如说她惧怕着白桜。 她不想要再见到白桜,于是她决定将白桜抛下。 她拍开白桜扯着她衣角的手,在将白桜交给加茂鹤川后,她牵着她心爱的儿子头也不回地走远。 这是她第二次抛弃白桜。 第二次被生母抛弃的白桜也没有任何的哀泣,只平静地目送着她的离去,而后,她被带回加茂家。 没有家而又不知该去何方的白桜选择留在了加茂家,不被任何人看见的五条悟陪着她也来到了加茂家。 起初,加茂鹤川极为尊重白桜,尽可能地满足白桜的一切需求。 除了让她离开这件事。 某一天,加茂家的家仆同白桜提到了“五条悟”这个名字。她眸光微动,呼吸都放轻了些。 她在意着这个名字,或者该说——她在意着一位名字几乎占满她大半生的名叫五条悟的人。 赶来看望白桜的加茂鹤川注意到了她的反应,他忍不住患得患失,想要白桜一到年龄就嫁给他。 生性不甘束缚的白桜拒绝了加茂鹤川,这惹恼了他。 为了让白桜来到他的身边,他早已付出了许多,用尽一切,不择手段,这样的他又怎么肯轻易放手? 于是,在白桜尝试离开时,他将她关进了连窗户都没有的地牢里。 地牢墙壁贴满了咒符,冰冷的锁链束缚着白桜的手脚。 她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加茂鹤川想要白桜拥有人的情感,想要她爱他,于是他尝试了许多的办法。 可似乎都没什么用处,至少这在他看来是如此。 每每白桜不听话时,他常会将咒力附着于锁链上,将咒力与术式通过白桜的血液流向她的全身,让她疼痛难忍,以这种极为折磨人的方式去强迫她听话。 五条悟恨不得狠狠揍加茂鹤川一顿,可他无法做到。 为了白桜,他不能破坏这场梦境。 在加茂鹤川的努力下,白桜创造出一只咒灵,一只自降世后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五条悟”的咒灵。 咒灵的出现彻底激怒加茂鹤川。 “渡源白桜,我都打算放你走出这个地牢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费尽心思好不容易让你勉强有了人的感情,你却创造出这个?” 白桜没有看他,加茂鹤川走近她捧着她的脸强硬地让她看着他。 “是我加茂鹤川先遇到的你,你还没见到过他五条悟的人,他五条悟也未曾对你做过什么,你就生出这样的执念,为什么?他五条悟到底有什么好?” 加茂鹤川一贯温和的面容已染上怒意。 “他没有选择你,你后面所遭受的一切痛苦都是在他没有选择你的那一刻开始的,你的心思为什么还要停留在他的身上。” “他没有像你一样伤害我。” 白桜一脸淡漠。 加茂鹤川眼睫微颤,哄声道:“白桜,你乖一点好不好?只要你向我服软,我什么都可以为你而做。” “放我离开。”白桜不冷不淡道。 “不可以。”加茂鹤川毫不犹豫道。 白桜笑了一声,嘲讽味十足。 “只有这个不可以,你不能离开我。”加茂鹤川紧紧盯着白桜,见白桜那双眼睛毫无情绪波动,他颤声,“白桜,为什么你就不能爱我呢?明明你只有我了,不是吗?” 她没回答。 “求你,爱我吧。”他眉间微蹙,眉尾下垂,哀怜道。 白桜抬起手,在他期待的眼神下握住他捧着她脸的双手。 加茂鹤川欣喜于她的主动靠近,然而白桜只是握住他的手将他的双手放下来不让他再触碰她。 “白桜?”他弱声询问。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白桜动手扇了他一耳光。 “滚。”她冷然。 加茂鹤川捂住被扇的地方望着白桜,他既惊又喜,没有丝毫的愤怒。 “白桜,你是在愤怒吗?” 白桜没理他。 “你在愤怒对不对?”他扯着她的衣角,好像一个努力了很久终于得到了嘉奖的小孩一样,眉开眼笑,“你对我生气了是不是?白桜,你终于学会生气了!” 白桜扯回衣角。 “你终于有生气的情绪了!”他眉眼里尽是喜悦,眸光很亮。 那天,加茂鹤川大喜过望,暂时忽略了那只咒灵的存在。 但咒灵无法被祓除,他也无法完全忽视它的存在,他常会忍不住去想白桜是不是喜欢上了五条悟,这个念头的出现给他带来了折磨,也给白桜带来了折磨。 每一次看着白桜浑身是血地躺在冰冷的地上时,五条悟心里沉重的无力感与愤怒感都在不停交织。 他无法救出她,连为她拂开鬓边乱发都做不到。 某一天,醉醺醺的加茂鹤川如往常般来到了这幽暗地牢。浑身是伤的白桜躺在地上,如往常一般对他视若不见。 加茂鹤川在的目光从她的双眼一点点移到她微闭的双唇上,停留了片刻,又移到她白皙的脖颈上。 五条悟明白他这是在想什么。 只见加茂鹤川在白桜身侧坐下,伸手去触碰她的左手,力气放得很轻,小心翼翼地握上她的五指,以一种暧昧的方式抚摸着她的手。 “白桜……你帮帮我好不好?” 他声音低哑。 疲乏的白桜没有任何举动,加茂鹤川很努力地克制着他自己,再次试探性问道。 “帮帮我吧,白桜,就一次,好不好?” 白桜仍旧没有任何动作。 五条悟抿唇,无意识握紧了拳头。 带着试探性意味,加茂鹤川与白桜五指相扣,紧紧握着她的手,许久,他才松开。 “白桜不说话,我就当默认了。” 他再次小心翼翼地握住白桜的手腕,一点一点靠近她。 不甘束缚的白桜是要妥协了吗? 终于,她也会低头不再反抗了吗? 她……终究也要屈服于命运了吗? 忽然,白桜抽回手,以一种极为冷漠的眼神看着他。 加茂鹤川顿住,沉默了许久,站起身走向地牢外。 然而,不知他想到了什么,他在门口停下,片刻,他转回身走向虚弱的白桜。 锁链收紧,他锢着她,想要解开她的衣衫。 “别碰我。” 白桜挣扎着,冷声道。 “白桜还是学不会乖顺。” 加茂鹤川淡声道。 白桜没吭声,仍旧尝试挣脱他,只见他的咒力顺着锁链,跟随她的血液流向她的四肢,剧烈的疼痛感冲击着她,她仅有的力气轻了许多,意识开始模糊。 “白桜,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了……这之后,我们会有很多的孩子,每一个孩子都将健康长寿,他们都是你与我的孩子。” 衣襟松散,他的手在她的小腹上停了许久。 “你不爱我没关系,我爱你就足够了。” 他指尖抚过她的双唇。 “白桜,我真的很喜欢你,不要抗拒我,好不好?” 他温声哄道。 白桜强打起精神冷淡出声:“倘若你碰了我,我会放出诅咒,让这里所有的人全部惨死,包括你。” 加茂鹤川皱眉,与她对视许久。 而后,他冷着脸,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压下心里的怒意,出了地牢。 待他身影彻底消失,白桜才得以缓过来,扯紧了她自己的衣衫。 孤冷的地牢里,她显得有几分无助。 不知加茂鹤川是又受了什么刺激,在某一天来到她面前轻声询问她想要什么,除了自由,他什么都可以给她。 他的询问带了哀求的意味,这样的情绪让人觉得奇怪极了。 “给我一个有窗户的房间吧。” 除了自由外,白桜似乎想不到自己想要得到什么,于是她这样回答到。 得到她的回答的他欣喜极了,很快让她出了地牢,将她带到了另外的屋子里。 屋子四周都有铁栏围着,贴着咒符,若是关上了门,里面的人根本无法靠自己出去。 他给了她一间有窗户的和室,其实也不过是另外一间牢狱罢了。 加茂鹤川常对她说,五条悟不会在意她,不会注意到她,她所有的悲剧起因于不被他选择,五条悟绝对不会走向她,她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他,加茂鹤川,还陪在她身边,只有他走向她。 没有人好好教过白桜这方面的事,于是身心饱受煎熬的她似乎开始思考加茂鹤川说的那些话,并逐渐开始相信。 白桜本就对五条悟不同,爱恨皆是他,只不过在后来,加茂鹤川成功获得了白桜的恨意。 白桜的16岁将近,加茂鹤川开始着手准备她与他的婚礼。 “如果我身上的诅咒不除,我最多活到二十岁。” 某一天白桜如此对他说道。 加茂鹤川沉默了许久。 “渡源禁地存有解决渡源家诅咒的方法,不过至今还未有活人能从里面出来。” 白桜又道,与他对视着,意思很明确。 “……我想你该有所表示。” 加茂鹤川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比如?” “嫁给我。” “你未带回我所想要的,我又怎么会嫁给你?” 加茂鹤川默声。 “让我心甘情愿地嫁给你,或者——你娶一具尸体。” “你在威胁我?” “你不是说爱我吗,这样的事你都不愿意为我去做?难道你不想获得我对你的爱意?” 他一顿:“如果我找到了能抹除你身上诅咒的办法,你会来爱我?” 白桜没吭声,只不冷不淡地看着他。 “你在哄骗我。” 白桜没有反驳,也没有应声。 “一旦我进了渡源禁地,无论生死,你都会想办法离开,然后去一个我永远找不到你的地方。” “离开?我双手已废,渡源家已灭,怎么离开?又该去哪儿?” “你会去找五条悟。” “他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我又怎么会去找他?” “……你会去找他,因为只有他能够帮你。” “你不相信你的人能够关得住我。” 加茂鹤川没有说话。 “加茂鹤川,你在害怕。” 他垂头侧首,抿唇没搭腔。 “你不相信所有人,包括你自己。所以,你并不相信你能够获得我对你的爱意。” “你在哄骗我。” 加茂鹤川回首出声道,却见白桜不紧不慢地走近他,在他愣愕的目光中,将他推压在地,跨坐在他的身上。 对于白桜的举动,加茂鹤川彻底呆傻住,带着几分无措地看着她。 她仍旧如往常的那样神色冷淡,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而后,纤细的手指滑过他的双唇停在他的嘴角处,再而,她倾身,气息扑在加茂鹤川的脸上,惹起暧昧的痒意,最后,在他们咫尺距离时,她停了下来。 “带回我所想要的,我会心甘情愿嫁给你。” 像是怪奇故事里蛊惑人的女妖。 她目视着他,从她那双好看的眼眸里,看不出她有任何的情绪。 语毕,她站起身,俯看加茂鹤川。 “你在哄骗我。” 好半天,加茂鹤川才缓过神来,如此说道。 她收回视线,转身欲离开,然而他急急扯住她的裙角。 “一个拥抱……给我一个拥抱,我便去做。” 白桜没有立即回应,加茂鹤川仰着头。 “白桜,给我一个拥抱吧……” 和室寂寂,良久,她终于道了一声“好”。 他很快站起身,一把抱住她,紧紧的,像是在拥着什么珍宝一般。 在加茂正彦的帮助下白桜终于得以离开,这一次,她没有再像上一次那样被中途抓了回去,因为加茂鹤川已经进入渡源禁地许久。 “今天是你16岁的生日,我没什么能送你的,所以……帮你离开加茂家,重获自由,算作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吧。” 辞别前,加茂正彦如此对她说道。 16岁的白桜离开了加茂家,跟随仅存的记忆找到了瑾川和子为她准备的房子。 她在那里住下,开始自己生活。 因为她是渡源氏,所以她每一次的受伤都不可避免地将咒灵引来,故而周边常有不幸发生。她已足够小心,很多时候她会受伤其实是因为周围某些人对她的恶意。 不管是否是在咒术界,人的恶意都会存在,然后残忍地聚在一个女孩的身上。 因为生为女孩,所以自出生起,就必须开始承担来自于周围许多人的恶意,不仅仅只是白桜。 光是作为旁观者,五条悟便觉她每一步的前行都十分艰难,更何况身为当事人的她。 她的苦难一点一点呈现在他的眼前,他很想要让她再能看见她,他想要告诉她,他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可是,除了陪伴,他还能为她做什么呢? 他好像什么也不能为她做。 他开始希望他们相遇的那一天早点到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着,在某个繁樱盛开之日,一身和服的白桜缓步下了台阶。 五条悟记得,这一天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相遇的日子。 她一步一步往前走着,离那个熟悉的巷角越来越近。五条悟紧跟在她的身后,心里的期待一点一点溢出。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完结啦 第169章 繁樱 巷角处没有受伤的小猫,也没有他的存在。 那里什么都没有。 五条悟一怔,他似乎真的不会出现在她的这场梦境里。 没有他的存在,他们没有相遇,于是白桜如此向前走着,没有丝毫的停留。 繁樱翩飞,她离去的背影显得有几分孤寂,像是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模模糊糊中,五条悟仿佛瞧见了那独自踏上属于她的结局的神明渡源,孤清如月。他大步跟上了她,心情算不上有多好。 细微的变化引导着未来的走向,没有与他相遇的她终究在某一天被活着回来的加茂鹤川寻了回去。 归来的加茂鹤川得到了无脸神像并知晓诅咒转移仪式以及造神仪式,于是他一边为仪式做准备,一边为他与白桜的婚礼做准备。 而白桜,她似乎开始不再反抗,安静地等待着既定的命运到来。加茂鹤川对于她的乖顺十分满意,时常想要向她索求更多,然而她常只愿意给他一个拥抱。 仿佛早已习惯了她的冷淡,又或是觉得白桜不日将会嫁给他,于是加茂鹤川敛性容忍了她对自己的一切冷待,加快了仪式举行的步伐。 白桜的人生与五条悟的人生似乎完全成为了两条永远不会交汇的平行线。 也许,这一世他们都不会再相遇了。 五条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但他觉得以旁观者的身份陪伴白桜经历这场梦境要比被独自关在狱门疆里苦多了。 他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无能为力。 即使他是咒术界的最强,他似乎能救到的也只是那些已经准备好接受他人救助的人,而这些人里…… 没有白桜。 诅咒转移仪式的举行让白桜再一次见识到人性之恶。不过自她出生起一路走来,她见识到恶早已不少。 她亲眼目睹四部所有人的死亡,不知是回忆到那无法再回去的过去,还是想到了自己灰暗的未来,受到了刺激的她捂着头沉默了许久,在一瞬之间继承了起死回生术并施展了这个术式。 然而术式只成功施展了一半,四部的人们只再次拥有完好的身躯,却没有醒来。他们仍旧是死亡的状态,诅咒转移仪式仍旧成功举行。 因为独占欲,加茂鹤川在仪式刚举行完毕就举行了婚礼,并且他没有立即抛弃他原本的身躯,而是决定在婚礼结束后再去夺取瑾川幸躯.壳的使用权。 当天,白桜逃婚了。 既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一身白无垢的她扯着裙角奔跑在幽暗长廊中,术师与咒灵紧追她身后,恍惚间,她的身影与现实里她被绑走那天逃离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她仍旧会追寻自由,因为她是渡源白桜。 她不停地向前奔去,耗尽所有的力气将所有想要抓她回去的存在远远地抛在身后,一心奔赴自由。许久,在她将要力竭之时,忽然——一个转角巷口处,她与一个黑发少年相撞,跌倒在地。 “抱歉,你——”同样摔倒在地的黑发少年下意识皱眉,看向她,顿了顿,站起身浅声道,“没事吧?” 身后追逐声渐近,发髻微乱的她来不及解释,喘着气很快站起身,握住少年的手腕往巷角深处躲去。 微雨蒙蒙,泥土树叶的清新气息带着无名的花香笼罩着两个人,少年的目光停在她握着他手腕的手上。 待追她回去的人们与咒灵彻底离开后,她松口气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未松手。 “对不起。”她很快说道,松开了手。 “没关系的……那些人是来抓你回去的吗?” “嗯。” “那……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不用的。” “那些人很难缠吧?多一个人能多一份力量。” “不用的。” 她下意识仍旧想拒绝,站起身道了声“谢谢”便欲离开。然而为了摆脱那群人她已耗尽许多的精力,再加上刚施展完起死回生术,于是本就体弱的她身形不稳间,在跌倒前被少年扶住了身子,靠着墙站定。 少年眉头紧锁。 “我没事的。” 她声音极轻,话音刚落,彻底昏厥。少年连忙扶住她,以极为得体的方式将她横抱起,思索片刻,走向与先前那群人消失的地方方向相反之处。 黑发少年是伏黑惠——轻易就能与白桜相遇的人。 五条悟很早前就发现了,从前他们许多次的相遇都是因为有伏黑惠的在场,与其说是年幼的白桜与他五条悟相遇,倒不如说是年幼的白桜与年幼的伏黑惠相遇。 她这一世本就不是为他五条悟而来,而是为伏黑惠而来的。 昏迷的她因迟迟没有醒来暂且被伏黑惠带回了高专,伏黑惠去寻了家入硝子,拜托她来为白桜治疗。然而白桜无法被家入硝子治疗,心有诸多疑惑的家入硝子暂且将白桜安置在医务室的病床上。 伏黑惠打了一通电话给五条悟,将他所知道的有关于白桜的事全部告诉给了他。而梦境里的五条悟刚完成一个祓除诅咒的任务,正赶往四部全员死亡的地方。 还未等伏黑惠挂掉电话,白桜便醒了过来,并且……她失明了,同一时间,四部的人们全部复活。 伏黑惠手中的电话那头传来辅助监督们的惊呼声,一时间,无人明白为何四部会死而复生,除了一直陪在白桜身旁的五条悟以及梦境中的五条悟。 梦境里的五条悟很快回到了高专,这一次,他们终于相遇,只是可惜,白桜看不见五条悟的模样,也就无法发现五条悟与她幼年时遇到的那位诅咒先生长相一模一样。当然,前提是她还记得那位诅咒先生的存在。 在梦境里的五条悟自我介绍后,失明的白桜什么话也没说,手捏着被褥沉默了许久,久到仿佛时间都停止了一般。 “渡源白桜,这是我的名字。” 终于,她开口没有任何隐瞒地道出了自己的真实姓名,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是你救活四部的吧?” “……或许吧。” “渡源氏只剩下了你?” “嗯。” “有兴趣入学高专吗?” 她停了片刻,摇摇头。 “没关系,等你有兴趣了就给我说,你随时可以入学。” “嗯。” “白桜有家吗?” “没有。” “那你就先在这里住下吧。” “报酬是什么?” “嗯?” “我需要支付什么报酬?” “你已经支付了足够多的报酬,将四部的人救活,这帮了我很大的忙。” “……嗯。” “那……你休息,有什么需要尽管给这里的人说。” 梦境里的五条悟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五条先生。”她忽然出声道。 “嗯?”五条悟停下脚步,侧回身看着她。 她长睫如翼,光挂在上面,眸色暗淡,肤色白皙甚至到了苍白的地步,虚弱、易碎。她就像是由痛苦、哀愁、悲戚凝成的人偶,没有灵魂,或者说——拥有着千疮百孔的灵魂。 看着这样的她,梦境里的五条悟抿着唇,面无表情。 他似乎感觉不大愉快,倒不是对白桜不愉快,而是为白桜不愉快。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她问。 “大概……没有吧?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您的声音很像我的一个熟人。” “是吗?” “嗯,抱歉,打扰到您了。” “没事的,这点小事对我来说不算打扰,可以说,我很希望白桜打扰我。” 她顿了顿,叹笑一声,什么也没有再说。 她还记得她的诅咒先生。 陪在她身侧的五条悟意识到了这一点。 梦境里的五条悟也不再开腔,看了她片刻,转身慢步出了医务室,入了长廊,往远端走去。 不知是谁泄露了消息,趁五条悟外出做任务的时候,禅院家与加茂家皆找上了门,皆向高专要回白桜,两边给出的理由皆是他们要接回身为侧室的白桜。 他们都给出了证据,一时间这事闹得沸沸扬扬。 流言蜚语起,纵使是在高专,也不可避免。 在这难熬的日子里,伏黑惠一直陪在白桜的身侧。许是因为他先前救下了自己,白桜并不抵触伏黑惠,甚至待他特殊。而伏黑惠,他虽性格内敛,但是与白桜有着独特的安静的相处方式,所以他们待在一起的时候并不无聊。 他让白桜知道人世间不止有痛苦,尊重他人、尊重自己这样的人也是存在的。 安宁、悠闲,这是伏黑惠为她带来的事物,这些对于常人来说也许稀松平常,然而对于白桜来说极为难得。 没有五条悟,白桜也许是会走向伏黑惠的。 然而梦境里的伏黑惠一如现实中的伏黑惠,没有来得及将心底里的喜欢好好说出,就与她匆匆错过。 为了赶在五条悟回来前带走白桜,禅院家与加茂家逼迫得紧,施压于高专,处处刁难,以至于在后来,上层的势力也参与了进来。 “五条先生要回来了吗?” 某一天,她如此问道。 “快了,就这几日。” 某位辅助监督这样回道,却也说不出具体是几日。 为了五条悟不参与进来,那些人着实费了大力气让五条悟无法及时接受消息,也无法快速抽身回来。 “渡源小姐大可放心,高专不会将随意你交出去的。” “好。” 她应声,耐下心来等待。 终于,不过几日,梦境里的五条悟收到了消息,正迅速赶回高专。 加茂家与禅院家安静了下来,不知是谁买通了一位辅助监督,费尽心思帮助那人让那人绑着白桜离开了高专。 半途,白桜脱离束缚,再次消失了踪迹。 人们开始寻找她的踪迹,翻遍了整个咒术界都没有能找到她。终于,在某一日,人们找到了她。 在渡源家本宅,是五条家的术师找到的,准确来说,是梦境里的五条悟找到的。 渡源本宅。 鲜红染透了她的衣襟,她就坐在瑾川幸的身侧,神色平静。瑾川幸的身体被浅光笼罩,他呼吸很浅,下一秒就会停止似的。 “白桜。”梦境里的五条悟走向她。 “您回来了,五条先生。”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我回来了。” “我已经等您很久了。”她语气落寞,“可以麻烦您一件事吗?” “……你说。” “将我祓除吧。” 梦境里的五条悟一默。 没有得到回应的她轻叹口气,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乱发与衣襟,似乎想在最后保持自己的得体:“抱歉,请原谅我的自作主张。” 话音一落,笼罩在瑾川幸身上的浅光瞬间消失,大量沉重的诅咒霎时冲进她的身体里。 她努力立稳身形,怎奈她实在虚弱,向一侧倒去,在摔在地上前被梦境里的五条悟及时揽住腰身。 “杀了我吧,五条先生。” 她扬起一抹浅淡的笑颜,晨曦扑在她的身上,为她添了几分暖意。 疲惫感逐渐侵袭她的意识。 “麻烦您给伏黑君说——我将他抛下,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躺在他的怀里,乖顺极了。 “真是遗憾,现在才见到您,也没能看见您的模样……” 她的声音很轻,最后彻底淡去。 她被诅咒了,因诅咒而陷入长眠。要么被五条悟祓除,尽快结束这个痛苦,要么被诅咒逐渐侵蚀躯体,在痛苦中一点一点死去。 梦境里的五条悟抱着她许久,应了她的心愿,为她选择了前者。 哀戚从四面八方涌来,旁观一切的五条悟仿佛溺在深海之中。 世人何苦将神明逼迫到这样的地步。 晨曦仿佛想要将她逐渐冰凉的身体照暖,盖在她的身上,显得她极为好看。阖眼躺在他怀里的她就像是故事里的睡美人,等待着被人唤醒。 他终于来见了她,终于……将她带出了渡源家。 后来,在她的灵魂彻底消散前,她来到了一个过去的时间点。在这个时间点里,她遇到了年幼的加茂鹤川。 年幼的加茂鹤川为她寻来了一个咒具——那块能让她视物的白绸布。 再后来,属于她的终焉彻底降临,她不再感到痛苦。 在她离开前,她终于又一次见到了她的诅咒先生——一直陪在她身侧的五条悟。 “好久不见,诅咒先生。” 像之前他们每一次见面一样,她向他说道,如儿时那样语气轻快。 “好久不见。”五条悟回。 “你最近过得还好吗?”她问。 “……还不错,你呢?” “我也还不错。” 从她的神情里看不出她的喜哀。 “我发现一件事。”她说道。 “什么?” “你和年幼的五条悟长得很像。” “是吗?” “他长大了是不是和你一样好看?” 五条悟笑了笑,道:“肯定的。” 她细细打量着他,道:“诅咒先生不会也是因我对五条悟的执念而生的咒灵吧?” “如果是呢?” “那我未免有些……可怕了。” “白桜不可怕,我也不是因你对五条悟的执念而生的咒灵。” “那诅咒先生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我是……” “你是?” “来陪伴你的。” “那你有些失职,因为你缺席了很久。” “对不起。” “没关系的,我原谅你了。” “那么快就原谅我了吗?” “不好吗?” “对你来说不公平。” 她轻笑两声:“真的没关系的,诅咒先生,反正我马上就要死了。” 五条悟默了默。 “那次夏日祭典,我玩得很高兴。”她舒口气,“诅咒先生不愿意说再见的话,那便由我来说吧。” “再见,诅咒先生。” 在最后,她如此说道。 光影暗淡,世界一片黑暗,待曙光降临之时,新的轮回再一次开始,命运的齿轮又一次开始转动。 五条悟醒了过来,身边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五条老师的眼角湿润了诶,是做噩梦了吗?” 是虎杖悠仁的声音。 “不会是在哭吧?五条老师居然会哭,我得赶紧拍下来。” 这次是钉崎野蔷薇在说话。 “这个……不太好吧?” 是吉野顺平迟疑的声音。 “五条老师,你醒了?” 伏黑惠淡声道。 五条悟坐起身,捏着太阳穴,略有疲惫。 “悟。” 夏油杰的声音从他身侧传来,他一愣,看向夏油杰。 “怎么了?”夏油杰疑惑出声。 “不……没什么。” “你最近太疲惫了,我想你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夏油杰说道。 在五条悟陷入昏睡前,他已连续工作了许久。 “……杰。” “嗯?” “她会回来吗?” 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清楚五条悟口中的那个“她”指的是谁。 谁不期望她能够回来呢? “她一定能回来的。”五条悟站起身,沉声道。 “你要去哪儿?”夏油杰很快问道。 “去找山一。” “我们和你一起去。” “……嗯。” “她等了你那么久,你再等等她又有何妨呢?” 山一如此对他说道,甚是风轻云淡。 “您似乎并不难过?”吉野顺平问道。 “她还活着,我为什么要难过?” “她还活着?”伏黑惠出声道。 “对。”山一看了看他,目光落回在五条悟的身上,“想必五条家主已经入梦了吧?” “您怎么知道?”五条悟道。 “大忙人的你会出现在我这里总不会是专门来我这里喝茶的吧?”山一调侃了一句,又道,“我也不绕弯了,我这里是有一个办法让小渡源从那场梦境中苏醒过来。” “什么办法?”五条悟问道。 “通过小禅院的血参与进她的梦境世界中,然后你需要让她重新找回自己的记忆,并让她意识到她自己身处于一个梦境之中而非现实,若她心甘情愿同你离开,她便能苏醒过来。” 对于山一来说,她口中的小禅院便是伏黑惠。 “请问只有五条老师能进去吗?”虎杖悠仁举起一只手问道。 “对,只有他。” 山一肯定道,似是见虎杖悠仁疑惑,她耐心解释。 “因为五条家主咒术强大,并且他拥有着六眼,能更好地在不影响梦境的情况下进入那场梦里。” “原来是这样。”虎杖悠仁应道“伏黑不能进去吗?”吉野顺平又问。 “在渡源灵魂的潜意识里又怎么可能让禅院见到自己的悲剧呢?” “所以……那场梦境的结局是悲剧?”夏油杰注意到了这一点。 山一看向五条悟,久久未作声的五条悟闷闷“嗯”了一声。 “通过这样的方式,白桜就能完好无损地苏醒过来,然后好好活下去了吗?”钉崎野蔷薇边思索边询问。 “怎么说呢……”山一斟酌着,说道,“带她出来的人会与她共享自己的生命,同生共死,不再爱她时就是束缚断开之时,也是她彻底消亡之时。” “共享生命不是寿命折半吧?”伏黑惠询问。 “对,也就是说,五条家主您能活多少岁,她也就能活多少岁。” “五条老师长寿,白桜也会长寿?”虎杖悠仁眸光一亮,看起来欣喜不已。 “就是这个道理。”山一笑道。 “为什么会有不再爱她时就是束缚断开之时,也是她彻底消亡之时呢?”钉崎野蔷薇问道。 “小渡源本就因爱而生,世界又怎么会不允许她因爱而活?”山一不紧不慢道,“不过,这也意味着,如果五条家主您不能一直爱她的话,就不要让她从那场梦境里苏醒过来了,有时候活在梦境里也许也是好的。” “如果她一直待在里面,她会很痛苦。”五条悟浅声道。 “那便有劳您将她带出来。”山一又看向沉默的伏黑惠,“还有你,小禅院。” 伏黑惠“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婆婆您知道的东西好多哦。”虎杖悠仁夸道。 “毕竟我可是山一呢,而且——”她看向窗外那苍蓝的天空,“我曾向她祈愿过。” “她?”吉野顺平不解出声。 山一舒口气:“时间不等人,一切有劳五条家主了。” “好。” 寒风凛冽,五条家,安置棺椁的庭院内。 人们皆聚在一起,围着那具棺椁。 只见伏黑惠用刀刃划过他纤细的手,鲜红溢出,而后被装纳入一个山一所给的玻璃小瓶之中。按照山一所说,这盛装着伏黑惠的小器皿被束上了绳子,最后作为项链被五条悟戴上。 随后,家入硝子为伏黑惠治疗了伤口,并为他仔细包扎了一下。 “将她带出来吧,这里一切有我。” 夏油杰对五条悟说道。 “好。” 五条悟回道,站在棺椁旁回首看了一眼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的脸上睁开了一只眼睛——两面宿傩。 五条悟与两面宿傩对视片刻,谁也没有说话,最后五条悟收回视线,抬手,术式起。 这一次,亮光乍现,五条悟的身影消失于人前。 见他消失,两面宿傩也闭上了眼睛,不再出现于人前。 渡源宅,和室里,满屋子都是人。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侍女们正为她们的小小姐梳妆打扮。 “白桜小姐可真好看。” 一位小侍女忍不住说道。 “那可不,她可是我们渡源宅的白桜小姐,大人们将白桜小姐藏了那么久,就是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一个女人笑道。 “过会儿白桜小姐可不能由着性子,过于顽劣。” 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肃声道。 而被她说到的白桜小姐正看向坐在角落里的女孩——瑾川和子。 眉尾下垂的和子朝她浅浅一笑,小白桜眨了眨眼睛,眼里满是疑惑与好奇。 为什么要露出这样悲伤的表情呢? 小白桜仿佛在说这句话。 她的疑惑尚未能被解开,视线就被先前那位上了年纪的女人——她的教习挡住了。 “白桜小姐,时候不早了,该走了。” 教习对她说道。 “嗯……” 她站起身,被拥簇着走出了和室。离开前,她回头再看了一次角落里的和子。 和子只淡笑着目送着她离开,什么话也没有说。 长廊幽长,锦衣华服的她被一路迎到会客和室里。最后,她在屏风后坐下。 廊间风铃清脆作响,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期待着。 外间传来鸟鸣啾啾声,小白桜抬头侧首朝窗外看去,只见庭院里的木枝上停了一只白色小鸟,正欢快地一展歌喉。 而后,又飞来一只小鸟,只见它嘴里叼着一朵粉白的樱花,落在枝头上朝那只一展歌喉的小鸟凑了过去,挤挤挨挨,就是要与那只小鸟贴在一起。 那一展歌喉的小鸟止了声,被叼花小鸟可怜地挤到了角落。最后,它似乎生气了,展翅飞走,叼花小鸟跟随它也展开翅膀追它而去。 小白桜轻笑两声,忽地,她身侧教习拿着木条敲打了一下她身前榻榻米。 “白桜小姐。”教习冷声道,示意她坐正。 小白桜瘪瘪嘴,不得不收回目光,摆正自己的坐姿,再次看向她身前屏风,又开始在心里数起屏风上的花。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流逝,香炉里的香已不知究竟换了第几根,四下凉意渐浓,所有人的期待在一点一点溃散。 忽然,长廊传来陌生的脚步声。 有好奇的家仆抬头望去——来者身形极为高大,虽一身和服羽织袴,但隐约可以瞧得出来他身材很不错,大概是那种无论穿什么衣服都会很好看的衣架子类型。 他有着一头如素雪般的短发,墨镜下似乎有着一双苍蓝眼眸,挺鼻薄唇,高颈白肤,仿若造物主精心制作的最为满意的躯壳。 他步伐很快,但不显急切。 “五、五条家主!” 有人急急出声,极为恭敬地俯下身。 和室内的小白桜回过神来,看见屏风上出现一道高大的人影。那道人影很快消失,正绕过屏风极为不规矩地自顾出现在她眼前。 她一顿。 来人蹲下身与她平视,将自己的墨镜往下拉了些许露出那双好看的眼睛,朝她咧嘴一笑:“我来见你了,白桜。” 夕阳的光盛在她那双眼睛里,她鬓边垂下的珠饰随着她抬头的动作轻轻晃动着。 她往后一退。 “五……” “五条悟。”五条悟和声道,嘴角上扬。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会出现在这里。” 画面交织涌现她的脑海,她捂着头不可置信的地看着眼前白发蓝眸的青年。 “我出现了,在你12岁这年我来见你了,白桜。” 五条悟的语气难得温柔。 风卷花瓣,自四面八方吹来。她衣袂飘飘,珠饰晃动,周围场景停滞,正逐渐崩塌。 “不,你不会出现的,也不该出现的。” 她摇着头,往后退去,似是不敢与他有过近的距离。 “五条悟是不可能来见渡源白桜的,不可能的……” 她不停这样说着,红了眼圈。 “只有在死亡前,我才能见到你的模样。” 她自言自语,手微微颤抖,避开五条悟的目光,半垂眼帘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思考。 渡源白桜,为世界造了一个梦,成功欺骗了世界,也成功欺骗了她自己。 “白桜,我来了,五条悟来见你了。” 话音落地,一切都停止了。 空镜袭来,天地一片苍茫,浅水铺地。 一个个画面浮出浅水——是额间留有鲜红的白玉神像,是抱着白猫的神明渡源,是被五条抱得喘不过来气的家主渡源葉,是……站在盛樱之下一身和服的渡源白桜。 “那里……有五条悟吗?” “有哦,我就是五条悟本人哦。” 红黑鸟居与盛开的樱花树破水而出,画面散开,这里的主人渡源白桜愣愣地看着她身前那位擅自闯入她梦境里的人——五条悟。 “我还是会来救你,即使你已经放弃了你自己。” 五条悟说出了那天的回答。 眼泪止不住地从她的眼睛里涌出。 “我想要白桜做你自己,追逐属于你的自由。” 五条悟朝她伸出手。 “和我一起离开吧,可以吗?” 她终究忍不住扑在他的怀里哭泣起来,眼泪染透了他的衣襟。 他紧紧将她拥在怀里,轻拍她的后背。 早春时节,繁樱朵朵,大叶早樱垂着枝头俯瞰整个人间。粉白点缀在葱绿之间,一片祥和。 人们发现沉睡许久的渡源家再次苏醒,无论是渡源氏还是不幸死在渡源宅里的四部人全都死而复生。 所有人都活了过来,无论这人是谁。 回到现实里的五条悟站在棺椁旁,许多的人都守在周围,看着他,以及那安静的棺椁。 突然,棺门松动,安睡在里面的人慢慢坐起了身,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是樱花盛开的季节。” “也是白桜回来的日子。” “我回来了,悟。” “欢迎回家,白桜。” 远处铃铛轻动,一只白色的山狸消失了身影。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与陪伴!!! 后续还会有几篇if线阖番外哒:D